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人外让人怀崽了[合集]》 第1章 01 登岛 01 登岛 当地俄人说,在雨天乘船去章鱼岛有很大风险,海运公司不一定肯出船。 昨晚看天气预报,王景山就做好了滞留码头的准备。他提前跟旅馆老板打了招呼,先把行李寄存在前台。结果就出去吃个早饭的功夫,就听到码头附近的水手嚷嚷着要开船了。 他赶紧冲回旅馆拿行李,并叫了辆车大喊:“先生——去列德亚码头!” 天空灰蒙蒙的,下着小雨。 零星旅客拖着行李排队检票登船。一个个晒得黝黑的,基本都是印安本地民。 王景山在其中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他身材高大,如刀削斧刻一般的五官英俊硬朗。最不同寻常的是,他是亚裔人。近年来亚裔是最受欢迎的人种。光刚才售票中心的员工就红着脸盯着他看了不下二十分钟。 王景山对这些目光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他今天还穿着便服。如果是以前在帝国穿着制服出勤,回头率更高。 王景山自己带的行李并不多,就一个箱子和包。 有些年迈的旅客提重物不便,他积极地上前。撩起短袖,露出胳膊结实健美的肌肉。 “来,爷爷,这个我给你提,你先进去吧。” “……谢谢,真是麻烦你了。” 老先生边咳嗽边道谢。 王景山摆手。等弄完这边,他又帮助一对中年夫妇、一位带孩子的母亲分别安顿好行李,这才返回二层船舱坐下。船身缓缓启动,左右在摇晃。他从包里拿出矿泉水,拧开瓶盖大口灌进喉咙。喝水时,他才注意到,前排座位一人有着一头耀眼的金色短发。 起初王景山以为那是某个年轻本地民追逐时尚染的。可下一秒,他站了起来往船边栏杆走。 看清人影,王景山眼眸微动。 戴一副金丝眼镜,肌肤苍白,这竟是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外国白人。 倒不是王景山没见过白人……只是,对方是金发碧眼。在一艘即将驶往亚科斯海域最遥远海岛的小船上,为什么会出现稀有的瓦扎国人种?实在有些奇怪。比他还引人注目,且耐人寻味。 前往章鱼岛的船程接近两个小时。 大抵也无聊,周围本地人不断用异样的眼神在打量王景山和那个白人。对一座与世隔绝的小岛来说,他们无异于两位陌生的“不速之客”。 方才那位老先生凑过头问王景山:“小伙子,你要去章鱼岛?” 王景山点了点头。 老先生:“你来干嘛?旅游?我们那座破岛可没什么好玩的。” 王景山说:“我是外地调过来上任的,我是帝国警察。”说着掏出警官证。 这可把老先生吓了一跳,也令周围的旅客竖起耳朵。过了一会,他布满皱纹的老脸突然漾开一个奇怪的笑容,他看着王景山,有些意味深长地说:“年少有为啊。” 年少有为吗? 听着这句熟悉的赞美,不知为何,王景山怔住了。 或许曾经的他的确当得起年少有为这四个字。 他以第一名的成绩从帝国军校毕业进特警队。 所有人都说他前途无量,天之骄子,还有个局长父亲,人人艳羡他…… 而现在,从高处跌进云泥里,也只是一瞬间。 “嗒嗒嗒。” 雨越下越大,风浪席卷着海水翻滚,船在海洋中巍巍颤颤地前进,像一个无助的小孩。 王景山往窗外看了眼,发现天空都被乌云笼罩变成了黯淡的铅灰色。 他身体好不晕船,当地民也基本已经习惯。 可这么大的浪,旅客中那位带孩子的母亲受不了,她干呕踉跄着起身找垃圾桶。 可垃圾桶还有很远,眼见她就要吐出来了,坐在母亲旁边的中年夫妇旅客拜托王景山:“你能带她去栏杆边上吗?” 王景山起身去搀扶女人。她趴在地上,抱住栏杆,“哇”地一声就吐了出来。 与此同时,海底。 一团红褐色的庞然大物敏捷地做出了一个侧身躲避的动作,触手人性化地抬起堵住鼻子。 空气弥漫着恶臭。 王景山屏息,边低下头凝视着这片海域。 晦暗天色下,海水波涌,黑幽幽的见不到底,就像如同无边无际的洞穴,随时可以吞噬一切。 肉眼可见,海水水质并不好。颜色混沌,介于一种深蓝混黄之间的微妙色调。 他想起之前听说这附近因为前几年在建人工岛,导致海水严重污染。 看来是真的。 正盯着海水入了迷,王景山没注意到年代久远的栏杆上有凸起铁锈。 他手搭在上面,忽然“嘶”地一声。他抬起手指一看,才发现侧皮被铁钩扎破了。 鲜血滴滴答答渗出来,随风飘进海里。 “先生你没事吧?”女人忙问。 “没事儿,一点小擦伤。”王景山随手把血往衣服上一抹,就继续扶着她往回走。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一只红褐色的触手悄悄伸出海面,用吸盘吸走了自己那几滴融入海水的血液。 不远处,手持相机的外国白人面色激动。 “上帝……我好像,终于找到它了!”他死死盯着照片中的那截不明物。 - 海上的天气变幻莫测。 一个多小时,船只驶到章鱼岛后就又是晴天了。 远远望过去,岛上的彩色房子高低错落,海水在阳光照耀下如同一片片鱼鳞,有着别样的美感。 古老的安格拉帝国坐拥无数这样的小岛。 章鱼岛面积并不大,里头有个小镇,全岛总人口不到一千。 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岛上各项设施都很全面,不仅有警署,商店,还有幼儿园、小学等等。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岛如其名,章鱼岛附近真的盛产章鱼。 据说这儿靠近一条非常深的海沟,离岛七八海里的环礁带是捕八爪鱼和龙虾最好的地方。每隔几天,就会有专门的供应商过来收购。 生活在这里,别的不说,章鱼、海鲜价格十分便宜。 这些都是王景山在转职手册上看到的。 他恰恰就是一个天生特别喜欢吃章鱼的人。无论是辣炒、芥末、清蒸、烧烤还是生吃,他都可。每回出去聚餐,王景山必点章鱼。同事们都知道他这个爱好,背地里给他取了个外号,叫“章鱼狂魔”。 负责交接工作的后辈大概想告诉他,这座小岛也没传言中那么“荒无人烟”。朋友也说,他与这座岛有缘。 要知道在遥远的帝国内陆省会,新鲜章鱼肉可是被奉为贵族专供的珍馐,一小磅动辄就需要上百金币。普通家庭是吃不起的。中产阶级染上章鱼瘾,就极有可能面临破产。 王景山只能苦中作乐地想,他的确是被下放了,可从此是不是就有吃不完的章鱼了? 下了船,就有前来迎接的本地民热情地接过他手里的行李,“您就是洛西都会来的王警官吧?” 本地民头戴毡帽,一身齐整的衬衣马甲,外表像个绅士,却还是有着印安人骨子里的大嗓门。话音刚落,周围一群岛民就齐刷刷抬起头盯着王景山看。在岸边捡螃蟹的大妈们更是明目张胆地用当地语言交头接耳。 王景山听不懂,但感觉这里的语言接近俄壤。 他有些尴尬,按照程序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嗯,是我。” “长得真帅,哈哈。”本地民调侃完招呼他上一辆马车,“走,王警官,我先送去你警署办手续,看看宿舍环境。” “好,谢谢。”王景山连人带包钻进马车车厢里,空间一下就显得逼仄起来。 马车哒哒哒地朝山路上驶去。 王景山往回看了一眼,注意到那名外国人还站在岸边举着相机拍照,忍不住问:“那个白人是干什么的?” “哦,你说史密斯。”本地民回答:“他是瓦扎国一个研究章鱼的教授,来我们这找一种大章鱼呢。都来好几个月了,上周刚走,我以为他放弃回国了呢。结果没想到今天又回来了。” 一位研究章鱼的异国教授? 全球海域这么大,特意跑来他们国家这座污染严重的海岛小镇。 王景山总觉得这事儿透着古怪。 疑心重,算是他在洛西都会警署待一年多产生的职业病了。 不过眼下他刚上任,暂时管不了这事儿,便先暗暗记在心里。 几分钟后,马车停在警署门口。 “我们到了。”本地民说。 王景山提着包跳下去,抬头打量了片刻眼前崭新的屋舍。墙是新刷的,乍一看,玻璃门里头的办公室摆设像是上世纪风格。连电灯没有,桌上搁着一盏煤油灯。 本地民上前,便开门边介绍道:“岛上前两年刮台风,把警署房顶也刮跑了。去年刚重建完,房子新的崭崭亮。你进去瞧瞧,咱们这待遇很不错的,宿舍还是单人间……” 夏天很闷热,本地民拿了两把扇子来。 “其他前辈呢?”王景山看了一圈问。 本地民拿纸杯给他倒了杯凉白开,“出去执勤了吧,你等一下哈,我打个电话叫他们回来。” 王景山来之前打听过,章鱼岛上的警署总共就两名警官,都是本地人。 本来还有一个外地来的年轻人,要结婚,就跟上面申请调走了。人手严重短缺。 章鱼岛地处偏僻,工资又低,条件称得上艰苦了,几乎没什么人自愿驻守。 本地民这么殷勤,其实也是怕王景山不愿意留下来。 等待期间,在本地民带领下,王景山去参观了一下警员宿舍。 很大,很敞亮,里头有床、衣柜,生活设施一应俱全。 本地民说另外两个警官都住家里,只有夜间执勤时会住一下宿舍,所以这里基本都是属于他一个人的空间。 “王警官,你把这里当家就好了。咱们这个小岛虽然偏僻了点,但民风淳朴,十几年来都没发生过命案,你平常工作挺清闲的。”本地民拍拍他肩膀。 王景山点了点头。 外面热,他们又回到办公室坐着等。 看到角落里满满一箱的章鱼挂件,王景山弯腰,拿起其中一个仔细端详:“这是干嘛的?” 本地民说:“纪念品。你要是喜欢就拿几个去,我们这儿家家户户都有。” Q版章鱼设计很呆萌。王景山没忍住,揣了一个放进兜里打算当钥匙扣。 就在这时,玻璃大门被猛地推开。 王景山闻声抬起头—— “赶快联系亚科斯海洋保护区中心。”只见两名警官脚步匆忙地跑进来,神色凝重地说:“镇上,有人死了!” 啪! 本地民手里的纸杯掉落在地,水渍差点溅到王景山脸上。 正常的死亡不至于让两名警官露出如此表情。 王景山几乎瞬间便意识到,这极有可能是一起谋杀案。 ===第2章 02 卡牌 02 章鱼岛上仅有的两位警官,麦尔肯和布莱恩·艾布纳。 两人看着三四十岁,都已经结婚并且有了孩子。 作为土著岛民,他们肤色看起来也是一脉相承的黑。 因为这次发生的大案,两人甚至来不及跟王景山打招呼——麦尔肯一进门先拿起座机拨打亚科斯保护区的警署电话。“嗯……是谋杀案。案情……我们这边没有处理命案的经验。警长,您看要不派个法医过来看看?” 布莱恩在翻箱倒柜地寻找什么。终于,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一卷黄色警戒带,上面沾满了灰。 “谁死了?!”本地民很震惊。 布莱恩:“爱德华和他妻子。是他家男孩报的案。” “我们现在要去现场,你要一起吗?”麦尔肯挂掉电话后转头问王景山。 本来他们为新人准备了欢迎仪式,还有些手续要办。 但眼下这个情况,只能延后了。 “好。”王景山立刻起身。 没有再坐本地民的马车,麦尔肯说不远,走个七八分钟就能到。 路上,他跟王景山说明命案的大致情况。 “死者是一对夫妻,男的叫杰弗里·爱德华,今年四十二岁,平日靠出海捕鱼生活。他老婆叫艾尔莎,三十五岁。他们都是本岛人,结婚十年了,有一个十一岁的儿子在上学。哦对了,报案人就是他们儿子。” 本地民唏嘘,“噢…怎么会是爱德华家,他人很好的。还有他的儿子,学习成绩,考试总是满分,很聪明的一个孩子。这么小就遇到这种事,以后该怎么办……” 王景山问:“现场怎么样?” 麦尔肯沉默了一会,点上一根细雪茄道:“我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描述。我和克莱恩当警官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吓人的尸体。” 王景山侧头看布莱恩,只见他也是一脸心有余悸。 虽说章鱼岛上已经十多年没发生过命案,但两名老警官的心理素质肯定不一般。 到底是什么,让他们看起来…这般恐惧? - 章鱼岛地势崎岖,警署建在半山腰上。 而爱德华家,就在靠海最近的礁石旁。房子前几年前刮台风重建过。但由于日晒雨淋,墙皮剥落严重。 海水涨潮的时候,浪花凶到能拍到后门。 本地民说,他家房子位置好,开着一楼窗户,经常有几条鱼蹦进来。 王景山绕到对面,才看到这栋房子木漆只刷了一半。 门口的院子也很破落。显然这户人家经济条件一般。 小男孩安静地站在院子角落。 他眼神空洞,宛如一具行尸走肉。 岛上八卦传播特别快。 此刻附近已经围了好几个人。一个老奶奶已经走到窗边要探头往里张望了。 “弗莱奶奶!不能开窗!”布莱恩忙快步跑过去制止,然后在房子前面围上了一圈警戒封锁带。 岛民看着他们交头接耳,又指了指小男孩,嘴里唾沫横飞。 王景山说:“我进去看看。” 他给鞋子套上一次性塑料袋,又戴上口罩、手套,轻轻推开了门。 两名警官在他身后摇了摇头。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扑鼻一股浓重的腥臭味。 这股海鲜的腐臭,甚至掩盖了血的气息。 屋里光线昏暗,远远地见地上躺着两个人影。 待看清眼前的场景后,王景山呼吸一窒。 难怪艾尔肯会不知道怎么描述。 王景山在帝都警署工作的两年,见识过无数来自空海的一级凶杀案。但那些奇异可怕的案件……都远不如此刻,他在这座海边小屋里亲眼所见的两具尸体恐怖。 他抬起脚,才发现自己踩到了软湿的肉块。 滴,嗒。 王景山抹了把后脑勺,手上沾着不知从哪滴下来的透明液体。黏答答的,手指散开,甚至能拉丝。 怪恶心的。 而随后,他发现这种不明黏液几乎遍布了整个房间。 这是从哪来的? 实在太臭了。王景山只在屋子里待了一会便出去了。 布莱恩递给他一个塑料袋,“吐这儿。” 王景山摇摇头,说:“我不想吐。” 布莱恩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的心理素质很高,刚才麦尔肯都没忍住。” 麦尔肯咳嗽一声,扭头瞪布莱恩。 “现在怎么办?”布莱恩问。 麦尔肯:“先这样吧,找个锁把大门锁上。警长说最早明天上午会有人来。” 他们属于空海警官,并没有多少处理这种刑事案件的经验。何况,这起案子还如此诡异。 案发现场暂时得保护起来,等待保护区派专业人士来做痕检。 “那个小男孩怎么办?”王景山看了眼角落的小萝卜墩子。 麦尔肯指挥道:“带他回警署里,先录口供。” 王景山一开始还想让刚丧父丧母的小孩录口供会不会太残忍了些。 但等回到警署,麦尔肯和布莱恩都没有问他任何关于案情的问题。 “你饿不饿?” “今天作业写完了吗?” “要吃饼干吗?” 他们问的基本都是这种。 男孩抱着书包,怯怯地摇头。 “我不饿。” “写完了。” “不吃,谢谢叔叔。” 布莱恩还是给他拿了饼干,牛奶和糖果,让他坐在所里椅子上。 “无聊的话,你就看看书,背背祈祷文什么的。” “噢。”男孩悄悄捏起一颗糖果藏在手心里。 王景山余光打量着男孩,注意到他脏兮兮的儿童小书包上也有一个章鱼挂件。 和自己兜里的是同款。 “你叫什么名字?”王景山弯腰问他。 男孩看了他一会,说:“格雷·爱德华。” “好的格雷。”王景山摸了摸他的头。 男孩任由他摸了,垂下头,睫毛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冰冷。 安顿好男孩,布莱恩又去里屋拿了两套旧的夏季制服递给王景山:“新制服还没到,你先穿我的吧。都洗干净晒过了。” 王景山忙接过说“谢谢”。 太阳下山前,他的入职手续成功办理完成。 警署里什么都有,大到床铺棉被,小到牙膏牙刷牙杯、剃须刀、干面包火腿,准备得一应俱全。他本来还想去商店购买,现在看来不用了。 男孩没地方去,今晚也得跟他睡。 警署五点准时下班。 麦尔肯让王景山和格雷晚上到他家吃饭。 见王景山有点不好意思想拒绝的样子,麦尔肯大笑着说:“就当给你接风洗尘,岛上也没啥吃饭的地儿,来嘛,我妻子烧饭可好吃了。知道你今天要来,她一大早就去赶集买菜张罗了。” “好的,谢谢。”王景山说。 出门时刚好赶上日落,风景很美。 王景山掏出相机咔嚓拍了一张照片。 格雷看了好几眼他的相机。 “你想拍照吗?”王景山询问。 格雷沉默了一会,说:“拍照很贵。” “不贵。”王景山举起相机侧头对着他拍了一张,笑道:“回头我把照片洗出来给你。” 晚餐很丰盛。 有炒八爪鱼、螃蟹、香蕉炒青菜,一个奶油蛤蜊汤。 麦尔肯妻子做饭的确很好吃。只是多少受下午看到的案发现场影响,桌上三个男人都没什么胃口。 格雷一个小孩子,吃得也不多。 王景山被麦尔肯劝着喝了点威士忌。 “老弟,你今天刚到就让你遇着十年难遇的大案,真是巧。” 王景山:“感觉岛上民风很淳朴,应该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那是。大家邻里都认识,基本沾亲带故。”空气中弥漫着劣质二手雪茄的气味。麦尔肯抽着雪茄,眯起眼说:“我们岛上十多年没出过杀人案了。我和布莱恩每天处理做多的案子你知道是什么吗?卖鱼市场搞低价竞争,谁家的狗或牛不见了,谁家船坏了要修补……” 王景山想了想,问:“您知道屋子里的黏液是怎么……” 麦尔肯小心翼翼地瞅了眼去厨房倒水的妻子,摆手说:“现在吃饭,先不要聊这个。” 麦尔肯妻子不喜欢他在饭桌上谈及工作的事,他就从来不说。 王景山有感觉麦尔肯是个妻管严。 他有个儿子,现在在首都上大学。 而警署里的另一名警官,布莱恩则是一个女儿奴。 他们都是很重视家庭的人。这让王景山有些羡慕。 酒过三巡,王景山脑袋逐渐有些昏沉。 天色不晚了,他决定告辞。 麦尔肯亲自送他和格雷出门,挥手道:“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王景山走了好几百米,才想起来自己忘了问黏液的事。 不过等明早法医过来,应该就能知道了。 - 夜里,王景山洗了个澡出来接到阿德勒的电话。 “喂?”他拿着手机退回浴室。 阿德勒:“你在干什么?” “刚洗完澡,在擦头发。”王景山随手擦掉镜面上的雾气。 阿德勒:“你现在住哪儿?” 王景山:“岛上警署的宿舍。” 阿德勒“啧啧”两声,“条件挺艰苦吧。” 王景山:“还不错。” 阿德勒:“别逞强了,像这种海边蟑螂特别多。你这种从小住惯大别墅的富人,能受得了?” 王景山:“……我上学时期也住的宿舍。” “行吧。”阿德勒顿了下,说:“佩蒂要结婚了,下个月。” 王景山:“那很好啊。不过你帮我跟她说一声,我去不了了。等下下个月发工资我再补份子钱。” “服了你了。”阿德勒很无语,“现在这情况,你还想着给她份子钱?” 佩蒂是王景山前女友。 准确来说,是通过家里相亲认识的“结婚对象”。 王景山本人对谈恋爱并没有什么意向。 从小到大,他因为长得好看,追求者不知凡几。但上学那会他专注学习,毕业工作了又爱好打游戏,直到二十五岁都还是母胎单身。作为他的发小,要不是知道王景山对感情方面确实不感兴趣,阿德勒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同性恋了。 不过王景山对结婚这件事并不抗拒。亚裔家庭教育影响,他是一个比较传统的人。可能是独子的缘故,从小爸妈、爷爷奶奶对他耳提命面传宗接代,潜移默化,他也把结婚、生子当做了未来的人生大事。就像读书、工作一样,是人生的必选项之一。丁克什么的,他想都没想过。 正好年纪也到了。 于是在去年年底结识了佩蒂后,王景山便自然而然地将结婚提上日程。 要不是家里出事,或许这时他与佩蒂早已订婚。 阿德勒恨铁不成钢:“你知道佩蒂为什么会这么仓促突然结婚吗?她有孩子了!肚子大出来,看着都五六个月了……算算日子,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孩子是你的!” 王景山:“牵手也能怀孕吗?” 阿德勒:“啥?” 王景山摸了摸鼻子,“我只和她牵过手。” 电话那端静默了一瞬。 半晌,阿德勒:“不愧是你。” “对了,”王景山说:“今天我刚到第一天,就吃到了章鱼。我同事妻子炒的,超好吃。” 阿德勒:“明明是流放,你倒是来享福了。吃吃喝喝,工作又清闲,我都羡慕你。可以当提前退休了。” “那也没有。”王景山说,“今天刚到第一天,就有命案。” 阿德勒:“这么巧?” 他心中有些好奇,不过同为警官,清楚案件保密条例并没有追问。 王景山:“我今天早上从列德亚码头坐船过来,总感觉这一带很熟悉,后来想起来我以前来过附近海域一个的人工岛。” 阿德勒也想起来了。高中毕业那个暑假王景山跟他父亲去过一个什么人工岛出差。 “我记得,你是不是救过一只搁浅的章鱼?当时你还拍照给我看过来着……” 王景山:“是啊。” 阿德勒:“都五六年了。现在那只章鱼应该也长大了,哈哈。” 两人又聊了一会,挂断电话,王景山把头发吹干。 他回房间时看到小孩已经沉沉睡着,便啪嗒关了灯。 小孩睡床,王景山打地铺。 到陌生环境他第一晚往往都睡不着,便干脆坐起来开把黑。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业余爱好。 王景山的爱好就是打游戏。重度游戏瘾患者。 虽然是警官,但他也没自己想象中那么坚强。 前段时间遭遇家变挫折,一个人颓废地躲在出租屋里没日没夜地打了整整大半个月游戏。 也可以说是游戏拯救了他。让他如今重新振作,开启新的人生。 黑暗中,手机屏幕闪着幽光。 王景山戴耳机正打着入迷,界面忽然弹出一个新提示。 【玩家是否进入人外游戏?】 【是,否】 游戏突然中断有时候真的让人很不爽。 肌肉反应,王景山手指比大脑反应更快地点了左边。 结果下一秒手机闪退了。他这才后知后觉,所谓的“人外游戏”,估计是什么新型木马病毒。 王景山:“……” 他又检查了一下手机,坏是没坏,用着还是挺流畅的。 看时间快凌晨了,也没了继续再打的欲.望。王景山打了个哈欠,盖上被子蒙头睡觉。 - 次日。 王景山被闹钟吵醒。 他揉了揉眼睛,爬起来去洗漱。 “早上好。”王景山打招呼道。 格雷缓慢地咀嚼着嘴里的食物,没开腔。 王景山也没在意,简单刷牙洗脸,换好制服后准备出门买个早餐。 他刚推开警署大门,就看见一个骑着骡子的渔夫停下来。 渔夫问他:“你是不是叫王景山?” “嗯,是我。”王景山:“有什么事吗?” 渔夫从身后取出一个湿漉漉的黑色包裹,递给他说:“有你的快递。” “我的?”王景山吃惊地接过,边打量包裹边说:“我没买东西啊……” 但包裹上面确确实实写着他的名字,收件地址显示章鱼岛警署。 职业使然,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拆包裹。“那个,能麻烦您帮我查一下是谁寄的吗?” “我又不是快递员!”老头没好气道:“一大早的,看到这个快递被海浪卷到沙滩上,我才顺手给你捎来。下次保管东西小心点。” 从海里来的神秘快递? 王景山用手捏了捏包裹,感觉里面很薄,只有一张卡片。应该不是什么危险品。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打开它。 里面是一张银色的长方形钢制卡牌,两个巴掌大。 就像是游戏里的东西……花纹十分精致。 上面还刻着字: 【玩家王景山的人外攻略指南】 ===第3章 03 尸检 03 什么鬼…… 王景山眉头紧皱,将卡片翻面。 【01人外简介】 人外姓名:暂无 学名:太平洋巨型章鱼 状态:成年求偶期 可食用,体力恢复+1,敏捷+1 危险性:低,善良可爱的章鱼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类 注意事项:它性格孤僻,喜独居、有收集癖(各种破烂瓶罐器皿),食量巨大。-是爱钻器皿的吃货一枚吖 攻略难度:较低。 ps:期待玩家早日通关。闯关成功可随机获宝盒掉落。 “跟昨晚的病毒游戏有关么……”王景山盯着卡片,试图捋清这诡异的局面。 它就像游戏给玩家寄出的周边卡牌,真实,却又不真实。 显然,这不是一款普通的游戏。 给他快递的幕后方竟然知道他的真实姓名、住址! 王景山嘴唇动了动。过了一会,他把卡片揣进兜里。 也许他的第六感是对的——这座看似平静安宁的章鱼岛,绝对没表面上这么简单。 等着吧。 他一定会把这个在背后装神弄鬼的家伙送进监狱。 镇上有一家面包房。 王景山步行过去买了一只黑面包,三分之一块柠檬蛋糕。 老板态度和蔼,还多送了他半块蛋糕。 路上碰到的本地民们好奇地打量着王景山,王景山回以微笑。 那笑容浓烈,如迎着霞光的第一缕阳光,落在这张充满了魅力的脸上是如此恰到好处。 何况他还身着警服。宽肩阔背大长腿,满满的安全感。 隔壁商店卖鱼的寡妇都看他看呆了。 王景山提着早餐回到警署,刚吃两口就听到匆匆赶进来的艾尔肯喊他:“王!保护区来的法医到了,你收拾一下跟我去码头接人。” - “这位是保护区分局的谢法医,您长途跋涉辛苦了…晕船?要不先回我们所里喝点晕船药水……”艾尔肯态度尤为客气。 谢宜年拖了一只工具箱,瞧着高高瘦瘦的,脸色十分苍白。他也是亚裔。 “不麻烦了。”他淡淡道:“我们直接去案发现场。” “好好好。”艾尔肯带他先骑上了摩托车。 王景山和布莱恩跟在后面。 刚才把谢宜年从船上拉上来时,王景山还探头往后看了眼。在首都见惯了浩浩荡荡的破案大场面,他没想到这次上面只派了一个人支援。 “没有别的警员吗?”他低声问。 布莱恩奇怪地说:“一个人还不够?谢法医技术很好的。” 王景山:“哦哦。” 布莱恩:“你大城市来的不知道,咱们这种小地方人手很紧缺的。” “你们没动过案发现场吧?”谢宜年钻过警戒带,边戴上塑胶手套。 艾尔肯点头,把钥匙递给他说:“我们人就进去看了一眼,穿鞋套戴手套的。” “行。”谢宜年开了门,一群苍蝇黑压压地飞了出来。他又调整了一下鼻梁上的护目镜,转过身严肃道:“你们在外面等着,暂时不要进来。” 不允许他们进来,但没说不允许旁观。 王景山站在门外,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谢宜年忙碌的身影。 对方处理手法相当专业。他还在想,这名年轻的法医有两把刷子。 章鱼岛上的警署没有专门的解剖室。 将尸体运送出岛也不现实,因此谢宜年决定现场尸检。 按照惯例要通知家属到场。但这户死者家唯一的家属,就只有那个十一岁的小男孩。 出于人道主义,艾尔肯没告诉格雷,而是骑着摩托车把他送去了学校。 剩下两人在院子等着。迎来吹来的海风夹杂着浓重咸腥味。 “这个案子,很棘手。”布莱恩摸出烟盒,拿了根烟给王景山。 王景山道:“我不抽烟。” “习惯不错。”布莱恩收回了手。 “死者家没有别的亲戚吗?”王景山问。他以为像这种封闭式的海岛小镇,岛民互相都沾亲带故。 布莱恩摇头,“他爸妈早就去世了,妻子也一样。远方亲戚有是有,不过一听这种事,早就躲远远了,谁也不愿沾边。” 王景山:“那个小孩怎么办?” 布莱恩回答:“可能镇委会商量着找户人家收养吧。要不然就只能把他送出岛外的孤儿院了,这么小一个孩子,背井离乡也十分可怜。” 王景山抬眼望向这栋房子后面的茫茫大海,心里顿时不是滋味。 不知过了多久,谢宜年走出来。 他摘掉口罩,清秀的脸蛋略显疲惫。身上的白大褂也沾了不少血。 “差不多了,收工去吃饭吧,我饿了。你们这儿有饭堂吗?” 对方擦过自己身侧时,王景山鼻子动了动,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黏液味道——说不出好闻还是难闻,有点像他平常吃的街头小吃。夜市里,冷冻章鱼放到炭火上滋啦啦烤出的烟火气。 “没有。”布莱恩有点不好意思,忙补救道:“不过岛上有一家餐厅,海鲜炒菜很好吃。” “那去吧。”谢宜年率先往前走,“等到了,具体案情我们边吃边聊。” 王景山:“?” 吃饭的时候聊这种话题,是不是不太好。 说是餐厅,其实就是一家苍蝇小馆子。装修很有年代感。 门口塑料雨棚下挤挤挨着几只大红盆,玻璃鱼箱。王景山一眼就看到了盆里缠绕着蠕动的活章鱼。 “海货很新鲜。”谢宜年看起来对这个地方挺满意。 “是的,我们这儿鱼和虾蟹都是渔夫天不亮就去海里打回来的。”布莱恩很热情地弯腰在盆里挑挑练练。因为是请客做东,他选了三只昂贵的肥梭子蟹,又去挑海鱼。 谢宜年似注意到了王景山一直盯着章鱼看,扭头问老板:“八爪鱼一磅多少钱?” 老板:“十五便士,你买整只含加工费的。” 谢法医:“那来一只,炒着吃的。” “好!”老板立刻就拿网兜去盆里捞。 布莱恩看起来有些为难,“这一只十多斤呢,我们三个人吃不完。” 谢宜年:“艾尔肯警官呢?” “他妻子煮了饭,要回家吃。” 其实布莱恩是有点介意章鱼的价格。海鲜不便宜,加上章鱼,做东请客这顿饭就要两三百便士了。他一个月工资也就三四千。 “没事,吃不完我带走。”谢宜年顿了下,补充道:“这顿饭我买单。” “不行,你从这么远过来,怎么能让你请……”布莱恩急了。 谢宜年却不管他,先拿了钱找老板结账。 王景山也有些难为情,但他现在囊中羞涩。 “十五便士也不便宜吧,现在外面市场价也就十七八。”王景山碰了碰布莱恩胳膊问:“你们岛附近不是盛产章鱼吗?” 布莱恩叹了口气说:“以前列德亚那边建人工岛,近海污染严重,我们这儿也受影响,近两年都捕不到什么鱼。” “十几年前,镇上人出趟海,动不动就能打到几十公斤的大章鱼,哪像现在……”他指着盆里自嘲地笑了笑,“这只,估计算今年最大的了。” “几十公斤的章鱼?”谢宜年询问。 “是啊。”店老板侧过身绘声绘色地加入比划,“我爷爷说他年轻时在海里见过一只巨大无比的,几十米长,乌压压一片,一只触手伸过来差点就把整船顶翻。他当时还以为碰到怪物了呢,吓得魂飞魄散……” “这种海中巨怪,确实很吓人。”谢宜年若有所思。 三人找了张空桌坐下,没一会,老板就端着麻辣八爪鱼过来了。因为看到连个亚裔人,他特意用了比较传统的亚裔美食做法。 满满一大盆,上面撒了圈青红辣椒葱花,闻着就喷香。 “吃饭吃饭。”布莱恩分筷子招呼道。 王景山动筷,第一筷就夹向了章鱼足。这是他最喜欢吃的部位。 谢宜年边嚼着章鱼的尸体,边说:“现场痕迹检验,尸检都可以确定两名死者的死因并非他人所为。” “怎么可能?”布莱恩惊呼。 王景山对此更表示质疑。现场的情况,一眼看就知道不可能是自杀。 谢宜年调出手机照片给他们看,“我把现场指纹传回署里鉴定了,结果还没出来,不过我猜测现场应该没有其他人。因为几乎没有人类凶杀的痕迹。” 布莱恩:“那也有可能凶手很聪明啊,故意没留下痕迹……” “你说的没错。”谢宜年点了点头,“凶手的确很聪明。不过,它不是人。” 话音落下,饭桌上的气氛一度陷入凝固。 “谢法医,你在说什么?”布莱恩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王景山微微皱起了眉。 谢宜年平静地说:“凶手应该是某种触手足纲科海洋软体动物。” 他又夹了一筷章鱼肉,抬起在两人面前晃了晃:“就像它一样,学术名称叫做章鱼。” …… 幽暗的无尽深海中。 一只盘踞其中的庞然大物,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海水因此被吹起一个巨大的泡泡。 章鱼记得自己很久以前曾偷听到某两个船舶上的人类说话。后来它破译了那句话的大概意思,“打喷嚏就是有人在想你。” 诶?是谁想它了? 会是那人么。 章鱼有些愉悦地张嘴吃掉了今天的午餐——一群碰巧路过,以万计数的沙丁鱼。 ===第4章 04 调查 04 04 调查 “章鱼爬上岸杀人!”布莱恩表情像见了鬼一样。 谢宜年:“尸检表明,两名死者都是被某种粗壮、柔软的长绳状物绞死。他们身体上遍布诡异的淤青掐痕,因受到超过千帕的巨压而导致口鼻爆裂溅出鲜血。我一开始实在想不通哪种凶器能让他们变成这副惨状,直到我看到店门口的章鱼。如果真像饭店老板所说,章鱼岛附近的深海中存在这样的巨怪……那么,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王景山:“你的意思是,导致死者死亡的凶器就是章鱼触手?” 谢宜年点了点头。 “难怪……”布莱恩深吸一口气,旋即恍惚地喃喃:“我们岛上一直流传着巨型章鱼食人的传说。” 王景山感到自己脸有点疼。 方才他认为有两把刷子的谢宜年,此刻说着无比荒谬的胡话。 更可怕的是,他的同僚布莱恩居然对这种胡话信以为真。 “谢法医…你没在开玩笑吧。” 谢宜年看着他,反问:“不然你以为那满地的不明黏液是哪来的?” “你有送回保护区的警署里化验吗?”王景山摇摇头说:“在没有科学证明之前,谁也不能笃定那就是章鱼留下的……” 在他的印象里,活章鱼的气味都是腥臭的。可那间屋子里的黏液不仅无色无味,仔细闻着似乎还有点诱人。 王景山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忽然出现的一道生涩中文腔打断:“先生,我可以确定那就是章鱼的体.液。” 谢宜年抬起眼。 王景山和布莱恩的座位背对着饭店大门。 他们也几乎齐刷刷地转过头,去看发声的来源——站在门口的那位金发外国人。 史密斯教授深邃俊美的五官十分扎眼。他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看起来很年轻,也许二十一,最多二十五。蓝色条纹衬衫,左手插.在白色长裤口袋里,外表风度翩翩。 像是注意到王景山的警惕,史密斯含笑道:“警官们,你们应该刚从案发现场过来。我有闻到你们身上传来的气味——作为一名专业研究深海章鱼的教授,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们,那来自于一种新型章鱼的体.液。” 他的俄文发音并不标准,但言语流畅。 说着,史密斯在三人身后的桌子坐下。 对方出现的时机过于巧合,就如同蛛丝连网,让王景山不禁怀疑——史密斯是不是和这场血案有所联系。 王景山当然不会相信什么章鱼杀人的鬼话。因为以他刑警多年的经验,大部分非自然的恐怖案件背后……往往是人在装神弄鬼。 “您能具体说说吗?”谢宜年起身,似乎想与这名教授继续攀谈。 “抱歉,现在是我的私人用餐时间。”史密斯身上天然有一种高傲,就好像那层浮于表面的热络只是逢场作戏的礼貌。他用纸巾擦了擦嘴,婉拒道:“关于太平洋章鱼的内容,你们可以上网搜索。” 太平洋章鱼…… 王景山瞬间就想到了那张神秘卡牌。 他不动声色地将右手伸进兜里,摩挲了一下卡片上凹凸不平的花纹。 它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王景山隐隐有一种预感,或许自己即将被卷入一场未知的风暴漩涡。 - 谢宜年吃过饭就走了。 他要把案发现场收集到的物料证据尽快提交检验科处理。 王景山翻看了现场照片,“这背后说不定有内情。” “死者都是平民百姓,哪来的内情?”麦尔肯哭笑不得。 “我的第六感。”王景山道。 离开前谢宜年说大概率会成为悬案。否则,一只杀人的大章鱼,传出去绝对会造成社会不安定因素。 或许上报后这件事会引起海洋局的注意,但对于人手紧缺、已经大半年没放过假的保护区分局而言,这起案件已经可以落下帷幕了。接下来,不属于他们的业务范畴。 对此,布莱恩和艾尔肯也是差不多态度。 如果凶手是人,他们还可以去缉捕。但对深海里的章鱼,实在是无可奈何。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们真的抓到了,又怎么能证明这只章鱼就是杀人的那一只? 这位来自帝都的王警官年少气盛,不信邪,还想彻查此案,说一定要抓到凶手。 两人明显是想劝王景山理智。 布莱恩:“你可千万别想着去抓章鱼。那么大的章鱼,说不准是保护动物。再者,我们这镇子老一辈迷信,有祭祀章鱼神的传统,你要是真把它抓回来了,可能会引起众怒。” “你们这儿还有祭祀?”王景山来了兴趣。 “是的,很久以前,排场十分大,成箱成箱的活鱼、虾蟹当做祭品丢进那条海沟。”艾尔肯插嘴道:“不过近两年因为捕不到什么鱼,祭祀就暂停了。” 王景山:“这个祭祀很烧钱吧?” 布莱恩点了点头,“很费钱。要不是穷,镇上老人说什么都得办。” “今年的祭祀日貌似也快到了。”艾尔肯走过去翻了页警署墙上的日历,“就在下周。” 王景山:“那今年也不办是吗?” 布莱恩:“办,怎么不办。今年由那个史密斯教授掏钱赞助,说要在镇上大办特办一场。” 又是此人。 王景山疑心这个史密斯到底要搞什么飞机。 但目前来看,史密斯的所作所为都有理由。 据说他对章鱼有着浓厚的兴趣。且,今天会碰巧和他们出现在同一家餐厅,也是因为岛上就那一处卖正经饭菜的地方。听麦尔肯说,史密斯往常也基本是去那儿解决三餐。 这份没有确凿证据的怀疑在当晚王景山旁听到岛民们的议论后在心里愈演愈烈。 因为两年暂停祭祀,渔获越发减少,岛民们认为这是章鱼神愤怒的后果。 而死者——爱德华和他妻子就是曾经抗议祭祀最大声的人。 有个老太甚至恶毒地说他们死了也是活该。 她尖利的嗓音飘进王景山耳朵里:“触怒章鱼神的凡人,迟早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刻意的普通话,明显就是说给王景山这个外岛人听。 王景山不由得陷入沉思。 这么看来,章鱼杀人的作案动机都有了。 可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也许是吃惯了餐桌上的美食,潜意识里觉得人类可以肆意支配章鱼,而章鱼却毫无还手之力? 亦或是,他被卡牌上“可爱善良”、“危险性低”的形容词给洗脑了…… 王景山看了看卡牌,又看了看那个顺来的Q版章鱼挂件,还是觉得这玩意杀人很不靠谱。 他决定自行调查。 整座岛上他最先怀疑的人,就是那个来自瓦扎国的史密斯教授。 - 几天后。 晴天,金色的阳光将整片海洋点缀得波光粼粼。让它本来并不那么蓝的颜色,都显现出一种如翡翠般的高级质感。 帆船徐徐收起了绳索,船身随着海浪波纹左右晃动。 一只挽着裤腿的脚踩进了船腹内的实木甲板上。 “王警官,请。”史密斯很客气地想搀扶王景山上船。 男人并没有接他的手,而是一跃轻松蹬上了玄梯,矫健得像一头丛林猎豹。 史密斯望着他高大的身姿,微微笑了笑。 与一位本地警官交往密切,对自己想要实现的那件计划有着非常大帮助。 何况人天然容易对好看的事物心生好感。王警官长着一张很英俊的脸。 仅仅才几天,两人的友谊便进展到可以同船出游。 王景山对此也是心知肚明。 他想要调查案件,就不能打草惊蛇。 与其冒昧地去刺探史密斯,倒不如用这种迂回战策,先降低对方的戒备。 今天正好是礼拜日,警署放假。 王景山昨日在委婉表明自己初来乍到假期无处可去时,史密斯很热情地邀请他上自己的研究船一同出海,看看风景。他欣然同意,便有了这一出。 “起水,开航!”掌舵船夫赤着脚站在船尾喊道。 下一秒,帆船开足马力,朝着暗蓝色的深海驶去。 与岛民们的破旧木船不同,这艘大帆船看着就很气派。 王景山偷偷上网查了一下价格,市值百万金币,显然这位教授并不缺钱。 约莫四十分钟后,帆船停泊在著名的马里海沟附近。 此处也被称作章鱼礁,是当地鱼群、章鱼出没最多的地方。据说以前生态环境好的时候,还可以看见海豚和鲨鱼。 史密斯从舱内取出专业的钓具,让王景山与他一同海钓。 王景山挠了挠头,“我不会钓鱼。” 史密斯爽朗一笑,“没关系,我教你。” 花了点时间教会他使用钓竿,两人便开始抛钩。 史密斯还开玩笑地说要与他比赛,王景山摆摆手说:“那我肯定比不上你。” “最近鱼况不太好。”史密斯望着这片一望无际的海域,叹息道:“希望今天能够钓上一只章鱼。” 王景山侧头,笑道:“您要带回去研究吗?” 史密斯幽默地说:“不,我要煮了当作今天我们的晚餐。” 他知道王景山十分喜爱吃章鱼。 “哈哈,先钓鱼吧。期待章鱼神能眷顾我们。”王景山摆弄着鱼钩,一不小心却又刺破了手指。 他嘶了口气。几滴鲜血随风坠入海里。 - 冰冷死寂的深海底部,长眠着一艘沉船。 从锈迹斑斑,隐约模糊的繁琐花纹上不难看出它的古老。黯淡发绿的表面仿佛记载着成百甚至上千年的岁月。 路过的鱼群无比小心翼翼。它们知道里面盘踞着某个无比庞大,令鱼恐惧的东西。 沙沙、沙沙。 一切海洋生物惊恐地四散开来。 仿佛听到了某种来自灵魂的呼唤。 黑暗中,它缓缓睁开了眼睛。 【在拉莱耶他的宫殿里,沉睡的克苏鲁被新娘唤醒。】① 不知为何,王景山脑子里突然闪过这句话。 可能是最近克鲁苏游戏玩多了吧,他想着,有些吃力地提起钓竿。 又上钩了。从这凶残的拖拽力来看,百分百是一条大鱼。 海水翻滚着。 明明没有风,却忽然掀起巨浪。 帆船在浪花中剧烈摇摆起来。 而下一秒,王景山感到手中力道突然变轻。甚至,他感觉水下有股力道,在帮自己往上推。于是他很轻而易举地就拉杆收线,将那只大鱼拖上了水面。 船夫凑过来一看,忍不住发出惊呼:“我的天!蓝鳍金枪鱼!” 三个大男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拖上岸。 最后称了一下,超过一百斤。 这下可暴富了。 一条如此巨大的蓝鳍金枪鱼,足以卖出几十万乃至上百万金币的高价。 史密斯又看了眼刚才王景山钓到七七八八的一堆鱼、龙虾,脸上带着异国式夸张的诧异:“王警官,你真的是第一次钓鱼吗?” “对,是第一次。”王景山擦了把额上的汗,跌坐在鱼堆里喘气。 只是配合眼前的场景,实在没什么可信度。 船夫双手合十,面朝大海虔诚地在甲板下跪:“感谢海神眷顾。” 他拜了一会,忽然整个人跳起来,指着某个地方喊道:“教授!那里有什么东西!” 史密斯眯了眯眼,拿起望远镜。 那是一只肉质诡谲的深红触手。 他清晰地看到,它如同钟摆一样伸出海面机械地晃动……就像是…像是在跟他们打招呼。 史密斯用探究的眼神又看了眼王景山。 他来这座岛大半年了,每日风雨无阻地出海,却从未见过那只巨型章鱼的踪迹。 可最近却连着两次见到。 而每次,王警官都在。 这会是巧合吗? ===第5章 05 隐肢 05 王景山也看到了海平面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看着……像一根章鱼须。 他探出身想要看清楚它的样子,下一秒,它却倏地钻入海里,除了掀起的浪花外,无影无踪。 船夫激动地大喊:“那一定是章鱼神!” 很奇怪,它的消失,让王景山有些失魂落魄。 他感到一种隐秘的联系,在他与它之间。明明只有海浪翻搅的声响,他却听到脑海里传来黏稠、低沉的震颤。就仿佛来自某种异域空间,不属于这个世界,光怪陆离的低语。 此后他们没有再见到那个东西。 两人也没有心思钓鱼了,剩下的航程都显得心神不宁。 返程路上,王景山忍不住问史密斯:“教授,你说这个世界上真有岛民传说中的深海巨怪吗?” 史密斯回答:“是的,这就是为什么我会来到这里的原因。” 王景山:“如果你们没亲眼见过,又怎么能证明它的存在?” “我没见过,但我的祖父见过。他是一名海军,曾在第四次世界大战时期在章鱼岛附近拍下了一张章鱼的照片。光是它的一只触手,就有足足一艘船那么大。”史密斯推了下眼镜说:“目前世界上最大章鱼的记录保持者,是一只周长9.1米,重达272公斤的太平洋巨型章鱼。而我的祖父却声称他当年见到的章鱼,有三四十米长,大小堪比鲸鱼。” 王景山恍然大悟,“如果你发现它或者它的后代,就能破了章鱼学术界的记录 。” 史密斯就笑笑不说话。 跟这位教授搞好关系确实有用,起码现在,史密斯就相当于一本活的章鱼百科全书。 自从来到这座岛,他一下对章鱼萌生了巨大的好奇。 王景山问:“您觉得刚才那个东西是你祖父见到的物种吗?” “可能。”史密斯模棱两可道。 王景山想了想,又问:“教授,章鱼杀人的可能性,您认为有多少?” 史密斯说:“章鱼可能不会杀人,但章鱼杀人的可能性不可能为0。” 这话听着有点绕。 王景山还想再问,这回史密斯却主动解释道:“章鱼的智商其实非常高。它被认为是无脊椎动物中智力最高者,具有极强的学习能力。包括我在内的许多科学家,在研究它们时都经常会感到惊讶、不安。甚至有人断言过,潜伏的章鱼正等待着自己的统治时期的到来……虽然是玩笑话,但不可否认,它们是一种相当神奇、聪明的物种。” “原来章鱼这么高智商啊,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王景山摸了摸下巴,心想难怪老人都说吃鱼会变聪明呢。他打小吃了这么多章鱼,说不定也有进补的作用。 史密斯:“主要章鱼寿命太短暂,只有五到六年。用你们那句古老的形容词叫什么来着?昙花闪现。短命限制了章鱼获得知识的机会,也摧毁了章鱼深入学习的念头。受此限制,它们鱼生中最大的使命往往是繁衍。很多人不知道也正常。” “是昙花一现。”他纠正道。 史密斯:“对,就是这个。” 可怜的短命鬼。 王景山惋惜地想起自己十九岁暑假救过的那只小章鱼。 都六年过去了……它应该,已经挂了吧。 - 远远地,王景山看见男孩坐在警署台阶上看书。 他叹了口气,从兜里摸出钥匙,走过去开门说:“进去写,我给你拿煤油灯。” 格雷沉默地收拾好书包跟在他后面,也没说谢谢,兀自找了张空桌坐下。 王景山已经习惯了小孩时不时突然上门。 听说是因为收养格雷的舅母家开理发店,客厅房间一天到晚有客人在聊天,他根本没法,也没地方学习。有时候下了课,格雷就会跑来派出所坐着,写完作业再回去。 王景山倒有心收养格雷,只是他是单身汉,一点工资目前连养活自己都够呛。 今天天热,格雷穿了件短袖。 王景山瞥见他年幼胳膊上颜色变浅了些的淤青,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他也是前两天才知道,格雷的父亲酗酒家暴。 不仅殴打妻子,连格雷这个小孩都不放过。 这种人,死了也活该。 从某种意义来说,那位不知名凶手的行为,倒是制止了这些暴力继续发生。 天黑之后。 “我要走了。”格雷起身朝里屋说。 王景山刚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出来。他腰间就围着一块浴巾,八块腹肌上横亘着过往枪.林弹.雨留下的陈年伤疤。明明是破碎的痕迹,却让这具身体更显得性感,令人血脉喷张。 只是眼前的小孩还不懂得欣赏,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便转身。 “等一下。”王景山叫住格雷,从钱夹里掏出几张纸币塞到他手心里,“这钱你留着,别告诉别人,平时给自己买点吃的。” 格雷低下头,慢慢合紧了手掌心。“谢谢。” “从你嘴里听一句谢谢可真不容易啊。”王景山揉了揉他的头。 - 夜深了,但舅母家还是一如既往地吵闹。 没有人给格雷留饭,他饥肠辘辘地推开门,熟门熟路地猫腰钻出外面。 院子里有一个狗洞,刚好能容纳下他的身体。 如往常一样,格雷在山路上奔跑。吹着海风,穿过苇草丛——他来到了一处靠近海边的大礁石。因为曾有人在这里跳海自杀,岛民们很少会来这里。久而久之,就成为了他和它的秘密基地。 挂在黑幕上的月亮倾洒在海面,浪潮翻滚着拍打上岸。 听海的声音,震耳欲聋。 格雷却觉得这个地方很静谧。 “章鱼,你在吗?”他小声问。 大海闪着冷寂的幽光,将他无视到底。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格雷蜷缩着快要睡着时。沙沙沙、沙沙沙——一只深红色,还在往下滴着黏液的触手在黑暗中碰了碰他的脑袋。 “滋,滋滋。”像是来自地狱的怪物发出的声音。 格雷却十分惊喜,忙坐起来说:“章鱼,你终于来了!你今天来得好晚……”他语气有些抱怨。外人看来沉默寡言的小孩,在它面前却滔滔不绝。 今天的章鱼却没耐心听他闲谈。 “滋滋,滋滋滋。”它的第二条、第三条触手爬上了礁石。 很快,一个巨大的黑影将格雷触目所及的整片海域覆盖。 他震撼地张大了嘴巴,“原来你这么大。” 以往他们每次见面,章鱼的大部分身体都藏在海里。 加上是黑夜,格雷对它的体型并没有什么具体概念。 章鱼的眼睛变成了可怖的猩红色,无数触手上密密麻麻、还在蠕动的吸盘,足以令任何人感到头皮发麻。 它盯着格雷,格雷却并未退惧,还往前挺了挺胸膛。 “你有事吗?”他问章鱼。 章鱼人性化地点了点庞大的头颅。 它还不会说话,只能用行动来表明自己的需求。 它的雌性饿了,要吃东西。 它不能轻易上岸,需要一个人帮它跑腿。 几个触手手忙脚乱比划的场景看起来有些滑稽。 和章鱼相处了这么久,格雷连蒙带猜也能知道它的意思。 他吃醋道:“我长大以后不能嫁给你吗?我愿意给你生孩子。” 其实格雷也不懂,生孩子意味着什么。 就像看待独属于自己的玩具,他不愿意只有自己一人认识的大章鱼被抢走。明明是他教会了它人类的法则和言语含义。 章鱼摇头。那时它已经死了。 何况,它并不…喜欢幼崽。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喜欢是人类的词汇。它不太理解。 章鱼只知道,对那人,它才有繁衍的欲.望。 格雷抿唇,手伸进口袋里摸到那些纸币。 最终,他松口道:“可以。” 很快,一条重达百斤的大鱼被触手拖着上岸。鱼还活着,被触手按住的部位动弹不得,后半截尾巴却疯狂用力地拍打岸边,溅起的水花把格雷整个人淋成了落汤鸡。 格雷抹了把脸,面无表情地说:“这条鱼太大了,我不可能扛到警署。” 章鱼忧郁地看了他一眼。 这么小幼崽能拿动的食物,能满足它的雌性吗? 在章鱼的潜意识里,自己这个种族的雌性一旦到了繁衍期,胃口会无限膨胀。如果没给吃饱,雌性极有可能在交.配时吃掉雄性。 格雷看着章鱼的若干只触手在原地焦急地踱步。 他不由自主笑了起来,觉得它真是可爱。 然而下一瞬,章鱼却昂起头,从足部中缓缓长出了一根新的触须。 那根足肢与别的不太一样。它并没有那么大、那么长、那么柔软,却也有成人手臂粗细,顶部非常突出。颜色呈油亮的紫黑,最上面有一个凹槽,鼓鼓囊囊的,似乎存满了东西。 大章鱼蠕动着,抬起另外两根触手毫不留情地将这根足肢掰断。 黑暗中,蓝色的血液像喷泉般涌出来。 格雷愣愣地看着这壮观瑰丽的一幕。 直到一根触手将足肢往他面前递了递。 格雷喃喃:“这是什么?” 章鱼无法回答。 这是它的隐肢。是它们种族繁衍的过程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断掉的触手,章鱼可以再长出。可是它们终其一生,却只能长出一根隐肢。等到了繁衍期,这根隐肢就会被小心翼翼地放进雌性身体里,供雌性食用。 而且隐肢的馕包里头都是精华,含有丰富的营养物质,能够让雌性更好的生育后代。 它也很想再见雌性一面。可是好像没办法。 总之,只要雌性吃掉隐肢,它这一生的使命就完成了。想到这里,章鱼的触手有些黯淡地垂下。 ===第6章 06 浓雾 06 王景山早上推开警署大门时,惊讶地发现门口围了一群岛民。 他们本来正指着台阶上的那块紫红色不明生肉,议论纷纷。 一见到王景山,人群顿作鸟兽散。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鱼腥味。那气味,有点像潜水艇暗室中用于打扫的液氨。 王景山有些茫然。他弯下腰,看到长条状的肉块旁附着一张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赠,王警官。 字迹像是小孩写的,笔划幼稚。 王景山一下就想到了某个小萝卜头。 肉块用皱巴巴的报纸包裹着放在地上,乍看有些吓人。 但像王景山这样有多年食用海鲜经验的饕餮食客,几乎立刻就可以分辨出它是章鱼的足肢之一。 这么大一条腿,可以想象原本的这只章鱼该有多庞大。 从章鱼腿的形状、纹路、色泽来看,上岸的时间应该不长,还很新鲜。 他凑近闻了闻,肉块并不臭,反而散发着一股奇异、诱人的鲜香。 王景山喉结微滚,感到舌腔间都在自动分泌涎水。奇怪的是,以前他虽然喜欢吃章鱼,却从未有眼前这种光闻着生肉味儿就如此馋的地步。 中午,格雷背着书包路过。 王景山便叫住他问了这件事。 格雷点点头,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是,那只章鱼腿是我放在门口的。” “你送我干嘛,留着自己吃啊。”王景山感到莫名其妙。 格雷面不改色地撒谎道:“我舅母一定要送给你,她想让我以后傍晚放学都来你这写作业。” 王景山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他感受到了格雷的舅母有多么想甩掉这个拖油瓶。 “你进来吧。”王景山招呼格雷,“我中午把章鱼足炒了,再做两个菜,我们一起吃。” 格雷脑海里像放电影般回现着昨晚在海边看到触须生长的那一幕,胃中一阵翻搅。 他想吐。 “不了。”他拒绝道:“我舅母叫我回家吃饭。” - 在王景山看来,没有人能拒绝章鱼的诱惑。 要不是那块肉太大了,一顿根本吃不完,他可能会统统炫光。 警员宿舍里有一个小厨房可以做饭。 中午,他便把那只章鱼腿从根部剁了三分之一下来,然后拿出菜板笃笃切成小块。老实说它的肉质十分坚硬,给人的感觉就像在剁大型野兽的骨头。 王景山本该起疑心的。作为一名警官,他不该这么随随便便地食用不明肉源。 可当时的他却像被某种诡异的灵魂摄控了,丝毫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案几前,男人好看的茶色眼瞳里仿佛冒着绿光,随后如饥似渴地将一堆刚切好的章鱼肉推下平底锅…… 他扭动开关。 下一秒,哒哒哒,煤气火焰蹿了出来。 章鱼肉在溅起的油与洋葱中尽情翻滚,散发出更加扑鼻的美味。 王景山健壮的胳膊青筋暴起。他握着铁铲,用力挤压着它们。煮熟后呈现肉红色的章鱼足须,顿时爆浆般迸溢出浓稠的丝状汁液…… 很快,一份铁板章鱼新鲜出炉。 王景山往上面撒了一圈调味料、辣椒和葱花,坐在院子里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连一块肉都不剩。 这绝对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章鱼肉。 那滋味,真的是让人唇齿留香,念念不忘。 “太好吃了。”王景山再次感叹。 像是想起什么,他连忙起身把剩下的章鱼肉藏进冰箱。 - 史密斯将那头花了十万金币从王警官手里买过来的蓝鳍金枪鱼再度抛入海里时并不心疼。 他坚信这些如纸张一样虚无缥缈的纸币会带给自己更丰厚的回报。 此时他正身处马里海沟的正中央。这是已知以来,全球海底最深的裂缝。据说是一万年前的地壳运动导致。在悄悄动用了最先进的声波探测系统后,史密斯确信,那个海中巨怪就在其中。 只是它依旧没有上钩。就好像他这大半年的忙活都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无数的金钱、心血,砸进水里,连个响声都没有。 在把另外两箱活鱼扔进海里后,史密斯遗憾地拍了拍手,坐在船舱里阅读从研究所发过来的邮件。 邮件界面十分简洁,还使用了摩斯密码,常人根本看不懂。 [是的,我知道。]他回复道:[我会抓到那东西——条件允许的话……用集装箱,弄回去。] - “王,王,你醒一醒!”王景山是被麦尔肯晃醒的。 他睡眼朦胧地从床上爬起来,梦游般穿戴好制服。看着面前突然闯入的麦尔肯警官,他感到奇怪。依稀记得昨晚自己是上了门锁的…… 麦尔肯把腋下枪托甩给他,又从保管室里取了一把左轮手.枪命令他别上。在这座安宁的偏远海岛,枪.支是几乎从未用到过的装备。 似乎注意到王景山表情的疑惑,麦尔肯严肃道:“镇上又有人死了。” 王景山心里咯噔一下,跟随麦尔肯走出警署。 外面天色根本没亮,月亮割开黑夜残破的血肉,只剩下鱼肚微微泛的一点白。整座小岛被浓重、潮湿的雾气所笼罩,一片死寂,仿佛暴风雨来临的前夜。 尖叫着回荡的海风声,与幽灵在地狱发出的哀嚎大抵也没什么差别。 王景山下意识停住脚步,后背一阵发冷。 他哆嗦着从兜里摸出手机,一看,才凌晨四点十三分。 “跟上啊。”麦尔肯转过身朝他不耐地挥了下手。 王景山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地开口问:“布莱恩警官呢?” 麦尔肯并没有回答。 他脚步迟缓,像一具行尸走肉,呆滞地又转过去朝浓雾深处走去。 王景山本能地意识到不对劲。 “麦尔肯警官!”他一边喊一边追了上去。 起初他还能看见麦尔肯的背影。 渐渐地,那道背影成为了黑点,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山间小路崎岖不平。由于雾气干扰,王景山没看清脚下的路摔了一跤。 当他再站起来时,已经完全找不见麦尔肯了。 视线被惨淡的白色充斥、包裹,像卷积的云朵。 王景山面色难看。 他迷路了。 本来他对这座岛的地形就不是很熟悉,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年轻的英俊警官将枪牢牢握在手中,警惕地观察四周。 直到狭路相逢……他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 那东西是如此庞大。 它哗哗地探出海水,穿过雾气,无数条深红色腕足在空中混乱地蠕动,隐约露出身后像水母般又大又圆、绵软的脑袋。 这颗脑袋有多大?王景山不知道,眼前震撼的视觉效果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神啊,这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大的“章鱼”。 文字无法形容这个生物,任何言语都不可能描述这种像深渊般不可名状的恐怖。 它匍匐在海面上,遮天蔽日,宛如一座浩瀚的大山。 而一双猩红色眼眸,正冰冷地凝视着他。 王景山持.枪的手微微颤抖。 他几乎立刻就意识到,它就是传说中的海中巨怪。 这个世界上居然真的存在这样的怪物! 空气中黏液的味道……也与他在当时案发现场闻到的完全一致。 难道谢法医说的是事实? 细细的汗毛从胳膊上倒竖而起。王景山脑海中警铃大作,瞬间转身拔足狂奔。 咸腥的海风灌入他的胸腔,“嗬,嗬,嗬……”他急促地喘息着,拼尽所有力气想要逃离这里。 然而一根触手,却悄无声息地从后面环绕上了他的身体。 人类的力量在它面前显得如此渺小。王景山就这样被牢牢地控制住了。 黏稠、湿软的触感,让王景山想要尖叫,但他忍住了。他能够清晰地感知到,那根勾着他的触手吸盘在蠕动,像婴儿吃奶嘴,正缓慢又狂热地吸.吮着他裸.露在外的胳膊。 嗒,嗒。黏液顺着他已被浸透的白色制服,源源不断地滴在地上。 更糟糕的是,他手里的枪不小心掉了。 就在王景山想弯腰捡时,第二根触手、第三根触手……它们掀起他的衣摆,如同灵活的蛇一样钻入。 王景山被猛地地往后拖拽,接着,整个人腾空而起。那些触手好奇地摆布、探索着他的四肢,就好像他是一个可以肆意使用的玩具。 如果换作任何一个普通人,此刻大抵已经吓尿了。 但王景山还能勉强保持镇定,思考着如何逃出生天。 在意识到他的挣扎只会让它更兴奋后,王景山便一动不动。他竭力忍受着感官异样的痛苦,绷紧浑身肌肉。终于——找到了一个恰当时机,口舌并用,恶狠狠地咬向了它的腕足! 即使这样有可能会惹怒它,王景山也只能放手一搏。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他想要撕咬它,让它吃痛放开自己。 可是那根腕足实在太大了。 他嘴巴张成“O”型,也只能勉强将三分之一含在嘴里。 涎水徒劳地顺着在剧烈摩擦中变成绯红色的唇角流下…… 王景山绝望地闭上眼。 可怪物并没有对他干什么。 它只是努力把另一只腕足也往他嘴边送了送,同时口器一张一合,发出叽里呱啦的沉闷声音。 “嘶,嘶嘶嘶……” “多,多吃点,补充营养下崽崽。” 那仿佛来自异时空的诡异语言,王景山竟然听懂了。 他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 ===第7章 07 交易 07 下崽? 王景山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大章鱼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阔别六年后,大章鱼终于再次见到了曾救它一命的人类。 跟记忆比起来,这名成年人类在它面前是如此渺小。就好比在海洋中大章鱼最常食用的一种鱼类,小巧、脆弱、美丽,但还不够它塞牙缝的。 它必须用触手小心翼翼地环绕着人类,才不至于让他碎成两瓣。 是人类变小了吗?大章鱼思索片刻,意识到是自己长大了。 时间几乎没有在人类身上造成任何痕迹。 可是它的生命却即将走到尽头。对此,大章鱼心中并没有任何哀伤的情绪。它认为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只是在死亡前,大章鱼必须确保繁衍成功。 这是它上岸来到这里找寻雌性的原因。 “滋,滋滋。”大章鱼湿滑黏腻的触手轻轻碰了碰人类玫瑰色的唇部,像在暗示些什么。 “你…怎么…不…继续吃了?” “……” 王景山更加怀疑人生。他为什么能听懂章鱼的语言? 而这番交流也证明了这只章鱼疑似成精!!是智慧物种!! 说好的建国以后不能成精呢?? 还是,它是来自外星,亦或是远古的神奇物种? 无数的问题在脑海盘旋。 大章鱼的触手顿了一下,继续粗.暴地抚遍他,留下不少紫青色的痕迹。 其实它也想温柔点,但是触手好像有它自己的想法。 “呕——”王景山边干呕边吐出了那只腕足。因为被撑得过大,他甚至在短时间内合不拢嘴。太恐怖了,他能感觉到腕足上面的吸盘在变.态地搅和自己的口腔,揉.弄他的舌头。这种被支配的恐惧,这辈子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王景山有些悲哀地意识到,除了一嘴的腥臭味,他并未给大章鱼带来任何实质性的物理伤害,反倒把自己弄得一团糟。 大章鱼自己都没察觉,它被人类吞入口中的那根触手刚才悄悄地朝了更深的喉咙处爬去。 除了大脑,它还有一个可以下达指令的副脑。并且所有的触手经常不听使唤。 王景山一面觉得它好像对自己没有敌意,一面又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极有可能会被不小心玩死。 “你别再往我嘴里伸了。”王景山重重地咳嗽着,试图与它进行交流:“我不喜欢吃生的肉。” 而且,那么有韧性又坚硬的肉,谁咬的下来啊!! 他又不是铁齿铜牙。 “嘶,嘶……生肉,也可以吃的。我身上没有寄生虫…我很……干净。”大章鱼笨拙地说着支离破碎的语言。 王景山一听,细密的凉意顿从他后背爬了上来。 好家伙,连寄生虫都知道,这章鱼的智商该有多高? 不过也因此,王景山看到了一线生机。 和智慧物种交流的好处是,你可以谈条件。 王景山想,如果能证明自己的价值,大章鱼是否会放过他? 尽管这个几率很小,但也比坐以待毙要好。 “我喜欢吃烤熟的肉。”王景山比划着说。 大章鱼缓慢地说:“这里…没有…火……” 太聪明了!看来与它正常聊天,完全不成问题。 但为什么这只章鱼大方到愿意把自己的肉送给他吃? 王景山思索着这个问题,侧过头小心翼翼地问章鱼:“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吗?” 四目相对。 王景山竟觉得自己从这只怪物猩红的眼眸里读出了一丝名为宠溺的情绪。 大章鱼说:“你…不需要…做…任何事…你…专心…下崽崽…” 又是下崽! 王景山快有些崩溃了。 他终于明白,眼前这只章鱼大抵把自己当成了繁衍工具。 等等,它是雄是雌? 王景山咬了咬舌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我们是不同的物种,而且我是雄性,没有生育功能……” 大章鱼说:“没有…关系…这些……不是问题。” 它其实不是这个世界的原生物种。 大章鱼传承的记忆告诉它,它们这个种族天性,无论性别都可以寻找任何生命交.配完成繁衍。 而无论它们找了什么奇形怪状的另一半,最后生育出来的百分百也是章鱼。 假如史密斯在这,他肯定能明白这是什么原理。 在自然界中,越强大的物种拥有越霸道的基因。 大章鱼种族的基因已经霸道到无论进入任何生命体内,都能顽强地汲取母体养分完成受.精。 即便生物是雄性,也能被这股基因所影响,重新孕育出一个可供章鱼繁衍的外套腔。 这种超越物种隔离的繁衍能力太过可怕,所以被自然规律排斥。 大章鱼的种族也随之濒临灭尽。到了今天,整个地球,估计只剩下它一只独苗苗了。 难道它是一只雌章鱼?! 王景山赶紧低头去看它的吸盘。以前有一个老渔夫告诉他过分辨章鱼雌雄的方法,就是看章鱼的吸盘。母章鱼的吸盘大小一般均匀,排列也井然有序。公章鱼的吸盘却有大有小,杂乱无章。 王景山研究了一番,发现是后者,暗暗松了口气。 但他旋即又想到了一件更可怕的事情。 万、万一,这只公章鱼是同性恋怎么办? 看着章鱼触手恋恋不舍地从他的手臂、大腿、脚底板、腰一一划过……王景山面色骤然苍白。 他会被它侵.犯吗? 不,他会死的。 这具在人类中属于强健的身躯,在大章鱼这里就像以卵击石般不堪一击。 在认清了事实后,王景山的身体颤抖得厉害。 光是想象,就比死亡还要可怕。他身临其境地体验到了恐惧。 这一刻,王警官甚至放下了他引以为傲的尊严。 “你能不能不要碰我?”他哀求道:“除了这个,我愿意帮你做任何事,任何事!” 大章鱼迟疑了一下,似乎在思考。 通过触手上的吸盘,它可以敏锐地感知到人类的情绪反应。 他在害怕、恐惧、绝望,就像一只弱小无助、瑟瑟发抖的猎物。 “我…不…碰…你。”为了表示决心,它甚至下达指令抬起了多余的触手。只是它依旧没有松开王景山,并且用一只最大、最粗壮的触手徘徊在他身前,展现出跃跃欲试的姿态:“但是,你需要让我完成繁衍最后的步骤。” 正常来说,只要雌性吃掉它的隐肢就可以了。 但是大章鱼发现人类用来呼吸、进食和排泄的居然不是同一个洞。 为了保险起见,它必须在这所有地方都释放馕包内的精华。 王景山:“你杀了我吧。” “我…为什么…要…杀你?”大章鱼困惑地歪了歪头。 这个动作让王景山立刻感受到海啸般的动荡。他整个人都倾斜了180°。海平面中,海水冲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看到了章鱼身后盘亘着密密麻麻的藤壶。 它们一个个鼓鼓胀胀,凹凸不平,像覆盖的灰苔,蠕动的坏疽,恶魔发酵的溃烂,已经不知道寄生在大章鱼身上,有多少年的历史了。 光是这一眼,王景山就恶心得想吐。 藤壶的丑陋,即使是他这个本来没有密集恐惧的人,也忍不住犯恐。 与此同时,他的脑海里灵光闪现。 “谁说你没有寄生虫的?”他指了指大章鱼的身后,说:“那里全是,一大片。” 大章鱼立刻抬起触手往后面探去,却很惊奇地发现它居然碰不到。 原来,这是大章鱼的触觉盲区。 “你平时不觉得那里难受吗?”王景山问。 藤壶寄生的痛苦,足够让海洋霸主鲸鱼都痛不欲生。 大章鱼:“难…受……” 它的大脑神经能够切断身体各个部位的连接,平常基本感觉不到。 只是偶尔,后背痛起来却又挠不到的时候会令大章鱼有些烦躁。 王景山轻咳一声,说:“不如我们做一个交易吧。” 大章鱼:“什…么……” 王景山:“我帮你清理藤壶,你让我离开。藤壶就是寄生在你身后的玩意。如果你放任不管,以后它会越长越多的。” 其实大章鱼并不是很在意。但它的情绪感知到,这样做或许能让雌性不那么恐惧。 “好…啊……”大章鱼慢吞吞地答应道。 ===第8章 08 梦境 08 正常来说,藤壶很难寄生在章鱼这类海洋软体生物上。 但可能眼前这一只太大了,加上背部肌比较坚硬,一时不察被给钻了漏洞。 “你能松开我吗?”王景山试图与它进行谈判。 章鱼说:“不…行…我…松开…你…会…掉…下去……” 也是。王景山低头往下看了一眼浓雾笼罩的小岛,感觉章鱼突然松开自己的话,他极有可能掉下去摔成肉泥。 “那你把我送到你的后背上,我先帮你清理藤壶。”王景山说。 章鱼:“好…的……” 一只触手包裹着他,将他轻轻送到了它的背脊上。 王景山试图站立,但很快发现脚下湿湿滑滑的黏液太多了,根本站不稳。 为此,章鱼直接用另外几根触手给他搭了一个座位。 他可以坐在软乎乎的触手堆里,有一个相对舒适安全的“办公”环境。 王景山:……绝了。 只是那么多的藤壶,这活不知道要干到猴年马月。 “把我送过去。” 王景山并没有趁手的工具,只能指挥触手上前,想尝试着借助手臂力量把藤壶给抠下来。一、二、三……“呼哧,呼哧。”抠了半天,愣是纹丝不动。 王景山微愣。常年健身锻炼,他很清楚自己的臂力有多强。 是他提不动刀了还是这藤壶飘了?? 大章鱼:“你…抠…下…来…了…吗?” “快了快了。”王景山搓了搓手。 他可不想让章鱼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呼——” 下一秒,王景山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他两手抓着藤壶的边缘,脚蹬着章鱼背肌,借助钢杆的力量撬动地球。 肉眼可见,藤壶裂缝开始松动。而后被迫离开寄主的身体。 啪叽。 他成功地掰下了一个! “滋…滋拉……” 章鱼很配合地发出一声愉悦的呻.吟~ 把那个藤壶扔进海里后,王景山擦了把额上的汗,坐在触手堆里喘气。 马德,好有成就感。 章鱼看他这么累,不禁担忧:“你…还…行…吗?” “我行我可以。”王景山喃喃着,再度站起身。 男人不能说不行! 就这样,在循环往复的体力活中,王景山完全忘记了恐惧。 他现在满心满眼里都是如何清理那堆藤壶,杀疯了。 还是章鱼最先忍不住,说:“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王景山刚想说不用,抬起头才发现外面天都亮了。 他竟然不知不觉地忙活了这么久。 “算了吧,一次性搞搞完。”他直起身伸了个懒腰。 老实说,清理藤壶这件事会令人有些上瘾。 章鱼:“不…你会…累坏的…先回去……” 王景山骤然转身,惊愕道:“你愿意放我走?” 大章鱼点了点头。看到雌性如此疲惫,它实在不忍心。 “谢谢你章鱼哥,你真是一个好…好鱼!”王景山激动地拍了拍它的触手。 大章鱼缓慢地说:“不…用…谢……” 王景山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砰砰跳动起来。 大章鱼它,好有礼貌! 现在他甚至觉得它不那么可怕了。 难怪那张卡牌上会描述大章鱼善良可爱。 触手将他轻轻地放在了地面上。 初阳升起,浓雾渐渐散去。王景山回头看了它一眼,有些恋恋不舍道:“我去买一把趁手的刷子。如果有机会再见面,我帮你把藤壶清理完吧!” “好…啊……”大章鱼静静地凝视着他离去。庞大的身躯也随之没入海里,消失不见。 - 再度醒来,王景山盯着天花板松了口气。 原来只是一场梦。 他就说,那么有礼貌的大章鱼,怎么可能真实存在? 一直生活在安格拉大陆的王景山只相信唯物主义。 从蒸汽时代发展到今天,科技向人类确凿证实了这个世界的本质。 太阳已经快晒屁股了。 在上班快迟到的压迫下,王景山立刻起床洗脸刷牙,顺便将换下的衣服扔进脏衣篓里。 等等……像是闻到了某种熟悉的气味,他弯下腰,捡起篓子里一件湿漉漉、还带着咸腥黏液味的白色制服,整个人如遭雷击。 昨夜那一切,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 就在王景山失魂落魄地走出浴室时,布莱恩行色匆匆地闯了进来。 “王警官,”布莱恩握住他的肩膀,焦急地来回晃动:“麦尔肯失踪了!他妻子刚报的案,据说他昨天自凌晨出门后便一夜未归,我们把整座岛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人……” 相比上次两名平民的死亡。 一名警官失踪,传出去一定会引发空海保护区的震动。 布莱恩忧虑的是,这件事会不会与那只章鱼海怪有关。 “我看到他了。”想起那诡异的一幕,王景山表情恍惚,喃喃道,“我亲眼看着他朝浓雾中走去。” ===第9章 09 祭祀 09 “浓雾,什么浓雾?”布莱恩追问。 “我不知道……就是,雾。”王景山也无法对此做出解释。 他只感觉,那迷雾里肯定有什么东西。 麦尔肯当时的样子就像被某种剧毒物给污染了心智。 接下来,王景山和布莱恩几乎发动了全镇民众去寻找。但找了近一天一夜都没有找到任何踪迹。 无奈之下,他们只能上报亚科斯保护区。上面说两天之内会派专员过来进行调查。 麦尔肯警官的失踪在这座风平浪静十多年的小岛引发了强烈动荡。 人们私下议论纷纷。流言蜚语长了翅膀般蔓延整座小镇。 而几乎所有本地民都坚定地认为,爱德华夫妇的死亡与麦尔肯失踪,一定与章鱼神有关。 因为暂停祭祀,太久没有可口的祭品,导致衪动怒了。 所以即便王景山和麦尔肯的妻子极力劝阻,他们还是坚持要给麦尔肯举行葬礼。 并且,后天传统的祭祀日行程不变。 葬礼当天,麦尔肯的妻子在门口哭得像个泪人。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万一麦尔肯还活着呢!他几十年如一日的为镇子巡逻。你们这样做对得起他吗?”她撕心裂肺地喊叫,以期让那些本地民们停止祭拜丈夫的灵牌。然而却是徒劳。本地民们背对着她下跪,没有一个人转过身。 王景山深深叹了口气,上前递给她一块手帕。 “夫人,你应该冷静一下。” “谢谢。”女人将手帕牢牢攥在掌间,转过头呓语般问他:“王警官,您相信麦尔肯还活着吗?” 王景山沉默了一会,说:“无论他是否活着,我都会把这件事查得水落石出。” 虽然本地民都坚信不疑这是“神降临的惩罚”,王景山却明白麦尔肯的失踪与大章鱼无关。 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所谓的章鱼神。岛民们口口相传的古老海怪故事主人公,就是它。 昨夜王景山几乎一直与大章鱼待在一起。 他就是它的不在场证明。 这诡异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迷雾背后隐藏着什么? 一个个疑问从王景山脑海闪过。 他决定,也只能先从史密斯教授那里入手。 因为即便到了如此时刻,王景山也不相信灵异事件。 安格拉是一个很神奇的王朝。在这个国家,古老的蒸汽与科技新潮并存,广阔的疆土造成了一部分偏远闭塞之地注定还充斥着封建陋习。拿一个最简单的举例,现在不少人还认为大地是平的。 而像王景山这样出身贵族,从小有着良好教育的新人,只信奉自己。 要知道,隔壁瓦扎国的科技发展一向走在各大陆前沿。 王景山见多识广,心中便暗暗猜想那股诡异的迷雾,保不准就是史密斯折腾出来的。 这个猜测并非无的放矢。 毕竟有些消息是平民永远接触不到的。 在被流放到亚科斯海域之前,王景山就隐约听到过一点风声。 这件事也与他家庭剧变的原因相关。 ——据说早在十几年前,瓦扎国某科研组织便以投资名义注资参与开发亚科斯上的人工岛。 只不过这个计划失败了。 一是亚科斯海域上的自然岛资源本就十分丰富,二是人工修建,石料、地矿的开采导致海洋污染严重。 五年前,安格拉王族就以环保名义下令停止项目。 如今那座烂尾的人工岛彻底荒芜,犹如末日废墟,只剩下一堆建筑废料。 王景山曾远远地看过一眼,上面几乎没有一个活物。 “喂?我想拜托你去帮我去查一个东西。”王景山拨通了阿德勒的电话。 - 祭祀日那一天,章鱼岛前所未有的热闹。 学校放假,人群集聚。沿路有好几个免费提供吃食的小摊。 码头上停着好几艘满载集装箱的大船。水手、工人穿梭其间,卖力地搬运干活。 无数、成箱的鱼被送了过来,再哗哗地投进海水中。 身着皮裙、头戴草环,脸上涂着红蓝颜彩的本地民们大声唱着歌,在海边跳传统的印安舞蹈。 沙滩上的篝火汹汹燃烧。忽然砰地!一声,烟花在空中炸开,卷起层层气流,如同一朵朵瑰丽的康乃馨。 王景山来不及多看几眼这场面,便和布莱恩匆匆架马车前往码头接人。 上面说保护区派遣的调查专员今天会抵达。 他们很快就接到了人。 只是在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时,王景山微微愕然:“谢法医?怎么会是你……” 谢宜年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苍白。他提着银色箱子,先忍不住在路边垃圾桶吐了一会,用纸巾擦完嘴,才慢腾腾地转身从怀里掏出证件:“我隶属于保护区特级警署。” 布莱恩倒不是很惊讶。他挥了挥手说:“走吧,顺路带谢法医参观一下水祭典礼。他以前小时候可是在我们岛上住过好一阵呢……” “还有这回事?”王景山不禁侧头看谢宜年。 对方轻描淡写地回答:“我母亲是章鱼岛人。” 这么看来,保护区会派他来就不奇怪了。 起码比起外地人,谢宜年对章鱼岛还更熟悉。 哒哒哒。 马车在道路间龟速行驶。 看着窗外宏大的祭祀场景,谢宜年眼中闪过一丝怀念:“今年典礼办得真热闹。” “是啊。”布莱恩大拇指与食指交替搓了搓,道:“那名瓦扎国教授赞助了不少钱。” 不知道是不是王景山的错觉。他感到布莱恩在提起史密斯教授时,谢宜年的表情骤然冷了许多。 随后,三人先回到警署。 这次调查不是一天两天能够解决的,谢宜年需要暂住这里。 警署内有好几间空置宿舍,他挑了一间在王景山隔壁的放下行李。 期间王景山和布莱恩表示想为他接风洗尘。 谢宜年:“不用了,我想自己出去逛逛。” 接下来,布莱恩去参与祭祀日了。 王景山留在警署工作。他正在翻阅章鱼岛上过往十年的卷宗,试图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当王景山再抬起头伸懒腰时,外面天色已经完全暗了。 不知何时进来蹭沙发的小格雷打量着他,说:“你们这儿来新人了。” 王景山意识到格雷在指谢宜年。 “不是新人。”他解释道:“是一名外地派遣过来调查的法医。” 像是想起什么,格雷眼珠转了转,试探道:“晚上你们会一块吃饭?” 王景山站起身,随手把卷宗垒好:“可能吧。” 格雷:“祭祀日餐厅不开门。或许你需要在警署开火,做一些好菜款待客人。上次我送给你的章鱼肉还有剩下吗?” “早就吃完了。”王景山意犹未尽地舔了下嘴唇,忍不住问:“你舅母上哪儿弄来的?那个肉还怪好吃的。” 格雷:“……” 他默默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架。 - 祭祀日结束后,接下来几天,案件的调查再次陷入僵局。 谢宜年见小镇挖不出什么线索,便将目光放在了王景山身上。 “你当时为什么要半夜三更出门?”他提出质疑。 “我是被麦尔肯警官叫起来的啊,他说有人死了让我一起出门。”王景山疲倦道。 这个回答,他也许已经解释过成千上万遍。 当然,他只说了迷雾的事,有意隐藏大章鱼。 谢宜年缓缓点了下头,“行。” 他走后,布莱恩拍了下王景山挤眉弄眼道:“伙计,你有没有觉得谢法医好像看上你了?” “没有,你一定想多了……”王景山摆手。他感觉谢宜年就是个性冷淡,对谁都一副你欠了我八百万的死鱼脸。 布莱恩压低声音说:“我们都知道,谢法医是同性恋。你不是的话,最好小心点。”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王景山不以为然。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只大章鱼,甚至打开手机在贩售网站上选购起了清理藤壶的工具。一想到那些还没清理完的藤壶,他就心里直痒痒。 “行吧……大城市来的人思想果然比较开放。”布莱恩嘟囔。 上次卖掉金枪鱼后,王景山的账户里多出了十万金币。 这笔钱对曾经的他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现在却让他摆脱了流放的贫穷。 他之前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初次接触的海钓有天赋。 那天在遇到大章鱼后,他便知道八成是它在水下搞的“鬼”。 羊毛出在羊身上。 王景山很爽快地挑了一套最昂贵的清洁工具付款。 心中也期待起下一次见面。 他与它还会再见吗? 会吧。他还没有完成要帮它清理完藤壶的承诺。 无人时,王景山总是会掏出兜里那张随身携带的卡牌反复把玩。 不知道为何,潜意识里他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大章鱼的存在。 就好像……这是一场,只有他一个玩家才知道的“秘密游戏”。 “叮铃铃!” 座机电话响了。 王景山走过去接起,“喂?” “是王警官吗。”那头传来沉稳磁性的男声,“我是史密斯教授。” “有事?”王景山不动声色地问。 “你有空吗?”史密斯微笑着说:“我最近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东西,想邀请你一同欣赏。” “可以,我下班后都有时间。”王景山迟疑了几秒便答应下来。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何况,他认为史密斯并不敢对自己不利。 “那么。今晚九点半,我在码头等你。” 说完史密斯便挂了电话。 - 夜深了。 素色月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 王景山站在码头边,眉头紧皱,第五次低头看向手中的怀表。 他一度以为史密斯放了自己鸽子。 就在时针过半时,一艘白色帆船终于缓缓向岸边驶来。 “很抱歉,我迟到了吧?路上有一些意外耽搁了。”史密斯说。 王景山看着船,问:“我们要去哪儿?” “不远,等会你就知道了。”史密斯狡黠地眨了眨眼。 这无疑是一场冒险。 但王景山还是踏上了他的船。 就像命中注定般,他望着黑暗中的大海,心中升腾起阵阵冷意。 半个小时后,他们抵达目的地。 “人工岛?”踩在柔软的沙滩地面上,王景山面色变了。 “是的。王警官,欢迎来到亚科斯最后的秘境。”史密斯弯腰向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王景山注意到刚才掌舵的船夫并没有跟上来。他抚摸了一下鼓鼓囊囊的腋下枪托,迈开长腿,全神戒备地与史密斯一起朝夜色中走去。 “你要给我看什么?”他问。 “为了节目的最佳效果,请稍微有点耐心。等会你就知道了。”史密斯微微一笑。 王景山左手伸进口袋里,按在了远程传呼机的按钮上。只要有风吹草动,他随时都可以呼叫布莱恩。 与此同时,史密斯带领他走近了一栋破败的旧建筑物内。 从外表来看,这栋建筑物像是修建到一半戛然而止的烂尾楼。 可是史密斯按了什么东西后,中间的两根巨大柱子之间竟然弹出了一间银光铮亮的电梯。 “走吧。”他率先走进电梯内,朝王景山点头示意。 王景山却抽出了枪,朝着他的头,冷冷道:“在安格拉大陆境内修建非法通道,你到底在密谋什么!” 电梯即将合上,史密斯上前按了打开的按钮。 “请相信我。”他诚恳道:“我接下来要给你看的那个东西,一定会颠覆你的想象。我没有坏心。事实上,我只是一名海洋生物研究员。你大可以在这里杀了我,还是说,你想跟我下去看看它?” 王景山嘴唇哆嗦着,一边拧动保险栓:“它?” “来看看吧,你会感兴趣的。”史密斯的声音里,诡异地掺杂了些许诱惑。 王景山不由自主地跟随他进入了电梯。 当然,他手里的枪还一直对准史密斯的头颅。 一路上没有其他人影。 这里静谧得像是异度空间。 走出电梯,在穿梭过重重犹如迷宫的冰冷实验通道后,他们来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水箱前。 不,这简直不能用水箱来描述。 应该说是游泳池。一个足足有七八个足球场那么大的水池。 透过高密度的防爆玻璃,蔚蓝的液体中,正盘亘着那个东西。 那个深红色,有着无数蠕动着腕胫,被X形铁链关押在其中的庞然大物,彻底暴露在了王景山的视线中。 也许原本它正在昏睡。 听到动静,它睁开猩红色的眼睛,看了看史密斯教授,又看了看他,有些吃力地抬起一只腕胫。 腕胫浮在水面上,如同招财猫那样挥动手臂,机械地上下晃动,在跟他们打招呼。 四目相对的一瞬,王景山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 他踉跄着后退半步,浑身血液逆流,顺着血管猛烈地冲向心脏! “你…你怎么敢……” 他终于意识到,这个顶着海洋学教授头衔的外国人在亚科斯到底密谋着什么。 这绝对不是一朝一夕,而是早有预谋。 “看。”史密斯仰头凝视着水池,眼中充满了痴迷:“它简直是上帝最完美的杰作,美得不可思议……” 话音未落。 下一秒,王景山举枪朝向他,面无表情往下扣动扳机。 砰! ===第10章 10 牢笼 10 他们离得太近。 正常来说,这一枪下去,连神明都救不回人命。 但子弹偏擦过后,史密斯除了一点皮肉伤外毫发无损。 他倒在地上,重新挣扎站起身,看着王景山遗憾地摇了摇头说:“王警官,我原本是真心把你当成朋友的。” “不可能!” 王景山难以置信他还活着。然而就当自己握紧枪,打算再次扣动扳机时,一股巨大的外部吸力突然将他手里的枪往外拽。 那力道之大,几乎要将他的手腕掰脱臼,绝不是人力可以抗衡。 只是在枪完全脱离他手时,王景山成功打出了一发子弹。 砰! 子弹穿过史密斯的左腿,鲜血汨汨流出。 “警官,彻底惹怒我了。”史密斯英俊的五官因痛苦扭曲在一起,随后他也从口袋里取出一把样式精巧的袖珍枪管,朝着王景山扣下扳机。只是,那枪里打出的并非子弹,而是一支医用针剂。 王景山敏捷地往边上一闪,躲过了这次攻击。 他甚至还有空闲捡起落在地上的那支针剂,目光微微一凝。 “你要给我注射什么?” 史密斯当然不可能回答。 “滋,滋滋滋……” 两人打斗的声响惊动了水池中的那东西。 见王景山落于下风,它的触手霎时猛烈地撞击着玻璃。 “该死!你能不能停下!”史密斯转头朝它怒吼。 触手顿了一下,撞击的频率、力度却变得更加猛烈。 王景山失去了武器,但过往在警校中,他的近身肉搏成绩一向是满分。 于是,他赤手空拳地便朝史密斯冲了过来。 眼前这名亚裔警官的难缠程度远远超出了史密斯的想象。 “sorry,我本来不想动用这个的。”他示弱般地后退,左手却伸进兜里悄悄按下了某个遥控的开关。 与此同时,实验室四面八方内涌出了乳白色的浓雾。 雾扩散的速度无比迅速。几秒钟内,王景山眼前的能见度几乎为0。 这和那夜见到的迷雾,一模一样! 他的眼眶瞬间变红,像野兽般怒吼:“是你干的对不对!你把麦尔肯怎么了!……” 话还没说完,他就感到喉咙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扼制住了,戛然而止。 下一瞬,王景山失去意识昏倒在地。 “睡吧,可怜的王警官。” 史密斯怜悯地瞥了地上的男人一眼,又抬头看向对面的水池。 浓雾渐渐散去,他清楚地看到最高规格的防爆玻璃上已出现蜘蛛网般的裂纹。 显然,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王警官,对这只怪物的意义非凡。 “你大可以继续搞破坏。”史密斯退出警戒线门外,朝它耸了耸肩说:“等玻璃碎裂,水涌出来,你的宝贝人类就会被淹死。” “我知道你听得懂。”他补充道。 触手一僵,悄无声息地远离了玻璃。 - 头好痛! 王景山虚弱地睁开眼时,感觉脑袋刺痛得像被扔进了一台粉碎机。 “好渴…水……”他皲裂的嘴唇张开,发出的声音嘶哑异常。 大章鱼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这一幕。 咚!咚!咚咚咚!它用触手猛烈地撞击水池底部,似乎想引起人的注意。 史密斯在监控前望着这一幕,微微笑起来。 一切与他预想中完全相符。像王警官这样有用的实验品诱饵,堪称稀世珍宝。 他不会让对方死掉。 于是,几分钟后,便有一名身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进来送餐送水。 王景山全程警惕地盯着他,但此刻自己已没有反抗的力气。 工作人员离开后,王景山看了眼铁盘中的夹心煎蛋三明治,犹豫片刻还是起身,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 很简单一个分辨食物有毒没毒的方法——史密斯竟然没有直接把他杀死,就说明他还有利用价值。 他拧开水瓶咕噜咕噜喝了个干净,随后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铁盘中的食物。 吃饱喝足,王景山恢复了几分力气。 他走到玻璃前,静静地凝视水池中的大章鱼。 它也看着他,眨了眨眼。 虽然外表吓人,但仔细观察,这只大章鱼就好像一个未经人事、懵懵懂懂的小孩。 有智商,但不多。 否则这么有杀伤力的海底巨怪,怎么会被史密斯那些人轻易抓回来? 就这对视的一瞬间,王景山便决定——他要带它走。 撇去情感因素,出于职业守护条规,他也绝不能允许史密斯在安格拉大陆境内进行这种可怕的研究。 只是以目前的情况,跑路计划还需要从长计议。 王景山在醒来时便发现自己身上携带的外部通讯工具以及武器都被没收了。 他在离开前给布莱恩留了口信,说受邀与史密斯教授出门,但还没来得及说自己去了人工岛。对方能带人来找自己的几率估计很小…… 王景山在脑海里一一盘算着。 “滋,滋滋。” 大章鱼问他:“你…还…好……吗?” 王景山抬头看了眼天花板角落的监控,回答:“嗯,还可以。” 内心:好个屁!两个阶下囚。 大章鱼:“好…久…不…见……” “也没有很久吧。”王景山说着在水池前坐下。 “我…感觉…过…去…了…很…久……”大章鱼缓缓地说。 这难道就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王景山不禁为自己脑海中突然冒出的想法感到好笑。配合眼前的场景,很有些黑色幽默。 他看着大章鱼,摊手道:“可能你计算时间的维度,与我们人类不同。” “是…的……” 人类有上百年的寿命。 可是它们这个种族,最长也只有五、六年。 虽然才过去几天,但对大章鱼而言,不亚于度日如年。 它,很想念眼前的人类。 大章鱼迟缓地用言语表达内心想法。 “我…很…想…你……” “天啊,你居然还会说我想你。”王景山又笑起来,心道这大章鱼还挺会泡妞。下一秒——呸,呸呸呸,他面色一变,意识到自己就是那个妞。 想念这个词是格雷教给它的。 虽然有着超高的智商,但大章鱼还是花了相当长一段时间(近四十秒)才理解到其中的意思。 它也很清楚自己的弱点。与人类比起来,它缺乏的并不是智商,而是体验情感的能力。 可是在遇到眼前这个人类后,好像一切都变得不同。 从他身上,大章鱼感到了一种温暖。像热带洋流裹挟过的海水,暖洋洋地泡着它的肢体,很舒服。 上次自己这么温暖的时候,还是在母体怀里。 一人一章鱼就这样说了一会话,王景山忽然听到滋啦的电流声。 接着,一道扩音男声响起:“王警官,我们聊聊吧。” 鱼儿上钩了。王景山内心翻涌,面上却不露丝毫,冷冷道:“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不,我希望你相信,我对你始终没有坏心。” 为表达诚意,过了一会,史密斯甚至亲自坐轮椅由手下推着回到了这间实验室。 不过王景山的四肢还是被捆上了绳子,以防止他忽然暴起反抗。 “你认识它?”史密斯指了指水池中的大章鱼。 王景山冷哼,扭过脸说:“我不知道。” “我都看到了,你跟它交流的场景。”史密斯直勾勾地望着他。 天知道方才自己在监控中看到那一幕有多么激动。能够与人类无障碍交流的触形生物,它是如此聪慧,简直就是神迹! 王景山:“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史密斯:“你说。” 王景山余光扫了大章鱼一眼,问:“你是怎么把那东西抓回来的?” “我会告诉你的。我会告诉你一切,王警官,因为我们是亲密的好朋友。” 王景山再听见这家伙说“朋友”这两个字只想吐。 “别说b话。”他冷笑。 史密斯取下镜片,用软布轻轻擦拭了一下。他坐在轮椅上,膝盖上盖着的毯子不经意间露出一角,可以看出他左腿的伤口已经过处理,打了一层厚厚的石膏。 他将眼镜重新戴回去,脸上神采奕奕,仿佛又从阴暗诡异的异国研究员恢复到了教授身份。 “我们都知道,一般章鱼的寿命只有五到六年。你觉得眼前这只章鱼多大了?它已经六岁,正垂垂老矣,步入生命的尾声。我为什么能这么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地抓到它,答案很简单。是它自己本身不想活了。” 王景山瞪着眼,“你到现在还是满口谎言。史密斯,你以为我会相信这么荒谬的话吗?” 在他看来,眼前这个邪恶的科学家一定用了无比凶残的方式让大章鱼屈服。 “不不不。”史密斯摇头,“这是有科学依据的。虽然我从来没见过诺斯克这个品种…呃,诺斯克是我给它取的名字。”他指了指诺斯克,继续说:“我取了一些它的DNA化验,结果表明它的基因排列顺序,与普通章鱼并没有太大区别。这意味着,它也拥有章鱼普遍的繁殖方式——在完成交.配后,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自己的生命,走向死亡。这种自毁程序,是章鱼视腺中类固醇的神经冲动造成。” “我在找到诺斯克时,便发现它已经度过了发情期。也就说,它已经完成了一次交.配。” 王景山:“……?” 他扭头惊愕地看了大章鱼一眼。记得上回对方还想搞他呢。 难以想象,它转头又找了别人……或是别的章鱼。 史密斯说:“没有一个科学家能拒绝这种尚未显现于世的新奇物种。我承认,我想研究诺斯克。但是比起研究,我更想让它活下去。过两天,我会与助手一起给它动一个小手术。比如切断它的视腺,让它停止分泌绝望的类固醇,这样说不定可以延长它的寿命。等做完手术,我研究完毕,我就会放你和它离开。” 王景山看了看大章鱼半死不活的样子,半信半疑。 他对生物科学一窍不通。而这方面是史密斯的一言堂,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只是有一点…… 常年的警督生涯,让王景山十分善于观察。 他盯着史密斯衬衣领口内若隐若现的十字架,像闲谈今天天气一般开口问道:“教授,您是无神论者吗?” ===第11章 11 饲养 11 史密斯一愣,旋即微笑道:“如果我说是,相信你立刻就会怀疑我的权威。我只能说,在外星人和上帝之间,我更相信上帝的存在。” 王景山若有所思。 史密斯看着他,说:“王警官,我已经回答了你那么多问题,你是不是也应该告诉我,你和诺斯克是怎么认识的?” 王景山说:“我们是在梦里认识的。” 史密斯:“?” 他试图从王景山脸上找出任何撒谎的痕迹。然而这位警官此刻的神色,却是无比的严肃。 王景山一本正经道:“如果我说,大章鱼和我是前世的情人,你会相信吗?” “你在捉弄我。”史密斯摇了摇头。 王景山:“那你该怎么解释我们能够跨越物种交流?教授,请问你能听得懂章鱼说话?” 史密斯一时哑口无言。 此前他用尽了手段试图与诺斯克交流,但都是徒劳。 王景山确实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抱歉。”史密斯道:“我只是想象不到,像您这样一位高贵的绅士,会与那般令人作呕的怪物有这种不可告人的关系。” 王景山皱起眉,“我以为像您这样的教授,不会说出这么低贱的话。” 史密斯耸了耸肩。 “我从不在意他人对我的看法。” 史密斯话音落下,王景山便注意到水池内的大章鱼出离愤怒了。不知为何,他能明显感到它的情绪变化。就好像有一段无形的绳索将他们紧密相连。 大章鱼没有再用触手撞击玻璃,只是全身上下的颜色都变成了无限接近于黑的暗红。它硕大的腕胫蠕动,缠绕在一起,最后其中一根朝上,模仿人类向史密斯做了一个竖中指的动作。 “滋滋,滋滋滋。” 这回王景山没听懂大章鱼的意思。 但从语气能感受到,它大概在骂章鱼族很脏的脏话。 看到史密斯变化的微表情,王景山唇角不禁上扬了一个弧度。 在明白自己无法从王景山那里获得有用的信息后,史密斯便打算告辞。 临走前,他看了他与它一眼,说:“既然你们是前世的情人,那么,这两天就拜托你照顾诺斯克了。” 王景山:“……” 有一种好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不过,实际上王景山对照顾大章鱼这件事并不抵触。 一名白大褂工作人员进来给王景山松绑了绳子,并带给他一套带着氨水味的寝具。 这意味着,接下来一段时间他将于大章鱼同居在这间研究室。 当然,“同居”只是好听点的说法。 扯开这层遮羞布,他与它都是被史密斯关押的囚犯。 王景山并不相信史密斯最终会放走大章鱼和自己,就像他不相信这个世界存在“神”。 势必还是得想办法逃跑。 “对不起。”王景山走进水池。他看着在蓝水中的大章鱼,情不自禁将手搭在了玻璃上。“对不起。”他又重复了一遍,“我替史密斯刚才的话向你道歉。” 大章鱼说:“你…没…必…要…替…他…道歉……” “我知道。”王景山说:“但我们都是人类,我怕你会因此厌恶我。” “不…会……”大章鱼猩红的眼眸凝视着王景山,一只触手缓缓穿越水流,透过一层玻璃与他的手重叠。只是它的“手”,比他大了好几倍。 “我…永远…不会…讨厌…你……” “我…喜欢…你……” “你…可以…叫…我…名字…吗……” 在那温柔视线的注视下,王景山心跳忽然漏了半拍。 他稳了稳心神,问:“我该叫你什么?” “诺…斯…克……” 王景山心想,它居然大度到愿意用史密斯取的名字。 他本来还打算给它再取一个。 不过事已至此。 “诺斯克。”他唤道。 诺斯克结结巴巴叫道:“王…景…山……” 王景山一怔,“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诺斯克不说话了。它庞大的头颅心虚地低了下去。 王景山:“没关系,你不愿意说也没关系。” 他始终记得他们之间奇异的联系。 过了几秒钟。 “是…格雷…告诉…我…的……”诺斯克讷讷道。 “格雷?”王景山忙问:“你认识他?” 诺斯克人性化地点了点头,“是…的……” 不知为何,王景山有点难受。酸酸的,像陈醋在胃腔里翻滚。 他想起诺斯克找了别人…或者别的鱼完成交.配的事情,忽然就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唯一。 万一这并不是属于他一个人的游戏呢? 或许……除了他以外,还有其他人获得攻略大章鱼的卡牌? “你和格雷也能这样交流吗?”王景山忍不住问。 诺斯克摇了摇头:“不…能……” “只有你…是唯一…一个……” 只有他是特殊的。 王景山皮肤微微发红,竟然萌生了几分大学时看棒球赛胜利的喜悦。 此刻的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正陷入困境。 不得不说人类是一种很奇妙的物种。 他们是群居动物,一面随波逐流,一面又向往着自己是某个独一无二、特殊的存在。 很奇怪的是,在这样本该心情灰暗的日子里,王景山忽然理解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向往爱情。以前他本来十分不理解——是游戏不好玩吗,还是一个人不能过?非要触碰那该死的感情,去把钱谈没,把人谈傻。 然而现在他明白了。 人类需要被向往。即便,向往他的不是人。 “谢谢你诺斯克,你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王景山郑重道。 诺斯克困惑地歪了歪头,“什么…道理……” 王景山:“这个嘛,你可能听不懂。” 不能指望一只大章鱼懂得爱情。 诺斯克还想再说什么。 但伴随“啪”地一声,研究室内熄灭了灯。 史密斯的声音透过扩散器传出:“警官,也许现在你应该跟小章鱼进入甜美梦乡了。” 四周伸手不见五指。 骤然陷入的黑暗令王景山一度失明。他闭了闭眼,又睁开,旋即就被眼前奇妙瑰丽的场景给震撼到了。 这一刻,无论是他还是在幕后窥伺的人,无一例外都屏住了呼吸。 诺斯克,它竟然在发光! 幽暗波深的水池中,涌动着那犹如星辰、月亮,璀璨的光芒。不知何时起,它庞大的身体变成了透明色,就像一只纤弱的水母,静静地漂浮着。蔚蓝的、粉色、如流动血液、玫瑰般的红,折射着发光,穿过诺斯克透明的躯体汇聚,最终幻化成令人难以置信、五彩斑斓的美丽。仿若彩虹。 王景山心脏剧烈狂跳起来。 诺斯克看着他,眼睛闪着光:“我可以…做…你的…灯盏……” 王景山立刻迈步上前,整个人几乎趴在了水池边上。他一眨不眨地望着它,伸出手,似乎想透过玻璃触碰如此梦幻的一幕。要不是刚才掐了把大腿,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这个世界上居然真的存在如此美丽的生物! 诺斯克根本不是什么邪恶、恐怖的触手怪。 他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史密斯说的那句话“它简直是上帝最完美的杰作,美得不可思议……”。 王景山咽了口口水,问:“你为什么能变色?” 诺斯克回答:“这是…我的…夜…视…能力……” “很漂亮。”王景山夸赞道。 诺斯克似有些羞涩,“谢…谢…你……” 只是,王景山并不知道诺克斯这种发光形态的背后,实质是为了在夜间引诱食物。 鱼群会闻光而来。而它只需要安静地在原地张开嘴,就可以等待外卖自动入口。 还有一点——这个能力往往只有诺斯克种族的雄性才具备。目的是为了在交.配时迷惑雌性,让雌性因为美丽不忍心吃掉它。 这亦是大自然的一个潜规则。越漂亮的生物,往往有剧毒。 但王景山显然还没意识到危险性。 他现在完全被诺斯克这种漂亮、人畜无害的样子给吸引住了。 监控前。 史密斯戴上耳麦,一边回听实验室现场录音一边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 虽然他听不懂诺斯克的语言,但也能从王景山说的话大概分辨出聊天内容。 他们的关系,确实不同寻常。 随后史密斯拨通了一个电话。“老师。”他低声道:“我找到它了。那个东西。” “好,好,我就知道你能做到!”那头激动地指挥,“现在立刻,启程将它运回国。等我们正式开始研究后,你的名字将被列为第一署名。孩子,我相信你能明白这是怎样的好处。” “我明白。”史密斯喃喃。 对瓦扎国任何一名海洋生物学者,这都是梦寐以求的无上光辉与荣耀。 史密斯也十分向往去研究诺斯克。它的生殖方式、语言体系、捕食方式……这一切的一切,都令他深深着迷,为此好奇。 只是,没人知道史密斯还有一层隐秘的身份。 ——狂热的信教徒。 他摘下脖间十字架握在手中,沉痛地说:“抱歉老师,我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 王景山根本不知道自己昨天是怎么睡着的。 也许是太累了,他在这个全然陌生的环境枕着地板便呼呼大睡。 被白大褂叫醒时,王景山整个人都是有些懵的状态。 脑海中最后停留的印象,是与诺斯克闲聊。 他扭头去看水池内的大章鱼——它身上已经变回了肉红色,正在沉睡。 “昨晚睡得好吗?”白大褂善意地问候。 “还可以。” 王景山看到白大褂眼中划过一丝诧异,像是很惊讶他会瓦扎国语言,但他没在意。 当年家族的生意与瓦扎国有贸易往来。 王景山从小耳濡目染,也学了不少瓦扎国话。 白大褂送来了丰盛的早餐。 除了他,还是诺斯克的份。 王景山常年运动消耗大量体力,已经算是男人中吃比较多的了。 但跟诺斯克比起来,他的食量不过是九牛一毛。 王景山眼睁睁地看着一桶又一大铁桶的活鱼虾蟹运送进来。 甚至因为太沉,白大褂们不得不使用推车。 他们并没有完成喂食这个步骤,只是留下了一根三米长左右的捞鱼杆。 王景山仰头看了眼水池玻璃顶部的夹缝。 他知道,史密斯是想让他投喂诺斯克。 王景山三四口囫囵咽下了自己的早餐,便敲了敲玻璃,试图唤醒它。 “诺斯克,诺斯克!醒醒,该吃饭了。”他叫道。 诺斯克有些吃力地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王景山忙转身捞起水桶里的鱼,举起长杆,抬高,再抬高,将鱼篓精准地投掷进水池里。 噗通!鱼掉入水里,顿时活跃地游动起来。 原本寂静的池水因鱼的到来而泛起阵阵波纹。 但诺斯克一动不动。 它再次闭上了眼。 “你别睡啊。”王景山有点慌了。他把水桶拉近,再次不断重复之前的动作。很快,两大桶的食物都被他投进了水池中。白大褂们很贴心地准备了将近二十种不同的鱼、虾、蟹类。 他本来以为诺斯克挑食,便把每种都投了一些进去。 然而即便食物游动到了嘴边,诺斯克也依旧不感兴趣。 它整只章鱼都陷入到了深度睡眠状态。就像死了一样。 这次,即便是王景山大声呼喊它的名字,或是拍打玻璃,它都再没有反应。 王景山彻底慌了神。 “史密斯!”他焦急地朝着上方监控嘶吼,“你赶紧过来,看看它是怎么了!!” ===第12章 12 孕吐 12 诺斯克感觉自己做了一个真实、遥远的梦。 在梦境里,它看到了一只大章鱼短暂的一生。 哦,原来这只大章鱼就是它自己。 诺斯克的母亲在繁衍完毕后便选择自杀,留下了诺斯克与其他一堆章鱼卵宝宝。 想在环境污染严重的亚科斯海域活下来并不容易。虽然它们种族在成年后会长到海洋霸主的体型,但在初生时,它们与其他章鱼幼崽一样,脆弱得不堪一击,有许多天敌。 诺斯克的许多兄弟姐妹还未破卵而出便被其他海洋生物当成食物吃掉了。 可笑的是,当年吞吃它们的小型鱼,还不够长大以后的它们塞牙缝。 诺斯克是其中为数不多存活下来的章鱼宝宝之一。 它凭借超高的智商,在幼年期便觉醒了变色本领,有时蜷伏在海底沙土中伪装成一粒砾石,或是珊瑚从中的一部分,成功逃过一劫。 然而幸运女神并没有眷顾它。 在三个月左右时,一场突如其来的台风暴雨将整片亚科斯海域搅得天翻地覆。 它也随之被冲上海岸,困于干涸的沙滩中,奄奄一息。 就在诺斯克以为自己要死时,它忽然听见一阵人类的欢笑声。 一只属于男性,修长有力的大手将它小心翼翼地捧了起来:“爸!快看,我发现了一只章鱼!” 一个较为年迈的男性笑道:“你不是最喜欢吃章鱼了吗?带回去等下让酒店给你烤了吃。” “可是它看起来好小,还没满月。”青年摇了摇头。 当时诺斯克并不能听懂他们说的话。 它柔软、稚嫩的触手吸盘紧紧攀附在青年指尖,仿佛能倾听到他血管下跳动的脉搏。 砰,砰,砰。这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 它抬起头,认真地端详着他的面容。 这一眼,跨越了时空、维度。 在刚出生不久,诺斯克便很奇妙地体会到了与自己截然不同生物的一种美。 也正是这次觉醒,奠定了它与其他章鱼的不同。 青年的指腹挠了挠小章鱼的触手。 诺斯克顿时就感到有微妙的电流划过全身。 接着,青年将小章鱼举过头顶,迎着金色的朝阳眯起眼欣赏它半透明的Q版身躯。 “回你老家去。”他轻轻捧着它,挥臂将它扔回大海。 伴随一个流线型的弧度,诺斯克在半空中翻转了360°。 它拼命了睁大了眼睛,想要记住救命恩人的长相。 “怎么看你还舍不得,哈哈。”青年朝它挥了挥手送别,“你还太小了,等你长大了再给我吃吧。” ——这是诺斯克与王景山的第一次见面。 算不上太美好,却有种命中注定的既视感。 它始终记得救命恩人最后说的那句话,并在后来遇到格雷之后,用超高的智商翻译了其中意思。 救命恩人想吃长大以后的它。 这可以吗? 诺斯克想,嗯……怎么不行呢。 于是它割下了身上最宝贵、最有营养价值的隐肢,拱手送上。 在遇到王景山之前,诺斯克的鱼生并没有多少意义。它庞大的体型注定它超高的能量摄入,每天都要为食物忙碌奔波。 每天除了吃就是睡觉、捕猎,它知道自己存活下去只是为了迎接生命尾声的那一次繁衍。 当而自身基因进入雌性母体,完成最基础的结合步骤后,诺斯克这个种族的雄性会感到一种藕断相连的联系。这股联系也在告诉它,你该结束自己的生命了。 这个世界的资源十分有限。一个伟大的章鱼父亲,理应为新生儿让步。 诺斯克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它软趴趴的触手也随之垂下,好像再无生机。 “诺斯克!诺斯克——!” 浑浑噩噩间,诺斯克听见一道熟悉的低沉男声,正用力呼唤着它的名字。 诺斯克知道那是王景山。 它很努力想睁开眼看他一眼,却抵不过基因的本能。 诺斯克的主脑已经停止反应。 但它的副脑,还在慢动作回放着与王景山初次见面的场景。 金色阳光、沙滩、大海、椰林……还有他美味、甘甜的血液麝香。 它用灵魂最后一次贪婪又珍惜地这些视听嗅觉。 几滴蓝色眼泪缓缓从大章鱼紧闭的眼角滑落。 闻声闯进来的白大褂看着眼前这一幕,不可思议道:“它、它是在哭?!” “这证明它还有求生的意志!”王景山握紧了拳头。 上次他感到这么无助的时刻,还是眼睁睁看着父亲在牢狱中上吊去世。 史密斯很快带领一众助手赶了过来。 他看了眼水池,便宣布要给诺斯克紧急动手术。 这群训练有素的白大褂素质极高。 在他下达命令后,助手们便快速往实验室内运送了医疗器械等物,以及一台重型起吊机。这恐怕是为了运送人们到大章鱼身边,给它进行手术。 与此同时,水池内的水在被抽干。 王景山看到这个自动抽水的高科技产品,暗想难怪国土面积不到安格拉大陆千分之一的瓦扎国,国力能如此强盛。他们的科技水平,恐怕早已远远甩下安格拉一大截。 换好生化防护服的史密斯回头看了王景山一眼,说:“无关人士暂时请离开。” 王景山瞪眼,气势凶得好像下一秒就要像狮子一样冲上去:“我怎么就是无关人士了?我对诺斯克来说是不一样的……” “我知道。”史密斯说,“但等下工作人员会在全场进行消杀,我们需要无菌的手术环境。” “来,王警官,请跟我往这边走。” 最后还是一名黑人白大褂生拉硬拽才把王景山带出来。 砰! 他们离开后,实验室太空感十足的铝金大门缓缓合上。 王景山跌坐在地上,颓然地捂住脸。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过。明明他与这只大章鱼也没认识多久。 黑人似察觉他的哀伤,开口道:“先生,教授允许您在手术期间任意走动。或许,您想在这附近参观一下?我很乐意做向导。” 王景山摇了摇头,又咬牙站起来说:“你们这儿有清静一点的地方吗?我想坐着喝一杯咖啡。” “好的,您可以去我们的餐厅。那里是全天候自助模式,除了咖啡还随时提供各式饮料、茶点,供您随意选择。”黑人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朝他伸出手道:“我是保罗,一名低级研究员助理。” 事实上这个信息不用他说,王景山早就通过他胸前别着的蓝色钢牌观察到了。 在这里工作的所有白大褂胸前都戴着类似彰显身份的钢牌,上面刻着名字、职位。 蓝色是最底层,再往上,王景山还见过红色、紫色。 而史密斯胸前别的是黑绿色,显然他在这个鬼地方地位最高。 “王景山。”他伸出手跟保罗握了握。 保罗收回手,咧嘴笑起来,露出一口亮眼的白牙:“我听说过您。” 王景山:“嗯?” 保罗领着他在幽深通道间穿行,边道:“教授说过,您是他在安格拉大陆认识的第一个知心好友。” 王景山嘴角抽搐,心想史密斯这种人真是可怕,在下属面前都要将人设凹到底。 “你见过哪个朋友是被捆着的?这就是你们教授的待客之道。”他嘲讽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我们公司有保密条例。”保罗大概真把他当成了史密斯教授的好友,正试图挽和他们的关系:“您知道吗?早在几天前,我们刚把大章鱼捉回来时,它就已经变成这样了。” 王景山停步,转身盯着他:“什么?” 保罗道:“那个时候它就已经半死不活了。本来我们开会说要马上给它做手术,但史密斯教授忽然提议说让您过来见一见章鱼,看它是否会有所好转。结果您也看到了。几乎您人一到,章鱼就活了过来。您真的很厉害。” 王景山这下明白了,为什么前天史密斯会这么热情地邀请自己去“见一个东西”。 可是,史密斯又怎么知道他对诺斯克来说是特殊的? 王景山忽感后脊发凉。 他想起父亲曾说过,在瓦扎国,监控无孔不入。 也许在迷雾侵袭小镇的那一晚,史密斯就已悄无声息地监视着他与大章鱼。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餐厅。 这里没有看守者,保罗在门口轻轻刷了下挂在脖子上的工牌,“滴——”自动玻璃门应声打开。 餐厅并不大,除了萦绕于四周的自助长条取餐台,便是一个个挨得满满当当的不锈钢桌椅,在白炽灯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王景山探头看了一眼,发现里面有人。 零零散散的白大褂在其中用餐。但他们只抬头看了他一眼,便不感兴趣地移开目光。 保罗解释道:“有些研究员的用餐时间不规律。您要是介意,可以去我的宿舍。” “算了。”王景山挑了张角落位置坐下。闻到餐厅内食物的味道,他骤然感到了饥饿。明明才刚吃过早餐,可这股饥饿感依旧来势汹汹。 “你要吃点其他东西吗?”保罗为他端来了一杯速溶咖啡。 “是的。”王景山喝了一口,苦味皱得他舌尖蜷曲。他往杯子里倒了两袋子白砂糖,注意到液体表面正在微微晃动。“我们不在地面?”他下意识问。 保罗眼睛闪烁了一下,道:“可能地震了吧。这边经常会发生小型地震,震感很轻微,您可以放心。” 接着,保罗介绍:“我们这里早上有提供玉米面包、培根鸡肉、鹰豆罐头、香肠、咖啡牛奶……哦对了,还有白粥,炒面这些。我想,也许后者更符合亚裔人的口味。” 王景山起身在入口处拿了一个餐盘、碗与餐具。他视线巡逻了餐台一圈,发现几乎都是些耐储存的速制食物。哦,还有海鲜,鱼类以及一盆炒章鱼足。不过此刻他看到章鱼并没有什么胃口,用夹子夹取了四片玉米面包,盛了满满一碗罗宋汤,一小碟腌酸黄瓜,最后拿了两个番茄水果罐头转回座位。 “其实我不太习惯亚裔普遍的饮食。”他咀嚼着涂抹了黄油的玉米面包说道。 保罗:“这大概率是你的家庭使然。” 王景山点了点头。 保罗喝了口甜橙汁,“你的瓦扎国语怎么说的那样好?我的意思是…光听你说话,就像我们本国人一样。” 王景山说:“在我小时候,我父亲便为了请了一名瓦扎国的家庭教师。” “哇,那您的家庭一定非常有钱!”保罗惊叹道。 王景山没有否认。不过那已经是曾经,过去式了。 在用餐时,王景山听到旁边那两个白大褂在闲聊。 “你的妻子怀孕多久了?” “快六个月了。哦,我真的很难过不能在她的身边陪伴她……我昨晚听母亲说她孕吐很严重,除了酸的食物,别的都吃不下。” 王景山低头看了眼盘子中的食物。 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也很喜欢吃酸。 他咽下最后一口面包,又喝了口咖啡。 下一秒。“呕——” “王警官您怎么了?”保罗焦急地站起身。 隔壁桌两名白大褂也为之侧目。 王景山感到不断往上翻涌的胃,有种要yue出来的冲动。 “我想吐……”他惨白着脸问:“这附近有洗手间吗?” “有的,就在出门左拐第二个房间,要刷卡进去。”保罗把自己的工牌递过来,表情有些担忧,“需要我带您过去吗?” “不用。” 王景山生怕自己当场吐出来,连忙捂着肚子跑了出去。 他一进卫生间,果然,“哗啦啦——” 一下子就把今天吃的所有食物都吐了个干净。 吐完之后感觉舒服多了。 王景山漱口、洗了把脸,便坐在隔间的马桶上静静发了会呆。 好像自从来到亚科斯海域,他的人生就变得扑朔迷离。 想到这里,王景山摸了摸口袋。 他被搜过身,什么都没了,但那张卡牌还在。 王景山肯定史密斯教授如果看到卡牌的存在一定会将其收缴。 因此他猜想,这张神秘卡牌,或许只有自己一个人能看到。 他拿出卡牌仔细又看了一遍。 上面的内容发生了一些细节变化。比如人外姓名那一行——从(暂无),变为了诺斯克。 状态也从【求偶期】,变成了【生无可恋】。 这让王景山稍稍稳了下心神。 估计诺斯克是游戏中待攻略的NPC,按照常理,没那么容易死。 在卫生间待了一会,王景山推门出来。 他并没有急着回餐厅,而是看了眼头顶红光闪闪的监控,转身往反方向走。 史密斯为什么会大方到允许他在这个“秘密研究所”随意走动? 因为这里,连上个厕所都要刷卡。 好不容易拿到工牌,他当然要好好探索一番。 不知走了多久。几乎每过一扇门,发现一个新房间,王景山都要刷卡试试。 不过可能保罗低级研究员的权限太低端了,大部分他都无法进入。于是他这样转一圈下来,也没发现什么线索。 就在他打算放弃返回时,眼前忽然出现了一条新的通道。 那条路地板上铺着深红色的地毯,看着就不一般。 王景山放慢脚步走了过去,看到走廊尽头有一位蓝色工装打扮的黑人男清洁员正拎着水桶从房间出来。 而房间大门上赫然挂着“史密斯”的名牌。 他心中一喜,赶紧握着工牌走了过去。 “你是?”清洁员打量着他,说:“后面是史密斯教授的宿舍,你不能入内。” 王景山笑了笑,“我是史密斯教授的朋友。他拜托我过来拿东西。” 得益于史密斯在全研究所人员面前说的那句“王警官是我朋友”,清洁员并没有怀疑。但他还是伸出了手,想要按照惯例检查一下程序:“教授的工牌呢?” 王景山只能把手里的东西递上,信口胡诌道:“教授忙着做手术,就先把保罗的给我了……” 可能上天也在帮他。 清洁员看到工牌就惊呼,“保罗!我可怜的小侄子,他如今竟然能在教授面前混到脸熟了。” 王景山:“你们是亲戚?” “是的,我是他舅舅。”清洁员把工牌递还给他,转身领着他来到那扇阔气的木门前,边刷着自己胸前的工牌边说:“不过幸好你遇到我了。保罗的卡没有权限打开这扇门,教授没跟你说吗?” 王景山:“呃,他可能太匆忙忘记了。” 这句话仔细一想就存在逻辑破绽。 但清洁员依旧没起疑心。或者说,他压根不会怀疑自己可怜的侄子。 他推开门,示意王景山进去:“你慢慢找,我先走了。哎,孩子你是不知道,自打那只怪物来了以后,所里清洁的任务是越来越重……” 王景山根本没注意听清洁员后半截的抱怨。 他在看到房间内那扇流动着蓝色海洋窗户的第一眼,就屏住了呼吸。 海水在游弋。 时不时还有优美的小丑鱼、水母,隔着透明玻璃一闪而过。 王景山立即冲进去趴在窗边,这一看就倒吸了口凉气! 他并非身处人工岛挖空的地下,而是……在一艘移动的巨型潜水艇里!! ===第13章 13 拥抱 13 王景山望着那扇蓝色的窗户好一会才回过神。 没有什么能比亲眼所见更直观地感受到他们与瓦扎国的科技差距。 在首都生活多年,他也算是见惯大场面的人。 可是在安格拉大陆,这样庞大的潜水艇依旧闻所未闻。 他和诺斯克真的能顺利逃出去吗? 来不及深想,王景山抓紧时间开始在房间内寻找。 史密斯的卧室并不大,床是1.2的单人床,旁边紧挨着书架、书桌。 桌上放着一盆兰花、两只蜡烛、祈祷台,墙挂书架上则满满当当放了不少书。 视线快速浏览过这些书籍,王景山面色微变。 除了一三两本海洋生物学相关的书,剩下的几乎都与神秘相关。 《克苏鲁神话》、《死灵之书》、《黑暗低语》…… 连一本《圣经》都没有。 显然,史密斯信奉的并不是上帝。 而是沉睡之神,拉莱耶之主,奥古斯特·威廉·德雷斯。 伟大的异形,克苏鲁。 王景山知道这个教会,他大学当年也曾被诱惑误入吃过“圣餐”——一份美味的章鱼烧。 只是克苏鲁神听起来太过荒谬,目前只是在游戏、影视制作中作为一种题材比较流行。 一名海洋学教授研究这些神秘,有何居心? 王景山无从知道答案,也没兴趣去追根溯源。他继续翻箱倒柜,成功找到了一台通讯器。他先拨通了警署的电话,滴声过后,对面传来布莱恩的声音:“这里是章鱼镇警署,请问有什么事?” “我是王景山。”他顿了顿,低声说:“我现在被史密斯教授绑架在一艘深海的潜水艇中,我需要救援。” “王警官!!”布莱恩十分激动,隐约带着鼻腔:“上帝保佑!我还以为你也像麦尔肯一样失踪了……” 王景山:“这一切都是史密斯搞的鬼。” 时间不多了。他简单说明了自己的情况,布莱恩也表示会立刻通知上面展开搜救。 “不用担心,我们一定会尽快把你救出来的……”布莱恩还想再说什么,王景山这边却已经挂了。 鸡蛋不能放进一个篮子里。 王景山几乎连一个呼吸都未曾停顿,便再次飞快拨了阿德勒的电话。 好友阿德勒在帝都服役,远水救不了近火,其实他更应该打给亚科斯保护局。比如,那名谢法医。但是他不记得谢法医的号码。 同为警官,他明白这种事还是得找熟人。否则大概率会在接通报案电话的同行那里沦为一个恶作剧。 “快接听啊!”他握着通讯器有些焦急。 大约几秒过后,对面接通了:“喂?” 像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王景山噼里啪啦,倒豆般重复了一遍之前对布莱恩说的话。 谁知阿德勒的回答却截然不同,“你不用等待救援,因为,救援根本不会来。找机会自己跑出来。快点,否则等到了瓦扎国境内,你就彻底完蛋了。上面也救不了你。” 王景山深吸一口气,压住火气:“阿德勒你到底有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他在亚科斯海域的人工岛下方秘密隐藏了一艘超大型潜水艇,这还是在帝国领土范围内,瓦扎国就敢如此嚣张……” 阿德勒叹息,“这么大的事,你以为帝国,王室不知道吗?或许他们早就清楚,只是睁一只眼闭只眼罢了。我想,当初王局长在狱中上吊自杀便是答案。” 王景山听到这句话犹如五雷轰顶,一下瘫坐在地上。 绝望、压抑等种种情绪顿涌上心头。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被帝国放弃的一天。 从加入警队那刻起,他便起誓要为帝国效力一辈子。 王景山掀起衣角擦了把脸上的冷汗。他一边安慰自己,布莱恩许诺说会带人来救援的。 可内心深处,他意识到阿德勒说的话没错。他已是一名流放者,帝国的弃子。失去家族的保护伞,没人会在意他的死活。 阿德勒倒担心他的处境,说要请假亲自来找他。 可是亚科斯这么大的海域,阿德勒怎么可能找到他? 他现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王景山拒绝了。他再次挂掉电话,在原地沉默地坐了一会,然后把通讯器放回原位,清理完现场一切痕迹才走出房间。 没走几条长廊,便迎面碰到了保罗。 “警官,你怎么在这里?你没事吧?”保罗急切地上前按住他的肩膀,想要检查他的状况。 大概是王景山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实在太差。 “我没事。”他把工牌还给保罗,嘴角勉强扯了扯:“我走到一半迷路了。” “哦,亲爱的,这是很正常的事。所里的通道就像迷宫,即便是我到现在还经常迷路呢。”保罗拍了拍他。 王景山:“我们现在回去吗?” 保罗看了眼手表,说:“可能要等一会。我先带你去领快递吧,后勤部刚通知我有你的快递。” 王景山:“我的?” - 实验室内。 诺斯克感觉自己在爆炸。 它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膨胀、扩张,就像一个充了气的皮球,又轰地——,被匕首从中间劈成两半。 痛苦令它嘶喊、尖叫,超越人类听觉分贝的台风咆哮差点令现场的白大褂们聋掉。 为什么,为什么它没有感知到那人的气息? 一名高级研究员忍不住跪了下来,捂住耳朵求饶:“救救,救救我……我需要帮助!” 其他人定睛一看,他的耳道里竟然在往外喷血!鲜红色的喷泉很快将整套防护服淹没,他彻底成了血人。 它巨大的触手在半空中疯狂地挥舞,很快又将两个人掀飞。砰!人砸在墙上,像肉饼一般缓缓滑落。 紧接着,那无数根触手开始重重地拍打玻璃。这里逼仄的空气令诺斯克窒息,它像原始野兽般发泄着愤怒,要令这群关押它的人类受到教训—— “咯——啦——” 本就不堪重负的玻璃裂纹密布,摇摇欲碎。 “手术先到这里,剩下的人收尾。”史密斯匆匆说完,便转身开门第一个跑了出去。 可他刚走出两步,就迎面撞上了王景山。 “警官,你不能……”史密斯试图阻拦。 可王景山还是不顾一切地闯了进去。 他看见工作人员正在给它注射药剂。他们用万计数的高伏电压控制住它,强烈炽热的电流让它的肢体开始弥漫出一股焦味。而就在它无比狂躁时,它也看见了他。 四目相对,它忽然安静下来。甚至,悄无声息地将几只染了血的触手藏进身后。 一双猩红的恐怖眼球,转了转,变得温吞而乖顺,小心翼翼、可怜巴巴地望向他。 全场一片寂静! 王景山怀抱一个快递盒朝它飞快地奔跑而来。他一个助跳,穿过碎裂的玻璃,就这样一头扎进了大章鱼冰冷的触手堆里。 那些触手蠕动着,以从所未有的温柔围绕他成为一个圈。 白大褂们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约而同地神情呆滞。 “抱歉,我来晚了。”王景山喃喃着,又哭又笑,左手摸索着诺斯克柔软湿滑的身体一路往下。 “我继续给你清理。” 他打开快递。里面赫然是一套崭新的专业藤壶清理工具。 ===第14章 14 电影 14 这套藤壶清理工具是王景山几天前从购物平台下单的,牌子、款式都一模一样。 他刚拿到快递时很吃惊。直到保罗解释说,快递是后勤部日常上岸补给时顺便帮他拿的。 也因此,王景山猜测他们现在并没有远离章鱼岛。 还有逃跑的机会。只是他的计划必须得有诺斯克配合。 “还不滚?”王景山转头狠狠瞪了白大褂们一眼。 诺斯克的触手也很配合地巍巍颤而起,似乎下一刻就要向他们扑来,威吓性满满。 “救命啊啊啊——” 白大褂们顿时争先恐后地逃离实验室。 水池防爆玻璃已经碎裂了一部分。这也意味着,再没牢笼能关押住大章鱼。如果它想,它可以轻而易举地结束他们所有人的性命。 随着大门缓缓关上,实验室里只剩下了他与它。 王景山瞥了眼天花板的监控器,并没有急着与诺斯克商量逃跑的事。 他仰起头检查着它的身体,发现它身上沾了不少蓝色的液体。 “这是你的血?”他指尖轻轻蘸了一点问。 诺斯克点了点头,“是…的……” 大半个水池里的水都已经被染上了类似的淡蓝色。王景山看着这一幕,心揪疼。他又摸了摸诺斯克软乎乎的触手,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诺斯克:“还…不…错……” 王景山:“你想吃东西吗?” 诺斯克点头,“我…饿…了……” 王景山松了口气。既然它有了食欲,手术大概成功了。 水池里的水已剩下不到一米,还有不少活鱼在游动。 王景山弯下腰捉了几尾。他拿着鱼,掂起脚尖想喂到诺斯克嘴边,却发现还隔着很远。 “谢…谢……”诺斯克用触手接过那几条鱼,背对着他张开血盆大口吃掉。 咀嚼和吞咽的声音在静谧空间内不可避免。 王景山怔了怔,问:“诺斯克,你为什么要背对着我?” 诺斯克庞大的身躯僵了僵。 过了一会,它小声说:“我…怕…吓到…你……” 诺斯克知道自己吃东西的样子不是那么好看。 甚至,可以说是丑陋。 “没关系。你尽管吃,不会吓到我的。”王景山轻轻抚摸了下它。 他现在看它,怎么看都觉得可爱。 接着,诺斯克自己吃掉了池子中剩下的活鱼虾蟹。 它还比较挑剔,如果是死掉的,动都不会去动。 王景山全程观察着它的状态,发现它大概还没吃饱,便对着监控喊让史密斯再送些食物进来。 十几分钟,食物送到。 不过这次运送食物的不再是白大褂,而是一群全副武装持枪的士兵。 整整六大桶鱼虾,诺斯克几口就炫了个干净。 “吃饱了吗?”王景山问。 诺斯克可怜地摇了摇头,“还…饿……” 于是一桶又一桶的食物继续被送进来。诺斯克的胃就像无底洞般,永远不会感到饥饿。 监控后的白大褂们表情变了。 “教授,这已经是我们五年的食物储备量了。它要再这样吃下去……我们会破产吧?”一名高级研究员忍不住道。 其他人纷纷附和。照怪物这样的吃法,不出三天,他们全艇舰内的粮食存货都得被掏干净。 一名研究员更是提议:“不如我们想办法把它杀死,运送尸体回国解剖。” 史密斯淡淡道:“让它吃。海底鱼类资源很丰富的,安排士兵们去捕鱼。” 史密斯是绝不会让它死的。 否则,他也不会花那么大代价救活它。 毕竟光刚才那场手术的消耗换算成市值就已超过千万金币。 而另一边,趁诺斯克干饭,王景山也在低声跟它商量怎么逃跑。他并不熟悉这艘潜水艇的构造,但从餐厅、教授宿舍逼仄的小户型来看,潜水艇大部分空间可能都用来容纳这间实验室了。 想要找到出口,很容易,只要看诺斯克是如何进来。 面对他的询问,诺斯克甩起一根触手指了指后面,回答:“我…就是…从这里…被…拖进来的……” 王景山淌水过去,用手触碰水池尾部,接着,又敲了敲。 全部都是硬邦邦的钛合金金属。并且,从墙壁沉闷的回声分辨,金属层最少有一米厚。 王景山转身看向诺斯克。 似觉察到他内心所想,诺斯克迟缓地说:“我现在…还…没有力气……要等几天…恢复……” “没事,你先好好休息。”王景山说。 起码,他看到了逃出这里的曙光。 诺斯克平均每天要吃三顿,每顿能吃小半吨鱼虾,是名副其实的吃货。 士兵第二次进来送餐时,给王景山带了一部传呼机。 在听说史密斯打算通过这部传呼机与他联络后,王景山笑了。 他朝监控器竖起中指,嘲讽道:“大教授,现在不敢进来了?” 史密斯的声音通过传呼机响起,“王警官,你没必要这样敌视我。诺斯克的手术很成功,只是还有些后遗症,现在的它没有自主捕食能力。待它完全恢复,我自然会放你们离开。” 王景山:“呵呵。”我信你个鬼。 随后,史密斯陈述了他的条件。 “我会继续给你们送餐,保证你们身体机能的健康以及之后的自由。而我只需要你与诺斯克配合我进行一个实验。” 王景山沉默了一会。他想起室内随时可以释放的雾气,主动开口问:“什么实验?” 史密斯说:“很简单的。我只是想测试一下诺斯克的智商与情感共情能力,接下来几天,我会安排你们约会。约会项目大致是一起看电影、听唱片、学算术……等等。除此之外,不需要你做其他事。可以吗?” 王景山:“……” 约会。也亏史密斯想得出这个词。 “行。”他爽快地点头,“只是我也有一个小小的要求,能送台游戏机进来吗?” - “呼……有了工具一下趁手不少。” 从诺斯克身上爬下来,王景山站直伸了个懒腰。 花了大半天时间,他已经把诺斯克后背的藤壶全部清理干净。 说实话,这个活计挺累人。 但王景山却乐在其中。清理藤壶的过程让他觉得十分治愈。 诺斯克温顺地看着他。 如果章鱼能有尾巴,大概此时它的尾巴摇得正欢。 “谢谢…老婆…老婆…刚才…让我…好舒服……” “等等,你刚才叫我什么?!”王景山猛地回过头。 诺斯克:“老婆……” 王景山简直气笑了,一只手叉腰,另一只手指着它问:“你知不知道老婆是什么意思,就敢这么叫我?” “我…知道……”诺斯克磕磕绊绊地说:“格雷…教过我……” 王景山看它那懵懂纯洁的样子,气一下就消了。 “哎。”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格雷怎么净教你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乱七…八遭?”诺斯克歪头。 王景山:“总之,我不是你老婆。” 诺斯克奇怪道:“那…我的…老婆…是谁?” 王景山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诺斯克忽然就变得坚定起来。它目光炯炯地盯着他,语气肯定:“你…就是…我的…老婆……” 王景山:“……” “算了,你开心就好。”他寻思自己跟一只大章鱼计较什么。 接下来,按照史密斯的要求,他们要一起看电影。 士兵提前将投影装备送进来,安装在对面墙上。 触手将王景山送到了诺斯克的肩膀上。 为了避免他滑下去,几根触手萦绕在他四周,替他搭建了一个类似于沙发的观影座位。 “电影…是什么?”诺斯克很兴奋地问。 王景山指着前方的投影幕布,说:“是会动的影像视频,一般用来记录故事。” 实验室内灯光暗下来。 “登登登——”伴随片头音乐,一帧帧色彩斑斓的画面出现。 诺斯克眼睛一眨不眨,看得十分专注。 它看不懂字幕,但可以听懂大部分人物对话。 随着情节推进,王景山也渐渐投入到了剧情中。 这是一部爱情电影。故事讲述了安格拉帝国公主某天被一头恶龙掳走,皇帝给全国勇者发布招募令——谁能带回公主,谁就能娶公主为妻,并获得万两黄金和男爵爵位。 于是,无数勇者前往森林想要救回公主,但没有一人成功。 直到一名来自瓦扎国的英俊骑士。他骑着白马与恶龙搏斗,手扛一门高科技大炮直接轰掉恶龙老家,最终救下了公主。 骑士与公主终成眷属,恶龙苟活在森林中奄奄一息,孤独死去。 很俗套的美女与野兽故事。 王景山觉得有些无聊,看到后半截甚至打起了哈欠。 诺斯克却看得津津有味。 “你看得懂吗?”王景山问。 诺斯克点头,眸光亮晶晶:“好…看!” 王景山让触手把他放回地面。他拿了个小框子,捡了些中午剩下的炸鱼装进去。 诺斯克:“我…现在…不饿……” 它不想吃东西,它想继续看电影。 王景山说:“这是给你准备的爆米花。” “爆…米…花?”诺斯克看起来很困惑。 “人类喜欢一边吃爆米花一边看电影。”王景山指挥着触手重新将自己送到诺斯克肩膀上。 它继续沉迷剧情,他便时不时拈起一只小炸鱼送到它口器旁边。 诺斯克下意识张开口,任由他投喂。 它咀嚼着。 唔……这感觉,好奇妙。 王景山:“对了,我问你一个问题。格雷的父母,是你杀的吗?” 格雷的父母。诺斯克思考了好一会,才想起他们是谁。 “不…是……”它慢吞吞地说:“格雷…拜托…我…杀…他们…我…不…想……” 它的心神全在电影上。 那块小小的、会发光的方块,比鲜美的沙丁鱼更诱惑着诺斯克。 甚至等到影片结束,它还一脸恋恋不舍,哀求王景山: “我…可以…重新看…一遍…吗……?” 四目交汇,看着它孩子气的模样王景山不禁扬起唇角。 “下次再看吧。”他起身打开灯说:“现在我们来听音乐,然后我教你怎么打游戏。” ===第15章 15 冒险 15 原先空荡冷寂的实验室角落现在堆满了东西。 有一块立式教学白板、一碟唱片、一部老式复古唱片机,还有两台可以连接投影屏幕的游戏机等等。 据说在瓦扎国,唱片机已经完全淘汰了。 但在安格拉大陆,它仍然流行于贵族社会。 王景山以前便有一部唱片机。是父亲送给他的十八岁成人礼物。 想起往事,他心里有些黯淡,面上却没有显露丝毫,上前拿起一张唱片放入质感高级的黑胶唱片机中。 诺斯克好奇地望着他手里的东西,“这就是…音乐…吗?” “准确来说,这是创造音乐的东西。”王景山举起一张唱片向它示意:“人类通过这些机械碰撞出旋律,音乐的雏形。” 诺斯克看起来好似已经迫不及待了。 要给它听什么音乐呢?王景山在思考。他的指尖从厚厚一沓唱片集中掠过,最终抽出三张。 John Lennon的《(重头来过》,An Ja的《看着我》, JOE pass的《Joe\'s Bes》…… 这些都是他精心挑选的,他以前最喜欢的曲子。 诺斯克问:“音乐…是什么……?” 王景山回答:“音乐是奇迹。” 他给机器插上电,随后抬起唱针。咔——吱——唱针沿着沟槽游走。叮铃铃的前奏吓了诺斯克一跳。它昂起巨大的头颅,紧张又警惕地打量四周。 但男歌手低沉悦耳、富有节奏韵律的歌唱很快就像熨斗抚平了诺斯克的不安。对方在吟唱安格拉大陆的语言,它能听得懂。接着是反复砰砰、咚咚的打击乐。背景中架子鼓、萨克斯等乐器的缠绵,对它而言却是新奇的。为什么这一切融合在一起,听起来是如此美妙,令它心情愉悦? “滋…滋滋…滋滋滋……” 【但我们的爱仍然特别】 【我们一起去冒险一起去飞往海角天涯吧……】 王景山看到诺斯克跟着摇头晃脑,轻哼出声,他微笑起来。 “喜欢吗?” “喜…欢……”诺斯克猩红的竖瞳像镀上了一层钻石般晶莹灿亮。它一动不动地坐着,在聆听音乐。这动听、高低起伏、时而如海浪声波涛汹涌,时而又像蓝调深海中那样平静的音乐。 王景山倏地瞪大了眼睛。 只见它的身体渐渐地,又从深红变为了那天美丽绝伦的透明质感。诺斯克皮肤发出的光,将整个水池的颜色都渲染成了一种仿佛不存在于这个世界,足以震撼视网膜的丝绒彩色调。画家会说,这是生命诞生的色彩。科学家会说,这是宇宙。红的、绿的、橙的、蓝的……它们最终像滴水汇入大海,重合,变幻,蜿蜒昳丽,无始无终。 监控室中, “它能听得懂音乐!”高级研究员吞咽了一口口水,不可思议道:“难道,章鱼也能具备人类的情感?” 另一名研究员吐槽:“别说音乐了,它连电影都看得懂。” 史密斯:“它不止是章鱼。” 他凑近凝视着屏幕,右手则伸进领口里紧紧握住了十字架。 神啊。他感受自己脆弱的灵魂祈祷着,震颤着,恐惧着,双膝发软,下一秒就要失控跪地。他像在透过显示器,注视着一个动人心魄的魔鬼、一次疯狂的诞生。 - 对于诺斯克会听音乐这件事,王景山并不惊讶。他早就亲身体会到,它具有人类的情感意识。它懂得悲伤、喜悦,知道愤怒、惧怕、害羞、寂寞…… 诺斯克就像一个初生的高智商婴儿,懵懂,却又对世间万物非常敏.感。 他教会它打游戏。 第一局是王景山赢,但从第二局开始,战况就完全由诺斯克占据上风。 人只有一双手。它有无数双,能够轻而易举地掌控一台小小的游戏机。 “游…戏…太…好玩了!”诺斯克兴高采烈道。 王景山并不意外它会变成网瘾少年……不,少鱼。 他自己也喜欢打游戏,可以理解这种刺激感的确会令人上瘾。只是诺斯克的学习能力超乎了他的想象。自那以后,他再没有在游戏上赢过诺斯克。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王景山陷入沉思。 “我能说你们种族的语言吗?”王景山忽然问。 “嗯…?”诺斯克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个,停下了在玩游戏机的触手,转过头看着他说:“应该…可以……” 章鱼语是海底世界一种最神秘的语言体系,人类根本无从破译。 不过在王景山怀上它的崽崽那一刻起,便自动获得了一些它们种族的灵魂天赋。 “滋…滋滋滋。”王景山试着模仿诺斯克说话,可是从他喉咙里钻出的只能是无意义的哼哧。 诺斯克的一根触手指了指水池说:“你…要在…水里…才能跟我…交流……” “那要把水池里的水再重新放出来吧。”王景山想了想说,“我会游泳,可是最多只能憋气两分半。” 诺斯克:“你试试…你现在…可以…在…水里…待…很久…” 王景山有事情想问诺斯克。 但他不想被史密斯听到他们接下来的谈话内容。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按钮,重新将水池灌满了水。 哗啦啦。咸腥的湛蓝色海水冲了进来,瞬间淹没了诺斯克三分之一的身体。 原先碎裂的玻璃已经被士兵们重新维修过了,不用担心漏水。 王景山粗略估计水深超过两米时,便脱掉上衣潜了进去。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他瞳孔骤缩,发现自己竟然能在水里顺利呼吸!就好像,他的身体里也长出了人鱼一样的鳃器官。 是诺斯克的原因吗? 他隔着海水,与它遥遥对视。 诺斯克:“我没骗你吧。” 在海水中时,落在王景山耳朵里的声音不需要自动翻译成人类语言,它说话的语气节奏显得自然流畅很多。 王景山张了张嘴,咸味的海水灌进唇腔,又自然地吐出。 他几乎无师自通般就懂得了该如何说出诺斯克种族的语言:“是你让我拥有这种水下的天赋?” 诺斯克点了点头。 王景山挥舞双臂,游动着靠近它。 “我大约半个月前曾获得一张邮寄的卡牌。上面说我参与了一个攻略你的游戏,这张卡牌…也是你寄给我的吗?”他问。 诺斯克迷茫:“攻略…是什么意思?” 王景山思考了几秒,说:“就是俘获,得到你的意思。” 诺斯克认真地看着他,“可我已经是你的了。” 噗通、噗通。 明明身处水底,王景山却好似听到了自己心脏狂跳的声响。 总感觉再这样下去有什么会偏离轨道。 他移开视线,低声说:“我们先商量一下逃出去的事情。” 诺斯克:“好啊。” 王景山说:“等出去以后,我们不要待在章鱼岛了,一起去找个无人的地方生活怎么样。” 反正他已经被帝国放弃。那份他曾经视若生命热爱的工作,现在似乎也没有了继续下去的必要。 诺斯克:“好啊。” 王景山:“你除了好啊还会说别的么。” 诺斯克停顿了几秒,“好嘞!” 王景山:“……” 他想说,与诺斯克相遇的这段旅程几乎让他的人生、观念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即便眼下是前途未卜的阶下囚生涯,王景山也从来没有后悔过收到那张神秘卡牌。 可能每个人内心深处,都曾幻想过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奇幻冒险。 王景山扪心自问,他是否决定了要与一只大章鱼展开一场冒险? 好像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诺斯克眼巴巴道:“老婆,我可不可以打游戏?或者,看电影也行。” ……就是这只大章鱼不太聪明的亚子。 王景山浮出水面,抹了把脸说:“我们先来做算术,做完再玩游戏。” “好吧。”诺斯克那么大一个身躯耷拉着,似很委屈。 王景山硬下心肠,问它:“1加1等于几?” “2。”诺斯克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这不是给小学生做的题目吗?”格雷很早便教过它。 “……” 王景山当然不会说他把它当成了小学生。 他火速换了一本数学题。只是这本高等奥数,他并不觉得诺斯克能做出来。 上面可说是,这是数学系博士专用教材。 “你试试看解答这个。”王景山特意选了最难的一道题,把详细矩阵图画在白板上。 诺斯克只瞥了一眼,便抬起触手在板上歪歪扭扭地写出了答案。 “靠!” 王景山难以置信地对比了好几次正确答案,一模一样。 “你是怎么做出来的?”他忍不住问:“你的解题思路是什么?” 诺斯克疑惑,“这个…还需要…思路……吗?一下…就…知道了。” 王景山:“……” 他怀疑它在凡尔赛,但他没有证据。 不过这件事也确确实实地证明了诺斯克的高智商。 对此,史密斯解释是因为它有三个大脑,运算起来等同于三台精密结构的计算机。 到了饭点。 看到诺斯克吃那么香,王景山却没什么胃口。 菜饭他一口未动,只吃掉了两个酸涩的青苹果。 诺斯克温柔地注视着他,“多、多吃点。” 在它的固有思维里,孕期雌性应该大量进食。 “我不想吃这些。”王景山也很纳闷,明明以前自己并不挑食,只能猜测,也许是潜水艇内低压密闭环境让他的口味发生了变化。 诺斯克歪头:“或许…你…想…吃…我…吗?” 王景山打了个冷战,“不了,谢谢。” 他选择拿起通讯器,拨通内线叫餐电话:“那个,我想问一下,您这边餐厅有提供腌菜吗?对对,如果有的话,越酸越好。” …… 一晃又三天过去。 一人一章鱼在实验室内的日常生活其实十分单调。 王景山每天一觉起来除了吃喝,就是陪诺斯克看电影。偶尔也下下国际象棋。不打游戏。 因为无论诺斯克怎么哀求他,他都坚定不移地拒绝跟它打游戏。主要这方面诺斯克确实有点没情商,丝毫不懂得谦让。次次都输,这换谁谁陪玩肯定都不愿意。 有一句话说,电影发明以后,人类的生命比以前延长了至少三倍。① 通过看电影,诺斯克对人类社会的认知与日俱增。 史密斯给他们提供了很多片源。 悬疑、动作、恐怖、喜剧、科幻、动漫……各种类型,应有尽有。 王景山发现,在诸多类型中,诺斯克最偏爱爱情电影。 自从看了爱情电影,它会经常问他一些很稀奇古怪的问题。 比如,“为什么…人类要结婚好几年…才能生宝宝?” “这两个人…吃饭的器官…贴在一起…是干嘛呀?” “爱情…就是…一起…在…床上…打架吗?” 这种教育幼稚园小盆友的使命感令王景山很头大。 他一边思考着怎样才能不带坏纯洁的大章鱼,一边给它科普人类爱情的流程: “一般来说,人类需要经过谈恋爱、结婚等流程,才能够怀孕生子。所以孩子也被誉为是人类爱情的结晶。” 诺斯克问:“如果…没经过这些…流程…就…让…人怀孕了…怎么办……?” 王景山肯定道:“那就是在耍流氓。” 诺斯克一惊,顿时整个巨大的身躯都吓得在水池中发抖。 原来它们种族正常的繁衍行为,对那人而言是耍流氓。 呜呜呜完蛋了。 王景山会不会讨厌它? 不行,它不能被他讨厌。 无数想法从诺斯克三个大脑一闪而过。 最终凝聚为一个严肃的问题——现在补上前面的流程是否还来得及? 它回想起人类有一句古老的谚语叫做先上车后补票。唔……应该可以的。 不过在此之前,诺斯克知道自己得先变成人类。 ===第16章 16 变人 16 电影可以让人学到许多知识,章鱼也不例外。 最早从《恶龙与公主》这部片子,诺斯克便悟出一个道理——人类恐惧、厌恶与他们不同的异形生物。 恶龙对公主再好,甚至愿意为她奉上自己所有的珠宝,公主最终也还是选择了骑士。并且,在结局中毫不迟疑地命令骑士杀掉恶龙。显而易见,她对恶龙没有任何感情。 而另一部爱情电影《我与龙相爱的那些年》中,男主同样是恶龙,只因为它变成了人类英俊高大的样子,就把公主迷得神魂颠倒。即便后来有屠龙者费劲千辛万苦将她救走,她也要自己偷偷跑回山洞跟恶龙过日子。 差别就是这么明显。 诺斯克因此就明白了自己得先变成人,才能虏获公主(划掉),王景山的芳心。 而且它变成人的长相,越“英俊”越好。 但是诺斯克对人类的长相没什么概念。 在它看来,所有的两脚兽长得几乎都一样,都是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 放眼望去,满屏马赛克。 而在这众多马赛克中,唯独王景山是不同的存在。 诺斯克发自内心地认为,王景山是它见过地球上最好看的人类。 所以,自己要变成王景山这样吗? 好像不行。人类并不喜欢跟他们长得一模一样的生物。 诺斯克忧郁地想,人类真是矛盾的综合体。 他们一边渴求伴侣和自己有相同之处,一边又希望伴侣与自己不同——据说这样,才能保持长久的新鲜感。 当然现在摆在诺斯克面前的是一个更致命的难题。 它没变过人。它不知道该怎么变成人。 它想啊,想啊。三个脑壳都快转冒烟了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 “等等,诺斯克你在干什么?”王景山忽然道。 诺斯克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几只触手不知何时钻进了装食物的桶里。 这是诺斯克陷入思考时的习惯。 它总是喜欢把触手、身体伸进密闭的空间里,这种方式会让章鱼很有安全感。 “抱…歉……”它想悄悄把触手再伸出来,但是堵住了。怎么拔都拔不出来。 诺斯克有点急了。 整只大章鱼唧唧唧地在水池里乱转,溅起的水花堪比滔天巨浪。 王景山抚额,“诺斯克,你是不知道你有多大吗?” 诺斯克硕大的头颅心虚地垂了下来。 王景山严重怀疑,它对自己堪比哥斯拉的体型没有清晰认知。 “咱们就说,你又不是茶杯章鱼,下次不要往这么窄的地方钻了……”王景山手脚并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帮着它把触手拔了出来。而那个蓝色塑料桶也五马分尸从中间裂成了碎片。 诺斯克小声说:“我…以前…是…可以…钻进去的……” 王景山:“什么时候?” 诺斯克:“小时候。” 王景山不信。在他看来,诺斯克这种太平洋巨型章鱼一定在刚出生时就无比大了。 诺斯克触腕倔强地比划,“真…的…!你…见…过…我……” 王景山:“我什么时候见过你?” 诺斯克:“六…年…前…在…海…边……” 王景山脑海里灵光一现,想起了自己在人工岛沙滩边曾经放生的小章鱼。 “我当时扔回海里的那只是你?”他不可思议道。 诺斯克点了点头。 王景山没想到这世上竟然有这么巧的事。 一切都串联了起来。难怪,他会收到那张卡牌…… 原来早在那时,他与诺斯克就有了渊源。 “咳咳。”王景山手握成拳掩饰般抵在唇边忍笑,不得不承认,“你那个时候确实挺小的。” 他一只手就可以握住。 诺斯克:“你…救…了…我…谢……” 王景山打断它,“不用谢,举手之劳。” 章鱼的寿命能有几年呢?王景山不禁有些感慨。 他从高中毕业到现在工作,不过短短六年,却是诺斯克的一生。 要不是动了那个手术,诺斯克可能已经挂了。 王景山后来问过史密斯教授,它还能活多久。 史密斯回答,“目前我们也不知道。但章鱼是一种不会老去的生物,如果它没有自杀机制,可能可以永久延续生命。”也就是达到真正意义上的“永生”。 永生。 这个人类亘古的梦想,王景山并不怎么在意。 他在意的是自由,该如何和诺斯克逃出这里。 他们在水中悄悄聊过许多关于逃亡的话题。 诺斯克第一次谈及它的家,一艘位于马里海沟深处的沉船。它说以后要带王景山一起回去,它收集了很多宝贝,统统送给他。 王景山也很激动。千年前的沉船,总感觉会有宝藏! 要是能搞点古董、金子之类的,他与诺斯克后半辈子就不愁吃喝了。 不过诺斯克有一点担心,“你…愿意…跟我…一起…吗……?” 它害怕王景山最后会选择回到人类社会。 “当然。”王景山毫不犹豫道:“我愿意。” 这也是他第一次提起自己的家庭。 王景山的母亲是一名探险家。她很早便抛夫弃子去世界各地流浪了。 他幼年时曾幻想过去找她,但最终不了了之。 父亲没有再娶,就这样,在规矩森严的旧式贵族亚裔家庭中,父子俩相依为命。 长大以后王景山继承了父亲的意志,成为了一名伟大的帝国警官。 他父亲是帝国警署局长,他的未来前途本该一帆风顺。 但一年前发生的意外却把王家拖入了深渊。 王父被人举报与瓦扎国勾结,并因涉嫌亚科斯人工岛的建设投资被判卖国罪,在即将退休的年纪锒铛入狱。他本有澄清的机会。但后来在狱中上吊自杀,就成了认罪确凿的证据。 那段时间王家不少人都在骂他。 他是一死了之,却给整个家族留下了烂摊子。原先紧密相连的宗族瞬间支离破碎,一支庞大、古老的亚裔贵族,就此消失在安格拉大陆历史长河中。 而在这样惨淡的境遇下,王景山唯一能做的,竟然只是逃避现实。 他卖掉了所有值钱的东西,包括那台珍贵的唱片机,独自躲进出租屋里没日没夜地打了快一个月游戏。 王景山想过要不干脆跟母亲一样去四处流浪算了。也许,他骨子里也继承了她躁动的基因,不安于沉闷平凡。 可最后还是在朋友、同事的劝说下重新开始工作。 然而这份警官工作的意义是什么呢。 史密斯随便释放的一个雾气弹,就可以令麦尔肯警官消失。 王景山决定,等回去把这个案子解决掉,他就要辞职。 从此回归大海与诺斯克过无拘无束的日子去。 他没什么不可以放弃的。并且已经打心底准备好开始新生活。 - 时间到了第五天。 诺斯克的体力恢复得差不多了,眼看就可以开始实施计划,但是一人一鱼忽然得知一个消息,他们不需要逃亡。 因为,史密斯亲自打来电话说今晚会放他们出去。 自由来得太过容易,王景山有些迟疑。 史密斯却说:“我本来只想对诺斯克这类新型物种进行研究。假如真到了瓦扎国境内,它免不了被解剖的命运。我并不想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何况,王警官,我认识你的父亲。” “我的父亲?” “是的。您的父亲当初给予了我们研究所很大便利。要不是他的帮助,我们不可能在亚科斯建立人工岛。看在他的面子上,我也应该放你回家。” 史密斯的话,确凿证实了他父亲确有着通敌国之罪。 王景山握紧拳头,又缓缓松开,最后苦笑了一下。 家? 他哪里还有家。 “麦尔肯…是你杀的吗?”王景山低低地问。 史密斯:“我不认识他。” 王景山:“可是我亲眼看着他朝浓雾中走去。” “那我就不知道了。”史密斯:“准备一下吧,吃过晚餐,我就让保罗送你们回去。” “王警官,您的食物到了。” 王景山心不在焉地吃完了士兵送来的亚裔餐点。 潜水艇内的厨师制作中餐的水准一流。 他以前是不吃中餐的,但最近口味发生了变化,尤其喜欢吃番茄炒蛋。 另一边,诺斯克也在沉浸式干饭。 吃得越多越好,它趁机存储热量,这样等下才有精力带雌性回家。 吃饱喝足,王景山忽然感觉头有点晕。 接着,浑身虚软提不上劲。 这种感觉昏昏沉沉地……仿佛有一只大本钟,在他的视野前不断摇摆。 他的眼皮开始打架,不受控制地坠合—— 等等。我不能睡,我过会还要跟诺斯克一起离开这个鬼地方。 我为什么会这么困? 王景山终于意识到,这是史密斯的陷阱。 他嘶吼着,想要发出声音提醒诺斯克: “快……”逃…… 然而水池中的大章鱼,却早先他一步沉沉睡去。 迷药是按食物分量放的。 它吃了太多鲜鱼,摄入的剂量足以使人致死。 “教授,您接下来要把他们继续关押吗?”保罗有些迷茫地问。他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教授不想放他们自由,却又要制造这一出。 史密斯没有回答。他抱着一个纸箱走进实验室,按下了关门键。 “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门关上的一刹那,望着水池中的庞然大物,史密斯面色涨红,呼吸急促。 他终于等到了这个时刻。自从大学时接收到克鲁苏的旨意,史密斯便明白,他注定要承担让神觉醒、降临于这世间的使命。 只要打开那扇神秘的石门,克鲁苏就会苏醒并重新支配世间。 史密斯打开纸箱,换上一身黑袍。 接着,他用粉笔在地上画了一个诡秘、充斥着各种繁复异族文字的白色圆圈。 滋啦——围绕着圆圈的蜡烛熊熊燃烧,火焰升腾而起。 王景山便被扒光了躺在这堆蜡烛、这个圆圈的正中央,作为奉献给神的祭品。 此时王景山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他双眼睁开一条缝隙,依稀看到史密斯用刀割开自己的腕,将鲜红的血液洒在圆圈周围。 “我们在海中的化身啊,愿你的名受显扬,愿你的国来临,愿你的旨意奉行在拉莱耶,如同在伊哈·恩斯雷。①”伴随他越来越激昂的声音,圆圈竟然真的升腾而起,变成了如地狱般的暗黑色,刺痛着王景山的双眸。那是一种赤.裸.裸,静态的恐惧。就好像仰望庞大宇宙中微小的一粒星辰,或是身患绝症只能在床上等死。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半空中被硬生生撕裂开了一道口子。 大量浓重的雾气蔓延而出,幽魂尖叫,足以令灵魂恐惧的怪物怒吼……就好像,里面隐藏了无数恐怖可怕的东西。一只森白、只剩下骨头的手吃力地伸出,随后它又被后面的什么生物给唰地给拖了回去。 这下,王景山什么都明白了。 史密斯是要给诺斯克举行仪式,以此召唤克鲁苏之神。 一位海洋科学家,竟然是邪恶、狂热的信教徒! …… 混沌间,诺斯克似乎听到了一声古老、如发自深渊的召唤。 祂要借用它的身体,降临于世。 诺斯克:“我有什么好处吗?” 祂愣住了,大概从未想过有东西胆敢向自己索要好处。 诺斯克模仿着电影里学到的台词,惟妙惟肖:“想白嫖?给老子滚!” 祂出离愤怒了,散发着压倒性的气息想要接管这具蝼蚁的身体。然而在祂靠近它心脏的瞬间,却被一道陡然冲出的金光浇熄得灰飞烟灭!光焰所到之处,一切都燃烧起来。 “滋,滋,滋。” 祂惊恐地蠕动挣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化为苍白的烟尘。 异时空大门自半空合上。啪嗒,只掉了满地碎裂的深绿色污秽液体。 那股神秘的力量是什么? 临死前,祂震撼、迷茫又不甘地想,这世上怎会有比神明更强大的力量? 实验室内,一双猩红色的竖瞳静静地看着白人男子。 史密斯感到了一种浮动的恐惧。 他腿肚打着颤,慌张地后退,却不小心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神、神,我也是您的子民…请求您的宽恕……” 诺斯克歪着头仔细观察了一下史密斯的头、脸、身子。 唔,它依稀记得好几个白大褂曾赞美过这家伙的长相,说他英俊。 既然如此……诺斯克居高临下地向他伸出了深红而黏稠的触手。 “啊啊啊——!” 门外。 保罗听到一声响彻云霄的尖叫,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 王景山再次醒来,是在一张狭窄的小床上。 他立刻起身,头却碰到了上方的木板。“嘶……”他倒吸一口凉气,余光扫到房间内熟悉的摆设和那扇蓝色窗户,瞬间就知道了自己在哪里。 他搬起桌上的兰花,狠狠砸向地面。 就在下一瞬史密斯端着热粥进来时,王景山直接冲上前扇了这个道貌岸然的教授一巴掌,把人压在地上,用打碎花瓶的一块锋利碎片抵住男人脆弱的脖颈:“说!你把诺斯克怎么了!” 在王景山凶恶的注视下,史密斯教授成熟英俊、深邃的脸蛋泛起霞粉般的红。 他调整了一下眼镜歪斜的角度,慢吞吞地回答:“我…是…诺斯克。” ===第17章 17 救人 17 狭窄的宿舍内,两人面对面相视而坐。 诺斯克向王景山磕磕绊绊地解释了自己变成史密斯的经过——包括祂试图占据他身体的那件事。 这一切太过魔幻—— 导致王景山在看到史密斯摘下眼镜,眼睛变为猩红色的竖瞳后,才终于相信了它的话。 他心想,难怪史密斯身上诡计多端、充满智慧的气质一下就变得不大聪明起来。 “所以,你吃掉了史密斯?” 诺斯克拼命摇头,“我…我不是…故意的…是他…先…伤害…我……” 它试图装作可怜巴巴的委屈样。 只是顶着这张跟史密斯一模一样的脸孔,和从前比起来效果天差地别。 王景山叹了口气,反过来安慰它:“没关系,你不必内疚。” 在他看来,史密斯也是活该。 王景山隐约记得一点昏迷前的场景。 白圈、繁复神秘的文字、烛火、念经似的吟唱……那诡异的一切无比真实。以至于他现在回想起来都有一种毛骨悚然的冰凉感。 对方似乎把他当成了某种祭品。要不是诺斯克及时阻止,他可能已经去见老爹了。 所以王景山对它十分感激。 但同样,他也很愤怒。为了找出真相,他开始翻遍史密斯留下的书籍和手札。 “怎…么…了?”诺斯克盯着他的脸,很容易就留意到了他的神情变化。 王景山喃喃:“麦尔肯警官,可能还活着。” 诺斯克:“他…是…谁?” “我的同事。我们之前都以为他死了。”王景山深呼吸,接着翻页,指着日记手札上的一行字说:“但现在看来,是史密斯在那天擅自祭祀打开了异世界大门,于是浓雾涌出。我当时亲眼看见他走入雾中,大概是误入了异世界。” 诺斯克:“那…我们…去找,你的同事。” 在吃掉史密斯之后,不知不觉,它说话的流畅度高了许多。 王景山沉默了一会。 他想诺斯克可能是没看到时空裂缝出现的那一幕。 那个异世界仿佛存在无数恐怖。麦尔肯警官是否……还活着,都是一个未知数。 王景山思考片刻后,还是决定要去里面救人。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即便是一具尸体,他要将其带回来! “实验室里的圆圈还在不?”他问。 诺斯克:“我没动过,应该…还在。” “你的普通话越来越流畅了。”王景山没忍住想rua一下他的头,但是还没触碰到金色的头发,又赶紧收了回来。 诺斯克有点不高兴,“你为什么不摸我?” 王景山:“看着你这张跟史密斯一样的脸,我下不了手。” 诺斯克感到奇怪,忙问:“是史密斯长得不够英俊吗?” “不。”王景山面无表情:“是因为我讨厌他。” 于是这一天,诺斯克又悟了。 不光要相貌英俊,他还得变成一个不让王景山讨厌的人类。 - 史密斯的日记手札上写着这样一句话:科学之上,有更崇高、伟大的存在。 王景山知道他指的是神学。 史密斯的日记最早可以追溯到他的学生时代,早在那时候,他就通过海洋察觉到了时空裂缝。这世上极有可能存在某种媒介物可以通往异世界的大门。这给当时梦想成为海洋生物学者,并且是唯物主义观念的史密斯造成了巨大冲击。后来机缘巧合下他接触到了一些古老的观念,便开始研究神秘。 实践已经证明,研究室那个白圈确实可以撕裂时空。 不得不说,诺斯克变成史密斯形态还是有好处的。 这下是真的不需要逃亡了。走出宿舍,整个潜水艇里的瓦扎国人都对他们毕恭毕敬。 “这里有武器吗?”王景山随手抓到一个白大褂问。 白大褂看了“史密斯”一眼,在得到教授的首肯后,他毕恭毕敬地指了一个方向:“那边是我们的军.火库。” 潜水艇内别说军.火库了,连上个厕所都要刷卡。 王景山很有先见之明地在半路顺走了一名高级研究员的工牌。甚至不需要费什么功夫。因为“史密斯”,对方双手奉上。 从军.火库走出来后,王景山身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装备。反正不用钱,直接把自己武装到牙齿。枪、子弹就不用说了,他甚至还带了一门高科技大炮。 他回头看了眼诺斯克,道:“走吧。” 诺斯克快步跟上。刚变成人类,它还没有完全适应用两只脚走路,走起来有些歪歪扭扭,看起来很像婴儿在蹒跚学步。 异世界太危险了,王景山其实不想让它跟自己一起去。 但诺斯克坚定不移,揪着他的一片衣角雄赳赳气昂昂道:“如果你想要抛弃我,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王景山只能:“……”这又是从哪部电影里学到的奇怪台词。 两个人结伴说实话更好,互相有个依靠。 虽然,诺斯克不是人。 实验室内的各种摆设如旧。 没有人敢进来,连地上的粉尘都保持着原样。 王景山仔细环视四周一圈,并没有发现史密斯的身体。 连一滴血都没剩下。 看来诺斯克把“他”吃得很干净…… 诺斯克盯着地板的白圈,“要…怎么做?” 王景山从兜里掏出史密斯的手札,按照流程要先在圈内摆放活物祭品,洒血,然后高声念出召唤梵语。据说这样,神就有一定几率倾听你的旨意。 活物?他随手从桶里掏出一只拇指大小,还在欢快蹦跶的小鱼扔进去。 假如史密斯没被一口闷,现在大概会气到从棺材里蹦出来诈尸,指着王景山怒喊:你这是对神的亵渎! 可惜没如果。 王景山一边哼着歌,一边用刀划破手指。他没注意到自己血液滴落的那一刻,旁边的诺斯克眼睛瞬间就直了。比看到它最爱吃的沙丁鱼还兴奋。 好、好浪费。还不如给它喝呢。看到地板上的血,诺斯克有点委屈。 “暴殄天物。”它念叨着自己不久前刚学会的成语。 “啥?”王景山没懂它是什么意思,暂时也没空在意,先举起手札诵读起了上面抄写的梵语。 轰—— 如同几个小时前,怪圈上方陡然亮起耀眼、神秘复古的黑色花纹。 一束割裂开时空的强烈白光,直刺向王景山的眼睛。他被迫闭了闭眼,再睁开就看到一双无形的大手像撕开布料一样唰地扯开了连接两个世界的大门。 从一条缝隙,一开一合,渐渐扩大面积被扯成棱形。透露出冷冷的血色。 不知是什么生物发出的惨叫、震吼此起彼伏。 无数可怕的东西蠕动着试图往外钻。 而就在一只长着浓密铜绿色毛发,散发腐烂肉臭味的畸形爪子即将抓到诺斯克时,王景山果断抬起匕首将其斩下。下一秒,更多的怪物涌出——来不及说话,他用另一只手牢牢牵紧诺斯克,与它一起跨了进去。 而被王景山牵住手的刹那,一种如电流般微妙的感觉充斥诺斯克全身。 恍惚间,它差点一脚踏空。幸亏王景山及时拉住了它。 “小心!” 进去的第一时间王景山就扭头唰地将大门合上。这是他本来以为最难的一步。 结果却跟拉拉链似的,容易到让他感到不可思议。 塑料般浓白的雾气铺天盖地弥漫而来。 王景山的视野变得模糊不清。 从百米高空坠落,狠狠地摔在地上。 失重的那瞬他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可能要嗝屁了。然而下一秒,他一屁股坐在了柔软上。 什么东西? 王景山吃惊地低下头,发现自己正坐在章鱼软趴趴的身体上。 它是如此巨大。以至于摊开触手,就成了一张棉花糖般蓬松、安全的保护床垫。 “你,你怎么忽然又变回来了?”王景山困惑地问。 诺斯克载着他,像一艘船在雾气中移动:“这样比较方便。” 虽然沾了满手黏答答的湿液,但它宽阔的脊背让王景山感到安心。 由于空气中能见度较低,诺斯克移动的速度很缓慢。 王景山摸索着从兜里掏出一把军用手电筒,啪地打开照亮了前方的路。与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这是一片空旷、寂寥,寸草不生的黑土旷野。黑暗无休无止,湿冷蚕食着世界。而深蓝色的大海,竟然就悬浮于半空的深渊之中!这种诡异的颠倒令王景山微微张开了嘴巴。 接着,他眼前飘过雾气中如同幽灵般闪烁浮动着的灰绿色磷光。前方巨大的动物森森骨殖、腐烂的植物根茎,以及轰、隆、隆,踩着地面路过的魁梧黑粗腿肢……这一切已经超越了普通人类意识中所能构建的任何景象。 而相比于王景山感知到的这种不可名状恐惧,诺斯克显得很淡定。 它好奇地打量这个与众不同的异世界。 “等、等一下!”王景山看到雾气中突然飞过来一群古怪的红白色小虫,急忙叫住诺斯克。 那些虫子的长相酷似蜘蛛与寄居蟹的杂交体,晶莹的翅膀扑闪着,晃来晃去……因为数量太多,密密麻麻,仿若蝗虫过境。 诺斯克来不及躲避,只能打了个滚蜷缩在地上用身体包裹住王景山。 王景山深吸一口气,凭借脑海中的印象迅速翻动手札,很快就在里面找到了类似的图片素描,以及记录。 “这是兰提格斯。”他喃喃道:“上面写着这种玩意通常以祭品的血为食,吸血吃肉……” 他难以想象诺斯克被它们盯上的场景。 就在嗡嗡嗡声即将逼近时,王景山薄唇紧抿,从身后扛出大炮,直接轰地——就朝半空射去。火星四溅。一只只黑乎乎的虫子从空中掉落。一股浓烈焦味弥漫开来,有点像糊了的牛肉烤串。 不得不说瓦扎国的高科技还是很好用的。 在如此惨重的损失下,片刻功夫,剩下的虫子便吓得往反方向夺命而逃。 呼…… 看到眼前的场景,一人一章鱼皆松了口气。 咕噜。 王景山摸了摸肚子,自己竟然饿了。 他略显尴尬。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没胃口,却总是饿得很快。 诺斯克:“你饿了?” 王景山:“有点。” 它紧接着问出了那句他已经有所预感的话:“要吃我吗?” 王景山嘴角微抽,“不了,谢谢。” 今时不同往日。在认识了诺斯克后,以前无章鱼不欢的他现在已经无法再把章鱼当成入口的食物了。 诺斯克很担心,“这里没有食物,你会饿坏的。” “难道……你是嫌弃我的肉不好吃?”说到后面它有点伤心。 “不是不是,我没有!”王景山赶紧摆手,“我只是觉得,以防万一,你的触手还是得留着等会跑命用。” 诺斯克算是勉为其难接受了这个理由。 他们继续前行。 路上又遇到了一只半象半触手的巨人、一堆眼睛往下.淌涎水的白色昆虫、一些马身乌鸦脸的有翼生物……王景山总是拿着枪、扛着炮率先冲在前面。即便面对这种从未见过的怪物,他也没有丝毫退缩。可能是职业使然,他天生有一种保护别人的使命感。 虽然……诺斯克不是人。 它也很巨大。 但王景山就莫名其妙地对它有保护欲。 诺斯克偷瞄他,触手藏在后面,时不时悄无声息地伸出来帮王景山补刀。 这些看似不可战胜的强大怪物,在一人一章鱼配合无间的战斗下纷纷化作灰烬,堙入烟尘。 王景山笃定地说:“这玩意不可能是神。” 想起史密斯手札中对它们的崇高追捧,他甚至觉得滑稽,就像一场荒诞的黑色幽默。 所谓的神,竟然挂的如此轻易。 诺斯克鹦鹉学舌般重复道:“这玩意不可能是神。” 王景山给枪补完子弹上膛,又拧开两瓶盐水浇在诺斯克身上,给它补水。 “走。”他轻轻拍了下诺斯克的背脊。 记得麦尔肯警官临走前也带了一把枪,现在想来,对方还活着的可能性很大。 热武器对付那些怪物有明显的克制作用。 就这样,一人一章鱼走了快一天一夜。 水、食物都所剩无几,子弹损耗也已过大半。疲劳像夜色一样笼罩身体。就在王景山想要是实在找不到先回去补给时,峰回路转,他们在一个洞穴里发现了昏迷的麦尔肯警官。 “麦尔肯警官,你醒醒。”王景山放下枪半跪在地上,拍着他惨白的脸。 麦尔肯警官渐渐转醒,可当他睁开眼睛看到身后探过来一张深红色的巨大章鱼脸,又吓得昏了过去。 王景山:“……” “那个,要不,你还是先变成人吧。”他无奈道。 诺斯克有些疑惑,“你不是讨厌史密斯吗?” “主要麦尔肯警官好像接受不了你现在的样子。”王景山顿了顿,回头问:“或许你可以变成其他人类的长相吗?” 诺斯克:“我在努力尝试……应该可以。” 它庞大的身躯慢慢缩小,最后化作人形。 只是五官还一片空白。诺斯克暂时想象不出该如何刻画一张能让王景山不讨厌的英俊面庞。 “算了。”王景山抚额。这样好像更吓人。就让麦尔肯警官先昏着吧,他心想。 他从口袋里取出半截白色粉笔,照手札在地上画起繁琐图案的圆圈。 基本与之前的流程一样,只不过这次的活物祭品,是王景山让诺斯克去外面抓来的一只异世界虫子。 “我们在海中的化身啊,愿你的名受显扬,愿你的国来临,愿你的旨意奉行在拉莱耶……” 咔嚓—— 时空裂缝再次出现。 王景山和化作人形的无脸诺斯克一起搀扶着麦尔肯矮身快速钻入其中。 ===第18章 18 回家 18 麦尔肯在潜水艇内醒来。 他头痛欲裂,回想起前几天所经历的一切,那感觉比噩梦还噩梦。 “我、我们现在在哪儿?”他强撑从床上起来。 “在船上。”王景山安慰道:“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面前亚裔青年英俊和善的面庞,让麦尔肯恍惚间产生一种错觉——他是在做梦吗? 不,这不是梦。 他深刻地记得自己走进雾气,而后,便坠入到了一个可怕的黑暗世界里。那里有无数奇形怪状的生命体,他甚至还朝袭击自己的怪物开了一枪。 枪。麦尔肯四处摸索着口袋。 “您是在找这个吗?”王景山将一把旧式朗宁左轮手.枪递过来。 “对!谢谢你。”麦尔肯慌忙接过,赶忙拧开枪匣,果不其然,里面少了一枚子弹。 王景山给他端来了清水和食物,“先吃点东西吧。” 麦尔肯饥饿地抓起面包就啃了起来。他一边咀嚼着,含糊不清道:“是你救了我……”他隐隐记得当时好像还有一只大章鱼在。但也有可能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错乱。 王景山没说话。 他早就把史密斯手札烧了,决定从此对那个邪恶的异世界保持沉默。 麦尔肯似乎也知道自己不会从他这儿得到答案,于是没有再追问下去。 反正,能活着已经是最大的幸运。 他挠了挠稀疏的发顶,看着王景山咧嘴一笑:“王警官,几天没见,你好像变胖了。” “有吗?”王景山下意识摸了摸脸。 麦尔肯:“就是,感觉你整个人都圆润了许多。” 王景山:“……” 他出门前照了下镜子,又掀开衬衣摸了下肚子。原先凹凸不平,起伏痕迹鲜明的八块腹肌,如今手感确实淡了许多。难道他真的发胖了? 王景山有些难以置信。要知道从前的他一向位列首都警部身材最好男性榜首。 也许是最近这段时间待在潜水艇里伙食太好了吧。 事已至此,他只能深深叹了口气。 为了让他们顺利离开,诺斯克又“忍辱负重”变成了史密斯的样子。 史密斯在这间研究所的权限是最高等级。“他”一下达指挥,全潜水艇人员听命,又开足马力掉头回到了人工岛。 接着,三人再乘坐快艇回到章鱼岛。 在快艇上诺斯克依旧保持着史密斯的模样。 麦尔肯警官还以为是“他”给他们开了方便之门,心中对这位异国白人教授一下改观。 “谢谢,谢谢你。教授,下次请到我家吃饭吧。我妻子做饭很好吃。”最后,上岸前他紧紧握着“史密斯”的双手,以强烈表达自己死里逃生的感激之情。 诺斯克拔了一下,没抽出来。 “好的,下次有机会的话。”它试着模仿人类露出一个客气又礼貌的微笑。只是笑起来时不受控制露出的白牙,稍稍有些瘆人。 “嗨呀,麦尔肯警官,你先回家看看吧,最近这几天你家里人都急死了……”王景山赶紧上前打断施法。 “哦对!那我们下次再聊啊,一定要来我家吃饭。”麦尔肯一拍脑门,就转身急匆匆地朝家的方向奔去。 诺斯克有点机械式地扭头,看向王景山:“你,不回家吗?” 王景山说:“我没有家。”他只有一间狭小的警署宿舍。 诺斯克想了想说:“那你,要不要跟我回家?” - 傍晚,暮色西移。 在远离海岛的东面上,马里海沟的雏形就像一座月牙湾。日落时分退潮,海水总是横冲直撞,在漩涡中翻覆掀起接二连三的大浪。 坐在诺斯克的背脊上,王景山浑身都被海水打得湿透了。 湿漉漉的白色制服紧贴着年轻警官结实性感的身体。沉沉的雾霭与他擦肩而过。 这是王景山第一次尝试如此近距离接近大海。 晚霞的美丽令他震撼失语。 四周除了潮声、海鸥叫声,便是全然的寂静。 大海像缓缓陷入睡眠的孩童,不时发出低喃呓语。 诺斯克指着前方说:“快到了,就在海底。” “一定要潜水下去吗……”虽然知道自己已经有了在水下自由呼吸的“特异功能”,但王景山还是有些克服不了人类本能对深海的恐惧。 诺斯克:“要不我抱你?” 想象一下自己被触手环绕其中的场景,王景山眼一闭,鼻子一捏,倒头跳进海里。 “没事,我自己来吧,迟早要克服的。”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好不容易拥有特异功能,他怎么可以放弃探索大海的奥秘?! 等到海水中,王景山便开始跟诺斯克使用章鱼语交流。 这种神秘的语言通过海水共振的频率实现,互相传递思维,让他非常奇妙。 与诺斯克一起,王景山感到自己正在下沉。 冰冷的海水从他的口、鼻、耳倒灌进去,又因气压被轻盈排出。 奇怪的是,他并不会因此感到难受,反而觉得一种在陆地上正常呼吸的松快。 亚科斯海域近海受污染严重,海水颜色几乎都是灰蒙浑浊的。 可是在这一处,就好像地球最后的秘境,海水澄澈蔚蓝,如同晴朗天空。 王景山看到色彩斑斓的鱼群穿过海沟,驶向远处。 他看到粉色的水母,像蓬松的海绵向上游动着。 他看到笨拙瞪着四肢的海龟,看到大型鲸鱼,看到海豚,看到瑰丽的珊瑚群,看到无数新奇、美竣的海洋生物。 跟诺斯克回家,就像爱丽丝漫游仙境。 置身于沙丁鱼风暴中,指缝里漏过惊慌失措的鱼群。 王景山愉悦地想这绝对是自己人生中最奇特的一场体验了。 从来没有一个人类,能在不背氧气管的情况下如此闲庭信步地欣赏万里海底的美景。 他大概是安格拉大陆历史的NO.1。 “王景山。”汹涌的浪潮中,它在呼唤他的名字。 他回过神,饱览景色的眼中忽然撞进一双猩红色的瞳孔。 “诺斯克……” 他们隔着蓝调氛围的波纹注视着彼此。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冻结。海水冰封成了白色原野。鱼群停止游动,日渐稀薄的氧气令王景山胸腔中的那颗心脏跳动愈发剧烈。 他的视线甚至无法从眼前这只深红的庞大章鱼身上移开。 “过…来。”诺斯克抬起一根触手,轻轻地卷住他的手腕说:“快到家了。” 王景山仰头看到了长眠的古老沉船。 褐色的铁锈,腐烂的水草在水中飘荡。它就像从水底生长而出般,如此自然、壮观地与周遭景物浑融一体。 “这船恐怕有好几百年历史了吧。”他感慨。 “要进去参观吗?”诺斯克向人类发出邀请。 “好啊。”王景山答应道。 只是,他还有点难以想象这是诺斯克的家。 船身很大,但看起来还不及它身体的四分之一。可这会,海洋软体生物便充分表演出它“柔软”的特性来。诺斯克缩起肢体触手,与流动的海水一起轻松挤入内部。甚至,还留有一条宽敞的缝隙供容纳孕期雌性通行。 王景山吃惊地望着它,“你是猫吗?” “猫?”诺斯克困惑地眨了眨眼。 王景山:“在人类社会,我们都说猫是液体做的。” 诺斯克认真说:“我不是猫,我是肉做的,章鱼肉。不信你可以尝尝。” 王景山一时没忍住,紧抿着唇强忍笑意。 “你在笑什么?”诺斯克困惑道。 王景山摆手,嘴角不自觉勾起:“没什么。” 诺斯克有时候简直纯真到让他觉得可爱死了。怪不得人们都喜欢在一张白纸上作画。 “看。”诺斯克接下来向他展示自己收集在船舱内的私人藏品。 王景山看着眼前一堆破铜烂铁,乒乓瓦罐,深感自己不应该对一只章鱼期待太高。 毕竟诺斯克的爱好,就是收集瓶瓶罐罐。 “你上次说宝藏很值钱。”诺斯克好奇地问:“我这些宝贝卖了,在人类社会能值多少钱?” 王景山有些不忍心告诉它你的宝贝们一文不值的事实。他上前弯腰在破烂中挑挑练练,最终勉强挑出了两个还能看的物件。分别是一只复古花纹的金边琉璃杯,一个疑似古董的青铜香灰鼎。 “这两个应该最值钱。至于具体能卖多少,我也不知道。”他说。 诺斯克触手往前伸了伸,“那,值钱的,都送给你。” 王景山愣住了,“啊?” 诺斯克煞有介事道:“这是,给你的聘礼。” 王景山哭笑不得,“你又是从哪里学来的台词……” 诺斯克:“电影。” 王景山现在真的有做父母的代入感,油然萌生一种想冲过去把世界上所有污染儿童的影视作品毁灭的冲动。 能不能出个分级制度?请不要带坏他的诺斯克。他恨恨地想。 天色一点点慢下来,海底也入夜了。 既然王景山不急,诺斯克便邀请他留下来睡一晚再走。 是的,在海底沉船中睡觉。 王景山翘着腿躺在甲板上望着鱼群喃喃:“如果可以的话,下辈子我想变成一只鱼。” 浪漫、绮丽的海底世界实在太治愈了。 诺斯克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我想变成人。” 王景山问:“你为什么想变成人?” “有很多很多好处啊。”诺斯克掰着触手算,“当人可以看电影,听音乐,谈恋爱,做算术题,吃.精品沙丁鱼罐头……”以及,拥有你。 ===第19章 19 悸动 19 大海里的生活无忧无虑,让王景山舍不得离开。这一待,就是三天。幸好在离开章鱼岛前,他特意提前向警署告过假,暂时不用担心工作的问题。 在这久违的假期中,他真正实现了变成一条鱼的梦想,吃、住都在海底两万里。 因为诺斯克,他不仅有了能在水下呼吸的特异功能,甚至还可以生食活鱼肉。 起初王景山还本能地抗拒。 直到诺斯克用触手掰开两块生鱼肉递到他唇边,他开始不自觉分泌口水。鲜血的味道顺着涌动的海水弥漫开来,似乎比炸鸡啤酒更加甘甜…… 于是王景山没忍住咬了一口,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前段时间他除了酸,根本吃不下人类的任何正常食物。 然而食用新鲜鱼肉,他却再也没有吐过。 王景山自己也觉得奇怪。 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好像已经不是科学能解决的问题了。 譬如诺斯克,明明一只章鱼,却能在陆地上变为人类的形态。 王景山问它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诺斯克:“可能是因为,你吃了我的隐肢?” “什么隐肢?”王景山瞪大了眼睛。 诺斯克老老实实地回答:“就是我的一只触手。” “不对,我什么时候吃过你的肉了……” 王景山的话语戛然而止。 因为,他突然想起了格雷曾送过自己的那块肥美章鱼肉。 愣住.JPG “……”猝不及防。 诺斯克疑惑:“你没吃吗?”如果人类没吃,是怎么怀上崽崽的。它分明能感知到有一股与自己血脉相连的新生命,在对方身体里孕育。 王景山咽了口口水,艰难道:“我吃了。” 诺斯克:“好吃吗?” 王景山眼神飘忽,“还、还行。” 其实他撒谎了。 诺斯克的章鱼肉,不是一般的好吃,而是绝顶好吃,堪称世间绝赞。以至于现在他回想起来那挑逗味蕾的美味,仍意犹未尽。 但王景山真心无法理解诺斯克的脑回路。 谁会成天眼巴巴想把自己的肉给别人吃啊……可恶,这只可爱又变.态的章鱼,竟然该死的萌! 诺斯克像张开花瓣般延伸出十多只触手在水中摇摆,试图诱惑人类:“要再吃一点吗?” 王景山驱散内心想法,板着脸教育道:“不要再天天叫我吃你的肉了!在我们人类社会,这是,嗯,呃,很可怕的行为。别人会以为你是变.态。” “好吧。”诺斯克委委屈屈地收起全部触手,藏在身下。 这个场景落在王景山眼中就像猫咪揣手手一样。 啊啊啊啊怎么这么可爱! 他紧咬牙关,竭力保持着自己的冷峻,“而且,割下你身体的一部分,你不疼吗?” “不疼啊。”诺斯克说,“我有太多触手了,它们经常不听使唤。如果我能把它们从身体拆卸下来,我会感到很快乐。” 王景山:“……” 他发觉自己不应该用人类的思维去理解章鱼。 “那为什么我那天吃的隐肢,和你的这些触手看起来不一样?”王景山没忍住问。 “有吗?”诺斯克有些心虚地低头盯着触尖。 王景山盯着它:“你的其他触手都好大,但那天我吃的那根就没那么大,而且颜色也不一样。” 前者是深红,后者却是油亮的紫黑。 唔……要告诉雌性真相吗? 诺斯克三个脑子飞速运转,权衡利弊。 它想,要是被王景山知道自己在耍流氓就糟糕了。 还没来得及补完票呢。 于是,诺斯克笨拙地撒了它章鱼生中的第一次谎言:“那、那个隐肢,是我的防身武器。” 王景山更奇怪了,“你的防身武器,怎么那么短小?” 其实也不是短小。只是跟诺斯克其他又粗又长的庞大触肢相比,好像并不能起到御敌防身的作用。 诺斯克涨红了脸。不过因为它的“脸”本来就是红色的,人类根本看不出来。 “它…它可以变得很硬!” “哦。”王景山恍然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诺斯克:“嗯、嗯。” 王景山还是感到费解,“但是你为什么要把你的防身武器给我吃呢?你没了隐肢,以后会很危险吧。” “因…因为它最好吃!”诺斯克急中生智道。 王景山沉默了一瞬。 说不感动是假的。他以前想,章鱼怎么会有爱呢?卡牌上所说的“攻略”让他捉摸不透,甚至觉得荒谬。 然而诺斯克有。 虽然它表达爱的方式,跟人类不太一样。 但它喜欢一个人,就割下自己身体中最好吃的那块肉送给他。即便那是它珍贵的防身武器…… 哪怕是王景山这种从来没谈过恋爱的铁石心肠,此刻也不禁被章鱼这股澎湃的爱意震得微微发颤,心跳如鼓。 只是这份悸动刚冒出没多久,就被王景山自己给泼了盆冷水。 他很快冷静下来,并且在内心斥责自己的肮脏。就他这样,还敢说诺斯克是变.态? 人家大章鱼说不定想发展的是与人类的纯友谊,他却想到那方面去了! 何况,史密斯都说了诺斯克已经找过其他生物繁衍,也许现在它们孩子都满地跑了…… 王景山摇了摇脑袋,连忙将那些不正常的想法驱逐出脑海。 “我该回岛上了。”他深吸一口气说。 “不再待几天吗?”诺斯克恋恋不舍地挽留。 王景山说:“不了,过几天我可能要去一趟洛西都会。” “那是哪里?”诺斯克问。 王景山:“帝国首都,我出生的地方。” “哦——”诺斯克拖长了音调,又有些沮丧地问:“那你,还会回来吗?” “当然。”王景山摸了摸它庞大身躯的冰山一角,说:“我只是去参加我前女友的婚礼。” “前,女,友?!”诺斯克悚然一惊。 看过诸多人类电影的它,已经清晰地明白这个词汇的意味。 它的雌、雌性,竟然有别的雌性? “你要去那个什么洛西跟前女友举行婚礼?”诺斯克出离愤怒了。 都说帝王一怒,伏尸千里。它这个海洋霸主生起气来,瞬间激起大海千层巨浪,使得方圆万海里的生物都惊慌躲闪。尤其是隔壁邻居人鱼群,还以为地震了,连忙招呼弟兄们收拾行李搬家。 “不是……”王景山无奈地解释,“是她要跟别人结婚,邀请我去参加他们的婚礼。” 他前几天回到章鱼岛,便收到了佩蒂寄来的婚礼请帖和喜糖。 王家支离破散后佩蒂帮过他不少,算是他的恩人。而这是人家女孩子人生中最珍贵、幸福的时刻,于情于理,王景山都应该去一趟。 诺斯克记得电影里就有不少这种旧情复燃、破镜重圆的抢婚情节。 它警惕道:“那我也要跟你一起去!” 王景山:“从亚科斯海域到洛西帝都往返需要三四天旅程,你能在陆地上生活这么久吗?” 诺斯克说:“我变成人形就可以。” “行吧,不过……”王景山提出一个要求:“不过你不能变成史密斯的样子。他在海洋学术领域据说很有名,难保帝都不会有人认出他。” 诺斯克困惑,“那我就没有脸了。” “你只有吃掉一个人,才能变成他的模样吗?”王景山问。 诺斯克摇了摇头,“我应该可以变成任何样子。但是,我想象不出。” 哦。 王景山懂了。原来是大章鱼没有想象力。 他沉吟片刻说:“那你也先跟我回岛上吧。我找几本杂志,或者上网找找图片给你捏一张脸。” “真的吗?!”诺斯克猩红色眼眸一下变得亮晶晶,犹如高瓦数灯泡烤着身旁的人类,“那我想要一张很英俊的脸,可以吗?” 王景山心想它还知道美丑啊。 四目相对,他被对方炙热的视线烫了一下,赶紧移开眼说,“嗯,你到时候可以随意挑自己喜欢的长相。” ===第20章 20 真相 20 诺斯克很兴奋。 马上就能拥有一张属于自己的脸——意味着,它与人类接下来可以进入到补票环节。 王景山也从中感到了快乐。 像大部分的游戏玩家一样,他很享受创造角色人物的过程。 试问谁能抵抗给一只呆萌可爱的大章鱼捏脸呢! 人和章鱼一拍即合。 离开沉船前,诺斯克非让王景山带上那两个最值钱的“瓶瓶罐罐”。 “拿去卖了换钱。”它说。 王景山无奈,“我说了,我不需要聘礼。” 诺斯克认真道:“可是我们去首都也需要路费呀。” ……不得不说,它考虑得挺周全。 “不用了。“王景山拒绝道,“我这边还有些钱。” 诺斯克还是坚持要带上。“穷家富路”,它振振有词地说着自己前阵子学到的人类道理。 王景山:“行吧。”他想,大章鱼开心就好。 他们从马里海沟出发,在一个多小时后抵达章鱼岛附近。 上岛前王景山特意让诺斯克先变成史密斯的样子,这样不会惹人怀疑。 结果没走几步,王景山就远远地看到码头船上下来一个人,正是他的好友,阿德勒。 王景山扶额。他已经分明通知过对方自己已经脱离险境,没想到阿德勒还是过来了。 “抱歉,诺斯克…你先回海里吧,现在的情况不太方便。”他转身按住诺斯克的肩膀。 诺斯克看起来很不情愿,“为什么?” 王景山解释,“我朋友来了。他跟我一样都是帝国大警官。呃,因为我之前跟他说过史密斯的坏话,如果被他看到你,会很麻烦,说不定会把你抓起来调查。” “好吧。”诺斯克委屈地答应。 看着它一步三回头地走向海边,王景山也有些不忍心。 可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阿德勒解释现在的情况,只能硬下心肠。 “乖,等这边事情解决了,我再给你捏脸。”他语气柔软得像哄小孩。 诺斯克停下脚步,一脸幽怨道:“你这句话,跟电影里的渣男一模一样。” 王景山:“咳咳。” 他确实不知道之后该如何跟诺斯克联络上。 寻思要不给它买个防水的小天才电话手表?就是不知道那个质量,能不能抗住海底的千帕气压。 “你以前是怎么和格雷见面的?”他问。 诺斯克指了指不远处岸边隐藏在芦苇丛中的大礁石,“每天半夜,他都会到这里等我。” 王景山:“那我们也晚上见?等没人的时候。” “好,好。”诺斯克点头。 它顿了一下,“好刺激呀。” 王景山:“嗯?” 诺斯克面带憧憬:“就像偷.情。” 王景山:“……” 他要去投诉!到底是哪部片子!带坏了他单纯的大章鱼!! - 阔别数月,阿德雷再次见到旧友的第一句话便是惊讶的:“你胖了。” 王景山:“…有那么明显吗?” 阿德勒打量着他,笑道:“看来这边伙食挺不错啊。” 王景山接过行李放上马车,“等下带你尝尝。” 他要先带人回警署安顿。路上,阿德勒递给他一封盖着帝国徽章的信。 “嗯?”王景山拆开,发现这是亚科斯保护区的派遣调令。 阿德勒说:“章鱼岛失踪一名警官的事闹太大了,前阵子被捅到上面。我来找你时申请了出差,刚好被派遣为本次案件的调查官。” 王景山微怔,“可是,现在那名警官已经回来了。” “我知道。”阿德勒看向车窗外流动的风景,说,“你我都知道关押他的人是史密斯教授。他应该是清楚杀了一名帝国警官会闹出大乱子,这才把人放了出来。最近流言四起,都上报纸了,媒体还鬼扯这是一起连环章鱼杀人案,闹得人心惶惶的。我事先已经看过案子资料,在此之前,还有一对夫妻也死了。我这次来就是要顺便抓到杀害他们的凶手……” 和王景山一样,阿德勒是绝计不会相信凶手是章鱼的。 况且以他的眼光来看,想要查清楚这个案子很容易。首先章鱼岛上是全封闭的环境,每天只有一班与外往返的航船。只要在这些人中逐一摸排、审讯,凶手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王景山摇摇头说:“你信不,要是让你自己查,你绝对查不出。” “怎么可能?”阿德勒瞪眼,嘀咕道:“我以前在帝都警署的破案率也就比你低了两个小数点。” 王景山:“其实有时候真相就在你面前,但你往往会忽略。” 阿德勒“切”了一声,“你就吹牛吧,王大警官。” 因为有调令在,警署内的两名警官都对阿德勒十分客气。 空宿舍很多,他选了王景山隔壁的房间住下。来不及缓解旅途的舟车劳顿,阿德勒匆匆给自己泡了杯咖啡提提神,便坐在桌上打开卷宗。 “佩蒂的婚礼在下周,我们得在那之前赶回帝都。”他宣布道。 王景山斜倚着门框看他,“光看卷宗其实没什么意义。要不,我现在带你去见一下被害人唯一幸存的家属?” “好啊。”阿德勒来了兴趣,哐当一下挤开椅子起身。 两人在岛上唯一的小超市买了牛奶和水果。 王景山拎着东西,带阿德勒前往格雷的舅母家。 他们抵达时,格雷正踮着脚尖站在厨房水槽前洗碗。 舅母一开始的态度也不是很好,直到接过牛奶和水果时才露出了点笑容。 “这位是帝都来调查案件的大警官。”王景山指着阿德勒介绍完,才说:“方便找格雷问一些事情吗?” “好好,可以……”舅母弯腰收拾茶几上的瓜子壳、槟榔,“等会哈,我去给你们泡茶。” 阿德勒忙道:“不用了阿姨,我们带格雷出去说。” “格雷,小格雷!”女人声音一下抬高了八度。 格雷脱下手套,沉默地擦了下手,跟着两位警官走出门。 他走在王景山身边,忽然用力吸了吸鼻子,仰头说:“你身上有章鱼的味道。” “哈哈哈,当然啦。”阿德勒笑着拍了下王景山的肩背说:“我们王警官以前在帝都,就是出了名的章鱼食客。” 格雷垂眸,长而浓密的睫毛盖住了眼中情绪。 三人在海边找了个空石椅坐下。 这边没什么人,吹吹海风,有种闲适的惬意。 阿德雷递给格雷一瓶饮料,说:“放松点小朋友,咱们只是随便聊聊天,你不用有压力。” 格雷:“哦。” “你父母去世那天,你在家吗?” “你在。” “你干啥去了?” “买酱油。” “听说是你第一个发现尸体报警的,能跟我描述一下当时现场的情况吗?” “嗯……地上有很多黏液,他们说是章鱼的。还有鱼肉块,血……” 为小孩的身心健康考虑,阿德勒也没问多久,便和善地把人送了回去。 临走前还往格雷兜里塞了一把奶糖。 阿德勒走出格雷舅母家,看到王景山正背对着自己站在路边看海。 听到动静,王景山转过身,问他:“感觉怎么样?” 阿德勒思索片刻,道:“挺可怜的一小孩,这么小就丧母丧父。他舅母好像也对他不怎么好……不过我觉得他很聪明,只要熬过去好好学习,长大以后应该会有一番成就。” 王景山低头,掂了掂脚尖。 “的确,他们说格雷的成绩是年纪第一。但是,你有注意到他身上有淤青吗?” 阿德勒愣了愣,旋即勃然大怒,扯着袖子就要往回跑:“好啊,他舅母居然敢打他!” “不是他舅母。”王景山平静道:“是他的亲生父母。有些长年累月留下的淤青疤痕,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去除。还有,他家里是出船捕鱼的,他对章鱼习性很熟悉。” “不过我认为,在这起案件中,他的母亲是自杀。” 阿德勒一时说不出话来。他的嘴唇颤动着,像因凝结了一层冰冷的水汽而无法完全张开:“你的意思是……” 两人对视了片刻,最终谁也没有说话。 安格拉帝国法律规定十四周岁以下的孩子几乎无论犯任何罪过都可以赦免。手铐在这里没有用武之地。但假如事情捅出去,流言蜚语很可能会让格雷去死。他的舅母大概率不会再抚养他,而其他孤儿院,也不会收容这样一个孩子。 阿德勒如同斗败的公鸡,转身垂头丧气地朝警署走去。 王景山心中喃喃。 [有时候,隐瞒事实比揭露真相更符合人性。] - 为了减肥,王景山决定开始加强锻炼。 只是效果甚微。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生病了。因为最近自己没什么胃口,还很嗜睡。下午,一个人坐着,头往下一点一点地,不知不觉就睡着。而且,就连上厕所的频率也莫名其妙变高。 阿德勒笑话他,“尿急尿频尿不尽”。 “哥们,说真的你要不回帝都的时候顺便去阿波罗医院挂个号看看。男人那方面,不能不行啊。” 王景山:“……” 虽然很无语,但王景山也不得不承认阿德勒说得对。 自己有空确实应该去找个医生看下。 晚上,轮到王景山和布莱恩警官负责夜间巡逻。 快十点,布莱恩举着手电筒沿海岸边照射,边打了个哈欠:“我和我老婆最近在考虑搬到岛外了。” 王景山:“嗯?为什么?我记得你们在章鱼岛上生活了几十年吧。” “是啊。”布莱恩想起来也有些唏嘘,叹息道:“主要麦尔肯警官失踪那件事,让我老婆觉得岛上很不安全。加上女儿也要去外地读书,她想叫我们举家搬迁。” 王景山想了想,说:“最近岛上搬走的居民数量好像挺多的。” 布莱恩:“还不是章鱼杀人犯搞的?大家都害怕着呢……” 说话间,布莱恩忽然隐约地在海面上看到一双猩红色的眼睛。 一只只章鱼触手浮出雾气海面,庞大到遮天蔽月。 “啊啊啊啊!!”布莱恩的尖叫声几乎快穿透云层。他扔下手电筒转身就跑。边拔足狂奔还不忘招呼王景山:“王警官!你也快点跟上来!那,那海里有什么东西……” 王景山站在原地,弯下腰捡起手电筒。 他侧头看向海里的大章鱼,有些无奈:“诺斯克,你吓到他了。” “唔…我想你了嘛。”章鱼哼哼滋。 “听话,乖。”王景山耐心地哄道:“我晚点再来找你。” 诺斯克只能默默把刚探出的头和触手缩回海里。 等王景山再追过去时,布莱恩看起来已经连吓死不远了,整个人汗湿得如同从井里打捞出来。 他边脱着制服,边惊慌地说:“我要搬家……现在,马上!我得回家跟我老婆说这件事,明天坐最早的航船走。” 王景山点点头表示理解,“你先回家吧,剩下的巡逻我来完成。” “不是…你不害怕吗?”布莱恩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着他,像在佩服年轻人的胆大,又像是怜悯:“你为什么不逃跑?” 王景山半开玩笑道:“留下来,这辈子就有吃不完的章鱼烧了。” 布莱恩搓了搓手上的鸡皮疙瘩,语重心长地劝他道:“为了吃章鱼搭上命可不值得。” 王景山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嗯,我知道。” 章鱼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章鱼?他想着,嘴角微微勾起。 ===第21章 21 怀崽 21 王景山卷了两本时装杂志夹在胳膊下, 又带了块毯子,重新拿起手电筒出门。 他这两天熬夜研究了很多世界级男模、明星的长相,存了近1个T的照片在手机相册里。阳光、暖男、邪魅冷酷、冷清、浓颜系、可爱奶狗、秀气文静、病弱美人……有多种类型, 可供诺斯克选择。 想到接下来的见面,他倏地停住脚步,在路灯下, 对着手机反光的镜面整理了一下发型和制服领带。 再次从警署出来时,王景山迎面撞见了夜跑回来的阿德勒。 “嘿,去巡逻啊。”阿德勒摘下耳机向他打了个招呼。 王景山颔首,“嗯。” 阿德勒跑到他身边, 弯下腰手撑着膝盖微微喘气, “我跟上面把案子结好了,后天一早上坐船离岛。谢法医也是后天走。你要跟我们一起吗?” 王景山想了想,后天之前应该可以让诺斯克拥有脸。他点头,“可以。” 阿德勒张望了一下四周, 凑近他身边低声说:“景山, 那个谢法医,是对你有意思吧?” “什么?”王景山皱眉, “你别瞎说。” “我可没瞎说。”阿德勒耸了下肩,“他今天白天一直在跟我打听你的事情, 还问你有没有女朋友来着。” 王景山:“有没有一种可能, 他只是比较八卦。” “切。”阿德勒翻了个白眼, “他怎么不对我八卦?” 王景山看他一眼,“可能,你长得还不够帅?” 阿德勒:“……”虾仁猪心。 当然阿德勒也不得不承认, 就外貌而言, 这小子颜值确实能打。 以前他们一块在帝都警署工作时, 追求王景山的男男女女,可以从警署门口排到帝都城外的护城河。他要出去一趟街上巡逻,问他要电话号码、偷拍照片的,不知凡几。 在现实中,王景山也是阿德勒见过最帅的男性了,没有之一。 长得帅、名校毕业,家境又优越,上天好似把所有的窗户都给他打开,唯独在不久前才悄悄关上了一小扇。 现在时间还早。王景山便没急着去海边,站在原地跟阿德勒聊天。 “你案子是怎么结的?” 阿德勒:“就那样呗,非自然死亡。” 王景山调侃,“我还以为你的性子,会非要调查个水落石出。” “其实我心里有道坎过不去。”阿德勒叹了口气,“我最近总是在想,万一那个小男孩是天生的犯罪基因怎么办?他才十一岁,就敢弑父。我很担心这次不给他点教训,未来他会对法律没有概念,肆无忌惮,甚至成长为杀人恶魔……” 王景山反问:“就算你将事实上报,就能改变结局吗?” 阿德勒沉默了。他们都知道发展,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就像火车轰隆隆行驶在既定的轨道上。 上报后,按照帝国法律,格雷依然会被无罪释放。但那个时候,这个世界反而会没有他的容身之处。没有成年人的引导,他犯罪的几率更是会大大升高。 王景山说:“我们只能赌一把,赌这次过后,他会成长为一个好孩子。” 阿德勒:“我有在托朋友帮我找愿意领养他的父母,但是可能性比较低。” 王景山:“家人,你还是很善良的。” “你还说我呢。”阿德勒幽幽瞥了他一眼,“我怎么听说,你向格雷许诺,假如他能好好学习上学,以后他的学费学杂费都由你赞助……?” “咳咳。”王景山目光飘忽。 - 深夜。 在惨白月光的照射下,大海波光粼粼。 诺斯克终于又看见了王景山,兴奋地伸出触手左右摇摆: “我…我在…这……” 王景山也抬起手挥了挥,笑道:“我看见你了。” 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四下无人。 王景山跳下台阶,扒开芦荟从走近礁石。夜里的岸边很凉快,海风习习。 “来。”他取出杂志,哗啦翻一遍说:“你过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脸。” 诺斯克于是赶紧变成人形,飞快地游上岸。 这一刻,它已经期待许久了。 杂志上有很多富有魅力的男性照片。 王景山指着一张金发绿眼,小麦肤色的粗犷英俊肌肉男问它:“你喜欢这个不?” 这些人脸在诺斯克看来都差不多。它眼珠转了转,反问:“你喜欢吗?” 王景山:“我个人不是很喜欢白人的长相。” 诺斯克立刻道:“那我不要白人。” “唔……”王景山又把手机里的照片调给它看,“有没有喜欢的?” “我选不出来。”诺斯克状似苦恼的样子,歪了歪头说:“要不还是你帮我选吧。选一张你会喜欢的脸。” 王景山愣了下,下意识问:“为什么要选我喜欢的?” 诺斯克:“我相信你的审美。” 再拒绝就不礼貌了。 王景山撸起袖子,认认真真地在众多帅哥照片中仔细挑选。 诺斯克这么相信他,他一定要回馈给它一张最完美的脸! 王景山的审美确实不错。 这个世界上,对美丑特别敏感的除了画家,还有一种,就是自身相貌条件已然相当优越的人。 王景山每天照镜子,光看着自己这张脸,审美阈值就已经远超常人。 但王景山还是耐心地整整挑了两个小时。 这张照片拼一个嘴巴,那张拼一双眼睛、鼻子……然后再指导着诺斯克对照修改五官形状,力求达到最精准、让他满意的效果。 在天亮之前终于收工。 王景山长吁一口气,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他的屁股都有些蹲麻了。 视线落在眼前的“人”时,王景山心跳倏地慢了半拍。 它的脸,在集合了所有人类美貌的长处后,漂亮到甚至不像人类。 月光一寸寸地抚摸过他苍白的肤色,高挺的鼻梁,乌木般的蜷曲黑发,一双凝固着亚马血月的深红眼瞳,海棠花瓣般粉嫩的薄唇…… 清冷、妖异,野性而高贵。它的美,像血液流入你悸动的心脏,像海啸轰然冲开新世界,像沸腾的冬日贝加尔湖水,足以摇曳任何人的心神。 还有它赤.裸,近似古希腊神般完美,单薄却又巨大的身体,王景山根本不敢往下看。 他急忙把手里的毯子扔过去,“你披上!挡,挡住 诺斯克依言笨拙地把毯子系在腰间,似乎还未察觉到自己的变化有多么令人震颤。 “好了吗?”它面露期待地望着他。 “嗯,差不多了。”王景山打量着眼前自己创造的“杰作”,有种又欣慰又自豪的感觉。他掏出手机咔嚓拍了一张照片,递给诺斯克说:“你看看,怎么样,还有哪里想要改。” 诺斯克看不出差别。只是察觉到了自己看起来是和王景山是一个肤色、品种的人类。据说这叫做亚裔? 还有,它似乎太年轻了。脸嫩的,像一个没长大的少年。 它记得在人类社会,恋爱中如果一方年纪太小会让人觉得是在犯罪。 诺斯克走到王景山身前,发现自己还比他矮了一截。于是悄然把腿又拔长了些。 身高很能体现人类的气场。这个微妙的变化,让它瞬间从少年蜕变为了阔挺高大的青年。 “不用…改了。”诺斯克慢吞吞地说:“我很喜欢。” 它喜欢一切王景山喜欢的事物。 日出升起,天色蒙蒙亮。 青年安静地站在那里。身后大自然多么美丽的朝霞,竟然也不及“他”的千分之一。 即便这是自己一手捏出来的拼合产物,王景山也被惊艳到无法移开目光。 他喉结上下滚了滚,说:“你如果去当明星,一定能火遍整个安格拉帝国。” 诺斯克困惑地问:“明星是什么?” 王景山:“就是拍电影的人。” 诺斯克笑了起来,“那我好像做不到,跟他们一样逼真地扮演角色。” 王景山看着它恍惚住了。“他”这一笑,就如同满园海棠花盛开,城市明亮的街灯驱走了黑暗。 让他心潮澎湃,久久无法平静。 后悔吗?开心吗? 王景山胸口像压着千斤巨石,每呼吸一下都无比困难。 他到底创造出了一个什么……奇迹啊。 这一刻,王景山才后知后觉,自己好像不自觉地“捏”出了自己的理想型。 这心动,前所未有。 “景山?”诺斯克上前,轻轻握住他的手:“我现在可以跟你去帝都了吗?” 他们以前也牵过手。可这次诺斯克的主动,王景山莫名有点慌乱。它冰冷的体温在时刻提醒着他,眼前美丽妖异的青年并不是人类。 “嗯。”他咬了下舌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们坐明天的班次离岛,还要去市区转机。” “好耶。”诺斯克高兴得像个即将去春游的孩童。 它腰间的毯子松松垮垮的,眼看即将滑落——被王景山手疾眼快地按住,紧紧打了个死结。 “你保持人形的时候,要尤其注重保护隐私知道吗?”王景山知道自己这样说很像老妈子,但他实在忍不住:“我们人类,生.殖.部位是绝对不能给别人看到的。” 生.殖.部位? 诺斯克不理解。它的隐肢被拔下来了,它现在没有啊。 王景山深吸一口气。 他感觉自己接下来很有必要给诺斯克上一节生理课。 它现在太漂亮了,要是走出章鱼岛必定会引起无数回头率,万一被有心的坏人拐走了怎么办。 “反正,你先跟我回去……”王景山抓着他的手便往前走,“趁天亮前我们快点,我回宿舍拿两件衣服给你穿上。” 诺斯克点了点头,“我知道,人类,要穿衣服。不穿衣服,羞羞脸。” ……救命,好可爱。 王景山脚步微微踉跄了一下,感觉自己有点喝醉了。大脑昏昏沉沉。他抬起手摸了下脸颊,发现温度也是刚好微醺的炽烫。 就离谱,他明明没有喝酒。 赶在天完全亮起前,王景山把人带回了警署宿舍。 他把诺斯克推进浴室,转身去房间拿了一套自己的衣服、鞋袜。至于内裤……暂时没有新的,他想等会去岛上的便利商店看看有没有售卖。 等王景山再拿着衣物来到浴室时,诺斯克仍站在原地,好奇地研究着花洒、水盆、马桶,这个房间内的一切摆设。“好神奇!”它双手捧着肥皂,滑腻腻的手感令章鱼有些爱不释手。 啪嗒。肥皂滑落,冲到了王景山脚下。 王景山弯腰捡起,重新放回置物架上。 他想起自己还没有教过诺斯克洗澡。 “你…会自己清洁身体吗?”他尽量说着对方能听懂的词汇。 诺斯克困惑地望着他,“为什么要清洁身体?” “这是我们人类的卫生习惯。比如我,我每天都要洗澡。”王景山凑近闻了闻诺斯克,发现它身上还有一股很浓重的海洋腥味,便指着花洒开始介绍使用方法:“你先打开这个开关,偏向蓝色按钮那边,红色按钮是热水,我怕你会觉得太烫。你站在蓬头 诺斯克打开了花洒。 但它可能没注意到开关的颜色,紧接着冲下来的是滚烫热水。 王景山立刻冲过去,用身体护住它,再腾出手关掉水龙头。 “笨蛋!”他气急了,忍不住训道:“你这么不小心,等下整个章鱼被烫熟了怎么办?” “我不会用。”诺斯克蜷缩在他怀里,闷闷地说:“对不起,我是笨蛋。” 王景山后悔了。他不该对它大小声的。 大章鱼初入人类社会,就像小孩子一样,什么都需要人教。 “抱歉。是我错了,我不该那么说你。”王景山用指腹轻轻拭去诺斯克鬓角滚落的水珠,扶着它起身说:“我帮你洗澡。” …… “哗啦啦,哗啦啦……” 狭窄的浴室雾气缭绕。 阿德勒端着脸盆牙刷,站在门口打了个哈欠说:“景山,你怎么又一大早上洗澡。” 浴室内的一人一章鱼皆僵住了。 诺斯克小声问:“他是谁?” “我朋友。”王景山关掉水,快速用毛巾把它全身包起来,包成一个圆圈,然后上下搓擦着皮肤上残余的水渍。 门外又传来阿德勒的声音:“你好了没?我要洗脸刷牙。” “快了,等一下。”王景山又拿起衣物,一件件给诺斯克穿上,系好纽扣,确保不会露出任何一寸多余的肌肤后这才打开门。 吱呀。阿德勒看着门后的两人,面露吃惊:“景山,这是……” 他的视线落在诺斯克身上,眼中不可抑制地流淌出强烈惊艳。 黑发红眸的青年穿过氤氲雾气走出来,脚边隐约有黑影蠕动。 白衣黑裤,肌肤苍白,猩红的唇微张,像来自地狱的幽冥花。 他朝阿德勒轻轻一笑,目光友好而温和:“你好,我是诺斯克。” “你、你好。”在“他”的注视下,阿德勒不由自主地结巴起来。 王景山忙上前挡住它大半身形,介绍说:“这是我的远房表弟。” “你和你的表弟一大早在同一个浴室洗澡?”阿德勒脱口而出。 不怪他这副态度。近年来,禁.脔之风在帝国十分风靡盛行。 王景山有点尴尬,轻咳说:“我表弟从小被家里宠坏了,不会穿衣服。我刚才进来帮他穿衣服。” 阿德勒半信半疑。 但倒还说得过去。毕竟在真正的贵族家庭,少爷大小姐们都是从小有仆人侍奉穿衣的。 为了防止被阿德勒看出异常,王景山赶紧把人推到自己房间。 “你先待这,暂时不要出来好吗?”他叮嘱道。 诺斯克点了点头,余光不经意地打量着这间卧室的摆设。 王景山再出来时,阿德勒正在刷着牙。他瞅了他一眼,挤眉弄眼道:“你有个这么漂亮的表弟,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王景山:“你不知道的还多着。” 阿德勒“切”了一声,“所以,你要带这个表弟一块去帝都?” 王景山:“嗯。” 阿德勒笑道:“不错,路上能一饱眼福了。你表弟长得比你还好看呢。” 王景山薄唇微张,吐出一个冰冷的字眼:“滚。” 这下阿德勒倒信了,那漂亮青年估计真是他表弟。 当年在局子里,王景山就是出了名的护短。 阿德勒不禁羡慕道:“你们一家人的颜值真是绝了。” 王景山面不改色。 反正诺斯克现在“人样”是他创造的。四舍五入,他们也算是一家人。 他跟警署提交的假条已经审核批复。 今天是礼拜六,他不用上班。布莱恩、麦尔肯警官也不在。 王景山趁机给诺斯克制造了一张身份ID卡。每一位帝国公民出生起就会拥有,上学、工作,包括出门搭乘公共交通工具都要用到。 假如在帝都警署,想要补办都要经过重重复杂手续。但是在这个亚科斯海域偏远的海岛,天高皇帝远,私下办理就显得很容易。 “1、2、3,茄子,看镜头!”王景山举着相机。 诺斯克呆呆地看向前方,闪光灯一闪,快门就此定格。 王景山把照片和个人信息输入系统,很快,就得到了一张精致小巧,巴掌大的身份ID卡。 “喏,给你。”他把卡片递给诺斯克,嘱咐:“一定要保管好,别弄丢了。” 诺斯克接过,郑重地点头:“我不会的。” 这张卡,才真正象征它踏入了人类社会。从此以后“诺斯克”就不是黑户了,而是这世上真实存在的一个人。 接着,王景山在网上操作给自己和诺斯克购买机票。 “你会恐高吗?”他问。 “我,我不知道。”诺斯克有些茫然。 “希望不会。”王景山摸了下它的头,“你要是恐高,就坐不了飞机了。” 坐飞机! 诺斯克记得这种交通工具,在电影里能飞到天空上,隔着窗户可以看到漂浮的棉花糖云朵。 它头立刻摇得像拨浪鼓,“我肯定不恐高。” 王景山笑了笑,没忍住又rua了好几下大章鱼软茸茸的乌发。 他发现自己真的变了,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比如,如果换做从前,他肯定不会利用职务之便去制作一张假冒的id身份卡。 但这种变化,说实话,王景山并不想停下。 - 次日诺斯克的出现,不出王景山所料,在人群中引发了震荡。 他出现在所有人面前,任何人都无法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在得知他是王景山的远房表弟后,大家都有种,啊,果然如此的感觉。 这对兄弟都长着一张过于迷人的脸。 谢宜年看到诺斯克也有一瞬的恍惚。 一股莫名的情绪在心中翻涌、升腾,就像视野忽然倒映着大块教堂内突兀、虔诚的白色。 他也不明白自己这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敬畏是为何。 谢宜年又转过头看了王景山一眼。 当法医多年,由于职业原因,谢宜年一直单身,没遇到合适的人。 而在遇到王景山后,他认为对方也许就是那个人。 只是性格原因,他不知道该如何去进一步发展。 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的。谢宜年想了想,决定先从这位表弟处下手。 他走过去,递给对方一纸袋自己早晨从镇上购买的柠檬蛋糕:“航程还有一个多小时,你要是饿的话就吃一些。” 还有免费的食物?不要白不要。诺斯克红眸倏地铮亮。它忙双手捧过纸袋,真挚地说了声:“谢谢。” 谢宜年转过脸,耳尖微红:“不用谢。” 船舶出发的时候,蒸汽在头顶发出“呜呜呜”的轰鸣。 王景山站在船舷栏杆侧望着渐行渐远的章鱼岛,轻吐出一口郁气。 他胃里翻搅,难受。 “要,吃点东西吗?”诺斯克从纸袋中掏出一个柠檬蛋糕。它记得他早上到现在都没吃饭。 王景山摇了摇头,“我没胃口。” “好,吧。”诺斯克自己尝了一口,但蛋糕刚入口,它整张漂亮的脸便皱成一团。“呸呸呸!”它苦着脸吐掉说:“好难吃的东西。”果然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 王景山失笑,低声说:“你别吃了。” 他认为诺斯克可能吃不了人类的食物。 “可是,你饿了怎么办?要不吃点我的肉。我可以拿去烤熟。”诺斯克忧心忡忡,不忘推销自己美味的触手。 王景山走回船舱内找了张空椅子坐下,双腿交叠,“人一两顿不吃饭是没事的。你别饿着自己就行。” 诺斯克疑惑,“可为什么你们人类有一句话,叫做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王景山:“……人与人之间也是有不同之处的。” “哦。”诺斯克点了点头。 船驶向亚科斯中心海域,肉眼可见,海水颜色变得浑浊。 阴沉沉的风暴呼之欲来,汹涌肆虐,如同一位残暴的海洋君主。 桅杆上,帆布鼓猎。如巨雷般的风浪海潮嘶鸣着冲向这艘摇摇晃晃的旧木船。 海浪像音乐节拍不断起伏着,而在这样激烈的节拍中,本地民们巍然不动。 从小在海边长大的人,不可能惧怕大海。 王景山以前也以为自己体质好,不会晕船。 然而此刻却被现实狠狠打脸。 他面色惨白,踉跄着走向船舷处抱住栏杆干呕了半天,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你,你怎么了?”诺斯克焦急地跟在他身后,像小蜜蜂一样绕着打转。 “我……”王景山想说话,喉咙却干硬得如同沙漠,无法发声。 谢宜年注意到这一幕,迅速起身过来。 “你晕船了?我这里有药。” “我不知道…”王景山撑着坐下,冷汗浸湿了额前碎发。即便是如此狼狈的时刻,他看起来依旧是那样英俊,一举一动都有一种随性的美感。“以前我不会晕船的,可能我最近生病了。”他自嘲一笑。 谢宜年蹲下身,看着他认真说:“如果你相信我的话,我可以替你把脉检查一下。我父亲是中医,我以前跟他学过一些东方医术。” “好啊。”王景山虚弱地抬起手。 谢宜年握住他的手腕,两指并拢搭在上面,细细把着脉。 诺斯克望了他们一眼,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便安静地站在一旁守候。 “嗯?” 谢宜年眉头紧皱,似乎是对自己得到的结果并不认同,又接着反复把脉了好几次。 怎么会这样?有一瞬间他甚至怀疑是自己学艺不精。 因为这样古怪的脉象,不应该,也不可能出现在一个男人身上。 是、是他把错了吗? 又好像没错。 “什么情况?”王景山问。 谢宜年看看他,又看了看诺斯克,说:“外人先回避一下吧。” 王景山刚想说“他不是外人……”,就见诺斯克很听话地后退到了船舱内。 “有事再叫我。”它道。 乖巧得令人心疼。 不过,为什么谢宜年的表情如此微妙? 王景山有一瞬间都以为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绝症。 “你现在可以说了吧。”他有点忐忑道。 谢宜年看着他,面色复杂:“王警官,你这是喜脉。” 王景山:“???” “你说什么?”他疑心是自己听错了。 谢宜年深吸一口气,解释道:“喜脉的意思,现在就是怀有身孕。” “哈哈哈哈。”王景山摆摆手,有些好笑又有点生气:“谢法医,你没必要拿这个跟我开玩笑。” 谢宜年也觉得很不思议。 他在亚科斯保护区从事法医多年,见过的奇闻逸事不知凡几,可男子怀孕这件事,还是第一次见。 谢宜年想了想,问:“你这段时间是不是经常胃口不佳,有体重增加、嗜酸、嗜睡、头晕想吐……等以下症状?” 王景山面色微变。谢宜年说的每一条,他几乎都中了。 谢宜年似乎也看出了什么,并没有再坚持喜脉这个断论。 “也可能是我弄错了。现在中医并不盛行,我还是建议你去城里的教会医院看看,说不定是患了其他病症。” 王景山面容稍缓了些过来。“嗯,一定是搞错了。”他喃喃。 谢宜年深深瞥了他一眼,站起身说:“我先去给你拿两粒晕船药。” 吃了药以后,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王景山确实感觉舒服了许多。 诺斯克扶着他回船舱内坐下,他头往下一点点地,最后斜倚它的肩膀,昏沉地进入梦乡。 本来他睡一觉也许就能到达列德亚码头。 但浑噩间,王景山隐约听见有人喊:“糟糕!是海盗船——!” 他几乎打了个激灵,立刻醒来。 睁开眼睛,王景山才发现自己竟然躺在诺斯克的膝盖上。 诺斯克给他盖了一条薄毯,温柔地轻拍着他的肩膀:“你可以再睡一会。” 王景山能闻到它身上甜美的,薰衣草沐浴露残余的气味。干净、澄澈。 如此安稳的睡眠,就像徜徉在温暖的海洋中,被从赤道而来的洋流包裹。 “发生了什么?”他手肘撑着起身,四处张望:“我怎么好像,听到有人在说海盗船?” 诺斯克见无法隐瞒下去,只好说:“是的,有海盗船袭击我们。” “你怎么还能保持淡定?”王景山不可思议。 诺斯克恹恹地说:“我不想打扰你睡觉。” 王景山掀开毯子,快步走出了船舱。 他看见一艘高高悬挂着黑色骷髅旗帜的大船正在缓缓靠近,甲板上蒙着头巾、气势残虐的男人们正是游荡于海洋的亡命之徒。传闻亚科斯常年有海盗出没,但基本很少有普通人撞见。 因为他们盯上的往往都是满载货物的商船。 王景山心想,运气也真够差的。 他后退几步,摸了一根竹竿拎在手里掂量两下,又放下。 此时人们都围聚在船头,畏惧、紧张地商量对策。 虽然船上有两名帝国警官,但他们都没有携带火力武器。 为避免人员伤亡,船长建议“投降”。 “一般来说,只要我们交些保护费,海盗就会放过我们的。” 阿德勒不同意。认输交保护费,简直就是对他这个帝国警官的侮辱。 “怕他个鸟!大不了打一架。”他比划着,向空气猛地打了一拳。 谢宜年推了一下眼镜,理智分析道:“我认为船长的决策是正确的。如果我们携带枪.支,还可以搏一搏。但赤手空拳,基本毫无胜算,还会惹恼强盗。不过需要谨慎考虑的第一是,我听说这些强盗除了索要保护费,还会掳走船只上的妇女和美丽少年。” 众人面面相觑。幸运的是今日船走得早,船上并没有女性。 但是王警官的那个表弟…… 船长道:“只能先把他藏起来了。” 然而等他们再回头去找,却怎么都找不到诺斯克的踪迹。 “王警官,你表弟去哪儿了?”谢宜年问。 王景山回头一看空空如也的座位,豆大的汗珠从额前滚落。他立刻朝船尾的卫生间跑去,推开门,却也没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我,我也不知道。”想到某种可能性,他一下炸毛起来。 阿德勒:“你表弟会不会害怕自己藏起来了?” “也许吧。”王景山勉强笑了笑。 船长表情明显松了一口气,“那我们现在先去跟海盗商量保护费的金额。” 然而他们刚走到甲板,还没来得及与对面的海盗船交涉…… 轰——!来势汹汹的海浪直拍众人一脸。潮湿的海水溅到木地板上,又缓缓退去。 在这样巨大的浪花中,众人眼睁睁地看到,如同大厦将倾,那艘宏伟坚固的海盗船,竟以180°倾斜的角度,被什么东西从海下拉了进去! 那或许是一双诡谲的手,也许是一个神秘的漩涡。 海盗船就这样轻易陷了进入,如同越野车陷入松软的萨哈沙漠。 它在沉没。 海盗们在高喊、尖叫、求救。但当船只倾斜的角度过半时,受地心引力影响,他们就像一颗颗巧克力豆从上面滑落,坠入翻搅的地狱深海。 混乱的场面,使得这场恐怖奇异的灾难更具戏剧化。 众人不禁震撼地张大了嘴巴。 船长惊悚地自语,“一定是海怪!只有海底的神秘海怪,才能把船拖下海……” 隐约间,似乎有人看到了深红色的腕胫。 是错觉吗? 但在当他们擦亮眼睛看过去时,大海已恢复了平静。 船只彻底沉没。 海面静悄悄的,连一缕浪花都没。 死寂。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 虽然逃过一劫,但众人此刻却感到了更大的恐惧。 一种对未知、不可名状的敬畏。 阿德勒回过神,激动地拉住王景山道:“我以前是完全不相信海洋怪物传说的……我靠!今天碰到的这个真刷新我三观了。我刚才就应该用手机录视频下来的。” 王景山扯了下嘴角,“哦,是么。” 阿德勒还沉浸于那地动海晃的一幕,手舞足蹈地比划:“我现在信了,我真的相信——也许,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岛上传言的那种神秘章鱼巨怪。” - 王景山打开货舱底部的板门,隔着沉沉的黑暗,他看到了一双不属于人类、猩红色的竖瞳。 也许是刚匆忙变回人形,对方还没来得及变回正常瞳色。 它像刚从水里打捞出来的小狗,浑身衣服都湿淋淋的,不断往下滴水。滴,嗒。 王景山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是你干的?” 诺斯克笔直地站在装满海鲜的货框之间,漆黑阴影下,他雪白的肤色透着莹润剔透的光泽,令人联想起某种博物馆典藏中昂贵古老的玉器。 它似乎在努力思考,过了一会,慢慢歪了一下头说:“他们,打扰你睡觉。” 听到逼近的脚步声,王景山来不及多说,向船底伸出手:“快,你先跟我去换一身衣服……” 虽然不需要他的帮助它就可以从船底爬上来,但诺斯克还是牢牢握住了他宽大修长的手掌。细细一摩挲,男人的拇指与虎□□界处略显粗糙。那是常年练.枪留下的痕迹。 船长经过,看到两人很惊讶:“王警官,你的表弟找到了?” “是的。”王景山点了点头,沉痛道:“他刚才不小心掉进海里了。” “哎呀,那很危险啊。”船长指了一下船尾,说:“那边有卫生间可以简单冲洗一下身体,你快带他去吧。” “谢谢。”王景山搀扶着青年,状似吃力地朝船尾走去。 这个小插曲并无什么人注意。 王景山回去从行李箱中取了新衣物给诺斯克换上。 至于旧的,便直接打包扔进了垃圾桶里。 诺斯克穿上衣服,有些好奇地抬起半卷宽松的袖子。 王景山常年健身,胸部鼓胀,浑身都是硬邦邦的肌肉——他的便衣对它而言还是太大了。 “等到市里我得给你买点衣服。”他打量它说。 “好,啊。”诺斯克抱住了他的胳膊。 下船后,王景山先带诺斯克去了市区最大的商场。不出他的预言,一进商场,诺斯克就被人群围追堵截。它远超普通人的美貌和气质,似乎有着独特诡秘的吸引力。 还有个星探哭喊着在后面说要签约捧它做大明星……吓得王景山连忙去买了个口罩帽子给它戴上。 他给它购置了四套合身的衣物,一双鞋,内裤袜子若干。最后,还给它买了一台最新款手机。 诺斯克显然很喜欢这个礼物,捧着手机爱不释手。 他点了下屏幕,亮起的光让它发出惊叹。“你会玩吗?”他问。 诺斯克摇了摇头。 “我教你,喏,很简单的……” 诺斯克很聪明,一点就通。 王景山几乎没费多少口舌就教会了它如何使用一台手机上网。当然,最重要的功能还是打电话。“要是你走丢了,一定要记得打这个号码给我,知道吗?”他再三叮嘱。 诺斯克点头,“知,知道了。” 接下来还要坐几个小时飞机,怕诺斯克无聊,王景山又给它下载了一堆视频电影。每一部他都精心挑选过,确认没有不良导向内容。 一路上,诺斯克看得津津有味。 等抵达帝都时,它已经完全入迷了,抱着手机看那小小一方的屏幕,怎么也不愿撒手。 王景山只能把它的手机暂时没收,放进自己兜里。“听话,等下回酒店再看。” “好吧。”诺斯克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 阿德勒笑死了,“不愧是家族血脉。你表弟跟你当年一样,都是网瘾少年啊。” “网瘾少年?”诺斯克转过头,天真又迷茫地看向人类。 “你闭嘴。”王景山瞪了阿德勒一眼。 为了保住自己大家长的地位,他全程面无表情,牵住诺斯克的手就往外走,冷酷道:“你不要听阿德勒瞎说。” 诺斯克紧紧靠着他,就像一只十分依赖父母的大型幼崽:“嗯,我只听你的。” 王景山心里一阵暗爽。 阿德勒摸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望天。 婚礼在大后天。 但由于佩蒂最近孕期原因住院,阿德勒叫王景山今天就要一起去拜访她。 这种场合,不太方便带着诺斯克一起去。 王景山想了想,把手机还给它,又给它下载了几部影片说:“我有事要出去一趟,等会回来,你在酒店要乖乖的,知道吗?” 诺斯克仰起头,眼里是不谙世事的纯粹:“你要去哪儿?” “呃,我去我朋友那里。很快的,回来给你带鱼鱼吃。”王景山摸了摸它的头。 也许是顺毛让大章鱼感到惬意。 诺斯克轻眨一下漂亮的红眸,勉强默许了人类要短暂离开自己的行为。 下午。 王景山和阿德勒打车来到帝都军区教会医院,在门口的水果店买了两个精致的果篮。 阿德勒撺掇他,“你应该顺便买一束花带进去。” “那我怕是要被她未婚夫赶出门了。”王景山哭笑不得。 “No,No。”阿德勒不以为然,“那只能证明他是一个小肚鸡肠的男人。” 佩蒂的病房在高层。 两人搭乘电梯来到11楼,一进门金发波浪的性感女人就给了他们一个热情拥抱。 “哦,天啊,我真的好想你们!”她分别给两人行了贴吻礼。 只是面对王景山时,她停顿了一下,用自然调笑的语气道:“景山,你胖了。是不是最近经常喝酒啊?” “没,可能最近没怎么控制饮食……” 王景山垂下眼,无意间看到她微微隆起的肚子,硬生生把接下来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你怀孕几个月了?”他盯着佩蒂问。 “三、四个月了吧。因为医生说这个时间段比较容易流产,我丈夫也说让我住院比较妥当……”说起这个,佩蒂滔滔不绝。 王景山立刻抬起手轻触碰了一下自己的肚子。早在很久前,腹肌就已无影无踪。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竟感觉自己腹部现在鼓起的弧度,好像跟佩蒂这个孕妇都差不多。 ===第22章 22 亲吻 22 趁阿德勒和佩蒂聊得正欢, 王景山急匆匆下楼去便利店买了一盒验孕棒。 “能再给我个纸杯吗?谢谢。” 忽略掉店员异样的目光,他拿着东西走进了医院内部的卫生间。 验孕流程十分简单。 当结果出来后…… 王景山跌坐在马桶盖上,盯着试纸上出现的两条杠, 神情如堕五里浓雾中。 我、我怀孕了? 不可能,一定是搞错了,这不是真的! 他是男人! 王景山还在隔间内脱掉了衣服, 仔细检查自己。 除了微隆起的肚子,他的身体并没有任何其他变化。 是了,肯定弄错了。 他有种想立刻冲到医院三楼妇产科做检查的冲动。 但很明显,自己这个情况不能被世人发现。男人怀孕, 多么惊骇世俗。假如是真的……王景山必须打算好最坏的情况, 他不能被科学教院抓起来当做实验品。 王景山紧抿着唇,很快冷静下来。 他先拿出手机在网上搜索可以检查出怀孕的方法。 大部分回答说,检查效果最佳的就是B超,基本百分百准确。 只是对王景山来说, 这个得先pass。 其次就是抽血、尿检。 他想了想, 又出门买了把水果刀,割破手指头, 接满小半杯鲜血后拿去候诊台挂号。 “验血?”护士小姐抬头看到他,脸颊霎时泛起羞涩的红晕。 王景山点头, 把血杯递给她说:“麻烦帮我测一下…是否怀孕。” 护士小姐犯难道:“我们这边一般建议怀孕者亲自来做b超比较准确。” “她…她是犯人, 来不了。”王景山随之出示了帝国大警官证。 护士小姐幽怨地瞥了他一眼, 压低声音:“本来按照医院流程是不允许的,我们要本人过来现场抽血……今天,我就为你破一次例吧。”说到后面, 她声若蚊蝇。 “谢谢, 谢谢您配合我们的工作。”王景山心里松了口气。 血液检测结果出来也很快。 护士小姐特意帮他插了个队, 约莫十几分钟后便将检验单打印出来给他:“您看一下,她血液中的HGG值明显增多……” 王景山火急火燎地接过检验单就想细看,但却被一双涂着红色指甲油、属于白人女性的手先一步地抢了过来。 “好啊。”佩蒂粗略一扫单子上的各项数值,转头瞪着他,语气很不爽:“你偷偷搞大了别人肚子?” 王景山:“……” 这是可以说的么。被搞大的是他的肚子。 “不是。”王景山深呼吸,尽量保持平静说:“是我们警署的一名犯人,她最近要被押送入狱了,特意托我来帮她检查,看看能不能从轻判刑。” “好吧。”佩蒂半信半疑地把检验单还给了他。 看到单子上明晃晃的预计怀孕三个月结果,王景山更觉头痛。 三个月前他在干什么?那时候,他还没去亚科斯章鱼岛吧。 注意他压抑难看的表情,佩蒂奇怪道:“你的犯人怀孕,难道不是好事吗?她可以从轻判刑了。” “是好事,不过…”王景山咬着牙,缓缓说:“我想到她的孩子,刚出生也许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母亲,觉得很可怜。” 佩蒂怜悯地看着他道:“景山,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善良。” “抱歉,我现在有点急事。你帮我跟阿德勒说一声,我先走了。” 扔下这句话,王景山再忍不住,转身飞速跑出了医院。 他的大脑思维一片混乱。 我该怎么办? 所谓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落泪。 王景山先去取了钱,然后打电话给旧日帝都警署的同事,借了一把枪。 他在路边打了辆的士,准备前往一家自己以前在帝都警署出外勤时经常打击的地下黑医院。 希望如今这家黑医院还在……他暗暗祈祷着。 - 提起地下黑医院,人们的第一观念大多是血腥、恐怖。 他们游走于黑.白两道之前,贩卖人体器官。 但事实上,这家位于帝都阿若雅街贫民窟104号的神秘诊所并非如此。 它的老板杰克曾是教会医院前途最辉煌的天才医生,只因一次医疗事故,被上面拉出来顶罪,吊销行医执照从此沦为了黑医。附近的居民有什么感冒发热基本都会来找杰克,因为他不仅医术精湛,给人看病的价格也相当实惠。 私底下,杰克也会为一些见不得光的犯罪者、大佬、中了枪的小混混,乃至一些要做非法移植手术的达官显贵服务。他就是属于没啥医德的那种医生,只要钱给够,什么都可以做。 也可能是上面有点关系,之前王景山领着同僚调查了这家黑诊所好几次,最终都被杰克蒙混过关。 但这件事也给杰克医生造成了严重心理阴影。 导致他每回但凡看到高大英俊、身穿帝国警员制服的身影从自家诊所门前路过,都会吓得关门三天三夜。 王景山也知道自己估计不会受待见,特意在路边摊买了顶帽子和口罩戴上。 再加上他今天穿的是便服,前台女士只是扫了他一眼,便拿出一张表格让他填写资料。 “名字不用写本名,但是年龄、传染病这些,不得隐瞒。”前台冷冷道。 王景山唰唰写完,将表格递还给她。 前台问:“什么病?哪里不舒服?” 王景山没好意思说自己想做b超,憋了半天蹦出一句:“我要做X光。” “全身X光一套700金币。不还价,我们这儿的透视扫描仪机器都是全新瓦扎国进口的。”前台将一张包裹着塑料膜的硬质卡片推过来说:“这是拍X光前的注意事项,你看看。” 1.禁止佩戴银器饰品 2.检查前六小时内禁食禁水 3.妊娠期妇女禁止拍摄X光…… 在看到第三条时,王景山内心一阵烦躁,咣当一下起身就往里面冲。 前台面色一变,急忙追上来喊:“先生,里面是医生手术室,外人禁止入内……” 杰克医生是一名三十岁出头就已谢顶的白人男性。 他喜欢购买名牌,并且总是钟情于同一个牌子,白大褂下永远是昂贵的巴宝莉衬衫。 他原本正翘着腿坐在旋转老板椅上兴致勃勃地看色.情杂志,在听到有人闯进来的动静也只是抬起头不耐烦道:“卡洛琳,叫他滚。” “你就是这样态度对待病人的?”王景山摘下了帽子和口罩。 视野里倒映进那张熟悉英俊脸孔的刹那,杰克瞬间就如同看到杀神般吓得两股战战,胡乱丢掉杂志钻进了桌子底下。“王、王警官。”他大气不敢喘,小心翼翼道:“我们诊所今天不营业。” 他一边说一边在心里骂给自己透露消息的人。 该死!不是说王警官被外派流放了吗?! 王景山在对面的沙发坐下,淡淡道:“你不用这么害怕,我今天来是私事。” 杰克这才钻住半个身子,一双滴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像是在确认他是不是说谎。半晌,才挥挥手对站在门口的女人道:“卡洛琳,你先出去。” 女人走后,杰克把门反锁,又亲自泡了一杯上等咖啡殷勤地端过来道:“今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王景山没喝咖啡,只盯着他说:“你嘴巴严吗?” “当然!”杰克拍拍胸脯保证道:“您出去打听一下,全帝国黑诊所不可能有比我嘴巴最严实的了。要不是如此,我也不可能把生意做这么大……” “咳咳。”在王景山威严的注视下,他声音越来越小,心虚地说:“呃,其实也没有很大。” “行。” 王景山知道对这些三流人物,恐吓只是一时,只有足够多利益才是守口如瓶的保障。 他从身后取出一个箱子,打开,里面装满了自己刚才从帝国银行取出的金币。 金灿灿的诱人光芒,差点闪瞎杰克的眼睛。他不由自主咽了口口水,“王警官,这是……” “接下来我要做B超检查。”王景山面无表情地从上衣口袋里取出左轮手.枪,对准他的太阳穴,轻轻扣下保险栓:“这件事,如果你敢说出去,你就死定了。” -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让见多识广的杰克都不禁感到震惊。 要不是亲自给王景山做的B超检查,他,他都要怀疑是对方在骗自己! “结果是什么?”王景山一边抽出纸巾擦拭腹部的滑液体一边问。 “嗯…王警官,你确实是怀孕三个月左右了。”杰克慎重道。 等他再回过神来时,一支硬邦邦的冰冷枪管又抵到了自己额前:“你再说一遍?” 杰克欲哭无泪,“我、我说的是真的啊!不信你自己看片子……” 王景山皱眉盯着显示屏看了一会,黑乎乎的白影,他根本看不懂。 半晌,他问:“孩子在哪里?” 枪顶着头,杰克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莫大压力。 他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逐一指过去:“这里,这里,还有那里,那个,最角落的那个黑团……都是。” 什么玩意。王景山更愤怒了,差点没把枪怼进杰克鼻孔里。 “按照你的意思,我岂不是怀了十几个!” 冷汗瞬间浸湿后背,杰克双腿虚软地说:“是啊。” 王景山沉声道:“你不怕我一枪崩了你?” 事已至此,杰克也豁出去了。反正横竖都是死! 他瞪着臭脸的警官,大声道:“我说的都是实话,爱信不信。这么离谱的事,本医生也是第一次见好吗?” 王景山:“……” 过了一会,双方都冷静下来。 王景山也放下了枪,闷闷地问:“孩子…是男是女?” “现在还看不出来。”杰克说:“一般来说,要等四个月过后才能看出性别。” 他整个人几乎趴在了B超显示屏上,并拿着放大镜仔细检查。 “而且,我怎么看都感觉,你怀的不是人。” 王景山:“?” 越来越离谱了? 他几乎气笑了,“杰克,你想报复我也用不着这种方式。” “我报复你干嘛?”杰克眼神瞄了地上的钱箱一眼,虔诚地说:“你出这么多钱,王警官,从现在起,您就是我的上帝。” 王景山沉默了一会,“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杰克:“别急,我会慢慢帮您捋清楚的。” 事实上杰克也觉得棘手。 但他是医生,在患者面前必须保持稳重才能显得可靠。 他开始安慰王景山:“您找我,可算是找对人了。前两年就有科学家找我合作,我对男性生.殖方面还算是小有成就。” 不过,他医治的一般都是男性不孕不育。这点杰克没有说出来。 王景山稍稍稳住了心神。 杰克研究了半天,说:“我数了一下,您肚子里一共有11个胚胎。如果是正常人类,11个三月期发育的胚胎已经足够让您的肚皮鼓起成皮球。可是您的肚子现在依旧…嗯,怎么说呢,相对比较平坦。据我观测,这些胚胎的形状也与人类幼儿截然不同。它们好像有多个手脚,或者说用触手来形容更准确一些。” 最后,他总结道:“王警官,我认为您怀上的可能是某种纲足科海洋软体生物的宝宝。您最近有和类似的生物接触过吗?” 纲足科海洋软体生物…… 王景山瞬间就想起了诺斯克。记得第一次见面它就对他说过“下崽崽”“繁衍”之类的话。 他怀孕的事绝对与它脱不了干系! “是章鱼。”王景山低沉地说:“我最近有吃过章鱼。” 杰克一脸不出我所料的表情,“王警官,你以后可要少吃这些东西。我以前听说过南洋有一位年轻高贵的小姐,就是因为生吃了章鱼刺身,回来后感觉口腔、肚子瘙痒疼痛,一检查,也是章鱼在她嘴巴里产卵了。” 王景山:“可是我没有生吃过……” 自从家道中落,王景山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吃过章鱼肉了。 只有在来到章鱼岛后,他才和谢法医、布莱恩警官吃了一回。他们都没有类似的状况。 那么,排除法,剩下的就只有他吃的那根“隐肢”。 想到诺斯克,王景山表情复杂。 “我现在该怎么办?”他整理着措辞,“我应该,怎么把我肚子里的东西弄出来。”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除非我帮你做剖腹手术。”杰克沉吟片刻,在纸条上写了一行电话和名字递给他说:“这是我认识的一位朋友,他是瓦扎国专门研究章鱼的海洋生物教授,如果你找到他,他应该能为你解答。” 王景山看到上面的名字,史密斯。 “……”脑壳隐隐作痛。 他能说,这位教授已经被大章鱼吃掉了吗? - 诺斯克看完了所有电影,还是没等到王景山回来。 它蜷缩在床上,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望向窗外繁华、灯红酒绿的街景。 ……好神奇。那些色彩斑斓的灯,会发光欸。 城市里的一切,都令诺斯克感到新奇。 它像从未见过世面的乡下人,爬到了窗户边上。白皙漂亮的脸蛋紧贴着玻璃,鼻子都被压扁了,呼吸间喷薄出的雾气使得玻璃镀上一层朦胧缥缈的白。在这样模糊的视线中,它看到了贩售货物的便利店、飘出袅袅炊烟的饭店、一家家门店装修精致、亮起灯箱广告牌的花店、书店、唱片店、衣服箱包店……在这座帝国最喧闹著名的大街上,你能买到任何东西。 一对手牵手的情侣谈笑着散步,拎着皮包的上班族行色匆匆、放学的孩童推搡着吃冰淇淋……车水马龙,奔波的人潮,与电影里的场景一模一样。 诺斯克透红瞳眸注视着人群,隐隐闪烁着渴望的光芒。 它低下头,看了眼手机页面上未播出的电话,又啪嗒一下熄灭了屏幕。 电影里都说,浪漫是惊喜。 它想给王景山一个“惊喜”。 诺斯克起身,笨拙地套上鞋袜,推开酒店门走了出去。 它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想买一束鲜花,结果花店里的人类礼貌地告诉它:“先生,一束花最低需要5金币。” 诺斯克掏了掏空空如也的口袋,缓慢地说:“我…没有钱。” 人类微笑道:“如果你愿意同我约会的话,我可以免费赠送你一束鲜花。” 约会? 诺斯克摇摇头。它只想与王景山约会。 店主以为这是一场罗曼蒂克奇缘,立刻心跳加速地从玻璃柜里捧出一大束最美最昂贵、还带着新鲜水气的玫瑰花。 然而,等他转过身追过去时,那个绝美妖异的青年却早已无影无踪。 就好像,刚才的那场邂逅只是一场瑰丽的梦…… 他不禁懊恼地在原地跺了下脚。 诺斯克记得王景山付款的样子。 在人类社会,购买任何物品都需要支付金币…或者银币、小额便士。也就是钱。 想要买花,它就需要想办法获得钱。 诺斯克从身体里拿出了自己珍藏的瓶瓶罐罐,抱着它们走向一家典当行。 然而它视若宝贝的罐子,在商铺的人类看来却一文不值。 “你去别家看看吧。”店员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诺斯克只能沮丧地离开。 它想,要不然就只能出卖自己的肉了。它听王景山说,章鱼肉在帝都十分值钱。 就在诺斯克拉开玻璃门,刚要走出去时,一个陌生的人类匆忙间撞到了它。 叮叮哐当。它手里抱着的瓷瓶掉了一地,有几颗雪白的珍珠也随之滚落出来。 “抱歉…”人类回过头,看到“他”那一刻眼中瞬间充满了惊艳。 典当行店员在看到那几颗珍珠的刹那,也倏地激动起身追了过来,尔康手: “先生,你等一下——要不我们再谈谈价格……” 最后光是出售三颗珍珠,诺斯克就获得了三十万金币。 它对金钱没什么概念,但通过典当行店员转账时肉痛的表情,也隐隐能察觉出这应该是很大一笔钱。 只是它搞不懂,为什么自己千辛万苦收罗来的宝贝罐子卖不出去。 海底遍地都是的白珍珠却那么值钱? “我需要一束花、唱片机、手表。”诺斯克掰着手指算。 陌生人类立刻围过来,说:“我可以给你买。” “我为什么要你买?”诺斯克眨巴眨巴眼睛,困惑道:“我现在,有钱。” 砰!在这样清澈漂亮的红眸注视下,陌生人立刻感到自己胸前被射了一箭。丘比特的箭。 “您需要唱片机是吗?”典当行店员适时推销:“我们店里就有一台,是之前某位家境落魄的贵族少爷卖给我们的。xxx年的复古黑胶限量版,现在外面绝对买不到。” “我,要了。”诺斯克往前推了推堆积如山的金币,挺起胸膛问:“多少钱?” - 王景山一路神智恍惚,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酒店的。 他从的士走下来,甚至差点忘了付钱。 “哎,那是哪位大明星出街吗?”的士大哥滑下墨镜,八卦地望向对街。 王景山也下意识抬眼看过去——只见一道他无比熟悉的清瘦身影,后面跟着浩浩荡荡几十号人。 诺斯克左手捧着一束花,右手拎着一大袋东西,正不断好奇地四处张望。 而只要它对任何东西、任何店表现出兴趣,它身后的“粉丝团”就会果断地上前出击:“买!” “宝宝,我把这家店买下来给你好不好?” “滚!我先来的,让我付钱!!”人们开始推搡。 “没事,我拿着爱的号码牌慢慢等,只求你能回眸看我一眼。”一个西装男深情道。 男男女女们争着买单,讨好美丽青年的场面,形成了这条gai上的□□。 王景山:“……” 他真傻,真的。 他明知道诺斯克这张脸会惹出祸事,是怎么敢随便让它待在酒店的? 王景山感觉自己脑门被驴踢了。 他此刻甚至来不及去想怀孕的事,便急匆匆走过去把帽子扣诺斯克头上,又把口罩给它戴好。 “你回来啦!”诺斯克一脸雀跃。 王景山一把将人搂进怀里,就想赶紧穿过马路回酒店。 尾随诺斯克大半条街区的人们不干了。 “你谁啊你!” “先来后到懂不懂?” “你以为你长得帅就可以为所欲为?” 虽然王景山相貌堂堂,但很显然,他跟诺斯克这张颠倒众生的脸比起来不是一个重量级。 他抹了一把脖子上溅到的唾沫星子,压抑了大半天的怒火终于爆发。 “我是它爹!”他冷冷道。 人群一下炸开了锅。 “我靠,真的假的。” “你这么年轻就有这么大的儿子?” “好像是真的……我仔细一看他俩长得还挺像。” 趁着他们叽歪,王景山牵着诺斯克跑进了酒店。 他们一路乘坐电梯,急匆匆地刷房卡入内,看起来比准备开房的小情侣还着急。 进了房间,王景山快步走到窗边哗地拉开窗帘,确保街区底下的人群散光了,这才重重吐出一口胸腔间卡着的闷气。 太可怕了。 王景山回想起刚才那个场面,又胆寒又起鸡皮疙瘩。 “景山……”诺斯克叫他的名字。 王景山转过身,视野陡然撞进一束蓝色的玫瑰花。 比花更艳丽的黑发青年捧着这束花,笑盈盈地递给他说:“fafa,送给你。” “咳咳咳咳…”王景山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这孩子的普通话好像不是很标准。 “景山,你没事吧?”诺斯克赶紧放下花,焦急地拍着他的后背。 大章鱼不知道如何控制力道,每一下,都差点把王景山的五脏六腑给颠出来。 “你…咳,你别拍了。”他拿起桌上的水杯一口气喝光。 诺斯克收回手,一脸担忧地看着他,“希望人没事。” 王景山:“……” 他深呼吸,又缓缓吐出。 视线落到那束花上,王景山都未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带了多少斤醋的酸楚:“这花,是那些人送给你的?” “不是,”诺斯克立刻说:“这是我花钱买的。” 王景山:“你哪来的钱?” 诺斯克拿出袋子,倒出来一台唱片机、一个精致的黑色礼盒,一大堆叮当作响的零碎金币。 它在金币堆中翻了半天,找出一本存折递给他说:“我卖掉珍珠,他们给了我这些钱。” 王景山一看,二十多万。 他的头又开始痛了。 “你没事卖珍珠干嘛?你缺钱问我要啊,我这里有钱。” 窗外是昏暗的城市暮色,头顶温柔的暖色调光线打下来,将青年漂亮纯粹如同红宝石的眼瞳渲染得更加可怜。 “可是我想给你买fa。”诺斯克委委屈屈道:“用我自己的心意。” …… 王景山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跳频率快了好几秒。 但也没人能在这么漂亮又可怜巴巴的眼眸下挺过一分钟吧? 作孽啊。 他开始有些后悔。 自己当初把诺斯克弄这么好看干嘛。 “行行行。”他弯腰接起那束花,凑近闻了闻,香味沁人心鼻。“谢谢你的花,我很喜欢。”他说。 诺斯克又高兴起来,眉眼弯弯,好像王景山的任何夸奖对它而言都是灿烂晴天。 “你喜欢,就好。” 王景山又注意到沙发上的那台唱片机。 他走过去,轻轻摩挲了片刻上面熟悉的纹路:“这台唱片机,也是你买的?” “嗯。”诺斯克说:“我从典当行买回来的,送给你。” 王景山没有说,这就是他去年卖掉的那一台。 世上有这么巧的事吗?时隔一年,竟再次物归原主。 “那个又是什么?”他指着黑盒子问。 诺斯克慢吞吞地拿起那只黑色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只华美精致的机械名表。 表盘周围点缀的蓝钻闪闪发光,在灯光下折射着耀眼的光泽。 一看就价值不菲。 “手表。”诺斯克把表摘下,捧起他的手腕,笨手笨脚地试图给他戴上。 王景山有些愣神,下意识问:“你…怎么会想到送我这个?” 诺斯克蹲下来,仔细钻研着如何系上表带,神情比捕食鱼群时还严肃。 “我看视频里的贵族,都有一块手表。他们说,这个看时间,比怀表方便,适合送人。” 王景山总感觉它是被片头广告骗了。 又是花又是唱片机又是手表的。 王景山被这一通热情砸下来,终于明白了诺斯克是什么意思。 敢情从一开始,它就把他当成了求偶期对象。是他成功怀上章鱼宝宝,让它度过了繁衍期。 于是它想死,他又机缘巧合让教授救活了它。 他们之间的羁绊,已经远超普通情感。 而现在,它极有可能是在“追求”他。模仿人类的方式。 看着诺斯克天真懵懂的脸,王景山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一句质问的重话。 本来在路上他是很生气的。任何一个男性,不,人类,遇到这离谱的事估计都有想骂娘的冲动。 人类讲究人权。 没经过我的同意,你不可以随意侵.犯我。 可一只从来生活在深海的大章鱼,你又能指望它懂什么呢? 或许对诺斯克而言,繁衍就是它的生物本能。跟吃饭、喝水一样,是那么普遍又正常。 王景山知道自己不该为它开脱。 可是又忍不住设身处地地为它考虑,为它着想。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感觉自己简直快疯魔了。 诺斯克说:“景山,我们去看电影吧。我听说今天电影院有新上映的片子。” 又是看电影?!大章鱼你有没有眼力见,我现在这状态适合陪你去电影院散发粉红泡泡吗…… 王景山内心暴躁地河东狮吼,面上却莫名其妙、鬼使神差地同意道:“行,我来买票。” 就这样,他们手牵手出门看电影去了。 依然是诺斯克最爱的爱情片。 它嚼着炸鱼爆米花,全程看得目不转睛。 王景山跟梦游似的。好不容易等到放映结束,人群散场,他们跟着走出影院。 诺斯克问他:“里面两个人类将吃饭的器官贴在一起,是为什么呢?” 王景山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这才恍然自己竟然丝毫不记得剧情。 他敷衍地回答:“那是接吻。” “接吻?”诺斯克困惑地咀嚼着这个单词。 王景山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严肃教育道:“人类接吻是为了表达爱意,你可不能随随便便让别人亲你的嘴唇。嗯…脸颊,包括额头,总之,任何地方都不行!男孩子都懂得自爱。” “噢。”诺斯克若有所思地点头。 华灯初上。 一人一章鱼没急着回去。 因为没吃晚饭,他们在便利店买了两个三明治。一个三文鱼,一个鸡肉口味。 王景山拿了瓶红酒,扭头问它:“你要喝什么吗?” 诺斯克在货架前研究了半天,最终拿了瓶海洋盐汽水。 像很多年轻情侣一样,他们在便利店门前的草坪席地而坐。 王景山拆开塑料岛,把三文鱼口味的那个三明治递给它。 诺斯克尝了一口,眼眸亮起:“好吃!” 大章鱼唇边沾了点沙拉酱汁,警官抬手将它抹去。 他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这是一个陷阱。自然界更高阶生物吸引猎物布下的美貌陷阱。就像你明知会坠入深渊万劫不复,还是忍不住飞蛾扑火般靠近。令人防不胜防。 一个很普通、正常的动作,却让自己心跳如鼓,荷尔蒙躁动、失衡,浑身血液差点凝固。 他手骨紧紧攥着酒瓶,直到关节泛白。然后猛地仰起头,将大半瓶红酒一饮而尽。 “你在,喝什么?”诺斯克好奇地看着他手中的酒瓶。 王景山淡淡道:“小孩子不能喝的。” “我不是小孩子了。”诺斯克伸手想去拿,王景山不给。 一争一抢间,他被它压在了身下。 四目相对,砰、砰、砰——周围的一切声音消失,只剩下他剧烈的心跳声。 王景山像一具雕像石化在原地,面色恍惚。 这次诺斯克很轻易抢到了酒瓶。 它对一切王景山不允许的事物怀揣着巨大好奇,抱起酒瓶咕噜喝了一大口,然后整张漂亮的脸蛋皱成一个“川”字。 “好酸…好苦,这么难喝的东西,你怎么喝下去的?” 王景山移开视线,“我说了,小孩子不能喝。” 章鱼有酒精不耐受症。 这一点,从它们被做成生腌时要撒的高浓度白酒就可见一斑。 诺斯克白皙的脸,很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 它呆呆看着他,忽然飞快凑近亲了他脸颊一小口。 “你喝醉了。”王景山低沉地说。 “嘿嘿。”诺斯克抱着他的胳膊傻笑。 终于,王警官再忍不下去了。 不知是孕期还是陷入心动的身体症状反应令他煎熬,痛苦,难耐,发热,患得患失又失魂落魄。 就像独自在迷宫打转许久,急于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 “你最好跟我好好解释一下,我是怎么怀上的‘章鱼宝宝’。” 他咬牙切齿地说完,接着掐住诺斯克的下巴,低头恶狠狠亲了下去。 ===第23章 23 相爱 23 就在亲上去的那刹, 王景山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悬浮的面板: 【玩家攻略人外01-进度1/3】 【章鱼好感度+50】 他瞳孔骤缩。 这是那张卡牌?等等,所以他的攻略进度才刚开始吗? 不是……它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出现,真的很破坏氛围哎!! 两片柔软唇瓣触碰在一起, 微凉的清冽,像海洋里弥漫的水汽,在瞬间将他轰然淹没。 王景山再顾不上那个突然出现煞风景的板块了, 倾身抱住对方的后脑勺加深这个吻。 他仿佛自己在亲吻一朵花枝,叶子扑朔朔打着颤。他小心翼翼,用尽了这辈子的温柔缱绻。 诺斯克睫毛颤动,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眸:“唔……” 好奇怪。它的三颗心脏都在砰砰乱跳。 “闭上眼。”王景山低声说。 诺斯克乖顺听话地闭上了眼, 任由人类对自己予索予求。 但对方过于滚烫的体温, 让它有点呼吸不过来。 “呼,呼……”大章鱼紧紧抱着人类的腰,一下像被抛进巨大的浪花里,一下又觉得自己要被困在陆地上缺氧窒息了。呼吸不过来。 【章鱼好感度+50】 【章鱼好感度+100】 【章鱼好感度+100】 【章鱼好感度+100】 …… 【W%***%#…系统服务器负荷过载, 好感度暂无法检测】 王景山并不知道, 在另一个地方,正有一大群观众实时收看着他们的现场小电视。 弹幕激动乱飞, 浮屏上飘满了粉红色的特效泡泡和花海。 [1.2亿人围观了玩家王景山的直播,恭喜玩家王景山达成了年度收视冠军王成就] [观众Etery给玩家王景山打赏了新人光环“终极恋爱脑”] [他先A上去了, 啊啊啊!] [我傻了, 阿巴阿巴.JPG] [怎么办, 我对人外纯情大章鱼根本毫无抵抗力!!] [王警官,承认吧,即使诺斯克是一只大章鱼, 你也会为它着迷……] - 吻了一会, 王景山看到诺斯克在发抖。 它漂亮的红宝石眼瞳里含着莹莹泪光, 睫毛眨着颤着,盛满了无尽的害怕。 他吓得连忙松开它,“怎么了?你感到不舒服吗?” “没有……”诺斯克摇了摇头,眼眶通红,湿漉漉得像森林中迷路的小鹿。生怕被他推开似的,它用差点可以把人勒死的运气胡乱抱紧他,声音破碎道:“是,是太舒服了。” 王景山一颗提起的心瞬间放下。 他轻轻拍了一下它的后背,说:“你吓死我了。” 原来接吻,是这么美妙的感觉。难怪人类都喜欢接吻。 可是一想到自己先上车还没来得及补完票就要被戳穿,它也即将被人类抛弃,一股前所未有的悲伤向诺斯克袭来。 “你,你是不是不要我了?”诺斯克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 “你在说什么?”王景山又感到自己跟不上它的脑回路了,哭笑不得道:“如果我不要你,怎么会亲你。” 诺斯克越想越委屈,一边抹泪一边伤心抽噎:“呜呜,对不起,我是不小心耍流氓了,你肯定觉得我很坏……又坏又笨的章鱼,没有人类会喜欢。你肯定想把我丢掉,呜呜呜。” “等等,什么耍流氓?”王景山很懵逼。 诺斯克停了一下,抬头看着他说:“你,你之前说,类需要经过谈恋爱、结婚…这些流程,才,才能够怀孕生子。如果没经过这些流程,就让人怀孕了,就是在耍流氓……” 王景山这下全明白了。 为什么诺斯克会模仿人类的方式追求他,为什么诺斯克在知道他知道了自己怀上章鱼宝宝后会如此害怕…… 敢情都是因为他曾经说过的一句无心之言! 他好笑,又好气。 但更多的……是心脏被融化后悸动的怦然。像看到小狗,漂浮的棉花糖云朵,绒软大耳兔子,胖乎乎从山上蹦蹦跳跳下来的小熊……像看到世间一切最温暖的事物。 好,好可爱!王警官下意识捂住心口。 “笨蛋。”他轻柔地用指腹揩去诺斯克眼角的泪珠,叹气道:“真拿你没办法。拜托!现在怀上章鱼崽的是我好吗?” “嗯?”诺斯克懵懂地看着他。 王景山:“我自己都没能完全接受,结果现在还要反过来安慰你……算了,我认栽。” 他牵住它冰冷的手,穿过自己指缝,十指相扣。 诺斯克整只章鱼呆住.JPG。 “你看,我们现在在谈恋爱了。”王景山另一只手揉了揉诺斯克的黑发说:“现在其实很多人类都未婚先孕。只要补上流程,就不算耍流氓。” 诺斯克结结巴巴道:“你,你要跟我谈恋爱?” “怎么,你不想?”王景山作势要松开它的手。诺斯克慌忙握紧,恨不得变出自己所有触手纠缠上去:“我,我想!” “很想想。”它破涕为笑。 所以,它现在在和它的人类雌性谈恋爱了。 回去路上,他们从手牵手变为了十指相扣。 诺斯克看着路边一盏盏暖黄色的街灯,觉得它们好像一个个大蘑菇。 它看见街上人来人往,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它看见商店飘出食物的香味,如同咬下去一口.爆.浆,最鲜嫩的鱼子卵那样甜蜜。黑漆漆的夜空,群星明朗,眼前像炸开了一圈又一圈烟花。 它听到唱片店传出的音乐,两只脚踏在软绵绵的石板上,不由自主想要跳舞。 它第一次觉得人类是这样好。好极了。 虽然他们会往海洋丢许多垃圾,倾倒废水,虽然他们会捕鲸、肆无忌惮地网罗鱼群,但因为一个人,诺斯克决定去学着喜爱所有人类。 比如,唔,下次它不应该再依照心情随随便便用触手甩翻路过的渔船了。 诺斯克心情很快乐。 “滋…滋滋滋。”它轻哼着不成调的音节,第一次希望面前这条路,能跟汪洋大海一样没有尽头。 王景山问它:“我怀上章鱼宝宝,是因为吃了你的隐肢吗?” 诺斯克点头。 王景山若有所思。众所周知,章鱼是有.性.生殖。 难道他吃掉的那根……就是诺斯克的…… 咳咳,再想下去就不礼貌了。 王景山尽量让自己的神情表现得正常,“所以,我现在也会怀胎十月,把这些章鱼宝宝生下来?” 诺斯克挠了挠头,“如果你不想生的话,应该也可以打掉。” 王景山震惊了,“这可是你的孩子!” 诺斯克说:“没关系。你多吃点盐,应该就能杀死它们。” 王景山:“………………”这么残忍的吗。 对诺斯克这个种族而言,他们受身体的本能控制去繁衍,但只管生不管养。 换言之,就是其实对章鱼崽崽没啥感情。 何况史密斯给它做了腺体切除手术。任何一只章鱼没了腺体,繁衍后代的欲.望都会大大降低,近乎于0。 感受到这位父亲的冷漠,王景山安静了一瞬瞬。“那个,我会从哪个部位把你的孩子生下来?”他问。 他明明没有子宫,也没有生育能力。 诺斯克茫然道:“我也不知道。” 它也是第一次繁衍,基因的本能并未告知它更详细的内容。如果是雌性章鱼的话,应该会自动从生殖.腔排出卵来吧。 一问三不知。 王景山觉得自己问杰克医生,也许都比它知道的多。 不过他现在也不想在意了。随便了。 “我最后还有一个问题。”他说。 诺斯克:“嗯?” 昏暗的路灯下,王景山侧头看它,“假如没有遇见我,你会去找别的章鱼,或者别的人类繁衍吗?” “不,会。”诺斯克坚定道:“我只对你,才有繁衍的欲.望” 这句过于露.骨的表白,直接让王警官红了脸。 他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心脏却不受控制地怦怦乱跳。 哪有人的情话是这样的啊……他有些抱怨,旋即又想到诺斯克并不是人类。 它没有人类虚伪的道德观,它不懂人类对性的羞于启齿。 它不需要那层给欢.爱罩上的遮羞布,它可以如此坦然地直面自身欲.望和爱意,其实是一种勇敢。 王景山决定,他要生下章鱼宝宝。反正生下的只是卵,诺斯克这个种族初生时又那么小,应该不用耗费多少力气。 “我会生下来。”他宣布。 诺斯克也很高兴。 它湿漉漉的红眸望着他,“真的吗?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不用强迫自己。” “怎么会是强迫?这是我自愿的。好歹也是十几条生命。”王景山用力撸了一把它的头。 “那,那如果是别的人对你耍流氓,让你怀孕了,你也会生下来吗?”诺斯克忽然又有点委屈。 “才不会好吗?”王景山翻了个白眼,“我只会生你的宝宝。你以为生孩子这么容易啊?要不是喜欢你,我才不干呢。” “你,喜欢我?”诺斯克像企鹅一样呆呆地站在原地看他。 “不然呢。”王景山没好气道:“我不喜欢你,怎么会想跟你谈恋爱?” “我也喜欢你!”诺斯克脱口而出,想起电影中的台词,又着急忙慌地补充道:“我,爱,你。景山,我爱你。” 王景山:“话别说这么满。” 之前才攻略到三分之一的进度让他有些吃味。 王景山想,保不准诺斯克并没有那么喜欢他。 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你不能指望一只大章鱼去明白爱的意义。 他大方一点,他先去爱它好了。 “我没有说很满。”诺斯克伸出手指,认真地比划道:“我感觉,我对你的爱,只说出了不到十分之一。” 王景山:“哦?那剩下的十分之九在哪里。” “储藏在我的心脏里。”诺斯克自豪的拍了拍胸口说:“我有三个心脏,储存着对你不同的爱。如果你想要,我随时可以掏出来给你看。” 想象了一下大章鱼掏出活蹦乱跳的心脏,蓝色血浆乱喷的场面,王景山嘴角微抽。 “我知道了。”他把人揽进自己怀里,呼吸间喷薄出微微的酒气:“我知道肯定储存了很多爱,你不用给我看。” 王景山感觉自己是真的醉了。 在上酒店前,他以买水为借口在便利店悄悄买了一盒东西,揣进兜里。 虽然说这样对纯洁的大章鱼有种犯罪的感觉,但是以备不时之需嘛。 他甚至想好了今晚他们会怎样躺在一起。 将两张大床拼起来,就可以供诺斯克滚来滚去了。 然而一进门,诺斯克就自动躺进了卫生间的浴缸里。 它似乎认为那才是自己的“床”。 醉醺醺的警官往下扯了一下领带,没扯开。 他有点烦躁。单手插在兜里,指尖无意间摸到那盒东西,又像触电般迅速弹开。 “诺斯克。”他叫它。 “嗯?”可能是酒精原因,诺斯克一躺在浴缸里就困得厉害。它勉强睁开眼睛,睡眼朦胧地说:“我好困,我想睡觉。” “你晚上要在这里睡?”王景山问。 “嗯。”诺斯克把自己缩成一团,小声说:“我在海水里才能睡着。” “好吧。” 王景山拧开水龙头,冷水哗啦啦地涌出来,很快填满了浴缸。 他又撕开几包酒店赠送的浴盐,全部倒了进去。 “咸度感觉合适吗?” 诺斯克点头,含糊地说:“刚好。” 它困得感觉自己下一刻也许就会失去意识,努力强睁着眼皮向人类发出邀请: “要,一起进来睡吗?” “这……”其实人是不能长时间泡在咸水里的。 但是面对诺斯克,王景山根本说不出拒绝的理由。 他刚脱下半截裤子,一盒彩色包装的东西就骨碌碌滚在了地上。 诺斯克左手变作触手,伸长帮他捡了起来。 大章鱼清醒了几分,便好奇地打量着这个自己从未见过的小纸盒。 “景山,这是什么?” 小电视前的观众们兴奋起来。 [啊啊啊快点瑟瑟!] [王警官不愧是真男人,都怀崽了居然还妄想翻身] [放弃吧。毕竟我们诺斯克是史上最强纯爱战士] 刹那间,王景山酒醒了。 他的脸一下涨得通红。自己……到底在干嘛? 他疯了吧。 他绝不能对诺斯克做出这种事。 王景山一把夺过盒子,迅速扔出窗外消灭证据。 “没什么。”他微喘了两口气,转身走出卫生间,砰地用力关上门。 诺斯克扒拉着浴缸壁,困惑地歪了下头。像是不明白人类为何突然拒绝自己。 “睡吧诺斯克,明天见。” 门外低沉沙哑的男声,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第24章 24 发烧 24 婚礼 诺斯克本想爬出去看看, 但终究还是架不住酒意,最后昏沉地在浴缸里睡着了。 它不知道睡了多久。 再次醒来时,是被自己的黏液滴醒的。诺斯克睁开眼睛, 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变回了本体。柔软湿滑的触手高高顶到了天花板上。酒店狭窄的卫生间根本无法容纳它庞大的身躯。密封的空间,完全都被深红肉色的肢体给填满。 它滋滋地收回七扭八歪的触手们。然而它们却不听使唤。像蛇一样嘶嘶地蜿蜒在陶瓷地板上爬行,想要穿过门的缝隙, 去找寻外面那个男人的踪迹。 “蠢货!”诺斯克惊慌失措地把它们拽回来,训斥道:“你们会吓到他的!再…再不听话,我就把你们剁掉!”说着,它威胁般在空中比划了一个小贩切鸭脖的动作。 也许是它凶残的威胁起了作用, 这些触手们还是不情不愿地缩了回来。 假如触手会说话, 也许它们现在正在向它这个主人破口大骂。胆小鬼!你是不是养胃!…诸如此类。 诺斯克并不在意触手们有自己的想法。 它重新变回了人形。身上的衣服经过一夜盐水浸泡已经微微发白,不断往下滴水。 它于是脱掉了衣服。浑身光.溜溜的感觉让诺斯克感到有些不习惯。它想起人类的告诫,从架子上取下一块白毛巾围在腰间,挡住隐私部位。 外面很安静。 它把头凑到门边, 确认没有动静后才轻手轻脚地拧动门把。 章鱼有自己独特的天赋。 诺斯克光脚在地上行走, 可以不发出任何声音。 天已经亮了。室内窗户却拉得严严实实,恍若黑夜。 它眼珠骨碌转动, 视线落在躺在柔软大床上的人类。 睡眠状态下的王景山跟往常不太一样。他抱着被子蜷缩成一团,像藏在洞穴中不安的小兽。诺斯克走到床边, 低下头凝视着他英俊的睡颜, 脸上洋溢起喜悦。 早上睁眼就能看到爱人的感觉……比享用大虾青蟹膏还甜蜜。 男人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宽肩蜂腰, 若不是微微鼓起的腹部,他的身材将会比雕塑更完美。白衬衫衣扣解开三四颗,露出大半片硬朗结实的胸膛。领带凌乱、松垮地系在脖颈上, 在大章鱼看来, 仿佛是亟待自己拆开的礼物。 它忍不住弯下腰, 指尖滑过领带,将其轻轻扯了下来。 略微的痒感让男人在枕头上蹭了蹭。 他面色潮.红,额前沁出细密的汗珠,薄唇紧紧抿着,呼吸沉闷粗重。 这位冷硬、严肃、强悍,面对异世界怪物也丝毫不惧的王警官,此刻却显得异常脆弱。好像陶瓷制作的汤勺,稍微用力一掰就会从中间碎成两瓣。 “景山。”它小声叫着他的名字。 王景山眼皮颤动,依旧陷在梦魇中无法醒来。 诺斯克有些焦急。它碰了碰人类的皮肤,才察觉温度滚烫得厉害。 他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诺斯克知道生病。 对人类而言,病症是很可怕的恶魔。它们永远饥饿地吞噬着人的健康,让他们痛不欲生、发出惨叫。 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找医生给人类看病、治病。 但是医生都在哪里呢?诺斯克皱着眉思索回忆着,很快找到了答案。 医院! 它要带王景山去医院。 去哪家医院最好呢? 诺斯克穿好衣服想去酒店楼下问前台,慌张间,它连袜子都穿反了。然后一把抱起王景山在路边匆匆拦了一辆车。 王景山并不知道,自己在生病昏迷期间被诺斯克带去了帝都军区教会医院。 假如他知道,大概无论病得再严重也要强撑着起来制止。 - 医院来人来往,散发着诺斯克讨厌的氨水气味。 它像只无头苍蝇四处打转着,并不知道自己一路抱着王景山走进来吸引了多少人的侧目。 终于,一名护士小姐看不下去了,上前询问“他”朋友怎么了,需要挂号吗。 “要!要!”诺斯克点头,着急忙慌地说:“他,他醒不来了,身上很烫……” 护士小姐帮忙量了一下男人的体温,说:“这位先生可能是发烧了。最近帝都降温,你们昨晚有注意保暖吗?” 诺斯克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一双漂亮澄澈的红眸急切殷盼地看着护士小姐。 护士小姐瞬间就心软得一塌糊涂,指向二楼说:“后面手续我来帮你们安排。你去急诊室吧,你朋友这个情况得先抽血。” 随后,它抱着王景山上楼梯时,又遇到了一名自称是王景山朋友的金发女性,很热情地帮他们去找医生。 诺斯克觉得自己很幸运。看来人类中还是有很多好人的。 但是它也没有放松警惕。 全程守在王景山身侧,寸步不离。 诺斯克呆呆看着人类,很难过。 它好想他能快点醒过来。它才不想要他生什么章鱼宝宝,它只要他好好的。 可人类还是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 咸咸的液体控制不住地从诺斯克眼角涌出来。它一边哽咽着,一边抽出纸巾擦拭,听到病房外面,女人正在跟医生激烈吵架。 “什么?检测血液浓度…他怀孕了?!喂!他是男人啊,你清醒点。不是,你们这家医院神经病吧!踏马的,老娘要去教会举报你们!!……” - 王景山再次睁眼,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他抬起手一看,身上穿的也是蓝白相间病号服。 头痛欲裂。 我是谁?我在哪儿? 灵魂发问后,王景山撇头注意到了坐在床边的诺斯克。 它的眼眶,怎么红红得跟兔子一样?本来瞳色就是红色的了,这么一看,简直可怜到不行。 看到他醒了,诺斯克立刻高兴地起身,动作间拽翻了椅子,它也浑然不顾。 “景山!”它抓住他的手,又松开,转身道:“我去叫医生。” “诺斯克…”王景山捂着还昏沉的脑袋,面露茫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诺斯克来不及回答。 但接下来涌进病房的人给了他解释。 医生在给他做过简单的检查后说:“没事,烧已经退了。” 王景山问:“我睡了多久?” “六个小时零五分三十二秒。”诺斯克插嘴道。 “我怎么会发烧?”王景山有些不可思议,“我从中学毕业到现在,已经十多年没有生过病了。” 每年警署统一的体检,他的体质也在同行中名列前茅,壮得堪比牛。 医生同情地望着他,“警官,孕夫禁止喝酒。” 王景山像被锯嘴的葫芦,倏地沉默了。 难道……他怀孕的秘密已经被世人发现? 他心中还在惊疑不定,另一边,穿着宽松孕妇装的佩蒂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你孩子的另一个父亲…是男的吧。说!是谁?”她就差揪着他的衣领问了。 “……” 让前女友知道自己怀孕了这种事,实在尴尬,王景山只能沉默。 诺斯克张了张嘴,正想说话。 王景山拼命给它使眼色,它又闭上了嘴巴。 “你知道你怀孕这件事有多离谱吗?!”佩蒂一脸匪夷所思地看着他,“要不是医生跟我打包票血液浓度检测不可能出错,我都怀疑他们在联合起来骗我。” 王景山声音晦涩,“所以,人们都知道了?” “没有。”佩蒂拉了张椅子在他面前坐下,说:“我下命令让医生们闭嘴了,谁也不准透漏风声。我哪有这么傻,这种事要是传出去你肯定要被教会的人抓起来。” 半晌,王景山低声道:“……谢谢。” “你跟我谢什么,咱俩谁跟谁。”佩蒂拿了把水果刀给他削苹果,一边削一边有些唏嘘:“不过我还是真没想过你会怀孕。怎么会是你?从认识你第一天起,我就觉得你是我见过最阳刚雄伟的男人。你看你还是帝国警官。要比雄性荷尔蒙,远超外面男人十条街……” 说到这里,她更加愤怒,举刀向空中猛地一挥:“别让我抓到那个让你怀孕的家伙!” 旁边的诺斯克被吓了一跳。 王景山:“……” 佩蒂接着揣测:“是不是你出任务时中了什么特殊诅咒?” 王景山继续保持沉默。 眼看她的猜测越来越离谱,从妖魔鬼怪超越了地球,阿德勒扛着五米大刀砰地踹开了病房门。 “让你怀孕的那家伙在哪儿?!”他瞪着眼,显然已经杀疯了:“滚出来,老子今天就要宰了这个兔崽子!!” 王景山:“…………” 诺斯克缩了缩脖子。 它几次欲言又止,但都被王景山的眼刀给逼了回来。 “罢了。”佩蒂显然也意识到了想在短时间内抓到罪魁祸首不靠谱。相比直男阿德勒,她有着属于一名女性出众的共情能力。突然被怀孕,王警官现在肯定憋闷又愤怒又伤心。 她把削好的苹果递过去,同时安慰道:“没事,你也别太难过了。有我们陪你。你想打掉,我就推迟婚礼陪你动手术。如果……我说如果,万一你想生下来,你我的孩子以后也有个伴。不同性别的话,以后还能结个娃娃亲呢!” “对对对。”阿德勒点头。 王景山:“………………”和一群大章鱼结亲吗? 想到那个场面,他不禁打了个冷战。 “我打算生下来。”他说。 对此,佩蒂和阿德勒也纷纷表示理解。 佩蒂:“现在单亲爸爸很常见的,孩子户口也可以正常上。如果之后需要我帮忙,你尽管开口。” “我要做干爹啦哈哈哈哈!!”阿德勒控制不住地激动起来,但看了看病房内的氛围,又默默坐了回去:“那个,抱歉。我现在说这个好像不太好,是吧。” 王景山面无表情。做一群章鱼宝宝的干爹吗? 他觉得如果阿德勒亲眼看到那个场面,大概会崩溃。 ===第25章 25 婚礼 25 第二天就是佩蒂的婚礼。 虽然她说要为王景山推迟举行时间, 但这场婚礼已经从三个月前就开始筹备,耗资巨大,几乎邀请了安格拉帝国大半的名流贵族, 他不同意。 “我明天还等着参加。”王景山说着从床上下来,摊开手示意自己已恢复了健康。 “可是你还怀着孕……”佩蒂一脸不赞同。 王景山:“你不也怀着吗?” 这下佩蒂哑口无言了。 他们对视,不像是前男女友, 反而颇有点难兄难弟的感觉。 佩蒂拍了拍他的肩膀,喜形于色:“景山,以后我们就是革.命战友了,说不定还能在同一个病房里生孩子呢!” 王景山:“……”谢谢了, 他并不是很想。 以前想着隐瞒怀孕, 现在他得隐瞒自己怀上的是章鱼孩子。 考虑到诺斯克晚上要睡在浴缸里,王景山下午便办理了出院手续,回酒店。 繁华的帝都街景快速掠过,阴霾的天空笼罩在层层乌云之下, 林立的高楼大厦被浓雾笼罩。 路上, 诺斯克出离得安静。 它侧头望向车窗外的风景,流动的光影打在白皙脸颊上明灭错落。 王景山抿了抿薄唇, 犹豫了好久说:“你不用太放在心上,我朋友…他们不会真的伤害你。他们只是在开玩笑。” 诺斯克:“嗯, 我知道。” 虽然诺斯克表现得与往常没什么差别, 但王景山感觉它可能有点被吓到了。记得不知道在哪本章鱼饲养手册上看到过, 章鱼很胆小。 下车时他特意在商店买了一包糖果,一包小鱼干。 他牵着它的手走进电梯。电梯门叮咚一声打开,他们又走向楼道。 等到无人的地方, 王景山转头看他, 认真道歉道:“对不起。” “嗯?”诺斯克困惑地眨了眨眼。 王景山胸口闷闷的, 像被阴天乌云笼罩,汇集水汽很快就会下一场雨。 也许是孕期的情绪本就敏.感。 心酸、恨自己没用……种种复杂的情绪纷纷涌上心头。 “对不起。”他再次道:“我暂时还不能在他们面前承认你是我男友。” 要是被他们知道诺斯克其实是一只章鱼,事态会变得更加严重。 “为什么,要告诉他们?”诺斯克不解,“恋爱是我们自己的事情。” “的确。”王景山点点头。走到房间门口,他刷房卡,牵着诺斯克进去的同时,便把人压在门板上亲了一口。看着那玫瑰色的唇瓣染上水润嫣红,他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想破壳而出。 “但你知道人类为什么要结婚吗?”他说。 诺斯克摇了摇头,脸颊微红,整只鱼还沉浸在刚才那一吻的余韵中。 王景山说:“因为真正热烈、轰轰烈烈的喜欢需要宣告全世界。所以我们会举行婚礼,在神的面前宣誓,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在八方来客、父母的见证下,交换真心。” 诺斯克若有所思,“所以佩蒂和她的未婚夫就是这样的喜欢吗?” “差不多。”王景山道。 诺斯克问:“那我们以后,也会举行婚礼吗?” 王景山:“也许吧。” 现在说这个,还太早了。 诺斯克却越说越兴奋,“等将来我们举行婚礼,我也要叫我的朋友来参加。” 王景山新奇道:“你还有朋友?”他一直以为它就是一只大章鱼孤零零地生活在深海里。 “有呀。”诺斯克笑着说:“人鱼。它们是一个庞大的家族,数量有很多。还有水母、鲸鱼……唔,不知道他们现在是不是还活着。” 王景山:“这世上还有人鱼?” 诺斯克:“是的,他们就住在我家附近,是我的邻居。” 当然它现在还不知道人鱼族现在已经集体搬家了。 王景山:“好神奇。” 在认识诺斯克以后,他愈发觉得这个世界,远比人类想象中要大得多。 想起那些神话传说,他忍不住又问:“听说人鱼唱歌很好听?” “还好吧。”诺斯克说,“没有唱片机好听。唱片机可以唱很多不同的歌。” 王景山轻笑。它真可爱。 “对了。”诺斯克翻出一张昨天典当铺店员赠送的唱片,放进唱片机里说:“这首歌,就是人鱼唱的。” 熟悉的旋律响起。 王景山越听表情越吃惊,这不是几年前火遍安格拉帝国的著名歌星派·阿尔文吗? 听说他在一年前凭借美妙出众的歌声和雌雄莫辨的长相成为了国王男宠,从此退出乐坛隐居皇宫。 这样家喻户晓的人物,竟然是人鱼? “真的吗?”他喃喃道:“阿德勒以前就是他的忠实粉丝。” 诺斯克:“真的。它以前小时候迷路误入过我家。” 王景山忙问:“然后呢?你们认识?” “没有。”诺斯克莫名看了他一眼,说:“我把它赶出去了。” 王景山:“……” 他好像能猜到。诺斯克平常还挺孤僻的。 他想起什么,手伸进裤兜里摸索了一阵,掏出卡牌。 这张卡牌十分神奇。哪怕他哪天忘记带了,次日又会自动出现。 【01人外简介】 人外姓名:诺斯克 学名:太平洋巨型章鱼 状态:热恋期 可食用,体力恢复+1,敏捷+1,章鱼宝宝+N 危险性:低,善良可爱的章鱼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类[如果你妄图染指它的雌性,另当别论(◣д◢)] 注意事项:它性格孤僻,喜独居、有收集癖(各种破烂瓶罐器皿),食量巨大。-是爱钻器皿的吃货一枚吖 攻略难度:较低 目前攻略进度:1/3 ps:期待玩家早日通关。闯关成功可随机获宝盒掉落。 “你在看什么?”诺斯克凑过头。 王景山把卡牌递给它,说:“这就是我之前说的攻略游戏。” “什么都没有啊。”在诺斯克的视野里,他的手掌空无一物。 王景山这才意识到,这张卡牌是真的只有自己能看到。 哪怕诺斯克也不行。 “没什么。”他若无其事地收起卡牌。 可以随时偷偷观察对象的状态,这种好东西,当然要留着自己用啦。 - 作为安格拉帝国最庞大的人口城市——帝都地处内陆,但也有着一条运河与四通八达的海运交通线路交汇。佩蒂这次婚礼就是在运河上举行。 她出动了家中最大的游艇,打算办一次浪漫游艇Party。 上午十点,博克法尔港。 各式各样华贵的汽车将港口挤得水泄不通,以至于出动了大批军队来维持秩序。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来自全帝国各地的贵族们汇聚此地 但即便是见惯富贵的当地名门望族,在见到这艘庞然大物时也忍不住发出惊叹。 现场人声鼎沸,乐队热情地演奏吉他。 甲板上铺满了鲜花、彩带与蓝粉色气球。 巨大、奢华、气派……这简直是一艘梦与幻交织的船。 码头上的人们交头接耳,羡慕着这场贵族小姐与少爷的世纪婚礼。 “它有我三分之一身体那么大。”诺斯克仰头望着这艘船。 王景山:“你本体有这么大吗?” “有!”诺斯克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王景山嘴角勾起,又rua了几下它的头。 他牵着它的手顺着台阶跟在人群后缓缓移动登上游艇。 距离他们不远的阿德勒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在心里犯嘀咕:一起洗澡就算了。王景山怎么还跟远房表弟十指相扣牵手?也不嫌腻歪。 婚礼要等下午才正式开始。 佩蒂在二楼船舱的化妆室内梳洗打扮,而她的未婚夫,帝国最炙手可热的罗氏家族公子,庞大富西海运集团的唯一继承人,罗卡尔,也正在另一个房间忐忑地等待迎娶新妻。他们的结合对帝国上流社会而言,不失为一段强强联手的佳话。 在此期间,宾客们可以自由在游艇上活动。船上有提供丰盛的自助餐,以及海钓、台球、歌厅、马牌等各项娱乐设施。王景山带着诺斯克直奔自助餐厅,他总觉得这两天它没怎么吃饱。 推开厚重的大门,身着燕尾服的侍者躬身欢迎。内部金碧辉煌的大厅,琳琅满目的食物,让诺斯克都不禁张大了嘴巴——不怪它,它确实没见过什么世面。 一旁的阿德勒注意到“他”的神情,心中更奇怪了。假如“他”真是王景山的表弟,出生于这般古老神秘的东方贵族世家,不应该看到一间精美的餐厅就如此失态。 “你想吃点什么?金枪鱼刺身,还是鲑鱼拼盘?”王景山拿了餐盘与夹子,回头征询它。 诺斯克小心翼翼:“我,我可以都要吗?” “当然。”王景山笑着给它夹了一大盘。 诺斯克很开心地吃了起来。虽然它吃饭会吧唧嘴,但配上那张漂亮的脸,却无法令任何人心生厌恶。只会觉得可爱。 起码此刻,王景山就感到自己的心像巧克力般在热炉中狠狠融化。 王景山这副态度又让阿德勒迟疑。 他可从未见过冷面直男的王警官这么照顾人。说实话,如果不是亲戚……做不到这一步吧。 “呦,这不是王大少爷嘛。”尖利男声吸引了人们的注意。 一名身着黑色西服,头戴高礼帽的卷发男人,看着他们,面带嘲笑之色:“您不是被流放到了偏远的亚科斯山村海岛?今天怎么有空进城来了。” 诺斯克皱起眉。 这个人类的语气,让它很不舒服。 人群这才注意到王景山,以及他身旁那名有着绝美姿色的青年。 窃窃私语声很快像蚊虫扇动翅膀在周围响起。 “听说那是王家嫡系的大少爷!” “天啊,就是那名被流放的警官?听说他是佩蒂的前未婚夫!” “好家伙,他怎么敢来的?不怕罗少爷把他赶出去么。” “他旁边那名青年是谁?噢,上帝!!我的心。我承认我的心被那个青年的美貌夺走了……” “抱歉,让一让。”王景山只是端着盘子从卷发男身边路过,去夹取了后面自助台上的鱼子酱淋在羊角面包上。诺斯克很爱吃这个。 许是王景山平静的态度惹恼了卷发男。他冷笑一声,“王少爷如今已经穷到要蹭自助餐了吗?” 王景山忙活着夹菜,依旧没理他。 卷发男脸色变了又变,最终还是哼着悻悻退到另一边。他自诩贵族风度,懒得再与王景山这种落魄平民一般计较。 “他是谁?”诺斯克侧头问阿德勒。 阿德勒说:“某个小贵族家的儿子吧,他喜欢男人,以前讨好过景山。还跑去警署送花,结果被景山打了。” 居然胆敢给它的雌性送花!!诺斯克出离愤怒了。 它目光阴森地掠过卷发男,心中已经想好了对方掉进海洋中的一百种死法。 不过这道视线落在卷发男眼中,却令他心脏怦怦直跳。 这么高质量的美男子,还是黑发红眸,世间少见。 王景山怎么会和这般高贵的人儿认识? 卷发男几次举起香槟杯想上前搭讪,但都因为王景山围绕在那名青年身侧而失败。 他只好咬牙,狠狠瞪了王景山一眼! “王警官,要加入我们去船尾钓鱼吗?”这时,道森家族胖胖的世子上前邀请道。 王景山愣了一下,扭头问诺斯克:“你想去吗?” 正埋头干饭的诺斯克闻声看了看四周,一口答应道:“好啊。” 王景山跟道森家族的人不熟,只依稀记得对方曾是罗卡尔的跟班。 他多少能猜到小道森盛情邀请自己大概是为了看他的笑话。 在内陆省会城市,尤其是帝都,价格昂贵的船尾手钓自古以来都是属于贵族的一项运动。 大部分人都知道,从小在军校长大的王家少爷对这些娱乐玩耍一窍不通。 但王景山还是同意去,是因为他感觉自己钓鱼天赋不错。 其次,这些贵族少爷们在钓鱼时往往会下重赌注,比谁钓的鱼大。 说不定他能趁机捞一笔。 现在不比从前。他不是一个人了,而是即将肩负上一个家庭的重担。 王景山看向诺斯克,心想自己以后还得努力赚钱养家。 船尾。 引擎轰鸣震出的尾波在河流中乘风破浪,留下一道长长的白色飘逸痕迹。 贵族少爷们三三两两地围在钓竿前,谈笑风生。他们手里端着一杯酒,意气风发地眺望远处。 如今钓竿都是全自动的。 说是钓鱼比赛,但其实从鱼饵到收鱼线、抄网,都是贵族的仆人在忙碌。 贵族们也是很八卦的。尤其是在如此隆重的婚礼上,涉及到新娘新郎的情感桃色新闻,每个人的八卦之魂都在熊熊燃烧。 远远地看到小道森带领王景山和一位黑发红眸的青年走来,他们便在讨论。 “等下你们谁记得给王警官一个好看,罗卡尔少爷肯定看他不顺眼。” “废话!样貌身材能力样样优越,谁会看这样的情敌顺眼?我可听说佩蒂小姐至今还对王警官念念不忘呢。” “怎么感觉王景山变胖了……” 更多人的视线落在那名黑发红眸的青年身上,个个虎视眈眈。 在帝国上流社会,自国王兴起,男孪之风盛行。 如此美貌的男性,简直世所罕见,堪称天菜。 尤其当他走近后。 人们呆滞、如饥似渴地流连于那张仿佛上帝之手青睐捏出的美丽面孔。 他比最邪恶的魔鬼更诱人,比最纯洁的天使更纯真。 几分钟过去了,几乎还是没有人能从青年的脸上移开目光。 “嗨,王警官,好久不见。”因为这份撩动心弦的感觉,甚至有人开始主动上前与王景山搭话。 “这位是……”只是往往聊了没几句,就忍不住将话题往他身旁的青年上靠。 “这是我的远房表弟。”王景山介绍道。 他似乎也察觉到了危机感,全程不让诺斯克离开自己半步。 “你竟然有这么漂亮的表弟!”卷发男脱口而出。话音刚落注意到周围不满的视线,他就自觉失言,紧紧闭上了嘴。 诺斯克木木地站在那里,没说话。 贵族少爷们看着他,七嘴八舌、争前恐后地搭讪。 “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像诺埃尔·利奥波德?” 诺斯克缓慢地问:“他…是谁?” 那人忙解释道:“诺埃尔·利奥波德,是一名世界级男模。” “不不不,是菲利普·卡尔。他们高挺如山的名品鼻子简直一模一样。” “放屁!明明是索耶·波文……” 王景山:“……” 话说,他就是照着这些人的照片给诺斯克品拼凑出五官的。 诺斯克:“我去一趟卫生间。” “我陪你去。”王景山忙道。 诺斯克摇头,“不用。” 过了一会。 众人因诺斯克更像谁而吵作一团时,王景山的鱼竿上钩了。 运河里基本都是人工养殖的淡水鱼,不存在特别大的。但是他这条,连同阿德勒帮忙都半天拉不出来。最后又遛了半小时的线,才在两名侍从的帮助下用抄网捞了上来。 这条长约六米、重达数百斤的巨物黑鱼一上岸便扑棱着水光,将周围一众贵族们惊呆了。 “这、这,运河里有这么大的鱼?”他们纷纷不可思议地围了上来。 王景山:“有,吧。” “你太牛了兄弟!”阿德勒忍不住惊叹。 王景山默默收杆。 假如他刚才没有看到深水里一闪而空,深红诡谲的触手,兴许他会真的以为自己有着特殊的钓鱼天赋。 “你们这次赌局大小多少?”他问。 贵族们这才回过神来。有人回答:“加起来两百万金币。” 王景山:“那我这一条,算赢吗?” 众人:“……” 怎么不算呢。 他们就是再在这里钓七天七夜,都不可能钓到一百斤的鱼。 “你发达了。”阿德勒低声道。两百万金币可不是一笔小钱。 从这些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贵族少爷们手里捞钱,王景山可毫不手软。他面色自如地接过了一张黑旗卡片——里面存着这次的巨额赌金。 “诺斯克还没回来?”就在王景山转身四处搜寻那道身影时,一名侍者走过来,恭敬地告知他:“先生,佩蒂小姐找您。” 王景山并不知道,在自己离开后,那名卷发男就不小心“失足”跌进了水里。 船尾乱作一团,二楼船舱内的氛围也透着似乎风雨欲来的气息。 “怎么了?”王景山推开头等舱休息室的大门。 一身白色婚纱的佩蒂正坐在地上擦眼泪。她看到他的第一眼,便用压抑着复杂情绪的哭腔道:“景山…罗卡尔,他出轨了。” - 事情的经过发展多少有些戏剧化。 起因是一盘葡萄。 按照帝都贵族这边举行婚礼的流程,在正式婚礼前男女双方是不可以见面的。 佩蒂本来洗了盘葡萄想让贴身侍女送过去,但怎么也找不到侍女。 她就自己过去了。结果一开门,就发现未婚夫与侍女在.床.上接吻…… 佩蒂当即就崩溃了。 “他们现在人在哪里?”王景山也很生气,“我叫阿德勒去打他一顿。” 佩蒂摇摇头,“不用,他们已经下船了。” “下船?”王景山看向游艇窗外。这艘船分明还在湍急的河流中央。 佩蒂说:“我扔了一艘救生艇给他们。管他们自生自灭,这是老娘的游艇!” “婚礼我不办了。”她擦干脸颊的泪痕站起来说:“今晚,是我的单身party,我们不醉不归!” “孕妇不能喝酒。”王景山提醒道。 “可恶。”佩蒂气呼呼道:“我可以用果汁代酒!” 王景山:“节哀。下一个更乖。” 佩蒂:“没事,我已经想好后路了。我要嫁给他小叔。” 和当初认识王景山一样,她和罗卡尔的认识也是为了家族联姻。利益捆绑之下,她完全可以嫁给罗氏家族的任何一名青年才俊。 王景山有些吃惊,“那你的孩子怎么办?” 佩蒂幽幽道:“本来也不是他的。” “咳咳。”骤然知道这个惊天闺中秘闻,王景山被震撼到了。 这么一对比,他怀上章鱼的崽崽好像也不稀奇…… 夜幕降临。 宽敞优雅的宴会厅内,朋克音乐代替钢琴演奏放得震天响。 酒吧般五光十色的灯光下,年轻人们跳起了舞,放浪形骸,誓要一醉方休。 王景山也是第一次见识到,原来佩蒂高贵守旧的大小姐形象下还隐藏着这叛逆一面。 诺斯克没忍住偷了个酒瓶。 王景山瞥了它一眼,它只好悄悄把瓶子藏在身后。 “这么多人在。”王景山低沉的说。 诺斯克嘿嘿傻笑了一下。“景山,我好喜欢你。” 昏暗的光线下,他发现它脸颊泛起淡淡的蔷薇色。 “你喝酒了?”他声音骤然严肃。 “就,就喝了,一点点。”诺斯克伸出手指比划着,然后身子摇摇晃晃,像多骨诺牌般往前倒了下来。 就恰恰倒在王景山怀里。 王景山沉声道:“你知不知道你不能喝——” 话还没说完,他就感到自己的唇被某片柔软覆上,瞳孔瞬间地震。 醉酒的大章鱼太过分了! 大庭广众之下,诺斯克竟然就压着他在卡座上亲了起来! 他想推开却怎么也推不开。毕竟诺斯克外表是柔美青年,实际上却是一只重达百吨的大章鱼。 于是这一幕落在旁人眼里,反而成了暧.昧的欲拒还迎。两人吻得愈发难舍难分。王景山也开始沉沦其中。 现场的贵族少爷们几乎都快嫉妒疯了。 尤其是卷发男。他看着两人接吻,内心生气,扭曲,尖叫,像蛇阴暗地爬行,嘶吼,质壁分离。 啊啊啊啊啊!!!王景山上辈子是拯救了银河系吗?! “……说好的表弟,果然都是骗人的。”阿德勒扶起掉了的下巴。他被骗得好惨呜呜。 佩蒂举着酒杯,优雅地微微一晃,“起码我们现在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了。” ===第26章 26 按摩 26 佩蒂有百分之九十几率笃定让王景山怀孕的人就是他的美貌“表弟”。 王景山不像她。 他是一个很专一的人, 绝不会随便与人亲吻。 而且她早该意识到的。他们认识王景山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他看一个人,露出这样的眼神…… 都说爱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佩蒂想, 他应该很爱那位“表弟”。 这一夜的游艇狂欢最后以未眠告终。 直到天亮,人群才渐渐散去。 他们脚步虚浮,或疲惫或带着兴奋的余韵回到头等舱房间休息。 游艇上有为贵客来宾准备的睡房, 里面有沙发、松软的一米八大床、波斯地毯、挂画以及各式昂贵的家具摆设。 诺斯克早就睡死过去了。 它并不知道凌晨还没过,自己便被王景山吃力地抱回了房间的浴缸。 孕期很容易会使人感到疲劳。 做完这一切,王景山已经累得筋疲力尽,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就坐在浴缸边, 气喘吁吁地望着它。 陷入沉睡的青年安静躺在水中。 水荡漾着一圈又一圈的波纹,像情人的手轻柔地抚过“他”被上帝吻过的漂亮面庞。 水打湿了衣服,布料紧紧贴在滑嫩白皙质感的生物皮肤上,薄薄的肌肉若隐若现。 它是那么美丽。美丽到像阿芙洛狄特一般足以用这副皮囊蛊惑任何人类的心神。 他将手伸进水里, 晃了晃。 因常年握.枪而变得粗粝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下诺斯克淡粉色的唇, 又摸了一下自己的。 像被挑起内心深处的火,王警官颤栗着, 喉结情不自禁滚动。 回味刚才的一切,仿佛还意犹未尽。 从开始幻想与它沉沦欲.潮的那一刻, 他便明白自己已彻底爱上了诺斯克。 “诺斯克……” 王景山眷恋地望着它, 往浴缸里又倒了一包浴盐, 这才起身打算离开。 诺斯克的眼皮眨了眨,努力了好一会,没睁开。 酒精对章鱼有天然的迷晕克制作用, 它的本体意识依然陷在混沌的睡梦中。 但一些不听话的腕胫, 却开始蠢蠢欲动。 “滋滋, 滋滋滋……” 王景山双脚刚迈开,一只、两只深红色的诡谲触手便从浴缸中悄然伸出,卷住他的脚踝。“诺斯克?”王景山迟疑着回过头,却瞬间瞳孔骤缩。铺天盖地的触手在瞬间将他淹没!他整个人被笼罩其中,就像陷入一张柔软、湿滑的水床里。 “唔…诺斯克…住手……” “滋滋,滋滋滋……” 滴,嗒。只有黏液在地板上留下一道蜿蜒的水痕。 原本正兴致勃勃观看小电视的亿万观众傻眼了。 他们追着王警官玩家与章鱼的恋爱故事到现在,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怎么黑屏了?!] [人外频道你行不行啊] [有什么是我们会员不能看的!!] - 一觉醒来,诺斯克神采奕奕,又是一只崭新的章鱼了。 它从浴缸中爬出来,望着满地破碎的衣物,略微有些困惑。不过这不是问题,因为它总是会弄湿自己,它记得王景山还给自己带了其他衣服。 诺斯克光脚走在卫生间地板上,发现满地都是黏答答的不明液体。 于是它立刻不满地训斥触手们:“你们能不能讲点卫生?流这么多口水,在人类看来,你们跟随地吐痰有什么区别!” 触手们心虚地缩起了肢体,没有一根敢冒头。 诺斯克还是很生气。 格调,是它从贵族们口中新学会的词汇。现在,它认为这群野蛮愚蠢、自私的触手拖累了自己的格调。 [哈哈哈哈哈哈] [大章鱼你是不是压根不知道它们昨晚背着你干了什么] “等一下。” 诺斯克倏地弯腰捉起一只触手,放在脸颊边陶醉地嗅了嗅。 唔,是他的味道。 诺斯克推开门,男人并不在房间内。 床铺也是崭新的,像是一夜没人睡过。 天亮了,日出冒出尖尖。经过一夜航行,游轮已从运河驶入了一片汪洋大海。 它打开窗户,海风瞬间吹散了屋内的闷热。它深吸了一口咸腥味的空气。敞开手臂任由自己沐浴着初晨金色的阳光——这一切都是如此美好。 透过折射出光芒的窗户玻璃,诺斯克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甲板上的男人。 那是它深爱的人类,它的爱人。 诺斯克友好、喜悦地微微笑了一下,而后轻盈、雀跃而饱含依赖地轻轻叫出了他的名字:“景山。” 景山。 唯独属于它的王景山。 天刚破晓。初霞像一团五光十色的火烧云,渲染了半边蔚蓝的大海。 海风吹乱了男人的头发。 他感到有些冷,拢了拢罩在衬衣外面的浴袍。 佩蒂经过看到他时很惊讶,停下脚步:“景山…你昨晚都经历了什么?” 从她的角度,能够清晰地看到王景山外套下碎成一条条破布似的白衬衣,以及若隐若现的红肿淤青……他苍白着脸,神情恍惚,眼睑虚浮,整个人的样子十分狼狈,像是一夜都没休息好。 “没什么。”王景山不愿多说,目光落在她手边的烟盒,问:“还有烟吗?” “你不是不抽烟么……”佩蒂说着,还是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细女士香烟递过去,并帮他点上火。 咔嚓。烟雾缭绕。 王景山放到唇边吸了两口,呛得直咳嗽。“咳咳咳……” 佩蒂:“提醒你一下,孕夫禁止抽烟。” 王景山便没有再抽。他只是静静看着香烟火光一点点燃尽,直到变成细碎的烟灰,随海风吹散,无影无踪。 佩蒂调侃:“看来昨晚你们战况挺激烈的。” 王景山:“……别提了。”从某种方面而言,的确。 这是他这辈子都没有过的体验。 再回想起来,即便是一向冷峻严肃的王警官也忍不住脸颊烧红。 “原来你也会害羞?”佩蒂惊奇地看着他通红如番茄色的耳根。 王景山恼怒地瞪她,“我也是正常人!” “说说呗,你和你表弟是怎么认识的。”佩蒂推了推他胳膊,一副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的表情:“外面好多贵族少爷在跟我打听他呢。” 王景山想了一下说:“我们在海边认识的。” 佩蒂:“所以,他并不是你的远房表弟?” “嗯。”王景山顿了顿,说:“他是我的男朋友。” 终于说出这句话,王景山反而感到如释重负。 是了,他和诺斯克谈恋爱其实没必要遮遮掩掩。 他想,作为帝国大警官,他应该有能力可以保护好它。 佩蒂并没有对他们的同性之爱表现出过多震惊,也没有追问两个男人为什么能生孩子。 她只是由衷地替他感到喜悦与激动:“找到一个年轻又如此好看的小男友,你赚大了啊!” “是的。”王景山低低道:“是我赚到了。” 遇到诺斯克,是他这一生最幸运的事。 佩蒂忍不住道:“你们生出的小孩肯定很漂亮。” 1+1优越的基因加持,可以想象将来他们的孩子会多么颠倒众生。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预定娃娃亲了。 “……” 王景山陷入沉思,不得不开始提前考虑自己未来卸货后该怎么解释。 另一边。 诺斯克穿好衣服出门后遇到了昨天那群贵族少爷。 “先生,冒昧问一下你的姓名。” “我在帝都市中心最有名的西餐厅订了位置。或许您接下来可以赏脸……” 他们手捧着鲜花,或是一大箱钱,一枚十克拉钻戒,争先恐后地想邀请它共进晚餐。 即便昨晚亲眼看到了“他”与王景山接吻,贵族们依旧不甘。 这么美丽的人儿足以成为新的赌注。于是今天他们下赌的就是,谁能先约到“他”吃饭,谁就能拿到五百万金币。 诺斯克有些不耐烦,“你们挡我路了。” 挡着它去找王景山的路。 “别急着走嘛,我们去房间聊一聊……”一名贵族嬉皮笑脸地上前。 就在贵族的手即将碰到它胸口时,他忽然感到眼前的视野在颠倒、晃动,接着,贵族男士整个人像一颗铅球,被轻而易举地提起扔向船外。燕尾服角在空中划过优雅的弧度,“噗通”一声,他落入了海里。 “啊啊啊啊救命我不会游泳——!”尖叫声霎时响彻云霄。 这名可怜的贵族少爷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只是搭个讪居然就有了生命危急。 走廊处的其他贵族呆若木鸡,回过神来,纷纷惊恐后退。 再看这位漂亮高贵的青年,犹如看恶魔。 他们根本没看清诺斯克是怎么动作的,只感觉刚才眼前一花,那人就被“他”扔了出去。就跟扔一个易拉罐似的容易。 “他”看着手无缚鸡之力,怎么会有这么大力气? “让一让。”诺斯克说。 这次,再没人敢阻拦它。人群自动避让,眼睁睁看着“他”穿过走廊走向甲板,从身后抱住了王景山。“他”把头搁在男人肩膀上,很黏糊糊地磨蹭着,“你怎么不在房间?” 感到身后冰凉却依赖的怀抱,王景山轻轻握住了它的手。 “我睡不着,出来吹吹风。”他说。 其实是再在房间待下去,他怕自己闻到那气味会忍不住想再疯狂猛rua大章鱼。那样会吵醒它。 它实在太可爱了—— 回想起那软乎乎的触手,黏答答的吸盘,每摸一下,它们都迫不及待、如饥似渴地吸吮着他的手指,像婴儿离不开奶嘴,恋恋不舍地挽求他多摸几下,再多几下。 在王景山眼里,它们是如此柔软、调皮、性感,而涩气满满。透过深红色的表皮,隐约能感到肌理下盘亘暴起的青筋。 然后,它们会热烈、紧紧地拥抱住他。 让他有一种被完全包裹、被填满的错觉。 诺斯克亲了亲人类的耳根说:“你穿的太少了,会着凉的。” 王景山拢紧了浴袍,“还好。” 一旁的佩蒂幽幽道:“话说,你俩下次秀恩爱能在没人的地方吗?” 王景山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这方面他脸皮还是挺薄的。 诺斯克困惑地歪了歪头,“为什么?” 佩蒂痛心疾首,“好歹考虑一下我们这些单身狗的感受吧!” 诺斯克说:“我为什么要考虑你们的感受。” 佩蒂望天。苍天啊。大地啊。果然这世上没有帅哥是十全十美的。 “抱歉,抱歉,我家这个不怎么听话。快,乖,我们先回房间。” 王景山赶紧拉着诺斯克的手,把它牵走。 佩蒂:“……” - 这一晚过后,诺斯克就在安格拉帝国整个上流社会爆红了。 当然它自己并不知道。 人们用尽了各种手段调查它,却发现它是如此神秘。 没有人知道它来自哪里,哪个家族。 唯一能查出的,便是身份ID上的出生地。 与王警官流放的地方一样。那是一片遥远、深不可测的神秘海域。 亚科斯,章鱼岛。 - 本来按照王景山规划的行程,参加完佩蒂的婚礼,他就准备和诺斯克返程回岛。 那里是诺斯克的老家。虽然亚科斯海域受污染严重,但作为世界上最深的海沟——马里海沟的隐蔽和宜居性还是不错的。所以他们搬家的事还得从长计议。 只是佩蒂不让他回去。 “你还大着肚子呢!揣着个崽怎么能四处奔波?” “那边的偏僻海岛连个正经医院都没有,你还是首例男子生育,万一难产了怎么办?那时候才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产假的事我来帮你解决,总之,你得留下来。” 王景山说:“那边才是诺斯克的家。” 然后就看到佩蒂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看着他:“你现在咋这么恋爱脑?” 王景山:“?”他有吗? 诺斯克也挺喜欢帝都的。 虽然这里没有海,但是有商场、电影院、便利店和热闹的集市,以及它喜欢的人类。 考虑到王景山的生育问题,在佩蒂与阿德勒的双双挽留下,他们最终还是选择暂时留在帝都。 王景山把酒店退掉,在市郊租了一栋带游泳池院子的别墅。价格相当不菲。 内陆干旱的气候让大章鱼有些难熬。他想,也许平常它还可以在泳池里嬉戏玩耍。 在人类社会里,诺斯克以惊人的速度成长着。 王景山经常带它去市区图书馆借书,有时一待就是一整天。 它像海绵般汲取着大量知识文明,模仿人类的一举一动。 它甚至学会了如何做饭、开车。 对于人独有的情感表现,比如流泪代表伤心,笑容代表喜悦,它都渐渐明了。 王景山发现,哪怕一些它无法理解的人类情商特征,它也会尽量学着尝试。 这样的教育学习,才持续了一周而已。它的变化令王景山欣喜的同时,又有些忐忑。 当诺斯克成长为独立的人格后,它还会愿意待在他身边吗? 尽管诺斯克表现得十分依赖、爱恋他,仿佛没有他超过一分钟就会活不下去,但王景山知道,它可能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喜欢他。 大章鱼和人类终究不一样。它对他或许只是类似于对母亲的情感,还远远没有升华到爱情。 否则,为什么卡牌上显示的攻略进度才仅只有1/3? 因此王景山最近一直在思考该怎么将攻略诺斯克的进度更进一步。 他对这件事的关心,甚至远远超出了对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以至于当杰克医生打电话过来时,他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去孕检了。 诺斯克道:“我陪你去。” “嗯。”王景山回卧室换上了一件更宽松的衬衫,边系领带边说:“等做完检查,我带你出去玩。” “真的吗?”诺斯克眼睛蹭得一下亮了。 “是的,你知道,我从不骗你。”王景山侧头看它,“我想了几个地方,游戏厅,卡丁车,还是去逛唱片店?你想去哪个?” 诺斯克思考了好一会,说:“我想去水族馆。” “可以啊。”王景山爽快道:“等会我去线上买票。” 诺斯克湿漉漉的红眸望着他,令人类心中瞬间又开始小鹿乱撞了。 它可怜地央求道:“……可以都去吗?” “当然,我的小诺斯克,我会满足你所有愿望。”王景山揉了揉它的黑发。还有一些潮湿的水汽。他弯腰从抽屉里取出吹水机想为它吹干。 “那,你要摸摸我吗?”诺斯克仰起头。 王景山轻咳一声,“摸哪里?”总觉得这个对话好像哪里不太正经。 “这,这里。” 诺斯克盘腿坐在沙发上,腰部以下瞬间变成了一堆触手。 因为这样比较方便,最近它在家基本都保持着半人半章鱼的形态。 有研究表明,章鱼愉悦时也会分泌多巴胺。每次被王景山撸触手吸盘,它都会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快乐与享受,所以日趋上瘾。现在一天不被摸就难受。 王景山重新坐下,开始为触手们提供按摩服务。 他本身也很乐在其中。这里捏捏,那里揉揉,可解压了。 诺斯克幸福地眯起眼。 好舒服。 “滋滋…景山…滋滋滋…就是那里…唔…滋…嗯……” “再重一点…太轻了……” 你有听过章鱼的娇.喘吗? 王景山默默往鼻子边塞了点纸巾。上上回,他就是没这样做,导致鼻血横流。 不知不觉,触手堆越长越多,在周围盘踞成蛇圈将他缠绕。 吸盘上仿佛长出细细的犬牙,隔着衣服布料啃噬他皮肤的感觉,很痒。 “别闹……”王景山想推开它们,下一秒圈住他的力道却变得更紧。 “别闹了诺斯克,我们快迟到了。”他低头看了眼腕表,装作很着急的样子。 但这次诺斯克并没有放过他。 触手像疯长的藤蔓般充满了整个房间。它轻柔地抱起他,爬向厨房。 “景山,我最近新长出了一根隐肢,你想吃吗?” 青年转过身,黑发带着潮湿水汽,水珠顺着鬓角,与黏液一起像蜂巢甘甜的蜜一般流淌在了男人结实硬邦的胸肌上。 王景山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有些不可思议地说:“你不是说章鱼一生只能长出一根隐肢吗?” 也因此,他知道了诺斯克这个种族一生只能有一次交.配,一个配偶。 难道它在骗他?! “可能是史密斯教授给我动手术的缘故。”诺斯克漫不经心地说着,指挥着一根粗壮的触手握住平底锅的铁柄,第二根触手拧动煤气灶,第三根熟练地起锅倒油。 “你想要爆炒还是汤炖,生腌,或者烧烤?我可以多放孜然。你喜欢孜然。”它喃喃自语。 “不用了。”王景山哭笑不得,“我不想吃。” 从前他是很喜欢吃章鱼的。章鱼瘾犯得最厉害的一次,一顿不吃就难受。 可现在,他完全吃不下去。想到肚子里的章鱼宝宝,是在菜市场看见活章鱼都想买来放生的地步。 “而且,吃了万一又怀上怎么办?”他补充道。 “好吧。”诺斯克委委屈屈地放下了平底锅。 红眸水雾弥漫,像下起了阵细密的雨,看得人心肝肺都发颤,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都捧到它面前。 王景山最受不了它这个眼神,忙哄道:“好好好,我吃。”大不了再怀一次!他豁出去了。 不就是生十几只章鱼宝宝嘛。他一条枪.林弹雨闯出来的铁血汉子,怕个鸟! 诺斯克哼了声,“才不要。” “怎么又不要了?”王景山挠了挠头。 诺斯克:“你不,喜欢。” 王景山:“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了?” 诺斯克慢吞吞地说:“你表现出来的情绪是这样。” 它进步得很快,已经学会如何观察人类的微表情了。 王景山:“我再教你一个新的成语,跟我念,口是心非。” 诺斯克跟着念道:“口是心非。是什么意思?” 王景山说:“就是我嘴里说着我不喜欢,但可能实际上我是喜欢的。” 诺斯克歪头,“那,你喜欢吃我的隐肢吗?” 王景山:“……不喜欢。” 诺斯克点点头。 它明白了,原来人类是喜欢的呀。 与此同时。 空中悬浮的透明版面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玩家王景山人外01攻略进度2/3】 - 阿若雅街贫民窟104号,黑诊所。 杰克从上午十点等到晚上八点,已经躺在老板椅上昏昏欲睡了。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谁……来了来了。”杰克睡眼朦胧地起身,擦了把口水忙趿拉着拖鞋出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人一章鱼。 只不过在杰克眼里,这只“鱼”是一名美丽绝伦的青年。 王景山递上礼品袋,抱歉道:“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车。” “没事没事,哎,快进来……”杰克一边热情招待,一边在心里吐槽:什么车,能堵十个小时? 诺斯克打量着这间诊所,时不时伸手摸摸泡在马尔福林里的动物肢体们。 它有点看中这个玻璃罐子,正想趁人不备偷偷揣进怀里时,身后—— “诺斯克!” 听到声音,它立刻收回手,若无其事地转过身:“怎么啦?” 王景山提醒般看了它一眼道:“不要乱动东西。” “我知道,我没有。”诺斯克一脸无辜地将双手背到身后,以示清白。 按照人类正常孕检流程,杰克给王景山又做了一次B超。 结果出来,看着显示屏,他惊骇地瞪大了眼睛。 距、距离上次做B才没超过半个月,对方腹中卵蛋的增长速度居然就已经如此恐怖! 诺斯克将头凑到屏幕前,好奇地望着那上面映出的黑白倒影。 “什么情况?”王景山忙问。 杰克同情地看了他一眼道:“王警官,你可能快生了。” ===第27章 27 下崽 27 章鱼是卵生生物。 因此王景山肚子里怀着的其实也就是章鱼卵。 “老婆, 你要生啦!”诺斯克一脸高兴。 王景山现在已经懒得纠正它这个称呼了。走出黑诊所大门时,他脚都在微微颤抖。 怎么,这么快? 王景山感觉自己好像还没准备好做一个父亲…… 他在网购平台上买的大量育儿书籍还没到。虽然, 也极有可能用不上。 毕竟照杰克所说,他生出来的绝对不会是人类婴儿。 “景山,你是不是不高兴?”诺斯克停下脚步。 它总是能够敏锐地感知到他的情绪变化。“如果你不想的话, 我们随时可以停下来。”它指了下路边的一家24小时营业便利店说:“只要你吃一些盐,就不用生了。” “我没有。”王景山连忙摇头。 纯盐的环境可以杀死章鱼卵崽。而且这些卵在王景山肚子里死去后,他本人将毫无感觉。这是杰克医生翻阅了大量资料和实验测试所得出的原理——章鱼卵可以被他的人体轻松消化掉。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王景山在饮食方面都十分注意。 他少油少调味料, 连一丁点盐分都不愿意沾, 就是害怕会对肚子里的章鱼宝宝造成影响。 “我想生下来。”王景山再次说道。 尽管诺斯克十分聪慧,但它显然还没进化到可以理解人类产前综合征的地步。 它歪了歪头,想到另一个地方去了。 “是不是比起章鱼宝宝,你更喜欢人类幼崽?”它小心翼翼地问。 “不是。”王景山哭笑不得, “那我还是更喜欢章鱼宝宝。” “假如我怀上的是人类幼崽, 我肯定会去打掉。”他道。 人类幼崽多吵闹啊。要一胎生十几个,他不得被烦死。他还是宁愿要萌萌的小章鱼, 来多少只都没问题。 王景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机挂件——自己当初从章鱼岛拿走的纪念品。 缘分有时候就是巧妙的事情。 他最近时常止不住想,自己生下来的章鱼宝宝也会这么可爱吗? “哦哦。”诺斯克呆呆地点了点头。 正好路边有出租车经过, 它飞快地伸手去拦。 但出租车不知没看到他们还是怎么回事, 并没有停下来。 这个地方没有监控。深夜的街道浓雾弥漫, 灯光昏暗闪烁,并没有人注意到一根深红色的诡谲触手悄无声息地顺着水井盖钻出,猛地抵住了车轮胎。 唰!的士汽车一个急刹停了下来。 诺斯克忙打开车门, 绅士地让王景山先上。 王景山钻进车厢, 回头有些无奈道:“你下次不用这样。” 可能是性格原因, 他一点儿都不习惯它照顾自己。 诺斯克耸了耸肩,一脸无辜:“孕夫优先。” 王景山:“你……够了。” 注意到前排司机透过后视镜投来的目光,他赶紧轻轻掐了一把诺斯克的腰肢示意它住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敏.感带。 章鱼也不例外。诺斯克最敏.感的地方,除了触手吸盘外就是它的腰间软肉。 每回只要王景山碰它一下,它就受不了。 果然,这回它安分了。 像幼儿园小朋友一般坐姿端正,手搭在膝盖上。 王景山却觉得手感有点不对劲。 以前诺斯克的腰肢很纤细,可是这回……怎么摸着硬硬、鼓鼓囊囊的? 他手往里伸,很快就摸到了一个圆球形的罐子。 王景山再一鼓作气想把罐子拿出来,诺斯克却不肯,悄无声息地用胳膊夹紧了。 并抬眸哀求般楚楚可怜地看着他。 往常它这么看他,人类往往都会心软。 但这次情况好像不太一样。 “不行,给我!”王景山义正严词地教育道:“你不能在没经过别人同意的情况下就乱拿东西。” 他很少用这么严肃的表情跟它讲话。 诺斯克垂下头,乖顺地任由他掏出自己怀里藏着的宝贝——一个泡着不知名生物脑子的福尔马林罐子。 “哎……”王景山叹了口气,想说,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训起。 一只天性喜爱收集瓶瓶罐罐的大章鱼,拿走一只人类世界的玻璃罐子而已,它有错吗? 好像没错。 毕竟在茫茫深海里,它习惯了一切东西都是它的。在亚科斯,它就是海底之王。 王景山想了想,把罐子还给诺斯克说:“下次不要再这样了。你想要的话,直接说,我会给你买。这种罐子在超市里有一模一样的,还是崭新的。你应该也不喜欢罐子里面有脑浆和消毒水的味道吧?” “我,下次不会了。耶!谢谢景山。”夺回自己心爱的罐子,诺斯克眼睛一下噌亮,抱着它就不撒手了。 王景山哭笑不得,忍不住揉了两下它柔软的乌发。 “你啊。”可爱死了。 话音刚落,前方道路红灯,的士司机连忙踩刹车。 后排的两位乘客都受惯性往前一磕,差点撞到座椅后脑勺。 “呃…呕……”王景山胃里一阵犯恶心,面色也骤然苍白。 “你怎么了?”诺斯克急忙扶住他。 “没事,就是有点想吐。”他摆摆手,重新坐直身体。 见王景山没事,深红色的触手这才缓缓垂下。 看向前面的司机,诺斯克冰冷的红眸中杀意一闪而过。 “师傅,你真的会开车吗?”它轻柔缓慢的声音响起。 司机却以为帅哥在与自己搭话,很热情地回道:“我做这行已经十多年啦!每天都是跑帝都这几条路线,熟得不能再熟……” “哇——不行我要吐了。” “停车!!”王景山一脸痛苦面具。 司机吓得又是一个猛踩刹车,停靠在路边。 诺斯克急忙打开车门搀扶王景山。他一出来,就蹲在地上止不住地干呕,感觉要被整个胃袋吐出来,却又什么都吐不出。 “我们要不要去医院?”诺斯克围着他打转,像热锅上的蚂蚁。 “呕——!!”王景山又是一通干呕,只不过这回,他感觉有什么黏糊糊的东西顺着自己喉咙涌了上来。 等他回过神,再低头一看时,就发现地上多了一坨白色的卵。它们形似气球,如同葡萄般串联在一起。乍眼看,就是一串亮晶晶的白葡萄。 作为帝都曾经著名的章鱼食客,王景山是见过章鱼卵的。和眼前这串“白葡萄”外表基本相同。 这、这是生了?! 他倏地瞪大眼珠。 自己全程压根没有任何感觉。 但想到章鱼这种海洋生物是需要生活在水里的,他来不及震撼,就匆忙起身喊诺斯克:“你快点,把你那个罐子倒干净收拾出来倒点盐水进去……” “哦、哦。”诺斯克找了个垃圾桶,哗啦一下把福尔马林和脑子倒掉。接着以飞快的速度找到路边一个水龙头冲洗,再去便利店买了盐汽水。 它捧起地上那摊软乎乎的卵,就想放进玻璃瓶里。 只是第一次当父亲,诺斯克笨手笨脚地,差点把一个卵挤爆。 “你小心!”王景山慌忙抢过章鱼宝宝们,生怕它一不小心又弄死几个。 “对、对不起。”诺斯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好了,我们快点先回家吧。”王景山抹了把额前的汗,谨慎地捧着罐子走向出租车。 的士司机已经看傻眼了。 他盯着玻璃管里的“白葡萄”,感觉它有一种魔怔迷离的美。他忍不住问:“先生,这是什么?” “没什么。”王景山像防贼似的警惕地把罐子藏进怀里,砰地一声关上车门。 王景山也没预料到杰克所说的“快生了”,居然这么快。 以至于他猝不及防在大街上就“生”了。 王景山不知道刚才那一幕有没有被有心人看到,现在,他必须保护好这些章鱼宝宝。 诺斯克慌忙跟过来。 上车前,它很自豪地告诉的士司机:“那是我们爱情的结晶!” 的士司机:“???” 王景山:“……” - “我就要当爸爸了。”诺斯克喃喃着。 在它们这个种族里,雄性是永远见不到孩子的。 因为早在孩子出生前,它们便会牺牲自己而死。 而现在……它扭头看了眼罐子里的章鱼宝宝卵们,漂亮脸蛋上不由自主流露出傻笑。 一路上,王景山都在网络查询该如何饲养章鱼宝宝。 他真怕自己辛辛苦苦生出来,结果却不小心就把它们养死了。 咳咳,虽然也不算辛苦。 他只是吐了一场。称得上是无痛生娃。 而在刚才吐完以后,王景山明显感觉舒服了许多。 他原本鼓起的肚子也恢复到了八块腹肌,身体重新变得富有精力。 一下车,王景山支付了车费,边急急忙忙牵着诺斯克回家。 回到家后,他们捧着那只透明玻璃罐子,像看稀世珍宝,紧张又稀罕。 “你说,它们要多久才能孵化出来?”王景山恍惚地问。 诺斯克想了想,不确定道:“大概一到两个月?” “快点,快点。小章鱼卵也是需要氧气的,不能总待在密封的罐子里。”在快步冲回家后,王景山第一时间就是满屋子找寻能够装下它们的容器。 家里其实有许多瓶瓶罐罐。都是诺斯克珍爱的收藏品。 花瓶?王景山拿起瓷器看了看,感觉瓶口太长了,不利用他们观察小章鱼宝宝的生长状态。 水杯、饭碗、洗菜盆……他逐一翻找过去,最后找到了一个爱心形状的透明玻璃鱼缸。 就是这个了,王景山决定。 将所有章鱼宝宝卵倒进去以后,大小也刚好合适。 “一、二、三四五六……”诺斯克站在旁边认真数完,惊叹道:“一共有12个宝宝!老婆你好厉害。” “是吗?”王景山也自己数了一遍,发现果然如此。 数量比之前在杰克那里做B超显示的还多了一个。 不过这也可以理解。毕竟章鱼卵和人类幼崽不一样,也许不能直观地通过科技检测出来。 “十二个挺好的。”他说:“数字吉利,成双成对。” 就这样,他们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孩子。 虽然它们还没完全破壳而出。 一人一章鱼看了看章鱼卵宝宝们,抬头,不约而同地相视而笑。 原来迎接新生命的降临是这么令人欢喜的事。 “先去睡觉吧诺斯克。”王景山把鱼缸搬到了床头,边给它穿睡衣边说:“我们明天得早起去花鸟鱼市场买东西。” - 王景山上网查了,孵化章鱼卵需要50天~150天。 不仅要每天换水,还要保证水质和含氧量。因此他特意和诺斯克早起跑了一趟帝都市中心的花鸟鱼市场,购买了饲料、自动换氧设备等等。 买完东西,他就带诺斯克去玩。 诺斯克当然很高兴。 它是一只藏不住情绪的大章鱼。高兴起来总是溢于言表。 虽然已经当了“爸爸”,但诺斯克实际上还只是个孩子啊。 王景山想起自己缺失的童年,他想全部给予它。 他想让它快乐,想让它欢欣愉悦,无忧无虑。 因为诺斯克说饿了,王景山便先带它去附近一家很有名的餐厅吃饭。 “这家海鲜很好吃。”他拉开座椅坐下,吩咐侍者给诺斯克倒了一杯盐水。 诺斯克是真渴了。抱起水杯一口气便咕噜噜喝了个干净。 “麻烦再倒一杯,谢谢。”王景山将空水杯再次递给侍者。 “你看看,你想吃什么。”他把菜单往诺斯克面前推了推。 诺斯克目前已经能够看懂一些人类的文字了。 它低头看了会菜单,小声说:“我想吃螃蟹,和沙丁鱼。” 王景山知道这两种是它最爱的食物,便招手让侍者来点单。 “每样来三十份,谢谢。” 侍者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思议道:“您确定?” 王景山:“是的,我确定。” 这家西餐厅分量比较小,三十份对诺斯克来说可能只是开胃前菜。 不过它如果保持人类形态的话,对食物的需求并没有那么强烈。 但王景山基本还是很少带它出来吃饭。 他担心它一不小心吃多了被人拍下来,第二天会上帝国报纸头版。 食物一盘盘很快端了上来。 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海鲜香味,令大章鱼食指大动。 它抓起一只螃蟹,便嘎嘣嘎嘣咬碎了蟹壳咽下去。 王景山给自己点了牛排和意面。 他正手持刀叉切着,抬头看到眼前这一幕,啪嗒,叉子掉落。 “诺斯克,螃蟹壳……是不能吃的吧。” “可以吃啊。”诺斯克边吃边用勺子舀了一点鱼子酱浇在上面,继续嘎嘣脆。它的牙齿像机器锋利森然的齿轮不断切割着,连金属制成的铁勺经过,也咔嚓咔嚓碎成几半。“很好吃的,你要不试试?”它把一只螃蟹壳递到王景山面前。 “……不了,我吃不了。”王景山默默把螃蟹壳推了回去。 他张望四周,见没人注意到这边赶紧把碎掉的勺子收拾起来。 随后他们去了游戏厅玩游戏,去游乐园坐旋转木马,去pk卡丁车。 在游乐园里玩累了,便坐在草坪上休息。 路过报亭时,王景山买了张报纸打算等会当垫子。诺斯克却握着一支铅笔,一笔一划地做起了上面的填字数学题。 那么难的题目,诺斯克轻而易举就写出来了。 王景山摸摸它的头说:“你要是人类,以后肯定会是一个伟大的数学家。” “我才不想做数学家。”诺斯克看着他,说:“我只想和你有一个家。” “咳咳咳……”王景山正在喝水,差点被呛到。 他抽出纸巾擦了擦嘴,不自觉笑出了声。 “现在,我们已经有家了。”他握住它的手,一起抬头看游乐园上空升起的烟花。 从游乐园出来,他们经过一家高耸气派的教堂。 教堂门口有传教士在布道。人头拥挤,似乎有人在分发着免费礼品。 诺斯克鼻子动了动。 它闻到顺着空气飘过来的烟火味,下意识停下脚步说:“里面,有东西。” 王景山往里看了眼,才发现他们分发的是那个什么克鲁苏教的“圣餐”,章鱼烧。 小小一颗圆球,上面铺满了木鱼屑和酱汁。 人们接过餐盘,怀着感恩的神态享用完毕。 “……”他嘴角微抽。 他是不会承认,这是他以前最爱的小吃。 “太残忍了,小孩子不能看。”王景山赶紧拉着诺斯克离开。 “我不是小孩子。”诺斯克说。 王景山:“嗯嗯,你不是。” 诺斯克认真道:“我是你的伴侣。” “咻——嘣!”随着一声巨响,身后的烟火像火箭一样冲到云端,五彩缤纷的颜色霎时在天幕中绽开。 教堂的人们仰头,惊叹地望着那撑开的美丽大伞。 大章鱼却吓得连忙躲进人类怀里。 王警官抱着它,唇角勾起。 “是的,诺斯克,你将是我余生唯一的伴侣。”他在心里默默说道。 - 有句话说,这世上有三种东西是藏不住的:咳嗽、贫穷和爱。 王景山觉得还可以再加上一种:怀完孕卸货。 有很多东西好像无法用科学解释。 当他吐完章鱼宝宝,身材就肉眼可见恢复到了从前状态。甚至,肌肉密度更甚。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总不能一直待在家中闭门不出。 因此阿德勒和佩蒂再看到他时,几乎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相同,不敢置信的眼神: “你把孩子打掉了?!” 王景山:“……并没有。” “我已经生完了。”他说。 阿德勒肃然道:“你怎么能用这种事开玩笑?” 佩蒂紧张地打量着他道:“你是不是流产了……” 想到这种可能性,阿德勒面色微松,眉头还是紧皱成一团:“你有和你的小男友商量过吗?” 站在一旁的诺斯克举手,“我亲眼看着他生的。” 阿德勒:“哥们,今天不是愚人节。” 诺斯克点点头,“我知道。” “拜托!!”佩蒂挺着大肚子,无语道:“我怀胎五个月,你跟我说你生完了?你编个谎能不能也考虑一下可信度。” 王景山头痛又纳闷。 为什么他想跟好友说实话,好友却不相信呢? 他已经不想再撒谎了。 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来圆。阿德勒和佩蒂是值得信任的人。他现在就想着一了百了,直接将事实告诉他们算了。 但他疏忽了。这么离谱的事,他们不一定会相信。 王景山曾开玩笑地跟阿德勒透露过,假如自己的男朋友是一只章鱼,他们会怎样。 他记得阿德勒当时就用一种特别匪夷所思地眼神看他说:“你好心机啊,是不是想从此有吃不完的章鱼?” 时间回到现在。 “你们看见诺斯克没。”王景山按住诺斯克的肩膀,认真说:“它其实不是人,是一只大章鱼。所以我生下来的,也不是人,而是十二只章鱼宝宝。” 佩蒂和阿德勒都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他们。 佩蒂深吸一口气:“拜托,你们能不能别再编不切实际的故事了。” 阿德勒:“虽然我知道,当今国王与一只人鱼陷入了热恋,但诺斯克是章鱼,你是不是太离谱点……” 事已至此,只能亮出真相了。 王景山与诺斯克对视一眼。他冲它点了点头。 于是诺斯克便变出了两根触手。 深红色、黏答答的庞大触手一出现在空中,就把两人吓得目瞪口呆。 阿德勒回过神来,吓得浑身僵硬,一屁股坐在地上。 “啊啊啊啊啊——!!”他的尖叫声几乎快掀翻屋顶。 佩蒂倒显得淡定许多。 她强稳住心神,尝试着上前想碰一下触手,诶,还没碰到,触手就像蜗牛般嗦地一下缩了回去。 只有几滴湿漉漉的不明生物黏液搭在她手背上,激起奇异的酥麻。 逼真、冰凉、滑腻的液体触感让佩蒂明白,这不是一场梦。 眼前秀美绝伦的青年,竟然真的是章鱼!! 她怔怔望着它深红色的诡谲瞳孔,激动又梦幻道:“太棒了!!” 王景山:“?” 他一度感觉佩蒂小姐是不是疯了。 “孩子在哪里!”佩蒂呼吸急促,过于兴奋的神经状态令她脸颊泛起潮红:“你生的章鱼宝宝呢?” 她抓住王景山的衣袖,目光已经迫不及待地在屋子里寻梭。 王景山:“……” 诺斯克指了指床头柜上的鱼缸说:“在这。” 佩蒂就差把脸埋进鱼缸里了。 她痴痴盯着那一坨白色的卵状物,透过白色薄膜,隐约能看到其中正在生长的小章鱼。 它们满是斑点的柔软躯体,像夜空中明亮的星辰。还有一根根缠绕触须……一双双黑溜溜葡萄似的眼瞳,好奇地睁开打量着她,打量着这个世界。 瞬间就将佩蒂的心给融化了。 “嘿!”她忍不住大喊:“有三只章鱼宝宝在看我!” “什么?”王景山也是第一次知道章鱼宝宝会睁眼,忙凑过来。 诺斯克也伸出头张望。在他们的注视下,一只小章鱼正卖力地用触手蹬开外层透明薄膜,试图破壳而出。 “要生了要生了……”佩蒂紧张到手脚发抖。她甚至不敢呼吸,生怕吓到水里的那个小可爱。 “等一下。”诺斯克盯着鱼缸严肃地说:“它的头好像卡住了。” “有剪刀吗?”佩蒂吼道。 “有、有。”阿德勒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捡起茶几上的小剪刀递了过去。 王景山手忙脚乱地用剪刀剪破了一点薄膜。怕伤害到章鱼幼崽,他动作极度小心翼翼。 初生的小章鱼像青蛙一样努力蹬着触须,摇摇晃晃地游进了他宽大的掌间。 似乎感到一种陌生又亲密的联系,它用软萌的圆球头颅蹭了蹭他的手掌心。“滋滋…滋滋……”它哎哎叫唤着。 痒痒酥麻的感觉,瞬间像电流滑过王景山全身。 “诺斯克,你看!”他激动地转过身。 诺斯克呆滞地看着小章鱼,吱啦一声,触手全冒出来了。它站在原地,整只鱼都变得不知所措。 这,这就是当爸爸的感觉吗? ===第28章 28 HE 28 [啊啊啊好可爱] [从未想过, 我会看一个人类生章鱼宝宝看得如此津津有味] [观众T3736给玩家王景山打赏了一箱进口海鲜奶粉。备注ps:为伟大的男妈妈敬献绵薄之力] …… “咚咚咚!” 诺斯克还没从喜当爹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就听到外面门铃响起。 阿德勒:“谁?” 王景山回答说:“可能是我买的快递。” 佩蒂正忙于用逗猫棒逗弄鱼缸里刚出生的小章鱼,闻言头也不回道:“你们谁去开个门?” “我去!”诺斯克忙道。 说着它便朝客厅外走去。 诺斯克打开门, 门外静静地躺着一个大纸箱。没有快递员。它直接用触手将其卷起拿了进来,便又匆匆回到卧室。 王景山问它:“什么东西到了?” 诺斯克说:“我没仔细看,好重。” 王景山也就没在意了, 心想快递等会再拆。 现在小章鱼宝宝们破壳才是最重要的。 在三人一大章鱼的注视下,剩下十一只小章鱼宝宝也纷纷从卵中诞生。这回不需要剪刀的帮助,它们便很自然、努力地钻出,像微型水母般好奇地在水中上下、左右走动, 探索着。刚出生的缘故, 它们还没有完整的平衡性,有的沉进水底,有的漂浮出水面,有的跌跌撞撞, 彼此迎面碰头, 差点出了“车祸”。 “我靠,这也太萌了吧!”佩蒂星星眼。 王景山将手探入水中, 似乎感应到母子间某种隐秘的牵引力,小章鱼们飞快簇拥而上, 一个接一个用头拱着他的指节。“吱吱…滋滋……”微弱的叫声此起彼伏。 阿德勒:“…我总感觉它们在叫妈妈?” 这个场景有点类似小蝌蚪找母亲。 不过跟小蝌蚪比起来, 这群透明小章鱼显然更可爱。 王景山扭头问诺斯克:“你要摸摸它们吗?” 摸摸……小章鱼宝宝们? 像有一股蒸汽唰地从诺斯克脚底板贯穿到头顶冒出。它摇摇晃晃地上前, 笨拙、小心地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章鱼宝宝们。 “吱吱吱…滋滋…滋滋……”小章鱼们霎时欢快地游动到它身边。 透过它们,诺斯克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它终于不再茫然、胆怯或恐惧。 它弯下腰, 认真地打量小章鱼们, 小声说:“你们好呀。” “小家伙们, 欢迎来到新世界!”佩蒂热情地鼓起掌来。 一旁的阿德勒微愣了一下,也跟着鼓起了掌。 “我做梦都想不到,这一切竟然是真的。”他感叹。 事实摆在眼前,到了这一刻,阿德勒不得不相信了王景山生出章鱼二代的真实性。 “不是,你是怎么生出章鱼来的?”佩蒂打量着王景山,目光从上往下。 王景山说:“吐出来的。” 佩蒂:“???” “你再说一遍??” 当听王景山讲述了乘坐出租车在路边吐崽的全过程后,无痛生产,直接把她羡慕哭了。 王景山稍稍整顿了心情,便拿出一把小镊子,仔细地将水缸中的白色卵壳夹出来。 他听说这些卵壳可以作为食物,给幼生小章鱼们提供丰富营养。不过它们现在还太小了,根本吃不进去。他决定用研磨器把卵壳磨成粉,再放进去投喂。 “不过,人和章鱼不应该存在生殖隔离吗?”阿德勒疑惑道。 佩蒂白了他一眼,“无知的人类。这世上本来就存在很多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情。再说……你没看诺斯克也是人的形态。” 阿德勒:“那,小章鱼以后也能变成人吗?” 这个问题佩蒂就不知道答案了。 她将目光投向王景山与诺斯克。 诺斯克一直盯着鱼缸表情呆呆地,显然就不可能回答。 王景山:“这个,我们也还不知道。” 可能从来没有人怀过章鱼的孩子。 一切都还是未知,就像茫茫宇宙一样,亟待他们去探索。 - 刚出生没多久,小章鱼们似乎就饿了,在水里滋滋叫唤个不停。 王景山忙把研磨成粉状的卵扔进去,它们飞快吞食,消停了一会,又开始叫。 “这是又饿了吗?”他有点茫然。 诺斯克点了点头,“是的。它们一直在说,妈妈,饿,饭饭。” 王景山满头黑线,低头盯着小家伙们说:“不是妈妈,叫爸爸。” ……看来小章鱼们继承了它们爸比吃货+饭桶的属性。 但应该给它们吃什么呢?它们还那么小。 王景山起身去拆新到的快递,打算去看看自己刚买的饲养章鱼手册。 然而当他把快递纸箱拆开以后,里面露出的东西并不是书本。 而是满满大几罐的奶粉,以及一张送货卡。 【观众T3736给玩家王景山打赏的海鲜奶粉(可用于投喂初生章鱼宝宝),请查收】 王景山:“……” 他猜寄快递的,估计又是那张神出鬼没的卡牌游戏公司。 不过这些奶粉,恰恰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 在给小章鱼们投喂前,王景山先用了两条新买的小鱼做实验,然后让诺斯克闻了闻气味。确认香喷喷的奶粉没毒后,他才冲泡倒入水中。 “滋滋…滋滋滋……”小章鱼们伸长了脖子,吃得很欢快。 这一天,佩蒂在他们家待到傍晚才恋恋不舍地离去,并说明天还想来探望小章鱼。 她对这些奇幻可爱小生物的迷恋,似乎达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你们怎么能用这么随便的小鱼缸来当它们的家!”她甚至控诉道。 王景山有些尴尬,解释说:“其实我给它们买了新的大鱼缸,不过要等它们再长大点才能用。” “它们能长多大?”佩蒂问。 王景山想了想说:“如果跟诺斯克一样的话,会是好几倍鲸鱼大小。” “啊?”佩蒂诧异,“那岂不是说,等它们长大了,你们就得把它们放归大海。” 正常人类社会是不可能容纳下十二只超大巨型章鱼的。 而且,就算放归大海,它们恐怖的食量也许会对当地生态造成影响。 王景山:“这些事情以后再考虑吧。” 他想,既然诺斯克能变成人形,未来这些小章鱼们未必不行。 走一步看一步。 当务之急是,怎么抚养它们。 阿德勒一脸恍惚地走出了别墅。 显然,今天发生的事情刷新了这位警官的世界观。 第二天佩蒂再来时,送了他们一个四米×四米的大鱼缸。 全新瓦扎国进口纳米防爆玻璃,四角镶嵌金边。 王景山专门腾空了家里的一个房间才放下它。 她一进他们家就直奔卧室看小章鱼。 诺斯克正坐在水缸旁边,静静地守候它们。 “那么,我现在算是它们的干妈了吗?”佩蒂问。 王景山:“嗯…怎么不算呢?” “对了,小章鱼们都是什么性别啊?”她还带了一兜的玩具,小黄鸭、小鲨鱼之类的。不过对现在的章鱼宝宝而言,暂且还用不上。 这个问题把王景山给问倒了,自己竟然一直没思考过性别这个事情。 他看向诺斯克。 诺斯克把每只小章鱼都翻开肚皮检查一遍,回过头说:“都是雄性。” 十二只雄性章鱼崽崽,天呢! 王景山差点眼前一黑。 不过仔细想想是可以理解的。他和诺斯克都是雄性,还都是不同的物种。能结合本身就已经很奇怪了。 “太好了!”佩蒂眼前骤亮,“我今早去产检,我肚子里的宝宝是女孩。” 王景山的英俊和诺斯克逆天的颜值还是令她不死心。 佩蒂想,假如章鱼宝宝未来可以变成人类的话,与自家女鹅培养感情什么的……简直太棒了! 王景山无情打破她的幻想,“诺斯克并不是本来就长这样。他的脸,是我亲自捏出来的。” “什么?养成系!!!”这下佩蒂更兴奋了。 王景山:“……” - 给孩子取名是大事。 但诺斯克和王景山都是取名废。 在查阅了好几本厚厚的安格拉词典后,他们最终还是决定回归质朴——使用阿拉伯数字。 十二只,用出生顺序排列,分别叫小一、小二、小三、小四、小五……小十二。 佩蒂觉得他们这样取名太随便了,王景山摊手问:“你能想出更好,更容易记的名字吗?” 她一噎。确实,想满足后者的要求实在艰难。 佩蒂最近基本每天到会到他们家来探望章鱼宝宝,但即便是她也无法分清它们谁是谁。 所有的章鱼宝宝,似乎都长得一毛一样。 佩蒂和王景山都怀疑自己有章鱼脸盲症。 现在唯一能分清小章鱼的,只有诺斯克。 一个月过去,小章鱼们体型都大了一些。 从一个小拇指大小,长成了大拇指。 这艰难的成长速度时常让王景山担心,它们真的能成长为诺斯克那样巨大的海洋霸主吗? 十二只很能吃。 短短一个月,一箱奶粉就被它们炫了个干净,连渣都不剩。 就在王景山在它们的食物发愁时,诺斯克自发肩负起了为宝宝喂食的奶爸任务。 同为章鱼,它很明白章鱼宝宝们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 每天清晨,都会有海边空运过来的新鲜鱼虾快递抵达他们家。 然后诺斯克便会系上围裙,耐心地用触手将鱼虾们捣碎成肉糜给章鱼宝宝们食用。 每只小章鱼的性格和食物癖好都不同。 比如小一最爱吃北极虾,小二喜欢吃蟹肉,小三爱吃茴鱼,小四最调皮,天天偷吃,小五喜欢吃人类的面包屑……整整十二个不同的习惯,有时候王景山都会记混,但诺斯克却一清二楚。 在一人一章鱼的精心饲养下,它们成长得很快。 智商这方面,太平洋章鱼确实没的说。 有一次王景山从外面回来,看到诺斯克正在教章鱼宝宝们列队整齐。 它捧着一本国际象棋棋谱,指挥小章鱼们游动成不同的队伍。 “小三,向左上方移动一步。” “小五,后退一步。” “小十一,向斜后方移动两步。” “小十二,你错了,你怎么这么笨?” 小章鱼们很听爸爸的话,在水中欢快地游动。就像军训一样,格外遵守秩序。 这一幕让王景山有些好笑。 “你是在开设章鱼幼儿园吗?”他上前揉了揉诺斯克的发顶。 诺斯克严肃道:“我在教它们生存的知识。” 除了这些,它打算等章鱼宝宝们再大一些,还要教授它们如何捕猎、在海底生存,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后,就可以放任不管了。 比起普通章鱼父母,它已经做得太多。 王景山说:“不用这么麻烦,以后我会养你们的。” 诺斯克不赞同道:“我们这个种族,长大可以自己找食物。” “我怎么可能真把它们放回海洋?”王景山哭笑不得,“那整片安格拉帝国的海域估计都会被它们吃空。” “好吧。”诺斯克委屈地缩起了肩膀。 章鱼宝宝们的未来确实需要担忧。 不过王景山已经找到了解决办法。 那张神秘卡牌提示他,只需要完成攻略任务,就可以随机获得宝盒。 而那个宝盒就是关键。 随着日渐相处,王景山对诺斯克这个神秘的章鱼种族了解也越来越深。 显然,它并非普通的太平洋巨型章鱼。世界记载最大的太平洋章鱼,也不可能有它这么大。 据诺斯克自己也说,它们来自异世界。 在它们原本的世界里,所有的海洋生物都如此庞大。因此不存在生态失衡的问题。它们随便捕获到的一只鱼,也许就跟自己体型差不多,足够成为好几天的食物。 王景山想,也许未来等章鱼宝宝们长大,自己再也养不起它们的那一天,他说不定可以使用宝盒将它们送回异世界。 但目前最大的问题,还是他与诺斯克的攻略状态还是2/3!! 王景山为此烦恼、努力了很久。他甚至想出了很多办法来试图将自己与诺斯克的关系更近一步。他们明明已经亲密无间,可是卡牌依旧没有提示。 到后来他就放弃了。就随便,水到渠成,顺其自然吧。 - 不久之后,佩蒂的孩子也出生了。 虽然她没说,但基本整个帝国上流社会都知道,她怀的是罗卡尔小叔的孩子。 罗卡尔是罗家庞大的海运集团的继承人,可他小叔却远比他厉害得多。 他小叔,罗菲尔,是当今国王最宠信的臣子,手握权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相。 于是这个年轻的婴儿一出生,就成为了贵族中炙手可热的千金。 诺斯克与王景山一起参加了她和罗卡尔小叔的草坪婚礼。 与上次在游艇上半途而废的婚礼不同,这次的婚礼让诺斯克见证了两位人类的爱情。让它明白,原来真正纯粹、炽热、幸福的爱是如此令鱼向往。 它曾在人类书籍上看过一句话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可是对真正相爱的人而言,婚姻只是他们相爱的开始。 因为这件事,诺斯克萌发了与王景山结婚的想法。 大章鱼陷入爱情也是需要仪式感的。 婚礼结束,人群散场。 王景山急急忙忙牵着诺斯克的手在路边拦车。 小章鱼还饿着,他想尽快回去给它们喂食。 秋天,帝都路边的梧桐树枯黄的叶子像下雨般飘飘扬扬。 十月清风气朗,他们手握着手站在树下。 王景山头顶落了一片树叶。 诺斯克抬手为他摘下,将叶片悄悄藏在身后。 这一刻,它猩红的眼眸竟流动起属于人类的欲.望。 王景山抬起头,道:“怎么了?” 诺斯克想了想,问他:“景山,你爱我吗?” “当然。”王景山不假思索道。类似腻歪的情话,早已如同早安晚安般,融入了他们的日常生活。 诺斯克继续问:“那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当然。”王景山调整了一下气息,但呼吸仍微微颤抖。 一只大章鱼与人类结婚,多么不可思议。 然而他与它却都相信,爱能超越一切。 - 生完孩子后,王景山依然保留了那些在海里生存的本能。 他决定接下来与诺斯克开着车四处旅游,去游览陆地上他们不曾见过的风光。最后,一路南下,在亚科斯海边一座小城举行婚礼。 诺斯克也提前托几只放生的鱼,去告诉它曾经的邻居朋友,人鱼、鲸鱼、海龟,海豚等等,记得来参加它大章鱼的婚礼。 阿德勒得知消息后,既心酸又为好友感到高兴。 他没想到仅一年过去,自己还是单身狗,王警官却要已婚带十二娃了。 后来有一次,诺斯克和阿德勒聊天谈话。 阿德勒告诉它,王景山曾经非常非常颓废。 “家道中落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因此失去了所有家人,从此世界上只剩下你孤身一人。” 诺斯克歪了歪头。 阿德勒当然不指望一只章鱼去明白人类孤独绝望的人生体验。 他只是说:“我很感谢你。是你,救赎了景山,让他重获新生。” 和从前相比,王景山现在确实像变了一个人。 他甚至戒掉了没日没夜打游戏的恶劣癖好。 在拥有了孩子和诺斯克后,王警官被流放的人生似乎即将开始新篇章。 另一边,对于王景山打算与诺斯克结婚这件事,佩蒂是支持的。 毕竟他们孩子都有了,是时候应该有一个合法的家。 但在听说王景山打算放弃警官职业,辞职跟诺斯克回海洋生活时,她坚决不同意。 “我知道你很喜欢他,但是你也不能这么恋爱脑啊。”佩蒂苦口婆心地劝说道:“你为了它放弃人类社会,你的家人朋友们,以后你会后悔的。” 王景山瞅了她一眼说:“我还有家人吗?” 佩蒂一噎。 王景山平静道:“我在这世上的家人,只有诺斯克。” “至于这份职业,我想,我并不愿意余生都在章鱼岛被流放。” 他,他的家族,早就被帝国抛弃了。 虽然说要去海洋生活,但并不代表王景山从此就远离尘世。 诺斯克也十分喜欢人类繁华的大城市。也许在以后,他们每年会回来几趟。 次日向帝国总警署递交辞呈后,王景山就去二手市场淘了一辆七座越野车。 用来载食物、水、书,一只大章鱼和一群小章鱼。 一切准备就绪,他与诺斯克就出发了。 与爱人一起旅行是一件究极浪漫的事。 秋去春来,他们见过安格拉内陆深处最震撼的黑暗峡谷。瀑布像浪潮般哗啦啦地流。王景山将小章鱼们从鱼缸里掏出来,放进清澈的河流水中。它们欢快地游动,差点不小心走散一只,又被诺斯克用触手紧张地捞了回来。 他们去过越封冰山。肩并肩,在咆哮的暴风雪中艰难前行。可怜的大章鱼被冻得瑟瑟发抖,王景山将它一把揽进自己怀里,用所剩不多的体温为它取暖。 他们途径沙漠、热带雨林。见过瓦扎国高楼林立的科技大都市,也见过风雨呼啸的大自然碧绿秘境……他们一起用双眼记录了无数美好,无数回忆。 在路过一座南方小城时,王景山还遇见了他的母亲。 在人头攒动的夜市中,他一眼看到她。女人风尘仆仆地背着厚重行囊,皱纹略显的脸上却充满了自由与快乐。也许是血脉之间微妙的联系,或许是他们之间太过相似的五官。 王景山认出了,她是他的母亲。 从小到大,他对她有过许多怨恨。他恨她为何抛弃自己和父亲,就这样毅然转身去追求自己的诗和梦想。他也曾忧心忡忡地想过,她独身一个女子,会不会死在探险的路上。 再次重逢,他们在人群之中擦肩而过。 她没有认出他。王景山也没有喊住她。 这一刻,他只看了眼身侧的诺斯克,感到自己真正与过去和解了。 章鱼宝宝们一天天长得比一天大。 渐渐地,越野车也装不下它们了。 幸而在南下抵达小城的前一夜,诺斯克终于教会了它们变人。 王景山再次摩拳擦掌,开始捏脸大业。 这回参照物是自己与诺斯克的脸。 他绝对不承认自己颜控,可是最后捏出的十二个小屁孩,个个英俊漂亮到足以颠倒众生。 以至于他和诺斯克领着十二只走在大街上,几乎回头率百分百。 第二天,他们在海边举行了婚礼。 那天,诺斯克的朋友们也纷纷从深海现身。 天空染上了霞色奇异瑰丽的粉与红,蔚蓝的海洋中,一只只海豚、鲸鱼跃出水面,溅起巨大水花。 人鱼们高声歌唱,为大章鱼与人类的恋情送上祝福。 国王携人鱼爱人亲临,当面赠与他们男爵爵位与万两礼金。 这件事后来上了新闻,让所有贵族嫉妒到发狂。 原先以为成破落户的王警官,现在竟然重新跻身回了上流行列?! 不过王景山本人显然对这些名利并不在意。 夜色正浓,天空繁星闪烁。深海之底,静谧得像是另一个世界。 灰蓝色的海水缓缓流动,波纹旖旎,涌动的漩涡如同时空黑洞,色彩斑斓的鱼儿欢快地来回游动。 在这安宁如爱人怀抱的海水中,王景山做了个噩梦。 他梦到那一日在潜水艇中,史密斯给诺斯克做的延长生命手术失败了。 看到玻璃对面毫无声息的大章鱼,他打了个激灵,如坠冰窖。 可当他睁眼醒来,诺斯克依然傻乎乎地躺在自己身边。七扭八歪的触手缠紧了他。 王景山有些吃力地拿起其中一根吻了吻,说:“诺斯克,我爱你。” 梦梦中,诺斯克迷迷糊糊地回答:“景山…滋滋,要吃,我的肉,肉吗?章鱼肉,很好吃的。” 不知道它做了什么梦,但那大概是一个美梦。 因为此刻,透明版面倏地浮现在海水中。 【玩家王景山攻略人外01进度3/3】 王景山拥住它冰冷湿滑的身体,轻轻笑了。 他发现,在这个游戏里,原来从始至终,被攻略、被治愈的,其实是人类自己。 ===第29章 01 蓝星 01 历史印证了, 和平是经济发展不可或缺的基石。 当宇宙联邦文明高度发达后,人们开始热衷于冒险与星际旅行。 星历4077年。 某天,一艘L9kk私人飞行器抵达位于太阳系X—R2坐标的蔚蓝色星球。 太阳落山了。飞行器驶过群山河流, 驶过无数沉寂破败的建筑物,最终降临在一片广袤无垠的草坪上。 咔——机舱门缓缓打开,几双脚尝试性迈出, 小心翼翼地踏在了结实的土地上。看到这里你或许会猜测从舰艇上下来的会是一个打算在假期游览异球风景的中产阶级家庭,亦或是年轻的星际探险爱好者…… 然而,他们却是一支传说中的历史真相调查队。 年轻的研究员布拉克手持探测器四处打转着,直到探测器发出“滴滴滴”的声音并闪烁着红光, 他惊异地回过头说:“这颗星球的能量波动程度, 不足0..001%!” 长者淡定道:“蓝星本来就是星际资源开采排名垫底的低阶星球。” “正也因此,几十年前星际联邦发现它以后,并未对其进行开采。而是直接忽视了。我们都知道,像这种低资源型但具有自身特色的星球, 往往会被财阀集团收购开展旅游业。但太阳系实在太遥远了, 导致这颗美丽的蓝星至今无人问津……” 老者坐在陆冲器上向古院考古系学员们耐心讲解着。 “老师,这个星球上连一个活人都没有。这里真的存在人类文明的废墟遗址吗?”一名学员发出质疑。 老者并未回答这个问题。 他抬头仰望这片异土的茫茫暮色, 眼中露出怅然若失的神情: “孩子们,你们相信这世上有神吗?” 现场无人应声。气氛一时陷入静默。 老者笑了笑。是了, 即便是这些考古系学生, 也无人相信神的存在。 几万年前, 宇宙发生了一场时空爆炸。这场爆炸几乎殃及了所有生命体,人类更是差点因此灭亡。仅存的一艘航空器载着大量储存的受精卵体穿越黑洞飞往深空,创建了新的文明。 至此, 人类过去的文明大量遗失。他们凭借智慧掌握着最发达、最为先进的科技, 可是在星际联邦众多的古老生物种族中, 他们的底蕴却最薄弱。 人类一度以为自己是新诞生的一个物种。 玛伽族,阿尔法族,马头族、虫族……它们都有属于自己的神,并无比虔诚地信仰供奉。 可是人类,却遗忘了他们的神。多么可笑,又可悲。 - 宇宙联邦中心,星之城。 内环的高层公寓内,光脑幻屏正在播报今日新闻: “据悉,数月前知名考古学教授古斯特带领十余名学生在太阳系某偏远星球发掘神迹失踪……现今他们现身联邦文物保护局门口,声称发现古文明遗址。” “星际巨星顾裴安惊陷群P嗑.药丑闻……” 后者简短的一则报道,以飓风之势光速席卷了全星际。 一时间,星网爆了。 [靠,真的假的?] [我的男神啊啊啊啊跪求别塌] [已经石锤了好么。星媒拍到他与圈内数十名明星参与X趴体,其中两个涉嫌吸食违禁品昨晚还被星际警察带走了。] [呵呵,早就听说了,顾裴安为什么能红?资本捧的呗。他从出道起就是财阀玩物,人尽可.骑。biao/子一个。] 陈凌关掉光脑,朝沙发上面色难看的青年叹了口气说:“别看了。” 顾裴安沉默。他修长的手指灵活把玩着一只情绪调节器,指腹微微下陷,将C档调整到了E档。这个档位,足够令一个面临丧亲之痛的人变得麻木。 “你昨晚,去那个酒店干什么?”陈凌看着顾裴安,他苍白漂亮的脸陷入屋内黑暗,那样美,却又那样虚弱、空洞、遥不可及。仿佛整个人被囚禁于某个看不见的虚幻牢笼中。 陈凌自然是不相信顾裴安会是去乱搞的人。因为他本身对他人气味过敏。 哪怕是此刻,他们身处同一个房间,十台高级通风空气净化器一齐开着,对方还要佩戴气味隔绝装置。 顾裴安:“我去干什么,你不知道吗?” 陈凌刚想说自己当然不知道。可他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张开的嘴就像被拉拢的拉链,僵硬闭合。 屋外还候着星娱集□□遣的浩浩荡荡,大几十人专业团队。 即便爆出这么大的丑闻,上面依旧指示要保下顾裴安,答案兴许显而易见。 “为今之计,你只有假结婚。”陈凌打开自己的光脑,调出A方案,边指着上面陌生高大男人的照片低声说:“我们已经联系了当时和你同时在现场的一位素人。虽然他是一名保安,但希望你不要嫌弃。签订合约,顶多两三年,等风波过去你们就可以公开离婚……” 顾裴安抬眸,似笑非笑:“意思说昨晚,我跟一个保安在开房?” 陈凌也知道让以美貌著称全星际的顾裴安下嫁区区一位保安,实在太委屈了。 他轻咳一声说:“其他明星都有或多或少的丑闻,你跟他们结婚,情况更糟糕。而且我们查过这个保安的身份,家世清白,长得也还算过得去,我相信你的粉丝应该可以接受。” 顾裴安:“我不接受。” 陈凌:“……” 陈凌深吸一口气,“那你想怎么办?这个事情不处理,极有可能毁掉你接下来的事业。” 顾裴安:“总之假结婚不行。还有别的方案吗?” 幸好陈凌早就知道他难搞,轻点光脑,左滑出B方案:“这是我们团队连夜新想出来的,试管生个婴儿打造好父亲人设。现在大家都知道,星际法律规定男性试管怀孕期间是不能接吻、做.爱以及任何亲密接触的,这个有随身光脑PV检测,权威度百分百。所以只要你公布你怀孕的消息,立刻就能洗清群P嫌疑。” 这回顾裴安愣了一下。 他竟然有点心动。 没人有知道,顾裴安这辈子最大的梦想也是有个自己的小孩,当一个尽职的爸爸。 但他天生对别人的气味过敏,过度接触甚至会休克,更呈论生孩子了。 理论上来说,试管婴儿或许能够解决他的气味过敏症。 “这个方案可以试试。”顾裴安颔首。 陈凌肩膀一松,挤出笑脸道:“这确实是最佳方案。” 在生育率低下的今天,明星立单亲爸爸人设无疑更能博得人们好感。 顾裴安出道七年,今年也二十四岁了,是时候该到事业转型期。 陈凌挥挥手,让门外候着的医学团队来给顾裴安做胚胎测试。 实际操作起来很简单,只要提取顾裴安的血液确认精.子融合状态即可。星际科技发展到今天,试管婴儿的技术已经非常成熟。生育不再限制于染色体,即便是男男、女女也可以拥有双方基因的孩子。 但如果真正生育,还是要顾裴安自己来。 因为在星际联邦,代孕是一级违法行为,会判无期徒刑。而且研究也表明,同性靠代孕生下来的孩子畸变率达到百分之九十。 医生道:“我们会在基因库随机提取一百个高级男性人类基因与你匹配,测试排他反应……” 顾裴安点了点头。 测试不需要他亲力亲为,智能光脑会应用程序得出最后结果。 他有些期待的看向光脑屏幕。 几分钟过去,医生很遗憾地告诉他:“顾先生,你与他们的基因配对成功率不足百分之零点零零一。” 顾裴安皱眉问:“什么意思?” 医生:“因为您天生患有人类气味过敏综合征,经过测试我们发现即便是孕育好的胚胎放进您身体内,您也会产生强烈的排斥反应。这种生理状态,说实话我们在医学上可以判定为不孕不育。” 顾裴安:“……” 所以说,他注定生不了孩子? 这好像一场笑话。 给了他希望,却又堙灭。 顾裴安握紧了拳头,指甲陷入肉里,锐利的疼痛能让他保持清醒。 眼见情绪即将失控,他咬紧牙关,冷汗涔涔地将调节器滑动到F档。 这已经是这台全星际最新一代情绪调节所能达到的极限了。 陈凌也满脸失望。 事已至此,陈凌只能继续安慰顾裴安:“没关系,我们这边还有其他解决办法。” 他旋即出示了C方案。 同时吩咐机器人将电影剧本传输给顾裴安的光脑。 顾裴安粗略一看,这个方案简称“苟”。 陈凌给他接了一部拍摄地位于偏远星系的三流古代电影。剧本虽烂,但片方给的酬劳却十分高昂,足足有五亿信用分。只是在看到拍摄周期为150天,他眸光微凝。 如果是从前,五亿绝无可能买断顾裴安150天时间。 他光在星际开一场巡回演唱会,收入就有几十亿。 但他们都知道,今时不同往日。 对名声脆弱的星际公众人物而言,一场丑闻足以造成毁灭性打击。顾裴安现在急需找一个媒体、粉丝都不知道的地方藏起来。 陈凌道:“大众记忆是很容易遗忘的。你去蓝星待个一年半载,再宣布复出他们说不定就会忘了这回事……” 顾裴安:“如果他们忘不了呢?” 陈凌看着他,没说话。 他们似乎都心知肚明。 最坏的结果,就是属于星际巨星顾裴安的时代,从此画上句号。 - 电影《神与磷火》开拍在即。导演热情地表示只要顾裴安这个主演到位,他们随时可以飞往蓝星进行拍摄。 于是当晚顾裴安及其团队便准备秘密护送他上飞船,趁夜色赶紧离开联邦主城。 但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他在登飞船前遭到了黑粉围攻。数不清的垃圾、人造鸡蛋、腥臭不明黏液像他身上砸来。安保团队手忙脚乱,来不及抵御。 等登上飞船时,这位光鲜亮丽的大明星已满身狼狈。 剧组人员看向他,彼此交头接耳,压低音量议论纷纷。 导演兰希忙递来一条毯子,指了指飞船内部说:“里面有清洁仓,您可以去洗一个热水澡。” 顾裴安道谢,迈步走向通道深处。 助理小安忙不迭拎着行李跟上去。 小安是机器人,顾裴安并不介意被对方看到身体。 他站在花洒下淋浴,仔细冲洗着头发间的污渍。 浴室雾气氤氲,雪白的优美酮.体若隐若现。 小安:“我可以为您提供空气清洁服务。” “不必了。”顾裴安乌黑浓密的眼睫微垂。他摘下悬挂于口鼻前方的气味抑制器,重重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说:“垃圾的味道,总没有人那么臭。” 洗完澡擦干净身体,穿上新衣服时顾裴安发现自己口袋里多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张银色的长方形钢制卡牌,雕刻的装饰花纹繁复精致。 仔细一看,上面还有一行文字:【玩家顾裴安的人外攻略指南】 翻面则写着。 【02人外简介】 人外姓名:沢莲 学名:氏神 状态:未知 危险性:未知 注意事项:未知 攻略难度:S+++(变.态级) ps:期待玩家有生之年能够通关。闯关成功可随机获宝盒掉落 ……什么玩意。 他盯着这张卡牌,隐隐有一种被窥探的感觉。 习惯了聚光灯下的生活,顾裴安对摄像头格外敏.感。 想到可能是某个黑粉的恶作剧,顾裴安顿起鸡皮疙瘩,连忙把卡牌丢给小安,让它记得等下扔出外太空。 “滋啦…滋啦……” 小电视闪烁了一下。 [这次的玩家颜值好高啊] [我靠,开局地狱级难度,氏神这么难攻略的吗?] [期待期待,苍蝇搓手.JPG] …… - 不久后,蓝星。 这是一座阴森森的巨大荒山,繁茂树木像杂草般扎堆。峰峦起伏如钟。 飞船无法降落,剧组人员只能亲自扛着行李、拍摄器材坐上陆冲器。暮色四合,日落将天空染成金灿灿的琥珀颜色。他们好奇地张望周围风景。事实上,在联邦城市,如此连绵的山野早已像旧式汽车一样退出了历史舞台。 顾裴安侧坐在陆冲器后排,面色略显疲惫。 休眠舱中度过的几日十分耗费人的精力。 前排的小演员不时扭头用余光偷瞄他。 旅途的疲惫,没有丝毫减损顾裴安的美丽。他半撑着头慵懒地倚在助搭门上,肌肤银白,茶棕色的瞳眸犹如黑夜中闪动的磷火,摄人心魄。 小演员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攥着的一管草莓味营养液。 上面印的正在微笑的广告头像,正是顾裴安。 夜幕很快降临。 晓月微光,白露满地,林间阴风阵阵,说不出的诡异。 尤其是当人们看到前方再无正路时,不禁心生退意。 “导、导演,要不我们明天再来吧。”一名工作人员小心翼翼道。 “明天个屁!飞船已经离开了。”兰希瞪了他们一眼道:“我们回不去,今晚就要找到那座古庙驻扎下来。” “什么?!” “不是吧……” 人们虽然疲倦饥饿又害怕,但为了工作还是不得不强打起精神继续前行。 不知飞了多久,陆冲器也没能量了。他们不得不拿上行李,步行前往。 这在科技高度发达的现代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但在原始自然的蓝星,人们似乎只能依靠自己的双腿。 “都跟上!小心落队了啊。”兰希招呼道。 顾裴安跟在人群在丛林前走着,沿途看到了不少怪异人脸石像。 甚至,还有一个个小房子似的黑灰瓦片阁子。不知经历了多少时光,看起来陈旧不堪。 “那是什么?”他忍不住问。 兰希回过头一看,“哦,那是神龛。” “神龛?”顾裴安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 兰希解释道:“那是旧时神明的家。” 顾裴安打量着一个个神龛,心跳莫名加快。这种感觉就像有一条湿冷的毒蛇顺着他的脊背爬行,令他突然打了个寒颤。 “神明,哈哈哈。”一个工作人员没憋住笑出声,“假的吧。都4077年了,你们居然真相信这世上有神。” 兰希面色一肃,冷冷地瞥了那人一眼,道:“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啊啊啊啊——!”这时前方树林忽然传出一声嘶利尖叫。 众人慌忙上前,只见一名演员跌坐在地上,指着空中漂浮的无数团幽绿色火焰大喊:“有,有鬼啊!!” “那不是鬼。”兰希满头黑线,“你到底有没有看剧本?这玩意叫磷火,就是古时会发生的一种自然化学反应。” 那演员这才稳定心神,心有余悸地在旁人搀扶下站起身。 而更多的工作人员却感到茫然。 鬼,鬼是什么? 星际文明从来没有出现过类似的概念。 穿过幽深未知的树丛,他们终于看到了一扇朱红色的斑驳大门。 兰希往前摸了摸,是水泥制料,感觉已经有好一阵岁月了。 他欣喜道:“我们快到了!这应该就是古斯特教授所说的寺庙。” 虽然刚踏入电影行业不久,兰希却野心勃勃,势要拍出一部震撼世人的作品。 因此他特意参考残缺史料,选定了人类古代神明这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新奇题材。 没有人见过神。 更没人知道人类过去的文明历史。 兰希无法使用科技进行想象建模,便只能采用这种电影史上最土的老办法——实地取景拍摄。 这次来蓝星,他靠关系征得了星际考古局的合作,未来十分可期。再加上巨星顾裴安加持,他坚信这次自己一定能红。 吱呀。 大门缓缓推开,漆黑的天空中无数乌鸦嘎嘎掠过。 剧组人员们三三两两地举着照明设备走了进去。 顾裴安看着那扇门,本能地感到了恐惧。 “那个,可以不进去吗?”他往后退了两步。 兰希说:“你可以在外面先等着。” 可是当所有人都离开,顾裴安一个人与机器人小安站在门外,阴风像一把刀阵阵掠过耳边,反而更让他觉得这个地方诡谲得要命。 他摘下气味隔绝器,换了一颗香草味的爆珠,深吸一口气,这才鼓起勇气迈步踏入。 穿过朱红大门,前方景物豁然开朗。 隔着一片幽黑河流,人们看到对岸屹立着一座古香古色的四方建筑物。它藏于朦胧烟雨中,四角鎏金,雕刻繁琐神秘,似乎是用木头搭建而成。门前大红色的灯笼亮起火光,在风中森森飘荡。 他们从没见过如此奇妙神秘的建筑物,不仅停下脚步,热烈讨论。 一名小演员鼻子动了动,拼命嗅着空气中飘来的香味:“我怎么闻到了食物的味道!好像是肉!” “我也闻到了!” “还有我!靠,我好饿……”人们不断应声附和。 兰希看到河流岸边的小木舟,朗声笑道:“肯定是考古局先我们一步到了。快,大家伙加把劲,我们上船过去,蹭一顿饭吃。” 一听有饭吃,人们顿时来劲了,纷纷把沉着的行囊放上木舟,争先恐后挤上去。 联邦官方起火煮出的饭菜,可比干巴巴的营养液诱人多了。 但一架木舟最多只能载八人。 剩下的人便留在岸边等候。顾裴安和小安就是等候的其中之一。 他对这个诡异的地方还怀有警惕。 不过那八人上岸后并未有异状发生。 他们兴高采烈地拿起桌上的烧鸡和腊鹅,向岸边的人们比划道:“食物还热着!你们快一起来,趁热吃。”虽然没看到人影,但兰希在桌旁边看到了考古局的徽派和行李。显然,这些食物是为他们准备的。 人们渐渐都摇船过去了。顾裴安迟疑片刻,也跟着前往。 只是他没有动那些食物,只是兀自站在屋内,打量着四处摆设。 忽然间,顾裴安看到了桌子上方立着一只造型别致的红漆瓦片房子。 他认出这是“神龛”。只是跟刚才在路边见到的那些比起来,这个神龛要更大、要精致、更干净。好像经常被擦拭,漆面光可鉴人,连一丝灰都看不见。 旁边放着大大小小的瓷器盆碗,盛满了丰富的水果、点心、鱼肉之类。 顾裴安一时好奇,低头往神龛里一看。 黑洞洞的,什么也没有。 他抬起头,莫名有点失落。 跟这些平民不同,顾裴安是知道这世上存在神明的。 科学之上,有着大量无法解释的存在。 那些背后的财阀捧红他,就是想利用他身上的“香火信仰”供神明吸食。 回想起这些,顾裴安又开始心灰意懒。见到神明又怎样呢?祂又不可能会帮他逃脱财阀无孔不入的桎梏。也许祂也会一样,贪图他那亿万粉丝的“香火信仰”。 气味隔绝器中隐约飘来两丝人的恶臭,令他胃中一阵翻搅。 他从兜里摸了摸,摸出一盒高级香烟来。 时代发展至今,可有些享受是无可取代的。 真正用火点燃的烟卷,是如今十分珍贵的稀有品。 一盒就要上万信用点,普通人可享用不起。因此顾裴安一拿出香烟,就有剧组人员向他投来羡慕的目光。 顾裴安又一掏口袋,发现自己没带燃机。 他余光注意到木质案桌上袅袅冒烟的香烛,便俯身借了个火。 “谢了。”他虽这么说,却也不知道是在向谁道谢。 “滋……”香烟点燃,火光闪烁。 顾裴安盯着神龛,熟练地夹着烟吞云吐雾。 含有尼古丁的乳白烟雾飘进古老神龛中,似乎唤醒了什么存在。 漆黑的幽幽空洞中,倏地亮起一道红光。 “嗬…嗬…哈……” 顾裴安动作一顿,转头四处张望。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刚才似乎听到了一声满足的喟叹。 ===第30章 02 许愿 02 “嗬…嗬…哈……” 人类身上浓重的香火味, 令氏神喟叹,并感到了深深的饥饿。 祂已经忘记了有多久,自己没有再吃到过如此美味的香火供奉。 祂很想拥有他。 只可惜, 这是属于另一个神的祭品。 具体是哪位神? 氏神并不知道。在神龛中沉睡的漫长岁月,令祂遗忘了许多尘事。 神明是因信仰而出现的旧产物。 时代的更迭,文明陨落, 信仰消失,渐渐,没人再记得这片土地上的氏神。 于是祂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祂闭着眼睛,但祂在这颗星球上无处不在。 早在那艘造型奇特的飞行器降落在山脚上时, 祂便注意到了这些冒昧的新人类。 祂看着他们像一头头猪饥渴地食用案桌上的贡品, 看他们在神圣高洁的庙宇内高声谈笑,祂无动于衷。 因为氏神对这些人们并不感兴趣。 就算引诱、控制他们信仰祂,这点比尘埃更微渺的香火对祂而言也毫无用处。 祂不理会他们,也不打算驱赶他们。 “你们刚才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顾裴安扭头问众人。 “哈?”“啥声音?”正埋头吃食的人们疑惑地抬起头。 顾裴安:“类似于叹息声。” “没有没有。”“顾老师你肯定听错了……” 顾裴安迟疑了一瞬, 只能想或许真是自己的错觉。 他抽了两根烟在原地坐了一会, 感到有些饿了,便随便从包里掏出一管营养液充饥。 人们再次邀请他一起吃饭, 顾裴安摆手拒绝,“我减肥。” 在现在营养液是最常见的食物。小小一管, 便足够满足人体一天所需要的全部热量维元素。而且价格便宜。 像那些鸡鸭肉蛋, 蔬菜, 真正有滋味的食物,反而贵得吓人。以顾裴安的经济条件并非消费不起,但常年为了保持身材, 他还是选择固定服用定制的营养液。 氏神好奇地望着他进食。 祂能感知到那根玻璃罐子里液体的营养物质, 十分丰富。 顾裴安似有所感, 再次抬起头。 但四周并没有任何异常之处。 烛火闪动跳跃,像行走的小人。 夜色渐浓,人们吃饱喝足后便在此安顿下来。打开折叠房子,里面床铺、厕所、客厅沙发一应俱全。剧组工作人员两人一间,演员、摄制组等人一人一间。 至于顾裴安,他的折叠房子是小安自带的。全场最豪华,还配备有小厨房、影音室,堪称小型别墅。 只是当兰希拿出通讯设备准备联系考古局时,他发现这里没有信号。 “算了,我们先睡吧。”兰希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顾裴安:“……” 连导演都这么心大,他愈发觉得这个剧组很不靠谱。 人们三三两两回到折叠屋内睡觉。 奔波劳碌了大半天,他们不少人连洗漱步骤都省略了直接倒在床上就沉沉睡去。 有些屋子隔音效果不好,顾裴安都能听到呼噜声。 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有些烦躁地用被子蒙住头。 小安:“需要我帮您播放助眠音乐吗?” “不用了。”顾裴安闷闷地说:“我睡不着。” 小安:“您失眠了吗?也许您可以适当服用一粒安眠药物。” 顾裴安并不想吃药。 他已经习惯了自己身体总是出现大大小小的毛病。明明不是什么娇贵的富贵少爷命,但他却十分认床。每回开星际巡回演唱会,基本都要做好十几个日夜不眠的准备。 顾裴安起身,拉了下身侧的灯盏。 他调出光脑,开始翻阅《神与磷火》这部电影的剧本。 这是他第二次接触演戏。总体来说还比较陌生。 而且兰希采取的拍摄手法比较原始,对他来说更是一个全新的挑战。 电影剧情大致讲述了一个人类不小心误入神明世界,与神谈恋爱的故事。 当看到里面的神壁咚男主说“人类,你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顾裴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都是什么糟糕的台词。 神会与人类相爱? 别开玩笑了。就像人类不可能爱上一只蚂蚁。 顾裴安感觉,在那些神眼里,他们也不过是蝼蚁。这三流剧本一看就是导演为了迎合星际低龄市场编出的无脑爱情故事。 他内心吐槽着,再一想到自己即将饰演这个人类男主,顿感烦躁。 “滴滴滴。”小安看着顾裴安说:“检测到您的情绪值低于正常状态,请使用情绪调节器。” “……” 顾裴安平复呼吸,刚拿出情绪调节器正准备调档。 这时小安忽然转过头说:“外面好像在下流星雨,您想去看看吗?” 反正闲着无聊,那就去看看吧。流星雨在星际中也算是比较罕见的天文现象了。 小安提醒夜间温度较凉。顾裴安戴上气味隔绝器,又多穿了件外套,这才开门走出去。 刚一出门,他就被眼前浩瀚的星空给怔住了。 无数璀璨的流星划破夜幕,闪闪烁烁。它们的光芒转瞬即逝,如一滴滴绝美的泪珠,虽然微弱,但汇聚在一起却照亮了整片黑暗。 顾裴安望着这瑰丽壮观的一幕,久久出神。 小安:“滴滴,检测到您的情绪值已远高于正常状态,请继续保持。” 顾裴安的父亲是一名考古学家。 他记得父亲曾告诉自己,如果遇到流星雨现象,一定要许愿。 据远古传说,这个时候,会有心软的神会帮人类实现愿望。 可是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心软的神吗? 顾裴安只知道神明是凶残、自私的。祂们会满足人类贪婪的愿望,但同时也需要从人类身上榨取无尽的血肉、灵魂和信仰。 顾裴安骨子里不相信。 但兰希有句话说得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于是他闭上了眼睛,在流星雨下向上天许愿—— “让我逃脱财阀的控制吧,我想要自由。” “我不想成为那些神的香火祭品。” “我…想拥有一个孩子。” 他在心中无声地呐喊! 混沌中,氏神听到了古老的禁.忌召唤。 祂缓缓睁开双眸。 于是雷霆撕裂天空,大地降下疾风骤雨,一瞬,刀光火石打破了万籁的俱寂。大地震动、颤抖着,东西南北风殷切地及时为这位昔日主神送上消息。 一位拥有庞大香火的人类,陈恳地请求成为祂的子民。 这个诱惑力十足的供奉,令氏神瞬间垂死病中惊坐起。 可对方是祂神的祭品啊。 氏神想拥有他,就只能用别的手段抢过来。 比如,让他成为祂的妻。 也许是在漫长岁月中孑然孤独太久了,即便这样会惹怒那位神明,氏神也决心要争上一争。 苍白黯淡的月光下,祂瞥了他一眼,目光降下神力。 然后,他就怀上了。 ——与神孕育的孩子。 - 彼时,顾裴安对自己已完成人生梦想这件事一无所知。 流星雨短暂得就像流沙,从指尖漏下,唯独将美丽留在他的记忆中。 他看到昏黄的灯影垂在地上,拉出一条模糊的长线,蔓延至寺庙无尽的深处,似是指引。 顾裴安竟鬼使神差地上前,可迈了两步,又赶紧停下。 “小安!”他呼唤机器人的名字。 机器人立刻踏步到他身侧,顺从道:“有什么吩咐吗?” “跟紧我。”顾裴安想了想,又补充道:“打开你的摄像记录仪。” 在迈入那片黑暗前,顾裴安下意识回头望了眼身后。 一幢幢折叠安全屋与明亮的灯火,被他脚下泾渭分明的界限割裂开来。 “有人…吗?”他向黑暗中问。 “没有。”对方缓缓开口,年轻的男声清冽如脆玉:“这里只有我,我并不是人。” 这下顾裴安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那黑暗中定然隐藏着什么东西!他立刻后退,警惕地问小安:“你刚才有听到声音吗?” 小安困惑地摇头,“没有。” 顾裴安:“你把记录仪调出给我看一下。” 小安依言。可是在视频中,那片黑暗中传出的只有“滋滋…滋滋滋……”像被某种神秘力量屏蔽了的电流声。诡异又瘆人。 “你,你到底是什么?别装神弄鬼,敢不敢滚出来!”顾裴安瞪着黑暗。 如果忽略他声线的颤抖,这个祂神的祭品胆子却确实极大。 氏神轻轻笑了起来。 祂说:“我是氏神。” 顾裴安疑心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梦,或者还在睡眠舱的梦中没醒。 他掐了把大腿上的软肉,痛感鲜明到令他倒吸一口冷气。 顾裴安的确知道这世上有神的存在。 可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神,更别提与神进行对话了! 面对那遥不可及、巍峨的至高存在,即便是财阀顶端的人也战战兢兢、百般讨好。 只是,氏神是什么? 顾裴安听说过玛伽神,阿尔法神,马头神、虫神,但对氏神一无所知。 哦对了!他忽然想起之前在飞船上见到的那张银色卡牌。 “你是…氏神,沢莲?” 氏神微微一怔。 仿佛有一只手从遥远的虚空出现,紧紧攫住了祂的灵魂。 一些本已遗忘的过去,也如潮水渐渐浮现了出来。 是了,原来我的名字叫沢莲。氏神若有所思。 “谢谢你。”祂第一次向人类真挚道谢。 “不是,你谢我干嘛?”顾裴安一脸迷惑。 沢莲说:“你替我找回了我的名字,我很感谢你。” 顾裴安:“……” 头次见还有神不知道自己名字的。 他现在甚至怀疑对方在装神扮鬼欺骗自己。 顾裴安决定验一验这神的真假。 “就这?”他说:“我们人类都知道,真正的感谢并不是口头谢谢,而是要用行动表明。” 沢莲平静地说:“那你想要什么。” 顾裴安:“比如,帮我实现一下愿望之类的?” ===第31章 03 明星 03 沢莲有些困扰。 第一次让人孕育新生命, 祂的神力已经所剩无几了。氏神残破的身躯就像干涸河床,亟须新的水源注入。 “抱歉。”祂轻声说:“我暂时帮不了你。人类,你的索取不能太贪婪。” 顾裴安并不知道自己的愿望已经实现了一半。他只是感觉自己腹部略微有点异状, 用手摸了摸,倒也没什么,估计就是吃饱了肠胃在消化。 当听到沢莲说“做人不能太贪婪”时, 他内心霎时无语地想,你们神比我们人贪婪一百倍好吗?? “合该你的感激就是打嘴炮。”顾裴安双手抱胸。 沢莲疑惑,“打嘴炮,是什么?” ……什么氏神啊, 连这个都不懂。 顾裴安随口说, “就是在嘴里打.炮。” 打.炮,这个词汇的意思沢莲是明白的。 很多年前祂听到年轻人类们讨论说起过,相当于人生孩子前的繁衍动作。 只是这个动作,为何要在嘴里进行? 沢莲思索半晌, 实在不理解。 难道人类是在暗指祂让他怀孕的这个事情吗? “我以为你是渴望的。”沢莲冷淡道。 所以这家伙的意思, 是他,渴望被在嘴里打.炮。 顾裴安:“???”你要不看看你自己在说什么。 顾裴安现在严重怀疑对方不是什么氏神, 而是淫神。淫.乱的淫。 他立刻拢紧外套,立起领口将大半张脸挡得严严实实, 警惕地说:“就算你是神, 也休想占我便宜。” 沢莲平静道:“放心, 我对你的身体没兴趣。” 顾裴安:“……” 人生第一次,顾裴安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 不怪他自恋,年少成名爆红全星际, 他见过某个种族的冷血元帅在见面会上握自己手都会激动到石.更。 “咳咳。”他轻咳一声, 以掩饰尴尬, “所以,你们氏神是干什么的?” 沢莲说:“我们不干嘛,平常除了接受人的供奉一般就是睡觉。” 顾裴安心想,这神明未免也太接地气了些吧。 “不是,我是问,氏神是什么意思?你是人类的神吗?” 沢莲回答道:“是的,我的子民都曾是人类,我是他们的氏族保护神。” 顾裴安仍旧半信半疑。 据说蓝星已经成千上万年没有人类活动的踪迹了,对方哪来的子民。 沢莲似看出他所想,淡淡道:“很久以前,这里叫做地球,生活着数百亿名人类。虽然他们并不是所有人都是我的子民,但那时我的氏族很强大。” 顾裴安更不信了。 “我们现在整个联邦加起来的人口都不足十亿。” “是么。”沢莲来了兴趣,轻轻看向他说:“我观你身上的香火量,可不止十亿。” 顾裴安:“我又不止有人类粉丝。我的歌迷遍布全星际,其中还有虫族、马头族等等。” 其中数量最多的就是虫族。它们的繁衍能力堪称恐怖,虫母分分钟就能诞生亿万虫卵。 而且不知道,虫族特别喜欢听顾裴安唱歌。有一次他去虫族开演唱,差点被热情的众虫淹没回不来。他向黑暗里的“神”诉说着自己万虫迷的过往。 “粉丝。”沢莲细品这个词汇,感觉大意类似于香火。祂不禁问人类:“你做了什么,能拥有这么多粉丝?” 顾裴安:“我是明星啊。” 还是超级明星,火遍全星际的那一种。他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沢莲明了。 这个行当,就相当于旧日神明吸纳子民信仰。只不过换了一种方式。 假如顾裴安是神,他现在拥有的神力一定无比庞大。 祂虚弱了太久,急需信仰之力。 沢莲问:“那你看我能成为明星吗?” “我看,我咋看?”顾裴安打量着寺庙黑暗深处说:“我都不知道你长啥样。一般来说,当明星需要脸长得好看。” 神明是知晓美丑的。在沢莲看来,顾裴安就十分美丽。他是祂见过最美的人,无怪能拥有众多信徒…不,粉丝。 只是祂不确定自己的外形是否符合现在人的审美。 沢莲:“你走近几步,就能看到我。” “我才不。”顾裴安警觉道:“谁知道你是什么东西,万一想把我骗过去杀掉呢?” 越想,他越觉得很有这种可能,慌忙拉着小安后退出寺庙。 大雨不知何时落,哗啦啦地下。 灯笼在风雨中飘摇,火光愈趋微弱。 可顾裴安即便淋着雨,也不愿再靠近那寺庙半步。 连祂唯一的子民,也不愿意相信祂。 沢莲轻轻叹息。氏神惆怅的叹息,令外界风雨摇摆,天空沉寂。群鸦静默,草儿们打蔫,就连森林间刚绽放的花朵,也因这哀婉而瞬间收起了花瓣,藏起花蕊。 “那,我来见你。” 黑暗中,氏神向他缓步走来。 祂像木偶,空荡的身体被无数血红色丝线穿透,悬架于混沌半空中。你看不见祂的血肉,只能看见无数的物质、星芒由点成线,再由线到面,构成了一具完美的骨架。 祂抚了抚肩膀,如抖去灰尘般拂去这些恼神的丝线,便可以完全踏出神龛了。 哒,哒,哒。 在看清那道朦胧的身影后,顾裴安愣在原地。 他的目光像被磁铁牢牢吸引,怎么也无法离开。 那是怎样……用言语都无法描述的存在啊。 祂一身白袍,腰间系着烫金红色的腰带,脚穿白袜,踩着木屐,手撑一柄油纸伞。白发蓝眸,额前刻着朱色繁复花纹,气质清冷如春溪涧流,又似那冰山雪意,那般遥不可及。 隔着寺庙后的万千灯火,祂与顾裴安对视。 眼眸湛蓝如海,神情无悲无喜。 雨水落在他身前一尺距不到,便自动溅开。 因而那伞面依旧干燥,根本未沾半滴水。 只这一眼,顾裴安就明白,祂定然是神明。 神性在祂身上体现得淋漓极致。祂就如参道下的石像,俯瞰芸芸众生,淡看这世间风云变幻。 沢莲走至顾裴安面前,将伞递上前替他遮挡风雨。 “小心些,淋雨会得风寒病。” 这一刻他们离得极近。顾裴安疑心自己听到了祂平缓的呼吸,却又很快觉得祂应当是不用呼吸的。 他抬眸看祂,自己的呼吸却乱了。 “你,你真是氏神?!”年轻男人忐忑得心脏几欲跳出。 沢莲莞尔,“如假包换。” 顾裴安没想到这一切竟是真的。 惶然中,他瞬间就想到,自己应该抓住这个机会。 不是什么人,都有机缘见到神的。 “您想当明星,是想获得香火吧?”他心口砰砰直跳,脸蛋也泛着异样的潮红。这种感觉就好像你看到一夜暴富的机会就在你眼前,触手可得。 沢莲点了点头说:“是的。我太久没有与人建立信仰了。” “那你看我怎么样?我身上应该有许多香火。”顾裴安毛遂自荐。 沢莲:“的确。可是你的香火前不久刚被其他神明吸食过,现在已所剩无几了。” “只要再等一阵,又会有了。”顾裴安殷切道。 对自己是韭菜这件事,他心知肚明。否则财阀也不会花费那么大力气捧红他。只要他还活着,庞大的粉丝群体还在,就可以为神明源源不断提供一茬又一茬的新鲜香火。 沢莲:“你想要什么?我现在很虚弱,暂时不能再帮你实现愿望。” 有那么一瞬,顾裴安很想脱口而出“你”。 只是拥有一位神明,实在是太过奢侈的事情。 顾裴安现在终于明白了那个银色神秘卡牌,它不是恶作剧。 而是上天赐给他的机缘!!教他如何攻略氏神,天啊,他当时居然就那么随便地扔去了外太空……想到这个,他现在差点把肠子都毁青了。 “我不需要您做什么。”顾裴安望着祂,喉结微滚,声线极力压制兴奋:“我只希望,可以为您的信仰提供绵薄之力。” 沢莲静静的目光,像能看透人心:“你为何要这样?” 顾裴安清楚自己对神明而言,就是个可以反复使用的充电宝。 听那些上层人说,他是为神准备的“祭品”。 可是比起供奉那些连面都见不到、高高在上的神,他为什么不能给自己换一个神? “因为,您长得好看。”顾裴安信誓旦旦地说。 “好看么。”沢莲摸了摸脸颊,问他:“那我可以做明星?” “当然。”面对自己的‘新主子’,顾裴安不留余力地拍彩虹屁道:“以您的长相,出道肯定能一炮而红,迷倒全星际所有物种。您甚至不需要会唱歌跳舞,只要往那儿一站,整个世界都是您的。” 沢莲对彩虹屁并不感冒。 祂敏锐地捕捉到他话语中透露的信息,“当明星需要会唱歌跳舞吗?” 顾裴安:“是的。会演戏也行。” 沢莲陷入沉思。 在祂的固有印象中,卖唱卖跳是妓子行为,实在有失神格。 况且祂也不会。 “氏神,您是高贵的神,怎么能亲自抛头露面去挣香火呢?您大可以在家躺着睡觉,把这些活计交给我——您忠实的信徒来代劳。”顾裴安再接再厉推销自己,“像这些跳舞啊,唱歌什么的,我最擅长了。” “真的?”沢莲抬眸看向他。 “对呀。”顾裴安拍拍胸脯,“不信我现场表演给你看。” 沢莲仍替他撑着伞,说:“不必了。” 顾裴安幽怨地心道,神你知道我一场演唱会多少钱吗? 居然不看。你亏大了。 沢莲问:“所以,你愿意成为我的供奉者?” “对对。”顾裴安连忙点头。 沢莲站在雨中,神色平和。 “那么,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妻了。” 顾裴安:“……???” ===第32章 04 毛绒绒 04 顾裴安很震惊, 但感受着这句话落下,他体内立刻有一缕浓重浑浊的黑雾飘出。即便隔着气味祛除装置,他也能清晰地闻到这股味道有多么恶臭。让他想吐。 黑雾在半空中幻化出半狰狞牛头半骷髅的脸, 随后滋啦滋啦地被一道光束浇灭,化作虚无。 与此同时,氏神轻轻弹指, 便有一道乳白烟雾落在了他的身上。 就像雨滴落入大海,瞬间无影无踪。 顾裴安也没有任何不适的异样。 唯一可以说的感官感觉,就是这道烟雾十分香。像寺庙外池中历经无数光阴饱受木质焚香的莲花,平和、清澈, 馥郁, 温润悠远。那是氏神的气味。 它缓缓浸入了他的身体,无孔不入,无处不在。 顾裴安无比厌恶人身上的气味,可是对氏神的气味, 却有几丝沉迷。 只是谁懂, 说好的供奉者,怎么突然就升级为神明的妻了?? 就好比你买了一张彩票, 以为中了友情奖,可最后兑奖时发现竟是一等奖。 天上掉馅饼了? 不。 顾裴安想起那张卡牌上分明写着氏神沢莲的攻略难度是S++++, 地狱级。 他这么轻而易举就得到眼前这个男人, 里面定有猫腻。 真想只有一个!这是一个滥情的氏神。 顾裴安怀疑道:“是不是但凡你的信奉者都能成为你的妻子?” “不是。”沢莲看着他, 淡淡说:“千万年来,只有你。” 神明可以拥有无数信徒、侍从、和供奉者。 可是妻,从神诞生起, 就只能有一位。 “只有你。” 这一瞬与沢莲古井不波的目光对上, 顾裴安不想承认, 他的心跳陡然漏了半拍。 我靠!这个神明怎么这么会说情话! ! 假的。 全都是假象。 顾裴安深呼吸,告诉自己冷静。 就算要沦陷……也别这么快啊。显得他很菜。 顾裴安咬了咬唇,问:“刚才那道黑色烟雾是什么?” 沢莲回答:“是祂神留在你体内的印记。” 什么?他怎么从来不知道! 顾裴安内心地震咆哮,面上却不露丝毫痕迹,小心翼翼地问:“那个,我之前,该不会是……其他神的妻子吧?” 那要真这样,他真的太倒霉了。 不,最倒霉的应该是沢莲。惨成接盘侠,接了他这个二手货。 “当然不,你之前只是那位神看上的祭品。” 沢莲瞥了他一眼。 虽然这目光依旧平和得与之前没有任何变化,但顾裴安却生生从中读出了另外一种更深层次的淡漠——除了我,还会有哪位神愿意娶你为妻? 顾裴安当即就感到自己被cpu了。 但更悲伤的是,事实就是如此。 “那什么,我当你的妻子,那个神不会生气吗?” “会吧。”沢莲轻飘飘道:“不过无妨,时空之间有遥远的距离,距离那位发现还要很久。在此期间,我会保护你。” “哦哦,那我就放心了。”顾裴安松了口气。他主要害怕财阀背后的东西察觉到时候找上门来报复。他见过那些势力有多么恐怖。 氏神还有一件事没说。 从来没有一位神,胆敢动另一位神明的妻子。 神婚契约达成,顾裴安便有了永恒的护身符。 这相当于替他完成了之前在流星雨夜许下的第一个愿望。 等等。 顾裴安很快又意识到一个很严峻的问题。 “我们要同房吗?”他自己都未察觉语气中竟含了几分忐忑的期待。 长到这么大,因为气味过敏症,x.方面顾裴安一直是一张白纸,从未经历。 但这不代表他不想要。有时候,越是得不到的东西,人越惦记。 而且氏神……祂好香啊。 隔着咫尺之距,顾裴安很想碰碰祂,但又没那个胆子。 难以想象和一位神明上.床是什么感觉。 一定很刺激!他激动得心脏怦怦跳。 “很晚了。” 留下这句话,氏神沢莲便瞬间消失回到祂的神龛中。 只留顾裴安愣愣地站在原地,手中握着一把油纸伞,伞柄似乎还残存着氏神的余温,证明这一切并非是他的梦。而是真真切切发生的事实。 他惹沢莲生气了吗? 他就这样……成为了一名神明的妻? 沢莲是离开了,可他内心还有一大堆疑惑亟待对方解答。 “神明大人,您要入睡了吗?”顾裴安举手问。 沢莲:“是你该睡了,我并不需要睡眠。” 顾裴安瞬间自以为抓住祂话语中的漏洞,忙道:“你之前说,你平常除了接受人的供奉一般就是睡觉。” 沢莲:“因为平常无事可做,沉睡可以让神的时间流逝更快。” 顾裴安:“……” 好吧。他应该明白的,神与人并不同。 “好好,您先睡吧,是我冒犯了。”顾裴安收起伞就准备离开。 走了没两步,他脚步一顿,回头道:“我明天再来找您?” “……” 对方并未回应。 顾裴安耸了耸肩,也没在意,兀自走回安全屋。 他现在感觉,这位神明不冷不热的,估计也并非真心想娶他。是贪图他身上的香火供奉,还是其他原因?顾裴安并不在意。因为他也得到了利益。总而言之,他与对方的这场神婚,算各取所需。 他走之后,万千盏烛火渐熄,寺庙重新陷入一片寂静的黑暗。 “嗬……” 神龛中传出轻轻叹息。 - 氏神有了新妻。 这个火热的消息由东西南北风传递至世界各处,瞬间就轰动了这颗星球上的所有生灵。 它们虽然多数没有自己的意识,但都可以凭借本能意识到,这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大事。 生命们奔走相告。喜庆的氛围,霎时在星球上蔓延开来。 雨停,月圆星灿。星星膨大,像裹着棉花糖的爆米花。象征不详的乌鸦赶紧闭上了自己嘎嘎乱叫的尖嘴,躲进巢穴深处。群山在象群欢快的步伐下颤动,这片土地上所有原始森林,迷雾散去,飘动出萤火蓝光,一闪一闪放光明。万千野兽们奔腾的脚步声,喜鹊报鸣,枝叶随风摇摆高声歌唱……就连狂涌的河流,也悄悄放缓了水流的速度。 一切是如此欣欣向荣。 睡梦中的人们浑然未觉,外界悄无声息地在发生巨大变化。 寺庙外的树木、花草正已飞速生长着。 整洁的草坪瞬间铺满了安全屋脚下的土地,红、白……各种颜色的玫瑰花疯长,藤蔓爬满了顾裴安的屋檐,花枝探出玻璃窗。各种各样的小动物,蹿过门前,为神妻留下虔诚的献礼。 飘荡于丛林间的幽灵们窃窃私语。 “你见过氏神娶妻吗?” “没,我活了快七千年,从未见过。” “我还以为氏神大人会从此孤独终老呢……” “这个人类,一定很特殊。” 氏神娶妻一事实在太过不可思议。 幽灵们找到了这里长存最久的灵魂,向它询问。 年迈的魂灵当即表示,它也闻所未闻。 “不过,这颗星球上已经数千年没有人类踏足的踪迹了。” “氏神大人祂……应该也十分寂寞吧。” - 小小的神龛,内里却有大乾坤。 这里是神明的家,一个崭新的粒子世界。 沢莲重新回到神龛中,并未沉睡。 祂抬起手碰了碰自己,看到祂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 无数根血线穿透这具躯体,血肉白骨渐渐模糊,只剩下一具空洞的白袍。 在血线之下,滚滚炽热岩浆之中,盘踞着一朵洁白的巨型莲花。 只是目前,它荷叶残破,花苞处于合拢状态。 莲花是氏神的座下掌灵。 它的凋谢,意味着神明的神力衰弱。 “去吧……氏神大人,您应该去您的新妻身边,他的香火之力将为您送上供奉。您就不必咬牙承受如此大的苦痛。”莲花干巴巴地低吟。 沢莲平静道:“我会吓到他的。” 离开神龛后,所剩无几的神力已不能让他长时间保持人形。 莲花:“或许,您不该让他怀上您的子嗣。您可知孕育新生命,在众神中都是极耗心力的行为。” 沢莲:“这是他的愿望。” 莲花并没有神性。 不同于外表的高洁,它其实很自私。 就像此刻,它恨恨地说:“您总是这样,为了满足人的欲.望而付出全部。可是人呢?他们并不记得您的好。甚至如今,他们已经统统将您给遗忘了……” 莲花忘不了这上千年的孤寂与绝望,它痛恨人的背叛,令沢莲衰落至此。 要知道数万年前,沢莲的神格,还远高于氏神之上。 祂本体是狐,按理来说并没有守护人类这片土地的必要。 沢莲道:“清净些也好。” “可是再这样下去,大人您可能会消失。”莲花忧心忡忡地仰视祂。 沢莲一顿。 “我观察过了,那名人类身上的香火总量非常庞大,几乎每天都会有数万新香火加入。”莲花大着胆子给出建议,“不如您变成本体陪伴在他身侧,这样既可以培养新婚感情,又可以方便您随时吸食香火。” 沢莲:“……我们不需要培养感情。” 莲花:“可是您不能不食人间香火呀!” 沢莲想想也有道理。祂自己倒无妨,但再这样下去,跟着祂的莲花恐怕要受苦消亡。 只是一点。祂的本体太过稚幼,不能教那人类察觉出端倪,否则将有失神明体统。 - 次日,顾裴安被闹钟吵醒。 一夜无梦。他从床上起来伸了个懒腰,拿起情绪检测器看了看,发现自己昨晚的睡梦质量前所未有的好。 “主人,您起来了。”小安为他递上衣服与洗漱用品。 顾裴安洗漱完毕,匆匆喝了一管营养液。这时他听到外面喧哗声激烈,便戴上气味隔绝器推门走了出去。 门刚打开三分之一,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为什么他的门前,长满了一簇簇鲜花?要知道昨晚他们抵达时,这里还是一片荒山…… 吱呀。 门全部打开后,顾裴安被眼前的场景深深给震撼了。 蓝天白云下,是一片美丽花海。 鲜艳的色彩随风流动,摇曳,姹紫嫣红,在阳光下折射出金灿灿的光芒。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一只只蝴蝶飞舞其中。浪漫、唯美得像一幅油画。 远处绿汪汪的群山旷野,更将此地衬托得犹如世外桃源。 而他门前,则堆着满满的榛子、瓜果,蜂蜜,无数散发着奶味的牛乳,汇聚成潺潺小溪。 几名剧组人员围着这条牛奶溪流,蹲下身捧起来喝了一口,发出惊叹:“是真的牛奶!不是合成的!” “好鲜甜……” “怎么一夜之间,变成这样?”顾裴安喃喃。 “我还想问你呢。”兰希擦着脸走过来说:“我们早上起来发现,就你一个人面前长满了鲜花和吃的。” 顾裴安心想,难道,与氏神有关? 兰希盯着顾裴安的表情变化,总感觉他似乎知道什么。 “是不是因为顾老师长得太好看了,所以花见花开,兽见兽爱。”小演员开玩笑道。 另一人附和:“有可能!再加一个鸟见鸟爱吧。刚才我发现我们屋顶上都有鸟屎,就他屋顶没有。” 顾裴安:“……” 我还神见神爱呢。 “好了,”兰希拍了拍手说:“刚好可以用这片花海取景,我们抓紧时间开拍第一场戏。” 顾裴安迟疑着说:“剧本上,好像没有关于花海的戏吧?” 兰希:“哦,我临时加的。等下你与神在这里演第一次相遇的戏份。” 顾裴安:“……行。” 他刚转头,就看到另一位主演在跟自己单眨眼,顿时一阵恶寒。 《神与磷火》这部电影总投资五亿五千万,其中五亿都给了顾裴安当做片酬,剩下的拍摄经费五千万信用点,大半又花在了星际航行路费上。因此剧组请的其他演员,大多名不见传。 饰演神明的演员是一名身材高大的英俊男子,黑发黑瞳,名叫罗行。 据说他演过几部名不见传的星际电影,演技还行,家境挺富裕。 简而言之,就是个爱好演戏的高富帅。 人不有钱,也不可能拿这么一点点片酬跟着剧组大老远跑来蓝星。 顾裴安路上听人说起过,罗行还是他粉丝。 一想到等会要跟这家伙眉来眼去演uple……简直,绝了。为避免等下当场呕吐,他想自己有必要提前吃一粒情绪稳定丸。 “顾老师,很期待接下来与您的合作。”罗行满面春风,向他伸出手。 顾裴安颔首,没跟他握手。“嗯。” 平心而论,罗行的长相并不差。浓眉大眼,一米八四的身高,是现代基因培养下的标准帅哥一枚。 可顾裴安怎么看都觉得对方与神明这个角色格格不入。 兰希导演的选角有问题。 哪有神明长这样的?披上王八壳也不像乌龟。 就不怕电影播出后惹恼真正的神? 真正的神明,应该是出淤泥而不染,如冰山那般遥不可及、淡漠、俯视众生的气质。 白发蓝眸,额前浮现出朱红色的繁复花纹,充满着神秘与无穷魅力…… 顾裴安想着想着,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把氏神的形象代入了进去。 咳咳,这也不能怪他。 谁让他就见过沢莲这一个神? 罗行侧头望着身侧的人,只感觉心跳加速,脑袋眩晕。 他梦寐以求的男神,竟然即将与他一起演对手戏。 而且,他们还有吻戏! 天啊。想到这罗行嘴唇都在发颤,感觉自己死而无憾了。 尽管顾裴安看着不冷不热,但他还是积极地搭话道:“顾老师,前不久我刚听过您的演唱会。” “哦?是哪一场。”顾裴安回过神。 罗行:“天狼星那场!我能记一辈子,还有几年前,我有幸排队与您拥抱了一下,您记得吗?” …… 每年开那么多场演唱会,顾裴安当然不可能记得。 而且粉丝见面拥抱会,就是他的噩梦。 刚出道那会公司强制要求,说这是他们与虚拟偶像的最大区别。虽然后来火了再没有粉丝有资格碰到他的一片衣角,但每次回想起来,顾裴安还是觉得眼前一黑。 对一名人类气味过敏症患者而言,与人拥抱,那就是最大的折磨。 “哈哈,是么。”顾裴安温吞一笑,并后退几步与对方保持安全距离。 可惜罗行并没有眼力见看透顾美人笑容背后的虚伪,依然热情地找各种话题攀谈。 “关于您之前的群P丑闻,我相信那一定是假的!像您这般人物,不可能……” 顾裴安愈发不耐烦,敷衍着的同时,又隐隐觉得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 靠!这不就是昨晚他与氏神沢莲对话的场景吗?! 只不过昨晚当舔狗的,是他。 顾裴安:“……” 怎么办,他好像能共情沢莲的心态了。 - 另一边,兰希正安排剧组人员们搭建幕布场景。 通讯器依旧没有信号,他无法联系到考古局,这令他隐隐有些担心。 正胡思乱想着,兰希忽然听到寺庙内传来工作人员的尖叫。 他连同其他人跑过去,只见摄制组的小陈连滚带爬出来,指着屋中案桌惊慌地喊道:“那,那里的……不是食物!” 兰希踏过门槛,抬眼一看。 昨晚盛满美食的各色盘碗,如今只剩腐臭的尸骨和大把烟灰。记忆中晶莹剔透的新鲜瓜果,此刻更是干瘪得如同骷髅架。 “怎么回事?”他严肃地问。 “我,我今早过来一看就是这样了。”小陈支支吾吾地说道。 兰希抓起桌旁的联邦考古局徽章一看,在阳光下才发现这些设备也落了灰,已不知道放置多久了。 他几乎立刻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可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眼前的小陈便惨叫着捂着肚皮跪坐在了地上。 “啊啊!——救救我,导演,我肚子好痛……”小陈神情狰狞,干呕着吐出了一大堆蠕动着的虫子和黑灰。 而很快,他身后的工作人员们也接二连三地捂着肚子倒下,绝望地蜷曲缩成一团。 “啊啊啊啊——!!” “痛死了我……” “好痛!” “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了?” 兰希俯下身紧张地试图检查着他们的身体,但接下来,痛苦也降临了他身上。 这种感觉,就像体内血肉被万虫撕咬,胃里翻江倒海。他浑身冷汗涔涔,呼吸粗重,眼前意识逐渐模糊……甚至有那么一瞬,兰希感到自己就要丧命于此。 是昨晚的那些吃食!他张着嘴,无声地嘶吼,想要向人们发出提示——是昨晚吃进去的那些食物有问题…… 顾裴安此时还并不知道剧组人员接二连三都倒下了。 十几分钟前,他找了个借口糊弄罗行,自己和小安顺着牛奶河往花海尽头走去。 他刚刚看到,似乎有什么白色的小东西,从那边一闪而过。 是小兔子吗,还是小猫?顾裴安感到好奇。 在如今星际上,这些活的生物被机械取代,都已经渐渐消失。 顾裴安也只在传说图鉴上了解过。光看照片就足以想象到它们有多么可爱。 花海像茂密的稻草。有的玫瑰枝叶带刺,很危险。 但奇怪的是,只要顾裴安经过的地方,花草们都会自动倾身避让,为他让出一条宽敞道路。 风和日旭,微风轻轻吹着。 空气中的味道纯净到让他可以取下隔绝器。 不知走了多久,顾裴安终于在一颗高耸入云的巨树下发现了那只毛绒绒的白色生物。 它通体雪白,长长的尾巴蜷缩在一起,像团毛线。听到动静,那双冰蓝如雾的眼眸淡漠地瞥了他一眼。 顾裴安瞬间感到自己的小心脏瞬间就被融化了。 天!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东西。 活的毛茸茸!这谁能抗拒。 “zu!zu!zu!”他叫着,小东西没动。 “别怕,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顾裴安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摸了它一下。对方并未抗拒。他于是大着胆子把它抱起来。天啦撸!毛绒团居然还没他两只脚加起来大。 “嗬…哈……”男人怀抱中传递的浓郁香火味,令沢莲又一次发出满足喟叹。飘渺地散于空中。 顾裴安小心翼翼地捧着怀中的毛团,看到它惬意地眯起眼睫,自己心中也充满了喜悦。 “你喜欢被我抱对不对?” 沢莲没说话。算是无声地承认了这一点。 顾裴安凑近闻了闻,发现毛团身上并不臭,反而充满了淡淡的奶香味。好诱人。呜呜,好想一口把它吞掉。 他瞬间就萌生了想把它当做宠物带回去饲养的想法。 “你觉得它是猫咪吗?还是小狗?”顾裴安兴奋地扭头问小安。 滴滴——像素扫描成功。 机器人回答:“我认为,它应该是一只狐狸。” ===第33章 05 报应 05 沢莲本体是一只上古白狐。 祂原先是高贵的狐神, 但由于某些原因,接受了这片土地的人类供奉成为氏神。 由于很多年前,祂的本体曾被人嘲笑, 沢莲便常年保持人的模样,极少会再变回原形。 这次屈居于顾裴安怀中,属实是无奈之举。 不过万幸的是, 对方身上源源不断传出的香火正在令祂逐渐恢复神力。 这种被热浪充盈包裹的感觉,令沢莲享受地闭上了蓝瞳,自己都未察觉臀部毛茸茸的长尾正在愉悦地左右摇动。 操。 顾裴安痴汉般盯着小狐狸的雪白小尾巴,感觉自己的血槽一瞬间被抽空了。 救命啊啊啊啊怎么能这样可爱。 他好想得到它。 他想要它。 以他现在贫瘠、痛苦的生活精神状态, 真的很需要这样一只小东西来治愈。 几乎一瞬间, 顾裴安便下定了决心。 “小安,你说我把它带回去怎么样?”他扭头问。 机器人:“不怎么样。” 顾裴安:“?” 机器人:“星际自然保护手册上说,野生动物很危险。” 顾裴安把小狐狸像宝贝般捧在怀里,抬头瞪小安道:“这么可爱的毛绒绒, 哪里危险了?我感觉它比路边一只毛毛虫都无害。别管我了, 我要收养它。等电影拍摄完,我就带它回联邦主星。跟这个荒无人烟的破星球比起来, 我相信我能给它更好的生活。” 小安已经见怪不怪了。“您开心就好。” 其实正常人是不会做出这种行为的。 但谁能想到,外表如蓝炙玫瑰般冷艳的星际第一美人, 私底下其实是个“疯子”。 这也不能怪顾裴安。任谁在财阀控制、繁重巡回工作的高压下, 精神状态都会出问题。 心理扭曲在如今的星际明星中是一个很普遍的现象。 这个行业竞争激烈, 除了各色人种,还要与堪称完美无瑕的虚拟偶像抢饭碗。近年来,就有无数明星爆出沉溺x.爱、杀人、非法驾驶宇宙飞船超速、吸食违禁品等劲爆新闻。 相比之下, 顾裴安在异星球捡一只小动物当作宠物, 压根算不得什么。 顾裴安本人也知道自己不太正常。 现代星际人大多冷血, 不愿生育后代。可他却很想拥有一个孩子。说白了就是母爱泛滥。 平常他还可以克制住自己,可是今天见到这只可爱至极的小狐狸,实在是忍不了了。 就算老子生不了孩子又怎样? 顾裴安目光轻柔地望着怀中的小东西,心想,我也可以把它当成小宝宝来宠。 似有所感,沢莲背脊冷不丁炸了下毛。 只是彼时祂还不知道,自己的新妻正准备把祂当成娃。 “噢,小可怜,你是不是冷啦?”顾裴安赶紧用衣服拢住小狐狸,一边给它顺毛一边说:“没事的,只要你跟我回家,我会给你买很多衣服,给你二十四小时开暖气……” 这时顾裴安感觉自己的语气有点像诱拐兔叽的狼外婆,便轻咳一声,尽量保持沉稳道:“总之,你要相信,我对你没有坏心。” 沢莲神情依旧淡漠。 殊不知面无表情的高冷小狐狸,这种反差萌,在顾裴安眼里更可爱! “叫你什么好呢?”顾裴安想了想,“糯米?米糕?年糕?麻薯?嗯……都说贱名好养活,要不还是狗蛋吧。” 沢莲:“……” 顾裴安摸摸小狐狸的头,露出一丝足以颠倒众生的迷人微笑道:“你好呀,狗蛋。” 沢莲:“…………” 氏神沢莲,何时受过此等羞辱。 【氏神好感度-50】 【氏神好感度-100】 【氏神好感度-100】 【氏神好感度-100】 …… 【滴滴,请玩家注意,目前人外02进度已为负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或] [笑死了,第一次见攻略为负的直播间] [不愧是传说中S5+地狱级难拿下的清冷神明[旺柴]] [他们真的能发展为情侣吗?严重怀疑这是手持仇人剧本的走向hhhhh] - 一路上,顾裴安愉快地哼着歌。 前几天他还觉得自己要在蓝星这个荒凉的星球待三百天很倒霉,现在却感到什么叫做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又一村。 他不仅在这里拥有了一位神明丈夫,还捡到了一只可可爱爱的小狐狸。 蓝星真是一个风水宝地。 顾裴安担心小狐狸饿了,加快脚步想回到安全屋给它喂一管营养液。 “啊啊啊——!!” “救,救命……有没有人,帮,帮我们呼叫一下联邦总部。” “嗬,哈,我感觉我好像快死了……” 然而当他兴冲冲地捧着狗蛋回到拍摄现场,见到的却是满地痛苦挣扎惨叫的人们。 地上有一堆蠕动的虫子和黑灰呕吐物。 别说剧组人员和演员了。 就连导演兰希也倒在寺庙门口,浑身抽搐,口吐白沫。 更可怕的是,顾裴安亲眼看到他们的皮肤正在发生变化,手臂、大腿肌肉萎缩,屁股也长出了一根蜷曲的无毛粉色尾巴……很像变成一头头猪。 那么,寺庙前的院门便是猪栏。 在意识到这个可怕的猜想后,冷汗瞬间浸湿顾裴安后背。 他抱着小狐狸,往后连退了两步,胃里像被一根棍棒不断翻搅着,下意识有些想干呕。 “小安,这是怎么情况?” 机器人头顶亮起红灯,重复道:“滴,异常情况,异常情况……” 兰希听到声音抬起头,模糊视线中依稀看到人影。 他还拥有自己的意识,认出了那是顾裴安。 在吃惊对方怎么没事后,兰希很快想到了原因。他用尽最后力气微弱地提醒对方:“是…是昨晚食物的问题,你没吃……” 众生皆苦。 沢莲眸光冷漠无情。祂对这些非要自讨苦吃的人类,并未有任何打算干涉的想法。 出道这么多年,顾裴安还是头次见这种情况。 他惊慌之余,瞬间想到要去找氏神。 他咬了咬舌尖,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把小狐狸递给小安说:“狗蛋,我现在有点事,你先在这边乖乖的等我好吗?” 沢莲表示拒绝。祂现在一刻也不想离开这人的香火味。 见狐狸粉嫩的爪爪紧紧依赖地攀住自己胸口,顾裴安忍不住心软。 “哎,算了……”他把它重新抱好说,“我带你一起过去吧。你这么可爱,氏神肯定不会生气。” 氏神? 沢莲瞥了顾裴安一眼,明白了原来他是想来寻求祂的帮助。 只是现在祂不在神龛中。沢莲心念一动,隔空吩咐莲花,叫它暂时扮演一下氏神。 “什么啊……”莲花一头雾水。 - 顾裴安走进阴森森的寺庙。 他张望着四周,发现了许多与昨晚所见的不同寻常之处。比如案桌上的空碗中,从美食变成了一堆恶臭恐怖的白骨堆与香灰。“嗡嗡嗡……”上方还有苍蝇在盘亘飞舞。 他在神龛前站定,弯下腰往里看:“氏神,您在吗?” 被迫紧急上任的莲花清了清嗓子,“我在。” “何事?”它努力模仿沢莲,装出一副庄严冷淡的样子。 因为那一模一样,天然带着冷感的男声,顾裴安丝毫没有怀疑里头的神已换成了个假赝品。 他有些焦急道:“您能帮帮外面的人吗?” 说起这个,莲花可来劲了。 只是一大堆酸楚挖苦的话刚到嘴边,又不甘地咽了下去。 为了维持氏神大人高贵清冷的人设,它只能淡漠道:“他们会变成猪,那是他们咎由自取。” 顾裴安激动道:“因为他们吃了昨晚桌上的食物?那些食物,原本是您的对吧。” “氏神”冷冷道:“从来没有一个人类,胆敢动神明的贡品!” “他们注定要为自己的贪婪付出代价。” 听对方这么一说,顾裴安也觉得那些人活该。传闻神明一怒,伏尸遍野,不是说说而已。仅仅把他们变成猪,这位氏神已经相当仁慈。但是……他作为人,剧组乙方,总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啊! “那个……”顾裴安搓了搓手,准备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氏神大人,您想要香火对不对?” “氏神”:“嗯。那又如何?那几十个人的信仰对我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 顾裴安忙道:“不不。我的意思是,我们是一个团队,拍电影的。如果您愿意大发慈悲让他们活下来,完成电影制作,等影片在全星际上映播出,我就会拥有许多新粉丝……到时候我就能把这些香火统统上供给您了。我们互利。对,互利互赢。” 莲花有些迟疑。 正当它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时,沢莲冷清的声音在它耳边响起:“答应他。” 莲花:“……嗻。”您就宠他吧。 毕竟是新婚神妻,多少要给点面子。莲花酷次一下从神龛中吐出了一堆莲子。 “每人一粒,服下即可。” “好好好,谢谢氏神大人。”顾裴安捡起那些莲子,数了一遍,刚好够人头数量,还多一颗。 他当即把那多的一颗挑出来,想喂给小狐狸吃。“zuzuzu,狗蛋,快张嘴!” 沢莲:“……” 见小狐狸紧紧闭着嘴怎么也不吃,顾裴安摇摇头,遗憾地叹气道:“你不懂,这可是好东西呀。” 神明给的东西,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肯定是宝贝! “氏神”适时开口道:“这多的一粒莲子,寻常生灵吃不了,你自己服下。” “哦哦,好的。”顾裴安这才放过小狐狸,兀自丢嘴里咽下。莲子初入口时没什么味道,咀嚼后仔细一品,苦苦的。他吃完没什么不适感,便拿着其余莲子去喂给外面的人。 原来,氏神沢莲,真与莲花有关啊,顾裴安又想起祂身上那股冷寂幽静的莲香,不自觉舔了舔上颚残存的莲子苦味。 沢莲发现顾裴安似乎很讨厌靠近别人。 遇到尚且存有清醒意识的,顾裴安只是隔得远远把莲子丢过去,并不会亲自上前。 而且,他脸上总是戴着一个有点像止吠器的透明罩子,刚好能挡住鼻梁。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类,沢莲心想。 在吃下莲子后,人们渐渐转醒。 他们忘记了自己差点变成猪,只是互相疑惑地打量彼此,像是做了一场梦。 “顾老师,发生了什么?我感觉我头好痛……”兰希捂着脑袋踉跄着站起来。 除氏神的存在外,顾裴安把事情始末基本跟他说了一遍。兰希第一反应就是惊叹:“这世上居然真的有神!” 顾裴安有些好笑,“您自己就是拍神明题材电影的导演,您不相信神吗?” 兰希摇摇头,说:“相信和亲眼所见,终归不一样。” 兰希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当初考古局古特斯教授及其学生会失踪数月未归了。 这个地方,很不同寻常。 其他剧组人员和演员们也是一脸劫后余生的惊惧。 “导、导演,我们真的要在这个鬼地方取景吗?要不,我们换一个地方……”一名小演员颤声道。 兰希苦涩道:“不行,剧组没剩多少经费了。” 全片五亿多的投资,除了小半投资商赞助,大半都是兰希自己审批贷款借来的。 他为这部电影几乎倾注了全部心血,已没有回头路可走,只能一搏到底。 人们相顾无言。气氛一时陷入低潮。 愿意出远门打工的剧组人员,大部分都是底层人民。 这颗偏远星球没有信号,距离联邦主星还有无数光年……光凭他们自己,根本回不去。 而且他们与剧组签了合同,中途跑路是要赔偿违约金的。 “我们不会要被困在这里一辈子吧?!”摄制组小陈恐慌道。 “没有没有,这个不可能。”兰希安慰道:“过不了过久,考古局就会派人过来的。而且我联系过星际供应商,他们每隔一个月会过来给我们运送一次物资。” 人们这才稍稍安定下来。 但富二代罗行已经有点不想干了。 看了眼地上的虫子,他又心有余悸地回头望后面那座寺庙,总觉得哪里都阴嗖嗖,透着股瘆人入骨的冷意。 罗行这次来蓝星,就是奔追星来着。 可是他再喜欢顾裴安,也比不过自己小命重要啊! 要不是一时半会无法离开,罗行现在就想收拾行李逃回家。 “来,每人都吃一粒压压惊。没事的,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一定能好好完成拍摄!到时候我把票房拿出一部分来给你们发奖金,我不会忘记大家在关键时刻的付出。”兰希拿出一个铁制小方盒,从里头倒出一堆情绪稳定药丸分发给众人。 罗行也分到一粒。他看了看顾裴安,犹豫片刻,还是仰头咽了下去。 再坚持一下,罗行告诉自己。 科技力量是强大的。 在药丸的作用下,众人很快收拾好情绪,继续投入到拍摄准备工作中。 他们现在也想开了,越早把电影拍完,就能越早离开这个鬼地方。 在这样高涨的情绪影响下,场务很快将地上的呕吐物及虫子打扫完毕。 那些模样狰狞恶心的虫子一喷杀虫剂,全死光光。 而后其他工作人员在花海中心搭好了光脑巨幕。 这时顾裴安怀抱中的小狐狸也引起了人们的注意。 “这是……?”兰希好奇地望着藏在他外套里那只毛茸茸的雪白小东西。感觉它乍瞧像瓷白汤圆,或是一块糯叽叽的米糕。仔细一看,才发现米糕会动。 “我的宠物。”顾裴安面不改色地回答。 兰希:“机械电子宠物?” 顾裴安点了点头。在联邦,饲养一只机械电子宠物是一件非常普遍的事情。 兰希纳罕:“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顾裴安指尖挠了挠小狐狸的耳朵绒毛,嘴上慢悠悠地解释说:“我最近刚养的。之前星际旅行,我一直把它放在箱子里没拿出来。” 兰希:“哦哦。” 他也没怎么在意。饲养宠物是演员个人自由。只要对方不会因此影响工作。 “好可爱啊……”小演员羡慕地看着顾裴安怀里的毛绒绒。 “这是什么?猫咪?”有人好奇地问他。 顾裴安:“是狐狸。” “!!!” 这可把大家羡慕坏了。光看那灵动白绒的品相,就可以猜出它的价格有多昂贵。 如今宠物市场上,狐狸这个品种可谓是闻所未闻。据说是因为早就灭绝了,制造商找不到样板量产。 果然也只有顾裴安这样的超级明星,才有资格饲养这么小众高贵的品种。 顾裴安压根不知道这些人的心理想法。 他隐瞒狗蛋是自己捡来的这件事,主要是为了避免以后有人跟他抢。比如,考古局。 反正在顾裴安看来,这个小东西既然被他发现的,就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拍摄前,顾裴安需要先换上戏服。 他回到安全屋,将小狐狸轻轻放到柔软的床铺上,掏出一管胡萝卜味的营养液试图投喂。 沢莲嗅了嗅,默默扭开脸。 神明是不需要进食的。 见小狐狸不感兴趣,顾裴安以为它是不喜欢这个味道,又拿出了十几种不同口味的营养液。 但对方依旧不吃。 他就明白了,小狐狸不喜欢吃营养液。 “喂,狐狸喜欢吃什么食物?”顾裴安问小安。 机器人查了一下光脑中的资料,回答:“狐狸是食肉动物。” 肉…… 顾裴安开始痛恨自己为什么要减肥。 他如果不减肥,肯定就会带些肉过来。 尽管真肉在联邦的售价比黄金还昂贵,但顾裴安还是很愿意为小狐狸花钱的。 只是在这颗鸟不拉屎的荒星,他卡里信用点再多也没有用武之地。 “罢了,我等下找其他人问问有没有肉。”顾裴安自言自语,同时开始脱身上的衣服。兰希已经在门外催了,他要尽快换好戏服出去。 沢莲猝不及防就看到这位人类白皙赛雪的裸.体,蹙眉移开视线。 尽管在神明眼中,人穿不穿衣服都一个样,只要祂想,甚至可以轻而易举地透过血肉看到人体内部的构造……但是明面上光溜溜的,总归有失体统。 这个人类仿佛毫无羞耻心! 顾裴安可不知道氏神已经在心里批判起他的男德了。 他手指灵活,几下系好纽扣,然后弯腰在小狐狸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狗蛋乖,在家等我回来哦。” 沢莲:“…………” 沢莲冷冷地想,娶这个人类为妻,约莫是自己这漫漫神生中做得最错误、仓促的一个决定。 - 罗行换了一身烫金白色西服出来。蓝领带,脚踏一双黑皮鞋。 他身材高大,宽肩窄腰,完美撑起了这身高档西装的廓形。活脱一位风流倜傥的富家公子。 由于星际大众对神明的形象毫无想象力,兰希便尽量往流行方面靠拢。 比如霸道元帅、富豪什么的,是亘古不变的亿万少女心收割机。 顾裴安的着装跟往常没什么两样。一身奢侈时尚品牌剪裁套装衬得身形高而笔挺,墨镜,单手插兜,光站那就扑面而来一股巨星气场。 他在电影中饰演的也是大明星,相当于本色出演。 “好好,人都到齐了啊。我们准备一下开拍第一场戏。”兰希打量着两位主演员,非常满意。就冲这颜值,他已经想象到电影播出后票房爆炸的场景了。虽然如今顾裴安深陷x丑闻,但粉丝号召力底子在这,人气肯定差不到哪儿去。 “就是顾老师,你鼻子上那个东西能不能摘下来?”兰希伸手比划了一下。 顾裴安是墨镜一戴,谁都不爱。 “不能。”他道。 没了气味阻隔器,顾裴安怕等下戏拍着拍着,自己当场在罗行面前吐出来。 兰希也就不敢说啥了。人星际巨星,本就出了名的难搞。听说演上一部电影还耍大牌来着。 算了。他想,毕竟那透明罩子挂顾裴安脸上也像是一件艺术品。 顾裴安深吸一口新鲜空气,又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剧情和台词。 兰希一边给他们手舞足蹈地讲戏。 “重点是要演出那种非你不可,一见钟情的心动感,懂吗?” 顾裴安额角微抽。 这一幕戏讲述的是,顾裴安饰演的大明星在结束上一场演唱会出门旅行,结果误入异星球,在一片浪漫的美丽花海中与神明初次相遇。 这个明星人设据说就是编剧照着他改出来的,高傲、慵懒、散漫,冷艳大美人。 他习惯了众星捧月,因此第一次见到神明时完全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下跪,反而就拉了下墨镜,露出一双绝美眼眸,拿出签字笔随意在神明手背上写下龙飞凤舞的大名。 神明气笑了,直接反手把这个渺小的人类壁咚在花海土里。两人一上一下,四目相对。呼吸喷薄之间,暧.昧的氛围怦然涌动。 接着,神明将说出那句经典台词:“呵人类,你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 这个地咚的亲密行为对顾裴安而言十分困难。 钱难赚,那啥难吃,他提前吃了几十粒情绪稳定丸,势要一把过。 “A!”场务打板。 现场工作人员如潮水般退到界限外,连呼吸都情不自禁放缓,生怕打扰到花海中那两位相隔而立的美男子。 顾裴安也迅速进入状态,打量着四周,漂亮的脸蛋上露出嫌弃神情:“这是什么鬼地方。” …… 接下来一切按剧情推进。罗行演技还是挺不错的。虽然他本人的形象与神明丝毫不沾边,但胜在赏心悦目。遇事不决就微笑,英俊帅哥的笑容基本能解决大部分问题。 只是在进展到顾裴安抓住罗行的手签名时,他们周遭的花草、鸟儿、蝴蝶和大地们……统统陷入了沉思。 氏神的妻,这是在揍嘛? “你要我的签名是吧,喏,给你。”顾裴安像丢开一张纸那样随意地甩开罗行的手。 罗行露出气极反笑的表情,正要直接把他推倒在花海里实行地咚—— 看着这一幕,花草、鸟儿、蝴蝶和大地们不约而同地出离愤怒了! 愚蠢的人类,给你十个胆子,竟敢妄动氏神的妻!! 于是下一秒,罗行惨叫了起来。 他即将往前倾斜的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被往后拉扯……就像被什么东西抓住了头发。 周围的工作人员眼睁睁看着玫瑰锋利的荆棘藤蔓以疯狂速度向上生长,无数的花草瞬间冲破土壤,像一大波铁骑大军向罗行奔涌而来。 “啊啊啊啊啊——!”撕心裂肺的尖叫,划破天际。 罗行直接被藤蔓卷到了半空中! 一群鸟儿飞到他身前啄他,还不忘拉一泡屎。 远处森林里的豌豆像射手一样朝他精准地激喷,蘑菇也仿佛长出了手臂,把自己连根拔起朝他投掷。 一颗颗豆荚、菇子砸在罗行身上,留下不少淤青。 镜头一帧不落地记录下这个诡异的场面。 顾裴安也惊呆了。 这是怎么回事? ===第34章 06 撸氏神 06 植物藤蔓们并没有打算杀死罗行, 只是给了他一个深刻的教训。杀鸡儆猴。 胆敢碰氏神的妻,就是如此下场! 几分钟后,玫瑰、鸟群、树丛如潮水般退去。 花海又恢复了原来平静美丽的模样。 工作人员们也从呆滞中回过神来, 彼此交头接耳谈论着这一诡异离奇的事件,瑟瑟发抖。 这是在太不符合科学了!更像是奇幻小说里的场景…… 罗行被扔到半空中经历几个360°大摆锤,过山车般的死亡刺激, 再被放下来后,他整个人离崩溃只有一线之遥。他趴在地上,浑身虚软,手脚还在发抖。发丝凌乱, 冷汗顺着额前滴下, 流到鼻翼上,让周围几个工作人员还误以为他哭了,慌忙地围上来问:“罗哥,你还好吗?” 你看我这像还好的样子吗? 罗行颤颤巍巍地爬起身, 惊惧地看了眼四周, 旋即就像逃命般飞快逃离了这里。 “我不拍了!我要解约!!”仔细一听,他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里还隐约带上了哭腔。 兰希:“……” 工作人员们也是面面相觑, 一脸后怕。 谁也不知道刚才那场恐怖的动植物袭击会不会轮到他们身上。 眼见刚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士气将散,兰希不得不继续给人们分发情绪稳定丸。 “没事的, 没关系, 大家别怕, 我们今天先暂停拍摄一天。”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沉稳可靠。 但事实上,兰希现在自己都有点害怕。 刚才那玩意到底是什么? 人们总是很容易对未知事物产生巨大恐惧。 当时两人一起拍摄,但是那些动植物只盯着罗行一人, 顾裴安却毫发无损。 想到这里, 兰希不仅将目光投向顾裴安。 似感觉到兰希视线中的疑惑, 顾裴安耸了耸肩开口说:“我也不太清楚。” “不过…”他话锋一转,“我想这件事或许与神有关。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刚才拍摄的剧情冒犯了这里的神明?” 兰希愣了愣。 但仔细一想,确实有这种可能性。 “顾老师你的意思是,神明不喜欢有人模仿祂?” 顾裴安点了点头。他思来想去,也只觉得是这样了。 什么“人类你引起了我注意”太诋毁神明形象了吧!所以氏神才会发火。 理解了惨案缘由,这下兰希更发愁了。 饰演神明的演员该去哪里找? 他试着去安全屋去找罗行,但对方锁着门死活不出来。 “等下次星际飞船过来补给,我就要离开这个鬼地方!”隔着门,罗行愤怒地大吼道。 兰希自知理亏,只能留下一句“我不会向你索赔违约金”后离开。 另一名主演罢工,对电影拍摄来说可不是小事。 而且他们又身处偏远星球,与外界断了联系。想要再摇一个演员过来,起码要等一个多月。 每天都是无数经费在哗啦燃烧,兰希深知他们等不起。 那么,只有在现场临时选出一位演员了。 中午,兰希把所有演员包括剧组人员叫到一起,浩浩荡荡总共几十号人。 现代基因进化调配下,大家长相基本都不差。但想要到顾裴安、罗行这般出类拔萃,一眼就令人深刻的优越样貌,还是比较稀缺。 兰希先筛选掉了大众脸、较为普通的那批人,便问剩下的人谁愿意饰演神明。 人们面面相觑,一时间谁也没吭声。 要是从前,这天大的好事,是他们争相恐后都想抢的好饼。 尤其是其中几个跑龙套的小演员,梦寐以求都想与顾裴安有多一点同框镜头。 但现在,他们都亲眼所见了罗行是什么下场。 “你们没人愿意吗?”兰希有点焦急,加大筹码诱惑道:“等电影上映后,我可以与制片方商量给饰演神明的演员分成百分之一。” 这不是一笔小数目了。因为有顾裴安这个票房大杀器在,上亿票房肯定有保障,相当于只要参演,就能拿到百万分红。 只是人群依旧缄默。 钱再重要……也要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小命花啊。 兰希见状,也只能无奈地摆手放他们离开。 他如今觉得他们这部电影想要拍下去,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大概取决于这里存在的“神明”。 想着,他只能再次拿起通讯器,想办法联系联邦考古局。 - 上班第一天就混了个假期,按理来说是很快乐的事情。然而这个地方太过瘆人,大家都不敢随意出门走动,只能龟缩于宿舍中。 顾裴安也忙不迭回到安全屋陪伴他的小狐狸。 他推开门,就看到白绒绒一团躺在自己的床上,所有疲惫仿佛都一扫而空。 “狗蛋~”顾裴安扑过去,一把抱住它蹭了蹭,瞬间满血复活。“你一个狐在家是不是很无聊?”他摆弄着它软糯的耳朵和粉嫩的爪爪,不自觉露出痴汉的笑容:“哥哥这就来陪你啦。” 小狐狸面无表情。 沢莲并不觉得无聊。 千万年都是这样过来的,祂早已对这样平静孤寂如一潭死水的生活习以为常。 “登登登!”顾裴安从兜里掏出了一个锡纸包装的袋子,笑着在它面前晃了晃:“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小狐狸掀了掀眼皮。 顾裴安把袋子拆开,取出里头血淋淋的牛肉殷殷递到它嘴边说:“你肯定饿坏了,快吃吧。” 不知道这个人类是从哪里搞来的肉。 沢莲嘴唇紧闭。这世上祂最讨厌的,就是血腥味。 见小狐狸仍旧不吃,顾裴安这下彻底纳闷了。 “这不是市面上那些哄骗消费者的合成肉,是货真价实的真肉诶。” 是他花了二十万信用点跟一位剧组摄制人员换来的。 “难道你成神啦?不需要吃东西?”他开玩笑般撸了撸它的头。 小狐狸扭开脸,撑起两只小肉垫爪子,冷淡地从他怀中踱步到另一边趴下。 顾裴安盯着它,若有所思。 “你真的很奇怪诶,连水都不喝。” 沢莲身体微僵。 说实话祂有点担心被这家伙发现身份。 上次被嘲笑的阴影仍在氏神心头挥之不去。 因此当顾裴安再次把水碗递到沢莲面前时,祂勉强伸出舌头示意性地舔了几口。粉舌卷着水花,浅沾了一下便像弹簧般飞快收回。 “啊啊啊!!”顾裴安再次激动地捂嘴叫了起来。 沢莲:“?” 顾裴安抱住它,一脸被萌到的表情:“狗蛋你的舌头好可爱!再露出来给哥哥看一下好不好……就一下下。” 沢莲:“……” 祂十分怀疑,这个人类,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顾裴安则趴在床上幸福地打滚。 就这一只小狐狸,他可以什么都不干光玩它一整天。 他再次庆幸,自己遇到了它。 翻箱倒柜后,他找到了一把小梳子,刚好可以用来给小狐狸梳毛。 这可能是星际史上独一份待遇了。从未有一个生物,能得到巨星顾裴安如此小心翼翼的呵护。要是这一幕被外界拍到传出去,不知道会羡慕哭多少粉丝。 顾裴安边精心地梳边发出惊叹:“狗蛋,你真的好干净呀。” 顾裴安从来没见过像狗蛋这么白白净净的自然动物。浑身上下,一尘不染,闻不出任何异味。 “唔……”小狐狸伸了个懒腰。 此时沢莲还没发觉,自己已被对方无形之中影响,多了几分人性。 在人类的伺候下,沢莲满足地眯起眼,雪白尾巴微微摇晃着。 祂想起许久以前……自己似乎也被人这样对待过。但是得来的却是背叛。 那些灰暗的过往回忆浮现在脑海,让祂陷入沉默。 “你喜欢被梳毛对不对?”顾裴安偷偷观察着小狐狸的表情,边梳边忍不住将罪恶之手伸向了它的腹部:“乖,狗蛋,让哥哥康康你是弟弟还是小妹妹……” 还没等顾裴安得手,沢莲一爪把他拍开。力气不大不小,刚好够制止男人侵.犯的行为。 神明的隐私,岂是尔等可以窥探的。 “好好好,不生气不生□□蛋。”顾裴安见小东西怒了,忙放软声音哄道。 在对方带着温柔笑意的目光下,沢莲左眼皮直跳,下.体微凉,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顾裴安又把它抱进怀里,揉搓rua着小狐狸软乎乎的脑壳。 由于这次人类没有再对祂动手动脚,沢莲便没有抗拒。 与顾裴安亲密接触,对祂而言也有好处。 “你怎么能这么可爱呢?”顾裴安感叹道,“你一定生来就是治愈我的。” 沢莲抿着唇,悄悄竖起一只狐耳,两只。 私底下,顾裴安经常会一个人自言自语。 只不过如今,这个倾诉垃圾桶的对象,从小安变成了小狐狸。 夸完狗蛋的可爱,他顺口说起了今天拍摄发生的离奇事情。 “……bababa经过就是这样。罗行太惨了,哈哈。不过我觉得神明好像更惨,好端端高大上的神秘人设,硬是被拍成了油腻霸总。狗蛋你说,氏神是不是生气了?因为这个弱智剧情太诋毁祂的形象,所以祂才对罗行降下惩罚?” 沢莲这才知道,原来那些动植物瞒着祂对罗行犯下了如此残酷罪行。 不过,它们应该也只是一时好心办错了事。祂并无意怪罪它们。 顾裴安:“电影现在是拍不下去了,导演忙得焦头烂额,我应该能有一段很长的假期用来陪你。” 说起这个,他嘴角不自觉露出愉快的笑容。和小狐狸培养感情什么的,想想就激动。 沢莲却蹙眉。 电影中断拍摄=祂收不到后续香火。 无论如何,祂要想办法让电影继续拍下去。 ===第35章 07 神龛 07 沢莲本来打算用神力改变那名叫罗行的演员, 让他自愿完成拍摄。 但接下来,顾裴安无意间喃喃的一句:“如果氏神亲自来演神明这个角色就好了……” 祂不禁陷入沉思。 这是另一种可能性。 顾裴安抱起小狐狸,望着它碧蓝如琉璃的双瞳, 感觉有一瞬自己被漩涡深深吸了进去。 “你说,如果我跟氏神提议,祂会同意吗?”他道。 在顾裴安看来, 让氏神亲自出演电影……尽管这件事几率十分微渺,但假如真的办到了,对他们双方而言都很有利。 他受不了和人亲密接触。可是亲身体验过,和氏神是可以的。 他并不抗拒氏神身上的气味, 甚至吸溜, 很喜欢。 “你说呀,氏神外形这么美,又是本色出演,电影播出后肯定能吸引一大票粉丝。到时候说不定不用我帮忙, 祂自己就能获得大量香火……”顾裴安抱着小狐狸, 喋喋不休。 沢莲抬头看他,眸光微动, 觉得这个提议似乎还不错。 这时顾裴安没由来的,回想起昨日雨夜打伞相遇的那一幕…… 他往下躺在柔软的大床上, 看着天花板怔怔发呆, 手中还不忘rua小狐狸。 忽然, 他站起身,从玄关处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把伞。 这把油纸伞,正是那日氏神赠与他的。 顾裴安一开始以为是宝贝, 很兴奋。后来摆弄了很久, 才发现其实就是一把普通纸伞。除了遮风挡雨, 没有任何其他作用。 他心里曾开玩笑的想,这算是定情信物吗? 脑海自动浮现出那张禁欲气息十足的脸,令他下意识舔了舔嘴唇。氏神是真好看啊。 在遇到沢莲之前,顾裴安从来没有在近距离接触一个人时产生过心跳加速的感觉。 虽然,对方并不是人。 他再次懊悔自己当时为什么要把银色卡牌丢出去。 记得上面说攻略成功还能获得随机掉落的宝盒来着。 这种好事,怎么就被他白白糟蹋了呢!! 顾裴安无语地想着,顺手掏了把口袋想摸烟。结果烟盒没摸到,反而摸到了一个冰冷、硬邦邦的长条状物。 诶?他动作顿了一下,连忙把那东西掏出来,再定睛一看,大喜,这正是自己当初丢进外太空的那块银色卡牌! 【02人外简介】 人外姓名:沢莲 学名:氏神 状态:婚后虚弱期(ps:不是肾虚) 危险性:中等 注意事项:性格冷清出尘,不近人情。需要攻略者用爱耐心感化,经历九九八十难,方能顺利度过情劫。 加油骚年!我们看好你。 攻略难度:S+++(变.态级) ps:期待玩家有生之年能够通关。闯关成功可随机获宝盒掉落 顾裴安发现卡牌还是那张卡牌,只是上面刻的文字发生了一些变化。 像是给他指了更明确的攻略方向。 不管送他这张卡牌的幕后方是谁……顾裴安拿起卡牌隔空啵了一口,“谢谢你!” 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可以去攻略神明。 亵神什么的,想想就刺激。 因此,顾裴安更下定决心要拉氏神沢莲入局拍电影了。 对那样的冰山美人,显然只有亲密接触和共同目标才能增进感情。 “狗蛋,你看!”顾裴安将卡牌捧到小狐狸面前,开心地笑道:“它和你一样,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 小狐狸不动声色地瞥了眼牌子,一时竟移不开视线。 顾裴安并不知道,除他以外的人看不到这张卡牌。 但世间万物皆瞒不过神明的眼睛,沢莲轻而易举就看透了它隐藏本体的小把戏。 这张牌子上记录着祂不为人知的秘辛。 沢莲因此知道了,为何顾裴安初次见面就能叫出祂的名字。 氏.神.的.名.姓,在这片土地上原本是一个不可言说的秘密。 可因顾裴安大大方方地喊出,破除这个诅咒的同时,也让沢莲找回了遗忘的自己。 不远处寺庙内的神龛,供香烟雾袅袅盘旋上升。 莲花在滚滚岩浆中绽放,霎时焕发了那么一丝一缕的生机。 沢莲看着顾裴安,忽然明白,他们的相遇不是偶然,而是冥冥中注定。 - 下午。 顾裴安抱着小狐狸美美睡了个午觉醒来,侧头一看枕边的毛团,微微笑了。 小狐狸还在睡。他轻手轻脚地起身,又给它盖好薄被,这才出门去找兰希。 他打算要跟兰希仔细商量一番邀请氏神来参演这部电影的事情。 外面天色灰蒙蒙的,乌云翻滚,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纷扬雨丝从天而降,落在青石板铺成的斑驳地面上,使得脚下踏过的青苔愈发湿滑,泛着幽碧的光泽。 顾裴安顺手拿起玄关处的油纸伞撑开,朝寺庙走去。 小安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尽管机器人不怕淋雨,但为了避免长期关节生锈,它还是给自己镀上了一层防水保护光环。 以前每次下雨,它都需要给顾裴安给穿戴上类似的防雨设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选择了雨伞——这在现代发达的联邦社会,只有买不起防水环的贫民才会使用。 而像他手中那柄造型复古的油纸伞,在小安的数据库记录里,只存在于博物馆中。 刚走了没几步,顾裴安就听到“咕噜噜”的声音。 自己肚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缓蠕动。 顾裴安捂着肚子停下脚步,有些尴尬地环视四周。 ……幸好没有人。他还是很在乎偶像包袱的。 小安问道:“您饿了吗?” “可能吧。”顾裴安轻咳一声,自言自语道:“估计是最近减肥,消化不良了。”想起来,他今年忙于工作,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叫私人医生上门做身体检查。 小安:“晚餐给您多增加三分之一管营养液。” 顾裴安点头,“ok。” 滴滴答答。细雨湿润大地。 那座古朴陈旧的寺庙恰隐于烟雾朦胧之中,让过路者仿若置身神域。轰隆隆——霎时一道银蛇般的闪电照亮天空,似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顾裴安走进寺庙时,兰希正跪在供桌前一脸虔诚地给神龛上香。 他不知从哪儿弄来三根线香,恭恭敬敬地插.进三叉香坛中,边向它磕着头。 顾裴安看着这一幕,不禁问:“兰导,你这是整哪一出?” 兰希回头看到他,满是疲惫的脸上露出点笑容,道: “顾老师,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顾裴安:“好消息吧。” 兰希站起身,抖了抖手上残余的香火,“就在刚才,考古局那些人留下的传呼机响了。我听到古特斯教授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出,他告诉了我惹怒神明后应该怎样做才能让祂息怒的正确方法。——你也看到了,就是给祂的神龛上香。” 顾裴安:“坏消息呢?” 兰希叹息,“这句话后,传呼机信号就中断了。” 联邦总局并未在太阳系建立中转站。 他们知道能够横跨维度、虫洞与无数光年收到这丝信号有多么难得。 顾裴安静默了片刻,安慰道:“没关系,再一个月,我们就能等到补给飞船。” “我就怕电影到时候拍不完。”兰希摇摇头,仿佛一天之内苍老了许多。 顾裴安:“我倒有一个方法。” “哦,什么?”话虽这么问,兰希内心其实并不抱希望。 实在是顾裴安在拍上部处.女作传出耍大牌、肆意用替身的名声太烂了。 他身上有巨星通普的坏毛病——任性,随意,挑剔。顾裴安的敬业只存在他热爱的乐坛,一入影视业,工作态度可谓是天差地别。 兰希估计顾裴安巴不得电影停拍,光拿钱少办事。 顾裴安道:“找这里的真神明当演员。” 兰希瞪眼:“……你疯了!” 他知道顾裴安离谱,但也没想到能这么离谱啊! “我们才刚惹怒祂,你就不怕你也像罗行那样……”回想上午那个惨烈的后果,兰希不禁打了个冷战。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剧组主演全军覆没。 这时,顾裴安打断他道:“我认识这里的神明,我去找祂说。” 兰希:“???” 顾裴安:“要是神答应了,你会同意祂亲自出演吗?” “那肯定啊!!” 兰希如踩云端,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 只是他半点不信,这世上还能有这种好事?! 要真实现了,别说票房大爆,他兰希的名字就足以他妈的载入影册!流传千古! 他十分佩服顾裴安的想象力。让神明亲自上阵演戏,他做梦都不敢梦这么大的。 - 得到兰希的首肯,顾裴安便决定去呼叫氏神起床了。 兰希一脸不信邪的表情,他也无所谓,只让对方站在一旁看着。 这么不可思议的事,当然要眼见为实。 顾裴安弯腰靠近神龛,轻声道:“氏神,您在吗?” 寺庙内一片死寂。 除了袅袅升起的烟香,神龛毫无反应。 兰希有点想笑。但他憋住了,静看这位大明星还能闹出什么笑话。 顾裴安倒也不急。他猜现在氏神肯定在沉睡,以此打发光阴。 谁敢扰神清眠? 不过作为氏神的妻子,他想自己应该是有打搅神明睡梦资格的。 于是顾裴安大着胆子敲了敲神龛顶侧,继续加大音量:“氏神大人,您在吗?您老婆有事找您……” “噗——” 就在兰希憋不住就快笑出来时,神龛中幽幽飘出一道男声: “何事?” 那嗓音淡淡的,尾音略有些沉。回荡在四下寂静的庙宇中,就像一盏月夜晨钟缓缓敲打在人的心间。 ===第36章 08 新剧本 08 兰希表情瞬间凝固。 他、他没听错吧? 兰希张大了嘴巴, 直愣愣地望着那空荡的神龛,像是在确认声音飘出的方向。 他不可思议地想,莫非那里竟然真的居住着一位神明?!! 这时顾裴安躬身道:“氏神大人, 我们原本另一名主演现在要退出剧组,电影因此中断拍摄。我想邀请你共同合作,在其中饰演神明的角色。那个……您别急着拒绝, 先听我说,我认为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沢莲:“哦?” 顾裴安接下来便讲了自己之前跟小狐狸说的那些理由。“氏神大人您长得这么帅,又是本色出演,电影播出后肯定能吸引一票粉丝。到时候说不定不用我帮忙, 您自己就能源源不断地获得大量香火……” 兰希在旁边听得心惊胆战, 生怕神明大人一个不爽就把顾裴安也给cei了。 但事情结果出乎他意料。 氏神只是微一停顿,便同意了顾裴安的建议。 “可。” 顾裴安很高兴。 这件事似乎证明,他在氏神那边还是有点面子的。 “大人,这位就是我们的导演。”顾裴安一把将浑身僵硬的兰希拽过来, 亲切地介绍道:“他很厉害, 在电影行业非常有经验,您以后叫他小希就可以。” 兰希颤颤巍巍道:“……神明大人, 您,您好。” 顾裴安忙小声耳语道:“这位是氏神。” 兰希并不知道氏神是什么意思。 但他还是立马从善如流地改口道:“氏神大人, 您好。” “……” 就怕空气突然安静。 上千年过去, 沢莲并未积累多少与人打交道的经验。 遇到这种情况, 祂一般懒得回复。 兰希余光偷偷瞟了寂静的神龛半晌,忍不住扭头压低声音问:“顾老师,氏神大人长得…和我们人差不多吗?” 他想着总不能全程用一个木牌小房子当做男主角拍摄吧。 “稍等。”顾裴安的回复同样微弱若蚊蝇。 他轻咳一声, 再次弯腰面向神龛道:“大人, 为了方便拍摄, 您可否亲自现身让导演看一看?然后我们这边有一个电影剧本,您需要阅览一二,最好是能在拍摄前背诵完台词。” 兰希忙不迭道:“对对,您等会看看剧本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都可以改的。” 沢莲:“可。” 见祂首肯,兰希这才擦了把额上的汗珠。浑身后背衣服早已透湿。 他还是头一回如此巴结一名“演员”。那感觉,不比面临生死抉择时刻轻松。 而同时,兰希也颇为好奇、小心翼翼地投去目光,想知道这位“神明”到底长什么模样。 案桌上香火袅袅盘旋升起。 在近乎凝聚实体的乳白浓雾中,神明现身。 兰希眼睛只眨了一下,就感到眼前凭空出现了一个人。 不,一位……神。 祂一身白,银发蓝眸,如玉般白皙的额前点缀着朱色繁复花纹,神情淡漠。 神是如此美丽,强大。仿佛任何生物在祂面前都是渺小如虫蚁的存在。 那股如冰山之巅雪松的气质,令人渴望膜拜、臣服。 沢莲低头瞥了他们一眼。 仅看这一眼,兰希便膝盖一软,忍不住噗通下跪。 他终于明白自己错在了哪里!! 他犯下了大错! 这般高贵的神,他当初怎能用罗行来取代? 这已经不是不伦不类的画虎不成了……他是在,亵渎神灵的形象啊! “对、对不起,氏神大人,我愿付出一切恳求阁下宽恕……” 兰希跪在地上,浑身抖得跟筛糠。 沢莲:“嗯?你犯了什么错?” “对不起。”兰希像是癫了,一边自扇着巴掌一边道:“我不该亵渎阁下高洁的形象……” 沢莲:“你无错,起身吧。” 话音落下,一股轻飘飘的力量便将兰希扶了起来。 但他整个人还像棉花似的飘着,满脸恍惚。 顾裴安赶紧推了他一下,低声叫道:“兰导,正常点!”要亵神还轮不到你呢!后面排队去。 兰希掐了一把自己,总算是回过神来了。 只是人仍心有余悸,完全不敢正眼看沢莲。 这对于与神明的初次见面来说,似乎不太礼貌。 “那个…不好意思啊。”顾裴安打圆场道:“我们导演,性格有点社恐。” “无妨。”沢莲淡淡道:“大部分人第一次见到我,反应都差不多。” 祂时常能从那些人的情绪变化中,平静地观察到种种恐惧、敬仰或……爱慕。 神性自带影响力。 也有人亲眼见过祂后疯掉了。 所以一开始在得知顾裴安要邀请他去拍电影时,沢莲本有些迟疑。 祂不确定自己的形象,是否可以出现在人们面前。 祂已被人类遗忘太久了。 “原来如此。”顾裴安心想看来还是当时自己的表现原来还算是淡定了。 不过,试问谁能抵抗这位一样冷清氏神的开屏美颜暴击呢!! 另一边,兰希也稍稍稳定了心神,取出一沓事先准备好的纸质剧本毕恭毕敬地递给沢莲: “这,这是我们编剧写的剧情……主打奇幻浪漫爱情向。” 沢莲不需要去翻页。 祂只轻扫一眼,便了解了大致内容,不禁微微蹙起眉:“你们人类印象中的神明过往,原来是这样吗?” 兰希不好意思道:“我们对神确实不是很了解。” 沢莲发现,时光荏再,现在的星际人类世界和过往已天差地别。 而他们似乎也遗忘了,过去的人类、神鬼有着怎样瑰丽磅礴的历史。 祂并不满意这个剧本,指尖轻点,选择将过往展示给他们看。 “或许这样可以予你们贫瘠的想象力一些灵感。”祂的语调依旧毫无起伏。 …… 这梦幻的既视感,就仿佛看了一部放映电影。 在流动的画面中,兰希见到了波澜壮阔的古代文明史诗——上到盘古开天地,浩瀚数千年,无数的神话传说与神秘…纵横黄沙的万千铁骑,诸天决斗场,百鬼夜行……这一切都令他无比震撼。 身为一名电影导演,他难以想象,如果真将这些“历史”搬上银幕,会对星际人类文明造成怎样激烈的碰撞影响!一直被网流媒体嘲笑的联邦考古局,他们在秘密研究的过去,竟然都是真实存在的! 沢莲:“照这样的背景拍,如何?” 兰希差点就要点头了。但他忽然间想到一个十分现实的问题。 “呃,氏神大人,我们没有这么多演员。” 兰希表情尴尬。小成本制作就是这一点不好。 沢莲沉吟片刻,召出附近游荡的几只鬼魂说:“叫他们来担任群演,如何?” 半空中突然出现的狰狞魂体吓了顾裴安一跳。 它们大部分都是丑陋血腥的厉鬼,有的没有舌头,有的断头,有的四肢分离…… 似注意到顾裴安惊魂未定的神情,沢莲抬手让这群鬼魂微微后退。 “数量不够的话,还有。” 蓝星上最不缺的就是孤魂野鬼。 兰希痴呆地望着那几个鬼,傻傻地点了点头:“好,好……谢谢氏神大人。” 不愧是神明。 带鬼进组,简直比什么带资进组强横百倍!! 沢莲颔首,“那就先这样。等你们改完剧本再来找我。” 说完祂再次消失在神龛中,留下一堆鬼魂在半空中面面相觑。 望着祂有些仓促离去的身影,不知为何顾裴安隐隐感到了一种熟悉感。 氏神,好像很着急回家。 为什么?祂又不需要睡觉。 他有些不解。 “谢谢你了顾老师。” 顾裴安摆手,官方地回答了他的废话:“没事,我也希望大家能共同合作出一部更完美的影视作品。” 得到氏神的首肯加入后,兰希跟打了鸡血一般。 峰回路转,天不亡他! 毫无疑问这部电影播出后肯定会大爆!他恨不得连夜去把新剧本赶出来,明天就开始拍摄。 “对了,你和氏神大人是怎么认识的?”兰希忍不住八卦多嘴一句问道。 顾裴安耸了耸肩,张口就来:“相亲?” 兰希:“???” 顾裴安一本正经道:“现在,我是他名义上的妻子。” 兰希当然不信。过了一会才意识到顾裴安可能是在跟他开玩笑。 为了让自己也显得有幽默感,能接得上年轻人的梗,他笑呵呵道:“那你们可好了,戏里戏外都是cp。” 顾裴安压低声音,叮嘱道:“兰导,记得在新剧本里给我和祂多加点亲密戏。” 兰希:“……?” 他怎么有点看不懂了。 这位巨星胆子这么肥的吗?连神明都妄图染指。 顾裴安眨了眨眼。这时香坛前烟雾徐徐飘起,令他过分俊美的容貌有些模糊,因而格外显现出一种狡黠的神秘感:“这样做票房只会更高。相信我,氏神大人也会同意的。” - 回到安全屋,顾裴安看到依旧躺在床上沉沉睡觉的小狐狸不禁松了口气。 他走近坐到床边,给小狐狸掖了一下被角。柔软床垫下陷的弧度,似乎在证明着这名美貌男人的屁.股有多挺翘。 这个动作似乎惊醒了狐狸。 它毛茸茸的头颅微动,缓缓睁开蔚蓝如深海的眼眸。 顾裴安望着它,笑道:“你的眸色和氏神大人一模一样诶。” 沢莲立刻警惕,一级警戒。 背脊毛像触电般弹起。 见小狐狸炸毛,顾裴安忙爱抚般把它揽进怀里:“噢乖,狗蛋别怕。我知道你很害怕氏神大人。但是祂是一个好人……不,好神。只要你不犯错,祂是不会降下惩罚的。” 沢莲抬头扫了他一眼,心道你才见过我见面?便如此笃定。 顾裴安继续道:“当然就算你犯错了也没关系。我现在是祂明面上的老婆,哥有后台罩你。” 沢莲:“……” 顾裴安被小狐狸一脸嫌弃的表情逗笑了,抬手捏捏它软如面饼的小脸颊说:“你怎么这么可爱呐,跟人一样。” 要是在从前,人类的举动一定会令沢莲生气。 不过此刻,它只是抬腿往人类怀中缩了缩。唔,倒不是他的怀抱有多温暖……是这样就能吸到更多香火气了。 - 兰希连夜与编剧一起改写了新剧本。 他现在灵感泄洪式爆发。 剧情变成了巨星男主误入异世界,被村民押送为祭品奉献给古老蓝星的氏神。 男主以为自己要死了,但其实氏神并没有打算伤害他,还准备娶他为妻。 一人一神,因此发展出了一段啼笑皆非的罗曼提克史。 从单纯的狗血泡沫爱情剧,变成了两个不同时代的历史文明碰撞——乍看好像拥有了更深刻的主题内涵,但在专精爱情剧的王编剧笔下,依旧没有脱离她本人的恶俗趣味。 王编剧喃喃:“把高高在上的神拉下神坛什么的……不要太刺激。” 甜甜的恋爱yyds! 第二天一早,兰希便拿着新鲜出炉的剧本去找氏神大人。 对方同意了。 于是他兴奋之余,便紧锣密鼓地召集各部门剧组人员准备开始拍摄。 只是,最初大家得知神明大人要亲自下凡演戏时,还以为这是一场导演折腾的恶作剧。 有工作人员抱怨道:“导演,你有没有听说过狼来了啊。” “再这样下去,我精神状态不好了。” “别开玩笑了行不?” 就连躲在安全屋中的罗行听到这个消息,也觉得好笑。 兰希怕不是在绝望下疯掉了吧。不过就算对方开再高的价码求他回去,他也不会去的。 “别闹。”兰希面色一沉,瞪着众人道:“等神明大人亲自到场,你们一定要对祂毕恭毕敬的,知道吗?不然到时候倒霉的是你们自己。” 人们刚想嗤之以鼻。就在这时,角落一名场务眼尖地扫到什么,忽然一脸震撼地指着寺庙门口道:“你们快看!那、那是……” 他们回头一望,刹那,全呆住了。 如同闪耀的星空,黑漆漆浓重地幻搅出无数个虫洞漩涡。那道飘逸的月白身影深深倒映在每个人的瞳膜中。 一个念头不约而同出现在他们脑海—— 祂就是,神! ===第37章 09 脸红 09 神明是缥缈, 虚无,不切实际的。 可当祂化作具体的体像,并赋予性别, 向人类走来时,在场的每个人都陷入了无比震撼。 祂实在太美了! 那份美丽,难以用具体的言语描述。但就是无与伦比, 惊艳世人。 单望祂一眼,感觉灵魂与双眼都受到了雪山秘境的净化与洗涤。 而且祂身上的古朴衣着、木屐白袜,人们从未见过。但亲眼所见时,又纷纷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神的形象, 就该是这样。 看到众人如梦似幻的表情, 兰希心中隐隐有些得意。 “这位是蓝星的氏神大人。”他介绍道。 “见、见过氏神大人。” “您好……”人群黑压压哗啦下跪一大片。 这在星际联邦中,是觐见君主的最高礼仪。 然而在这位神的面前,他们不自觉就想这样做。 仿佛只有把自己低进尘埃,把自己所有珍贵的一切奉上, 才能体现他们对亿万分之一的敬仰与膜拜。 人群中, 几缕香火缓缓飘荡而来。 仅这一面,神便吸纳了几十位新的信徒。 “不必如此。”沢莲微微蹙眉。 正下跪的剧组场务用眼神偷瞄祂, 内心瞬间一荡。 天呢,神连皱眉都这么好看。 “你们没听到氏神大人说的话吗?都平身!快起来。”兰希自己先麻溜站了起来, 然后招呼众人。 他忽然发现, 这么多人中, 居然只有顾裴安一开始没有下跪。 顾裴安懒懒掀起眼皮,斜睨了人群一眼说:“我们氏神大人是一位很善良且接地气的神明,祂并不注重这些繁文缛节, 你们大可自然一些。” 人们这才犹犹豫豫地起身。动作极度小心, 生怕冒犯到神。 沢莲颔首, “以后大家都是同事。众生平等,你们不用太顾及我的另一层身份。” “好,好!”兰希激动地率先鼓起掌来,“让我们热烈欢迎氏神大人的加入!提前预祝本片爆红!” 四周掌声鼎沸。 顾裴安也跟着拍起了掌,差点没把手掌心拍红。 幸而氏神真像顾裴安所说,面冷心热。 祂明明生来比联邦君主还高贵,却并不要求人们对祂下跪。 而且,居然还把他们当成同事!!将他们平等对待! 当下就有好几个工作人员呼吸急促,心潮澎湃。 难怪隔壁虫族天天都把它们伟大的虫神挂在嘴边。要是换作他们人类有氏神这样美丽的神,估计也差不多。甚至,炫耀得更猛烈! 不过,神明为什么要来演人类的电影?这一点他们确实迷惑不解。 “行了,都别看了。”兰希瞪了场务一眼,警吓道:“你胆子真肥啊。赶紧把你的光脑摄像头收起来!片场禁止私下拍照。” 场务手忙脚乱地收起光脑。他只是想……试着拍下神明的一张照片。 但就在刚才,他发现即便自己按下快门,对方清冷如仙的身姿也无法被记录下来。 神明,真的可以拍电影吗? 兰希拿起话筒,“大家准备一下,开拍第一场。” 人群这才四散开来,如同工蚁般各自忙碌了。 只是时不时,还有人朝沢莲悄悄投去视线。 顾裴安其实不是很喜欢这些人把沢莲当做稀有品围观的表情。 ……他现在竟然有一丝后悔。 就好像原本属于自己一个人的私藏宝贝,突然上交于众。 连见惯了星际高等基因下帅哥美女的剧组人员在见到沢莲后都忍不住痴呆。 他可以想象出等电影播出,民众对于沢莲的追捧该有多么疯狂。 哪怕沢莲不会演戏,只要往那一站,粉丝值估计都能蹭蹭涨。 顾裴安心中隐隐有些酸涩。 不过,他还有小狐狸。 狗蛋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 想到这里,顾裴安都不用吃情绪稳定丸就又重新收拾好了愉快的心思,准备全身心投入到新的工作拍摄中。 - 在正式开拍前,兰希说要拍几张定妆照,以方便后期宣发。 顾裴安再次换了戏服出来。 化妆师用高科技给他定妆,最后人出现在幕布前,举手投足那巨星范,帅得分分钟让人想流口水。 场务给沢莲搬了一张躺椅,祂便全程坐着看顾裴安在镜头前熟练地摆各种poss,搔首弄姿,一脸若有所思。 没有人敢问祂是不是需要换衣服,或者化妆。 兰希给大家暗使的眼色时,化妆师就装没看见。心想,谁他妈敢给神化妆啊! 兰希向来是一个精益求精的人。 其实顾裴安的五官条件和皮肤已经算得上万里挑一了。 但是在像素极高的星际智能摄像机前,依旧需要靠化妆、打光来遮掩瑕疵。 他有些不确信氏神大人是否能扛得住高清镜头。要是到时候有损氏神大人的形象,他自己都饶不了自己。 “你说,我们要给氏神大人定做一下戏服吗?或者给祂打下粉。”兰希走过来低声问顾裴安。 顾裴安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不用啊,氏神大人现在的形象已经很完美了。” 兰希:“好吧。” 脑海里浮现沢莲穿上西装的场景,顾裴安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总觉得哪里格格不入。 顾裴安再次说:“祂很完美。祂身上的衣服,外面根本见不到,这不比你们找服装师剪裁出来的大众戏服好?” 兰希想想也是。 很快,顾裴安的单人镜头拍摄完毕。 不须兰希去请,沢莲便自然地抬腿迈向了幕布。在场人们的目光几乎无法从祂身上移开——因为祂身上确凿仿佛镀着一层耀眼的金辉。 “那是传说中属于神的光环吗?”场务喃喃。亲眼所见,给他整个人的世界观都造成了巨大冲击。 沢莲站定,理了理衣袍,抬头询问兰希:“这样可以?” “可以可以!”兰希拿起相机,积极地对祂咔嚓按下快门。 边拍,他内心边由衷发出赞叹——太美了!祂清冷的面容,仿佛自带柔和美颜滤镜。 彼时兰希还不知道,没有神的允许,祂们的神像是无法被记录下来的。 有时就是人们亲眼见过神的脸,没过多久也会渐渐遗忘。 能在记忆中拥有神永恒的面容,是神予这世间子民最至高的荣幸。 连续拍了十几张后,兰希内心还是颇为遗憾。 再高清镜头拍出来的照片,似乎也无法体现出氏神本人十分之一的气质与美感。 “接下来拍合照。”兰希指挥着顾裴安也站到幕布前。 镜头前,一人一神并肩而立,说不出的赏心悦目与般配。 王编剧边围观边唏嘘地想,全世界估计也只有顾裴安这样顶级的颜值才能与神明大人匹配了。 兰希打量着他们,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大对劲。 “你们能离近点吗?对对,氏神大人,我们这是一部爱情电影,你看看能不能试着与顾老师四目相对,表现出那种深刻爱意的感觉……”说到一半,兰希忽然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好家伙,他竟然敢对神明指手画脚?! 但幸而沢莲并没有生气。祂依言往前迈了两步,此时一人一神只有咫尺之距。 呼吸喷薄间,顾裴安闻到那股好闻的,令人心旷神怡的清莲香,心跳没由来倏地漏了半拍。 他今天没有戴气味阻隔器。属于氏神的气味,正如潮起浪溅的海水侵入着他的身体……甚至灵魂。 沢莲左手按住顾裴安的肩膀,另一只手挑起他的下巴,使得人类只能看向自己。 “是这样吗?导演。”祂看着他轻声问。 四目相对。 砰、砰、砰——! 顾裴安能够清晰地听见自己胸腔间心脏的跳动,一声大过一声。 在沢莲的注视下,他竟劈头盖脸地脸红起来。 演技极烂的顾大明星,人生第一次在镜头前完美展现出了情窦初开的感觉。 “对对,就是,继续保持!” 兰希非常满意地按下快门。 ===第38章 10 神婚 10 一人一神暧.昧涌动的旖旎气息, 令正围观人外02直播间内的观众们鸡冻了起来。 [又有玩家心动了?!不是吧,介么快] [他脸红的样子好可爱哈哈哈哈] [废话!换你你能抵挡得住小狐狸氏神的近距离美貌暴击吗] [再这样下去,我都担心先被攻略的不是神, 而是玩家了hh] [+1。上一个攻略章鱼的警官玩家好像也是先沦陷了] [喂游戏你选的人外颜值要不要这么高!!] …… 沢莲突如其来的靠近令顾裴安有些猝不防及。 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人好歹也是个大明星,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这区区几秒的心动, 不仅没有让顾裴安意志松懈,反而更燃起了他的斗志! 这该死的胜负欲。 不就是演情侣吗?你以为我不会? 论亲密行为,就算演技再差,顾裴安也比眼前这位沉睡多年, 不食人间烟火的冷清氏神要擅长得多。 只见他微微倾身, 单手拎住沢莲的衣领,直接气势汹汹地将其拽向自己——! 兰希看着这一幕,嘴巴直接张成了“O”型。 顾,顾裴安真big胆! 旁边围观的工作人员们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要亲上的节奏啊!! 王编剧在心中默念:快亲上去, 快亲!亲祂个天昏地暗。 而就在万众期待的关键时刻, 沢莲蹙眉,不动声色地用神力按住顾裴安, 令对方无法再动弹丝毫。 顾裴安手指暗暗使劲,发现自己居然动不了了。 他再仔细一品, 仿佛读懂了沢莲蓝眸中沉沉的神色。 祂似乎在质问, 你干什么? 顾裴安心说, 老子在亵神。 面上却一派风平浪静,一本正经道:“我们在演情侣呀。氏神大人,你不会放不开吧?” 激将法。 沢莲并没有上当, 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 道:“演戏, 不用真亲。” 顾裴安咂了咂嘴,大概是为没有完全骗到氏神而感到可惜。 幕布前的众人也有种既遗憾又缓了口气的感觉。 他们一方面很想看顾裴安A上去,一方面又难以想象他真强吻了氏神,接下来该如何收场。 “不过,氏神大人,您有看剧本吗?我们接下来有真的吻戏哦。”顾裴安故意提醒道。 这回肉眼可见,沢莲神色微僵。 顾裴安心中暗笑,抬手姿态亲密地为祂理了理衣襟。沢莲表情更为僵硬了。 他刚过一米八,沢莲幻化出人形的身高却足足有一米八八,足足比他高了半个头。 这令顾裴安内心滋生而出的征服欲瞬间更加强烈。 接着,顾裴安握住沢莲的手臂,将其虚虚揽在自己后腰间。 这一幕落在镜头中,就好像两人在缠.绵相拥。 他的耳根擦过沢莲下颚,侧过头,像在跟祂交颈说情人间私密的悄悄话。 “氏神大人,请抱住我。” 沢莲抬起手腕,似是迟疑了好一会,才缓缓搭上他身后。 陌生的触感,令顾裴安肌肉一下紧绷,打了个激灵。他咬了咬牙,勉强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 “氏神大人,您的手放错地方了。这是我的屁股。” 沢莲一怔,这才如同触电般迅速收回手。难怪方才手感,那么柔软。祂以为自己摸到了人类腰间的软软肉,还纳闷了一下。 “抱歉。”祂像做错事的孩童,低声说:“我从来没有这样,拥抱过人类。” 要是换一个人,顾裴安估计自己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 这不是趁人之危是什么? 可是面对高贵的氏神,他只是微笑:“没关系,多抱几次,相信您就能找到诀窍了。” 沢莲神情古怪。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还要多抱几次?算了。 大概是化作本体被抱习惯了,祂发现自己对眼前人类的怀抱并不怎么抗拒。 “嗯。”祂微微颔首。 兰希对定妆照出来的效果十分满意。 他翻看相册其中一张氏神与顾裴安相拥的照片,感觉都不需要后期处理,就可以直接拿出来当做电影海报。 “他们之间的性张力,太完美了。”王编剧也忍不住感叹。 接下来,拍摄稳步进行。 兰希没有像大部分导演一样折中选更容易的戏份拍,而是直接按照电影开头顺序,一幕一幕戏接下来。 这是爱情剧,他要是直接让氏神和顾裴安干柴烈火,那效果肯定没有循序渐进来得好。 “ 今天原本天气晴,太阳很大。 不过为了符合电影中开头阴森的氛围,沢莲弹指让天空降下了一场雨。 阴雨绵绵,黑压压一片乌云。山林间弥漫着水雾与泥土腥气。 兰希看着这一番神奇操作,忍不住在心中暗想氏神,到底是什么神? 祂似乎能掌控这颗星球万物、自然的一切。 因为有氏神大人在前,当鬼魂们再出现时,众人的反应也没有那么大惊小怪了。 为了今天的拍摄,鬼魂们早在昨天就连夜收拾撺掇好了自己。身上有血的擦擦干净,少胳膊少腿的跟别的鬼借一下安上,总之,务必让自己看起来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像个人。 鬼魂的身体在阳光下是半透明的,也很难被摄像机捕捉记录。沢莲随手给它们掐了个法诀,便使得鬼影纷纷化作实体。 在世间游荡了上千年的阴魂们再次化“人”,都很兴奋。 双脚踏实踩在地面上的感觉,可比当幽灵飘来飘去好多了。 兰希看着它们有些发憷,但还是尽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静: “你们在这场戏里饰演村民,押送男主当作祭品给神,可以吗?” “当然当然!” “可以!” “小意思。”鬼魂们纷纷叫道。 “行,那我们先试试。”兰希点头。 兰希并不知道,这些鬼魂大多数生前其实就是本地的村民。 敲捆陌生人进供给氏神大人的事,不是没干过。这活儿它们可熟着呢!也相当于本色出演。 这部电影,乍看全都是业余演员,但个个似乎都不同寻常。 氏神大人就不用说了。 顾裴安唯一的演戏经验,只有上一部戏。他在里面演的也是一位面瘫巨星。 演其他角色或许他有些困难,但论起明星角色,圈内再厉害的演员,或许都不及他千分之一。 红气养人。 他仿佛生来就是巨星,高傲冷酷,受万人追捧、崇拜。 “A!”场务蹿出打板,又迅速溜走。 …… 红遍全星际的巨星顾裴安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一片原始森林。 四周无人,只有路边一座座石像与造型诡异的神龛凝视着他。 他惊慌失措地起身,检查身上的所有物品——通讯器没有信号,唯一剩下一台情绪稳定器,和小半盒情绪药丸,派不上任何救援用场。 他只能先倒出盒子里的一粒情绪丸,咽下去。 这里兰希给了药丸一个特写镜头。 因为在这部电影里,这个情绪稳定丸品牌是广告赞助商。 讨好一下金主爸爸,是必不可少的。 “这是什么鬼地方?”顾裴安喃喃着起身。 他身上还穿着几分钟前在万人演唱会场上的华服,胸前别着智能麦克风。但此时,华丽镶钻的演出服上沾了不少泥灰,还有被树枝刮破的破损。 “难道,我穿越了?” 眼前古怪的景象,让他几乎立刻就意识到,自己可能掉入了异世界。 顾裴安只能顺着小路往前走,试图找到人烟。 没过一会,他就看到前方有两道人影,像看到一丝希望,连忙激动地振臂喊道:“这里有人!需要救援!” 人影从山上快步向他走来。 “这个祭品不错。”“长得白白嫩嫩的,氏神应该会喜欢。”村民交头接耳。 看到他们手中的麻绳和染血的刀,顾裴安忽然感到了不对劲。 他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两步,俊美的脸上一片青白,“你,你们要干什么!” 村民们打量着他,目光就像在看一头待宰的猪,或牛羊。 随后,磨刀霍霍上前。 “动作快些!”“早点把他送到神庙,应当可以平息氏神的怒火……” 顾裴安此时已经完全进入了剧情。 他闻言立刻转身拔足狂奔。 冰冷的风从他脸颊呼啸而过。他重重喘着粗气,几乎要把肺都给跑断气了。 “呼,呼,呼哧……” 这位大明星何时如此狼狈过,可是在生死危机间,他一步也不敢停。 但养尊处优的星际人怎么比得过蓝星本地村民。 他们很快就追上了他,举起刀柄狠狠砸向他。 下一秒,顾裴安眼前骤黑,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 再次醒来,是在阴森诡谲的寺庙中。 顾裴安浑身被五花大绑。他听到周遭村民嘀咕,才知道自己如同八仙桌上琳琅满目的瓜果、鸡鸭牛羊肉供品一样,是进贡给氏神的祭品。 “神会吃人?!” 有那么一刻,顾裴安以为自己要死了。 寺庙外,阴雨绵绵,淅淅沥沥地下着。 乳白浓雾与袅袅香火交织在一起,令人看不真切。 村民们朝神龛恭敬地祭拜后,缓缓退出门外。 四下寂静。神龛中发出怪响,外头也应景地响起雷鸣,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 顾裴安紧紧闭着眼不敢看前面。在他的幻想里,那位神大概相当于某种外形恐怖的食血怪物。 然而神只是执一柄油纸伞,从外面踏过门槛,向他漫步走来。 哒,哒,哒。木屐与地板碰撞发出声响。 银发男子一身白服,湛蓝无波的眼瞳,比仙境寒月更淡漠。 顾裴安眼皮微微张开一丝缝隙,随后倏地全部瞪大,直勾勾地望着祂,根本移不开眼。 这一幕顾裴安根本都不用演。 他第一次见到沢莲时,就是这副恍惚的反应。 “你是…氏神?”他怔怔道。 男子像是才注意到顾裴安,点了点头。 顾裴安忐忑道:“那我是你的祭品?你不会要吃掉我吧。” “我不会吃你。”男子弹指,解开他身上的绳子,轻声道:“抱歉,那些粗野村民不懂事。你是外乡人,你应该回到自己的世界。” 顾裴安半撑着踉踉跄跄起身,装出一副身体麻掉的模样。 氏神侧头看他,忽而问:“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顾裴安来不及回答。他面色苍白,看起来十分虚弱。 就在他上身一歪即将倒下时,沢莲扶住了他。 他以一个经过事先精密计算的完美角度倒进了神的怀里。 一人一神对视,氛围营造恰到好处。 “咔!”兰希激动喊卡。 拍摄一气呵成,简直挑不出任何错误! 兰希发现,他们光站在那里,就有一种与生俱来的cp感。 沢莲也松了口气。 第一次演戏,祂难免有些生涩,担心自己会出错。 而另一边,顾裴安心如鼓擂。 氏神的气味……太香了。他深呼吸,想将这股属于神的气味刻烟入肺。 一天的拍摄后,天色渐暗。 兰希也宣布收工,大家可以回去休息了。 沢莲拂袖也准备离开。 今日经历,对祂而言是一个十分新奇的体验。 但接下来,祂必须赶在顾裴安回家前变回本体。 顾裴安叫住祂,“氏神大人。” 沢莲回头。 顾裴安大着胆子道:“您今夜,要不要来我家?我家有只小狐狸,会后空翻。” “……” 沢莲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 在对方浅淡的目光,顾裴安瞬间感觉自己的那些邪恶念头都无所遁形。 他轻咳一声,说:“您别误会,我就是看您家的那个神龛,太小了,您住着可能不太舒服。” 沢莲:“不小。下次有空的话,你可以亲自进来看看。” “真的吗?!”顾裴安瞬间眼亮,“今天可以吗?” 沢莲:“……今天不行。” “好吧。”不能去参观,顾裴安似乎很遗憾。 就这么想去吗? 眼前的人类怕还不知道,去神明的家意味着什么。 沢莲脸上不自觉浮现出一丝笑意。 这使得祂冷淡的表情看起来柔和许多。 而顾裴安也被祂这难得的浅笑给惊艳到了。 他看着祂恍然出神片刻,不由得说,“氏神大人,您…真好看。” 沢莲说,“你也很好看。” 话音未落,它听到了人类疯狂的心跳声。 不过沢莲此时并未太在意。呼吸之间,祂便消失在了茫茫浓雾中。 化作一只雪白的小狐狸,一路向人类的房子狂奔。 - 事后,顾裴安回到家,很长一段时间脑海里还不自觉走马灯花般地回映着今天和氏神拍戏的种种情景。 “啊啊啊!”再幻想到某些不可描述的画面,他不禁捶床。 小狐狸奇怪地扫了他一眼。 顾裴安忍不住向它诉说氏神有多帅,多香!他内心深处有多想把氏神那啥…… “……狗蛋,你想想看,把高岭之花拉下神坛什么的,是不是很刺激?” “说实话,我真的很想看氏神红着眼睛哭泣。为了这一幕,我愿意付出我账户里所有信用币。我宣布,这现在就是我的毕生梦想!” 沢莲:“……” 祂危险地眯起了蓝眸。原来人类邀请祂回家,竟是打着这般算盘? 顾裴安越说越兴奋,左手rua着小狐狸,右手伸进箱子里拿营养液,放到嘴边吸吮。 等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不自觉喝光了十管! 这跟他平常的小鸟食量比起来,着实不太寻常。 “你怎么不制止我。”他看了小安一眼。 机器人回答:“我检测到您最近一直处于饥饿状态,或许您真的需要多摄入一些热量。” 顾裴安也感到一丝不对劲。 自从来到蓝星,他总是饿得特别快。以前他在联邦主星忙起来两三天没吃饭都不知觉,今天和沢莲搭戏,肚子咕噜噜直叫唤唱空城计,差点没把他尴尬死。 “可能是水土不服?”他起身拜托小安给他监测一□□重。 扫描仪红光闪过,几秒钟后,小安报出数据:“77公斤。” “不可能!”顾裴安瞬间吃惊了。在来到蓝星之前,他的体重明明是72公斤。 “是不是你的扫描仪出错了?”他忍不住道。 小安又反复检测了好几遍,讷讷道:“主人,没错。” 短短几天,他就重了五公斤?! 顾裴安一时有些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他的身材管理,一向连最挑剔的健身教练都挑不出错误。 但现在他掀开衣服一看,肚子上确实长了点肉。 这个噩耗令顾裴安的情绪下降了两个值贝。 他坐在床上,咽了一大把稳定丸才让自己心情不那么沉重。 “难道说,是我年纪变大代谢差了?”他幽幽地摸了一把小狐狸的头。 只是现代星际人寿命普遍都已经超过百岁,最长可达两三百岁。 顾裴安二十四岁的岁数,按理来说应该正处于年富力壮的青春时期。 他左思右想也想不通,只能先决定完成这边电影拍摄回星际找私人医生做个全面体检。 小电视直播弹幕瞬间飘了起来。 [没事,只是普通怀孕,问题不大[旺柴]] [是你要有小宝宝喽] [顾裴安,你要当爸爸喽] [孩子:我来了] [肚子痛痛,可能是要长小孩啦] [好好奇氏神和人的孩子会是什么样] [应该很好看吧哈哈,他俩颜值都忒高] 沢莲莫名看了顾裴安一眼。 祂心想这人类自己许的心愿,竟然不知道? 祂倒有心提醒顾裴安,只是现在并不是恰当的时机。 - 几天过去,一人一神白日都在进行电影拍摄。 因为全程基本很少NG,他们进度快到让兰希深感欣慰。 今天的剧情,进展到了神婚。 是的,编剧在里面安排了一场神与人的狗血婚礼。 灵感主要来源于兰希之前听到顾裴安说的那句“我和氏神是相亲认识的”。 这令兰希想到,普通的凡人,如何才能得到神明青睐? ——当然是先婚后爱! 他们在剧本里安排了神明由于这样或那样的原因必须要与男主结婚。 于是一场隆重、喜庆,却隐隐有些瘆人的古代婚礼将在寺庙举行。 沢莲对此不置可否。 但在注意到剧组人员把寺庙布置得乱七八糟时,实在看不下去,弹指施了个小法术。 瞬息之间,庙宇内外亮起千万盏灯火香烛,星河一道水中央。红色灯笼高悬于砖瓦屋檐前,同样色系的“囍”字剪纸与贺联哗啦卷下,满室喜庆,共盟鸳蝶,一下使得整间屋子焕然一新。 人们望着这一幕,都惊呆了。 这般赤红如血色的婚礼现场,他们闻所未闻。 但配合氏神大人神秘的形象,又觉得本该如此。 为符合古婚礼仪,沢莲随手变出一副红色嫁衣,令顾裴安穿上。 他自己身上的月牙白袍,也转而变为了大红烫金婚服。那张扬的红如同炼狱下的滚滚岩浆,又似天边烈日,烫得人刺眼,不敢多看。 庙宇内,鬼魂们兴奋疯了,在半空中四处乱窜。 即便是演戏,但能在鬼生中参加一次氏神的婚礼,也是莫大的荣耀。 饰演赞礼官的鬼魂拖着森森长腔开始唱:“佳偶天成,良缘永缔。情敦伉俪,愿相敬之如宾。同心同德,宜室宜家。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一人一神,拱手相立。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三拜神明!” 只是沢莲站着未动,顾裴安却须向祂的神龛祭拜磕头。 他心中古怪,但也得照办。 “夫夫对拜,送入洞房——” “……礼成!”鬼傧倏地一声叫唤,将顾裴安拉回了现实中。 他有些头晕,明明戴着气味隔绝器,鼻腔间却闻到了一股馥郁暗香,似是清莲绽放,温和地将他的灵魂包裹。他感到自己整个人仿佛飘了起来,飘至云端,随风缓缓移动。 他转头,隔着头顶红纱布,想看清沢莲的面容,但是视野却越来越模糊。 顾裴安并不知道,在神明的世界里,纵使是演戏,神婚也是有效应的。 先前他与沢莲缔结口头婚约,有名无实。 而今日,才算正式昭告天下。 氏神沢莲的婚礼,是足以轰动神界的大事。 要不是他们秘而不宣,今日的蓝星估计会十分热闹。 而与此同时,远在遥远联邦星球的那位神也接受到了这个迟来的消息。 祂看中的香火祭品……竟被另一位神明给抢了。 祂来不及愤怒,紧接着便感知到,那位神竟然要娶自己祭品为妻! …… 周遭一切被浓雾笼罩,如潮水褪去。 沢莲牵住顾裴安的左手,说:“走吧。” “等等,去哪儿?”顾裴安傻了,结结巴巴道:“这,这不是剧本里的台词吧……” 难道他们真要去洞房?! 沢莲看了他一眼,“去我家。” “你不是之前想去么?” ===第39章 11 一个伟大的梦想 11 顾裴安想, 好突然啊。 竒 書 網 W w w . q í S ǔ W A И G . C ō M 他并不知道,沢莲还从未带过人回家。 “家”,对神明而言是无比私密的一个地方, 是祂们的精神领域。 神带一名人类回祂的神龛,意味着向世间众神宣誓主权。 ——这人,将是祂选中的唯一爱人。 “你家, 在神龛里面吗?”顾裴安问。 沢莲点了点头。 “可是……”顾裴安望了一下四周,道:“拍摄还没结束吧。” “差不多了。”沢莲轻打了个响指,浓雾散去。顾裴安这才发现,周围工作人员、鬼魂包括导演等都保持着原来的表情、动作一动不动。光脑摄像机上显示的画面也没有再跳转。 他们身旁的所有事物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就好像, 时间就此被冻结住了。 顾裴安吓了一跳, 回头问:“氏神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沢莲:“神的婚,凡人不可窥探天机。待我们回来后,时空会再恢复流逝。” 顾裴安刚想说我们不是在演戏嘛。后知后觉…他好像的确是真跟沢莲定下过婚约。 这下, 成假戏真做了。 不过他确实挺好奇, 那方小小的神龛里到底是什么模样。 而且就算他们要洞房……顾裴安也觉得自己不吃亏。 就沢莲那样貌身段,怎么也是他占了便宜。 “那走吧!”顾裴安反手回握住沢莲的手, 十指相扣。 这还是他第一次牵神的手呢。冰冰凉凉的,就跟祂人一样, 清冷得无甚温度。 沢莲带着人消失在原地。 一人一神, 化作一道银色流光钻入神龛中。 …… 看似小小的神龛, 其实隐藏了一方面积广阔的芥子世界。 这是氏神的领域,沢莲平常的衣宿起居都在其内。 而在这偌大的空间中,没有任何一个活物。 唯一与沢莲日夜相伴的, 便只有那一朵已然破败的烈焰莲花。 热。 好热。 这是顾裴安回过神来的第一感受。 他睁眼时就发现自己站在一处悬崖山壁上。 再低头一看, 好家伙, 赤红热浪中央,横亘着一朵雪白莲花。 这一幕乍看,仿若地.狱。 与顾裴安幻想中的氏神神龛天差地别。 “这是你家?”他有些不可思议。 “嗯。”大概看顾裴安站着的样子太害怕,沢莲抬手给他变了把度假木质躺椅出来。 可即便如此,也没有打消顾裴安的震惊。 他实在控制不止自己的目光往下张望。 无数溅起红星子的岩流从莲花旁边擦肩而过,却丝毫没有沾染到它身上。 都说出淤泥而不染。顾裴安感觉,它是出岩浆而不染。 不过这一点,倒符合顾裴安对沢莲的猜测。 “氏神大人,你的本体是一朵莲花吗?”他问。 沢莲还没回答,底下那朵白莲便张开花苞嚷嚷道:“不是!不是!我只是氏神大人的座下法器。” 顾裴安更惊讶了,“你还会说话?” “是的。”白莲骄傲道:“我是一朵拥有智慧的莲花。” 顾裴安有点想笑,但他忍住了。 他往后退坐到躺椅上,与莲花攀谈起来:“你一直住在这神龛中吗?” 白莲:“是的。我与氏神大人是伴生状态。” 顾裴安问:“为什么你生活在岩浆中啊?” 白莲悄悄瞥了沢莲一眼,道:“这里是神域,神域内的一切景物、摆设都取决于神明的心情想法。” “这样啊。”顾裴安没想到沢莲的内心世界居然如此火热。 他还以为像祂那么冷酷的神,会在家里整出一座冰山雪峰呢。 白莲似乎对他们的神婚生活很感兴趣,叽叽喳喳道:“您与氏神大人今日是来圆洞房的吗?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暂时隐藏离开,留给你们充足的二人空间。” 顾裴安俊美白皙的脸有点红。 主要,他想象不出自己要怎么跟沢莲在一堆岩浆上方那啥…… 会很热吧。 沢莲冷冷看了白莲一眼,大抵是嫌它聒噪,“闭嘴!” 白莲这才不情不愿地将张开的花苞合上。 顾裴安望着这新奇的一幕,心中不禁对神明世界更加好奇。 “氏神大人,我能给你提一个建议吗?”他举起手。 沢莲:“什么。” 顾裴安指着那朵生长在岩浆中央的莲花道:“您看,它的花瓣都那么破败了,一副很没有生机的样子。哪有植物能生活在岩浆里呢?好歹也是您的座下…座下法器,您作为主人,就不能给它一点好的待遇吗?比如,给它变个池塘什么的。” 白莲一听,心想这位新妻可真是人美心善,忙附和道:“就是就是!” 待沢莲危险的目光飘过来,它又赶紧把自己龟缩藏起来。 沢莲一时不知该如何对人类解释神明的世界规则。 “白莲,它并不是普通的莲花。”祂低沉地说道。 顾裴安:“可它总归是花呀。氏神大人,你懂养花吗?这世上无论是什么花朵,都需要主人精心去呵护才能长好的。” 白莲闻言,感动得两花瓣泪汪汪。只是这泪花刚滴落下来,便被岩浆热度蒸发得无影无踪。 沢莲:“它并不需要我养。莲花的凋谢,意味着我的虚弱。” 顾裴安陡然侧头看祂,像是想不到神也会有虚弱的时刻。 “怎么会这样?”他问。 “我沉睡太久了,已没有多少香火信仰。”祂简单道。 沢莲算是一位比较要强的神。 这还是神生第一次,沢莲主动向人类坦言自己的弱点。 白莲也有些惊讶。 不过它很快想到,今天一过,神妻就算是自己人了。 怕顾裴安不理解,白莲接着补充道:“在神明世界,信仰之力就意味着神力。顾名思义,只要神的信徒越多,那么这位神就越强大。反之,当信仰之力衰弱到极点时,这位神有可能会消亡。” 消亡? 顾裴安心想,神也会死吗? 白莲的话无疑给他的价值观造成了一定冲击。 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神明是不老不死、无所不能的存在。 “我身上应该有信仰之力吧。”顾裴安道:“你可以吸我的吗?” 沢莲:“嗯。”意思是祂已经吸过了。 祂向来少言寡语,总是词不达意。白莲便自作主张充作传话筒,解释道:“神妻大人,您身上虽有许多信仰之力,但由于先前被另一名神明吸食过,已经所剩无几。近日新增量也不够多,远远不够氏神恢复。” 顾裴安很快想到,可能是自己陷入丑闻的原因。 他虽躲到了这个偏远星球,但如今外界关于他的负面传闻估计早已铺天盖地。 他深吸一口气道:“没关系。等电影播出后情况应该会好转。” 沢莲神情淡淡:“嗯。” 顾裴安望着那朵濒临凋谢的莲花,像是第一次正式了解到沢莲的内心世界。 他也终于明白了,对方为什么会选择与自己结婚。 人类谈婚论嫁都图门当户对,神明就更不用说了。 高高在上的神,如要成婚肯定也会选择神族。 沢莲会选他,就像一开始他猜测的那样,祂想要他身上的香火。 但奇怪的是,在清楚他们之间的利益纠葛后,顾裴安并不反感,反而升腾起一股自己对沢莲来说是有用的骄傲。原来,他也可以去“保护”一位神明。 此刻,顾裴安的事业心前所未有旺盛。 假如他的明星事业更上一层楼,粉丝更多,沢莲是不是就能快些恢复了? 从前他工作,是为了想赚钱,搏名利。 而裴安在这一瞬下定决心。 作为氏神的妻子,从此以后,他要努力赚粉丝……呸,香火,来供养他的神! 他要让神明大人吃上他的软饭! “我会努力拍戏的!”顾裴安面色突然严肃。 沢莲莫名看了他一眼。 ===第40章 12 踩奶 12 想到对方腹中正孕育的神胎, 沢莲道:“不必操之过急,香火的事慢慢来。你别把自己累着了。” 顾裴安有点小感动。氏神大人,这是在关心他吗? 看来他们的神婚也不完全是塑料夫夫情。 “对了。”沢莲缓缓道:“我要提醒你一件事, 你先做好准备。” 顾裴安:“啥?”心想只要不是立即离婚之类的事,他应该都能接受。 沢莲说:“你已怀有身孕。” “你再说一遍??”顾裴安瞳孔地震。 沢莲耐心地重复道:“你已怀有身孕,腹中有胎儿, 应当快一个月了。” 顾裴安随后下意识就摸向自己的肚子和…… 难道神明的侵入人是无知觉的?他开始怀疑人生了。 沢莲:“你之前向我许过愿望,说想要一个孩子。” 顾裴安这才想起来, 好像确实有这回事。 下流星雨那夜, 他闭着眼向上苍祈求过来着。 “原来你就是传说中……心软的神?”他喃喃。 沢莲眉心微蹙,又松开。 “我不明白你是何意思。但那日你说你想要一个孩子,我便予你了。这件事无法后悔。” “我不后悔。”顾裴安忙道。 天知道,他做梦都想要一个孩子! 而且怀孕一事, 可以完美解决他当前的燃眉之急。 神说的应该不是假话。顾裴安摸了摸肚子, 这才知道自己这几天为什么会突然变胖、胃口增大。原来是这里头孕育了一个新生命。这让他兴奋之余,又有些激动忐忑。 “谢谢您。”他认真道。 顾裴安再次确信, 沢莲是一位好神。 他不是要发好神卡的意思,而是真真切切地想要与祂发展进一步关系了。 高情商:他想攻略祂。 低情商:他想追祂。 这时沢莲问:“你为什么会想要一个孩子?”祂一般都是见女人想要孩子多一些, 男人如此殷切求子, 还是头一回。 顾裴安想了想, 说:“可能孤独太久了,我想在这世上真正拥有一个家人。” 沢莲微怔。 祂听闻在后半代发达的人类世界,只有穷人和顶尖的富人才想生孩子。 人们生育的理由各种各样。有传宗接代、为继承自己庞大的遗产、养儿防老等等。 顾裴安这个简单的理由, 确实很少见。 “你为什么不找个对象?这样同样可以缓解孤独。”沢莲道。 顾裴安摇头说, “这不一样。对象会离开你, 孩子可不会。” 而且,顾裴安是天生的同性恋+颜控。他每天照镜子看自己这张脸,阈值过高,根本找不到能看过眼的恋人。 沢莲若有所思。 顾裴安半开玩笑道:“再说,我现在不是也找到了吗?” 因为许愿想要个孩子,买一送一,附送了一位神明老公。 他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有这么划算的买卖了。 沢莲:“找到什么?” “对象呀。”顾裴安冲祂挤了挤眼。 沢莲沉默了。祂发现自己并不能说不是。 随后,顾裴安向沢莲聊起了过去。这些灰暗的过往,就连和他最亲近的经纪人都不知道。 谁能想象到,光鲜亮丽,火遍全星际的大明星居然会有这么惨淡的童年经历? 当然他并不是想卖惨。而是觉得既然彼此已经是夫夫关系,他理应让氏神更了解自己。 “我的父亲是一名考古学家。您知道这个职业吗?” 沢莲点了下头,“嗯。”在祂的印象里,蓝星的考古学家地位颇高,受人敬仰,算是人类中一份较为不错的工作了。 然而在顾裴安的口中,现在星际联邦的考古学家颇为一文不值。 因为人类文明遗失的缘故,大众并不相信考古学家,反而认为他们是一群骗子。天天往返于各大偏远星球捡垃圾,时不时就要宣称自己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实在荒谬、可笑至极。 在星际联邦,哪怕是一名普通白领的地位都要比考古行业者高。 许多考古学者为研究闹得穷困潦倒,欠下巨额债务,最后连饭都吃不起,只能在廉租屋内上吊自杀。 顾裴安的父亲就是其中一员。 听说加入考古局编制的工作人员待遇还好些,但顾父没考编,一直自己单打独斗地在外头研究挖掘人类遗迹,光租赁宇宙飞船的路费,就欠下了上百万信用币。 在顾裴安三岁时,他为逃债只能带着妻儿到一个污染系数极高的低阶星球,靠捡废品生活。 顾母受不了这么贫穷的日子,跟一个开战斗飞船的军官跑了。 留下顾父独自带着幼儿,一地鸡毛。 顾裴安长到十六岁时,顾父也去世了。 他背负着父亲留下的庞大债务,过着极端贫穷的生活。 那个时候顾裴安还未成年,按理来说应该要有一位法定监护人,或者被送往联邦孤儿院。但也许是那个星球太混乱了,他独自进艰辛活着,也没有人注意到他。 假如没有被财阀星探选中,顾裴安大概会就此狼狈地求生着,最后早早因污染或缺少食物死去。 也正是这段像虫子般苟活的日子,让他感到了深入骨髓的孤独。 顾裴安:“我记得,那个时候我住的房间里有一只老鼠。它总是啃坏我的鞋。可是我不仅没有驱赶它,反而还会与它分享我所剩不多的食物。” 人类是群居动物。 孤独就是,全世界只剩下你一个人。 这种内心空洞洞,像被挖空的寂寥感,真的可以逼疯人。 那时顾裴安无比想念离世的父亲。他渴望再拥有一个家人。 所以,他才想有一个孩子。 这个念头,哪怕顾裴安后来成为红遍全星际的大明星也没有改变。 不过前不久变了。 “因为我几天前在寺庙花海外的一片树林里捡到了一只狐狸。”他向沢莲比划着说,“是一只通体雪白,眼睛碧蓝的小狐狸,超级可爱。” “哦?”沢莲不动声色。 想起小狐狸,顾裴安脸上不自觉流露出笑容:“遇到它以后,我就想,我可以不要小孩哈哈,但我要它。” 沢莲:“它缓解了你的孤独?” “不。”顾裴安纠正道:“准确来说,是狗蛋治愈了我。哦对了,狗蛋是我给它取的名字。” “……” 沢莲默默负手背过身去。不愿面对。 炽热滚滚的岩浆世界,霎时涌进一股冰森冷气。 白莲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同情又钦佩的目光飘向顾裴安。 胆敢给氏神取这样的小名,人类,你超勇的好吗! “氏神大人……呃,老公,您生气啦?”顾裴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祂。 殊不知这声“老公”,差点没令沢莲脚下一滑摔进岩浆里。 “你刚才叫我什么?”祂沉声道。 顾裴安:“老公啊。” 沢莲面无表情,“下次不准这样称呼我。” “你不喜欢?”见祂生气,顾裴安反而笑了,揶揄道:“在我们人类世界,结婚以后都是这样称呼另一半的。再叫你氏神大人,感觉太生分了。叫宝贝又太腻歪,感觉还是老公刚刚好呢。” 沢莲:“……你也可以叫我的名字。” “小莲莲?”顾裴安笑若朗月入怀。 沢莲额角狠狠一跳,努力克制着声线的平静:“沢莲。我的名字是沢莲。” 顾裴安眉眼弯弯:“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沢莲老公大人。” 沢莲:“…………” 祂深呼吸,又吐出一口郁气。 沢莲发现自己竟然拿他无可奈何,当下只能默默决定今晚变作本体时浅拆个家。 神龛内的岩浆世界并不适合人类长期待着。 顾裴安只坐了一会就感觉自己身体有些脱水了。男人面色红润,嘴唇却干裂泛白。他口干舌燥,不停地舔着嘴唇。 沢莲注意到这个细节,立刻带顾裴安离开。 回到现实世界,时间冻结解除,现场人们却像完全不知道这回事一般。 只是兰希扭了扭脖子,感觉后背隐隐发酸。 一人一神,继续下一幕戏的拍摄。 现在他们的对戏,已然驾车轻熟。 可能是夫夫关系的缘故,彼此再做出一些亲密举动,也不再感到尴尬。 这一点令兰希大为赞赏,重点表扬了顾裴安好几次。 “顾老师,你的演技越来越棒了!”说得顾裴安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王编剧也星星眼,说:“你们之间的cp感越来越强烈了!” 有吗?顾裴安低头翻着剧本,努力克制自己不笑出声。 他只感觉沢莲对自己的荷尔蒙吸引力,越来越强烈了。 对接下来的那场吻戏,他很期待。 而另一边,这天拍摄结束后兰希通知大家,飞船补给将在一周后抵达。 在安全屋里待了仿佛一个世纪的罗行得知这个消息,精神为之振奋。 终于可以回家了! - 自从参观了沢莲的家,一人一神之间的距离仿佛一下拉近许多。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顾裴安的错觉。 毕竟以卡牌上所显示的S5+难度,他想要攻略…把沢莲追到手,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不过幸好现在他们有了个孩子。 众所周知,爱情不是维持一个家庭的必要因素,但孩子是。 尽管顾裴安并不能确定自己肚子里的那块肉,是否真有沢莲另一半基因,可这并不妨碍他已经把沢莲当做孩子父亲。 他不管,就是祂让他怀上的,祂还能不认了?! 顾裴安以一个相当惬意的姿势躺在床上,一边听小安语音播报育儿手册,一边在心中密谋着这些与神明大人的美好婚后生活。 “啊嚏——!” 不远处,蓝瞳小狐狸忽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小安机械音诵读着:“母乳喂养的优点,一、营养丰富,母乳含有各种适合婴儿健康成长的营养成分,肠胃也容易消化。二、含有抗体,母乳喂养的孩子在出生半年内通常不容易生病。三、方便卫生,乳汁是现成的,不用消毒,不用调配,温度也适合……” 顾裴安掀开睡袍看了眼一马平川的平坦胸膛,又很失落地合上了。 沢莲瞥了他一眼,心想这人类又在搞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狗蛋,来,快来哥哥怀里!”顾裴安向它张开双臂。 小狐狸不情不愿地迈着优雅碎步走了过来,熟练地在男人咯吱窝找了个地方缩起来。 每个人的身上都有毛毛。 祂亲身试验,人类这个身体部位最温暖。 顾裴安忽的抱起小狐狸,把它放在自己胸前,认真道:“狗蛋,你会踩奶吗?我以前听我爸说古代有些小猫咪会踩奶,可以把主人的奶越踩越大。你帮帮我吧,我的胸太小了。但是我的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到时候需要母乳喂养。” 沢莲:“……”踩奶是什么?祂完全不会。 沢莲觉得自己可能需要问问其他有经验的神。 ===第41章 13 有一腿 13 只是大部分的神, 大概也不会有踩奶的经验。就算有,估计也是猫界的神。 可沢莲已经许久没有与祂们联系过了。 沢莲沉吟片刻,最终想到这应当是一个小法术就可以解决的事。 等祂恢复更多神力后,可以施法帮顾裴安解决这个困扰。 然而顾裴安并没有就这样放过祂。 他见小狐狸窝着不动, 便主动拿起它的爪子袭向自己的胸。 “你是不是不会?没关系, 我教你……” 沢莲猝不及防。那柔软又陌生的凸起触感……直击它的肉垫! 小狐狸瞬间变惊恐豆豆眼。 它的爪子整个像石块僵住了, 动弹不得。 沢莲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 这种感觉,就像在触摸一粒红石榴, 一颗纽扣, 一个可以开启陌生剧烈心跳的开关。 顾裴安还在催促,“你动一动啊, 没吃饭吗?” 沢莲倏地收回爪爪, 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他。 人类, 你到底在做什么! “哎, 算了。”见小狐狸那么不情愿的样子, 顾裴安也不愿强求它。他摸了摸它的头, 说:“强扭的瓜不甜。” 沢莲心说你知道就好。 不过祂很快想到什么,扭头冷冷地瞪顾裴安。这人, 不会去找别的生物给他踩奶吧?以他的品性,似乎很有可能。 神按理来说是不会体会到人类七情六欲的。但此刻, 想到这种情况, 沢莲心中竟泛起了不小的负面波澜。 “狗蛋, 你别这样看着我。”顾裴安瞅着小狐狸凶巴巴的眼神就想笑,耸了下肩说:“否则我会把持不住的。” 沢莲:“……” 大概每个人私底下都会说一些狼虎之言。 顾裴安在这方面尤为猖狂。 “你知道吗?”顾裴安揉了揉小狐狸的头说:“我真的很感谢氏神大人。要不是祂,我不可能怀上孩子的。我想送给氏神一个礼物。” 沢莲看了他一眼, 心想礼物就不必了。 男子生育本就是奇事。 祂对人类社会的记忆, 还停留在21世纪。 殊不知在如今的星际联邦城, 男子生育已是常态。新人类基因的诞生改变了人体身体构造,即便是男子也可以有孕囊。 顾裴安无法生育,是因为他患有他人气味过敏症。 这个病,从顾裴安出生起就有了。 他从母亲肚子里出来时就昏迷、呕吐不止,刚开始差点把顾父吓得半死。后来经过医生诊断,才发现他是患上了一种万中无一的稀有病症。 连亲生父母的气味,顾裴安都会过敏。医生当时说也许他终其一生都无法与人发展亲密关系。更别提生孩子了。 后来,顾裴安被星娱财阀选中。这个集团的人辗转在各个星球找寻基因优越的婴儿或少年,是为了捧红他们做明星,以此榨干他们粉丝的信仰贡献给牛头族的神。 他们甚至为此发明了一个仪器,可以测试出孩童的美貌、文艺基因值。 看到这里你或许会疑惑,不是有整容吗?长得不好看,整整就行了。 但在星历4077年,整容手术早就被淘汰了,取而代之的是新型基因。 作为基因改良药物普及的第18代,现代人们基本很少担心长相或身高,因为无论如何都差不到哪里去。 但是想要出类拔萃,也很难。 任何年代,最顶峰的那一撮人永远是少数群体。 星娱集团自定有一套选拔练习生的规则。只要颜值基因在百分之六十以上,文艺基因超过百分之五十,便有资格被选中参与免费培训。如若成功出道,还将获得一笔巨额奖金。 这个集团很有名,他们旗下的艺人几乎风靡了全星际。 于是当时吸引了一大批青少女前仆后继地加入,就为了实现造星梦。 没有人知道这背后其实隐藏着一个巨大阴谋。 顾裴安那时也还不知道。 他十六岁那年,星探用仪器检测出他的美貌、文艺基因都在百分之百,当即轰动了整个集团。 数据表明,他是一个万中无一的娱乐型天才!天生就是当明星的料。 星娱老总亲自出动邀请他签约,给他最丰厚的合同待遇,倾斜大半个集团之力培养,送他出道。 果然,顾裴安一出道便以飓风之势横扫全星际。 他的歌声,被称作天籁之音。他自己也会写歌,首首大爆。据说飞行员们在宇宙长途航行时最喜欢听他的歌。说他的歌有一种奇妙的能力,可以治愈人心、缓解疲惫。 他是那么美丽,那么动人。不同于造星行业如流水线培养出来的那批明星,在星际数以万计的富豪、平民百姓眼中,顾裴安是独一无二的。他是一个时代的符号,是极致诱惑与梦幻的代名词。 在人们眼中,顾裴安年纪轻轻便名利双收,十分富有。 他可以轻而易举地买下联邦主星价格不菲的豪宅,甚至可以购入一颗星球。 但在这表面的光鲜下,他其实也只是被财阀掌控的笼中鸟。没有自由。 集团的人管着他的一举一动,体重、身材、吃喝,今天出门见了谁,在光脑星网上浏览了什么内容,全都会被记录在案。 每个月,顾裴安都会被秘密安排觐见神明,供对方吸食身上的香火。 有时是在金碧辉煌的圣殿,有时是在集团办公室,有时……也会在高档酒店。 他只能跪在地上,不可窥探神的尊荣。对方并不会触碰顾裴安的身体,但每次被吸食过后,他都会觉得头晕,浑身虚软无力。 前不久爆出的群p丑闻,顾裴安那天之所以会出现那家酒店,就是在每月一次按时供神明吸食香火。 因为涉及神明,这件事无法声张、澄清。就算被民众误会,他也没办法。 “在高高在上的神明面前,财阀也不过是一条狗罢了。” 他,则是神明托财阀培养的移动充电宝。 顾裴安抱着小狐狸时,经常会发泄般地提及几句。他很想逃离眼下囚牢般的生活。 这勾起了沢莲的好奇心。 后来在剧组拍摄,沢莲有一次无意间听到工作人员聊闲话。 原来顾裴安会来到这颗太阳系的偏远星球拍戏,是为了躲避群p丑闻。 群p? 沢莲有些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便在中场休息的时候挑空问顾裴安。 当时顾裴安正在喝水。 闻言直接一口水喷出来。 “咳咳……”他擦了一下嘴,尴尬地解释说:“群P的意思,就是多人运动。” 因为似乎有教坏神明大人的嫌疑,顾裴安只能尽量说得委婉。 “你为何要做多人运动?”沢莲问。 顾裴安:“……我没参与。我当时只是路过。” “哦。”沢莲点了下头。 为了避免对方误会,顾裴安再次解释道:“我患有人类气味过敏综合症,一闻到人的味道就想吐,是不可能与人发展亲密行为的。” 沢莲:“还有这种病?” “是啊。”顾裴安摘下自己脸上的气味阻隔器给祂看,“所以我每天在剧组拍戏,都得戴上这个。” 沢莲:“可是你与我在一起时,并没有戴。” “因为你不是人呀。”顾裴安看着祂,勾唇笑起来:“我对氏神大人的气味不仅不过敏,还很喜欢。” 在他的注视下,沢莲的眼神忽然有些慌乱。 祂移开视线,像是想起什么,道:“既然你患有这个病,为何不直接用此澄清丑闻?” 顾裴安摇摇头说:“人们不会相信的。” “据说得我这个病的几率,全星际都找不到第二个人。而且以前他们说明星形象要接地气,一个看得见摸不着的明星,和虚拟偶像有什么区别?所以我刚出道的时候,经纪人就帮我将气味过敏症隐藏了下来。如果这时候再公开,只会起到负面效果。人们……只会以为我是为澄清才故意编出这样一个病症来。” “原来如此。”沢莲若有所思。 “不过我现在已经有解决办法了。这都多亏了你。”顾裴安说。 沢莲:“嗯?” 顾裴安摸了摸肚子,笑道:“你让我怀孕了呀。” “这与丑闻有何关系。”沢莲不解。 顾裴安说:“星际法律规定男性试管怀孕期间不能与人接吻、做.爱以及有任何亲密行为接触。因为有研究表明这些行为会对胎儿造成不好的影响。这个有随身光脑PV检测,权威度百分百。只要我公开已经怀孕一个多月的消息,立刻就能洗清群p嫌疑。” 这件事刷新了沢莲的旧观念。 还有这回事? 但祂很快想到了剧本接下来的吻戏,疑惑道:“那你,是不是应该通知导演改戏?” “不用啊。”顾裴安眨了眨眼说:“你又不是人。” 他可期待那场吻戏了,宁死不删! 星际每一位联邦公民出生起,都会在体内植入一枚光脑芯片。 因此只要怀孕的人与另一人有亲密接触,随身光脑pv检测就会自动反应报警。 但沢莲是神。 祂并不受人类社会的规则限制。 好不容易能光明正大地占神便宜,顾裴安才不会错过。 顾裴安:“我们的亲密戏可以正常拍。等下周飞船过来送补给时,我就通知经纪人我怀孕这个消息,把绯闻先给澄清了。到时候香火值应该能涨一些,都给你吸。” 沢莲颔首,许诺:“待我神力恢复过半后,可以再帮你完成一个愿望。” “真的吗?”顾裴安看起来很高兴。 沢莲:“神明从不说谎。” …… 这天拍完戏,沢莲正准备收拾一下下班时,顾裴安喊住了祂,“沢莲,你等一下。” 在外人面前,他还是比较正常的。 沢莲停住脚步。 顾裴安说:“你跟我去一下我家吧,我有个东西想送给你。” 周围剧组人来人往。几个耳朵尖的工作人员闻言,霎时都兴奋起来。 莫非氏神大人真像传闻中说的那样,与顾裴安有一腿?! ===第42章 14 吻 14 沢莲心中也有些奇怪, 顾裴安要给祂送什么? 从来没有一名人类,胆敢送给神明礼物。 “收工喽,各位明天见。”顾裴安换好衣服后挥手告别剧组工作人员,领着沢莲往自家安全屋走去。 一路上, 他哼着音调古怪的自编小曲:“下班不积极, 脑子有问题~~” 沢莲听了, 倒觉得有几分有趣。 以前祂是没有上班这个概念的。可是自从加入剧组,白天拍戏, 晚上伪装成小狐狸, 日夜都没有休息,祂确实隐隐有感到一丝社畜的疲惫。当然, 神生理上是不会感到累的。祂更多是心累。 顾裴安说:“要不是为了生活, 谁会想上班啊?” 沢莲神情严肃道:“我同意。” 顾裴安没忍住抿唇笑了笑。在剧组拍摄并不容易。看来即便是神, 也吃不消这么高强度的工作。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应该多挣些香火, 来给沢莲补充体力……呸, 神力。 “就在前面了。”穿过花海, 顾裴安指了指前方一座被粉色玫瑰环绕的小屋说:“那是我在这边临时的家。” 沢莲走在他身边,默不作声地点了下头。 开了门以后, 顾裴安打开鞋柜给祂拿拖鞋:“你穿几码的?” 沢莲道:“比你大三码。” 考虑到对方总是穿木屐,顾裴安特意给祂拿了双人字拖。 沢莲在玄关处脱了自己的鞋, 换上人字拖, 软绵绵的脚感略显陌生。 随后祂抬头, 打量着这间无比熟悉的屋子,抬腿迈上台阶。 小安就站在客厅里充电。 不过它是机器人,安静时就像一个摆件, 可以选择性忽略。 想到沢莲是第一次来自己家, 顾裴安刚想给对方介绍一番, 就见祂相当自来熟地走到沙发边坐下,并打开了光脑电视机。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祂家。 顾裴安:“……” “你要喝点什么吗?”他问。 沢莲礼貌道:“不用,谢谢。” 神明并不需摄入凡间烟火。每天被顾裴安逼着喝水已经够祂痛苦的了。 “那好吧。” “诶?”顾裴安环视周围一圈,没发现小狐狸的踪迹。他往下趴在地上,撅起屁股找寻对方。“zuzuzu,狗蛋你在吗?” 他今天私服穿了件低腰牛仔裤,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动作使得裤腰带微微下滑,上衣摆掀起,露出了一些不该暴露在空气中的雪白风景。 沢莲额角一跳,面无表情地使了个法术让上衣布料下滑,顺便延长了些,将人类的臀部遮得严严实实。 找了半天没找到。顾裴安拍了拍手上的灰站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转头对沢莲道:“狗蛋就是我养的那只小狐狸,它可能又自己跑出去玩了。” 家里有监控。顾裴安发现小狐狸经常会趁自己出门偷溜出去,然后在天黑前回来。他也没过多在意,可能它是出去自己解决大小便问题了,小动物也是需要自由的嘛。 沢莲:“嗯。” 如果是熟悉祂的生物,比如那朵白莲,此刻大概能隐隐感到氏神的语气有几分不爽。 无论听了多少次,再听到“狗蛋”这个称呼,沢莲还是会生气。 眼前人类的取名技术,能不能高明一点。 “对了,我先给你拿礼物。”顾裴安从茶几底下掏出一个精致的首饰盒子递过来。 其实不需要打开,沢莲就看穿了里面是一枚鸽子蛋大小的血红钻戒。 盒子一开,亮闪闪的,能闪瞎人眼。 沢莲:“……” 就算沉睡了上千年,祂也还依稀记得这在人类世界里,似乎是求婚的意思。 “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向您表达我的感激。我本来想过要不送一束花,可是这个星球上的一切貌似原本都是属于你的。就想,要不送钱吧!毕竟我是一个俗人。这个戒指是我两年前在一次拍卖会上买的,算是值一些钱,你先戴着,等以后我遇到更大的再买给你换。” 顾裴安单膝下跪,将大钻戒小心翼翼地套到沢莲的无名指上。 戴完,顺便欣赏了一下氏神修长漂亮的手指,简直就像艺术品。 沢莲看着他,幽幽道:“你为何会随身带一枚钻戒来这里?” 顾裴安:“特值钱的东西,我一般都会随身带。” 沢莲:“……” 神也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礼物。 祂迷迷糊糊的,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气氛陷入沉默。 顾裴安倒并不介意。他本来也不期待氏神会给自己多大反应,总之别给他一个大嘴巴子就行。 他还是保持着单膝下跪的动作,眼神不断往沢莲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瞟。 沢莲的手,绝对是手控人的福音。 这枚钻戒顾裴安自己也戴过,但是完全没有祂戴上好看。 顾裴安喉结滚了滚,咽下口水说:“莲莲,我现在可以亲一下……” 还没等他说完,沢莲便肃然打断道:“不可以!” “亲一下。” 顾裴安:“……你的手。” 喔,原来只是手。 沢莲不知为何松了口气,又莫名有点失落。 顾裴安幽怨地看着祂:“你不是说你会满足我一个愿望吗?神明是不会撒谎的。” 沢莲:“……好吧。” 祂发现,自己似乎拿他确实无可奈何。 顾裴安牵起沢莲那只戴着鸽子蛋的手,虔诚、小心翼翼地在白皙如玉的手背轻落下一吻。 “莲莲,有没有人说过,你的手很好看?”他边近距离欣赏边心想,找一个神明对象就是好。神的每一处,都是如此完美。 “没有。”沢莲闷闷道。 倒是有人说过,祂的爪爪很好看。 那个人,也是你。 “那我是第一个啰!”顾裴安看起来很为此高兴。 沢莲:“嗯。” 祂注意到他一直跪地,怕他膝盖难受,不动声色地使了个软绵绵法术给他垫着。 顾裴安“咦”了声,低头一看,纳闷道:“这地板怎么忽然变软了。” 沢莲起身,“时间不早,我该离开了。”祂顿了一下,指腹轻轻摩挲过那枚坚硬的鸽子蛋,“谢谢你的礼物。” “这么早?” “嗯。” 顾裴安有些不舍。他余光瞄到茶几上的剧本,脑海里霎时灵感一闪。 “要不,我们提前对一下吻戏?明天就要拍了。”他笑吟吟道。 沢莲脚步一顿,不假思索道:“没必要。” 顾裴安振振有词:“这个是很有必要的呀。万一到时候在现场NG好几次,被人围观着多尴尬。还是说你以前有过接吻的经验?” 沢莲:“……好吧。” 神又一次屈服了。 沢莲有点紧张,但他在竭力让自己保持平静。 顾裴安走到沢莲面前,视线下滑,落在祂淡粉色的唇瓣。氏神为人禁.欲,就连唇色都如此浅淡。但是唇形却十分诱人。早在第一次见面,他就隐隐有一种感觉,这唇应该会好亲。 可那时的他并未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胆大包天到亲吻氏神。 “你闭上眼睛。”顾裴安指挥道。 沢莲依言闭目。下一秒就感到对方倾身吻了自己。 那种感觉与沢莲神生中任何一次与人的接触都不同。神婚之间藕断丝连的联系令他们灵□□融。就好像岩浆滚滚的灵魂里驶入了一叶小舟,冰冰凉凉的。数不尽的美味香火,向祂喉咙里灌进来。祂感到了饥饿,并意识到自己想从眼前这个人类那里得到更多。于是祂调整了一下姿势,一只手插.进顾裴安的发缝中,加深了这个吻。 顾裴安其实也是第一次。不过他之前上过演技培训课,算是明白大体的理论知识。 然而当亲身实践起来,他差点腿软。 神明不需要呼吸,他需要啊! 有那么一瞬间,顾裴安感到自己差点要因为这个吻窒息而死。 但他偏偏还甘之如饴。 最后还是沢莲先发现不对劲,停下来,松开他说:“你的心脏跳动已经远超正常人的速度。” 顾裴安趁机大喘了几口气,“是吗?” 神也会有心跳吗?好像是有的。顾裴安感觉自己刚才好像听到了。于是他靠近沢莲的胸膛,倾听了一会后说:“我估计,你的心跳跳动也已经超过正常神明的速度。” 沢莲:“……” - 这一夜,注定是不眠夜。 顾裴安捧着趁夜才溜回家的小狐狸,兴奋地在床上胡乱蹬腿:“啊啊啊啊啊!!我今天居然亲了氏神,啊啊啊啊!!” 小狐狸趴在枕边,安静地注视着他。 顾裴安滔滔不绝:“……你是不知道,那感觉有多美妙。” 小狐狸尖尖毛绒耳朵泛起可疑的红色。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他突然翻了个身,看着它,嘿嘿笑了一下道:“等明天正式拍吻戏,我要故意NG个七八次,先亲祂个够瘾。” ===第43章 15 缺氧 15 次日。 顾裴安被闹钟唤醒, 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爬起来。以前他总是习惯再赖会床,今天却没有浪费半分钟。很快,浴室内便传出哗啦啦水流声。 沢莲睁眼,看见他站在浴室盥洗盆前刷牙, 一共反复刷了四五遍, 电动牙刷源源不断地发出震鸣。 光刷完牙还不够。顾裴安又拿起舌苔刷, 将舌头也刷得一干二净,然后咕噜吐掉漱口水。 沢莲:“……” 小安捧着一堆香水小样走过来, “主人, 您今天想用哪款。”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顾裴安让它每种都在空中喷了点试试,最后选了一种气味最接近木质焚莲的香。 这股味道很接近沢莲。他感觉祂兴许会喜欢。 “哦对了。”他叮嘱机器人道:“记得再帮我准备一板薄荷糖和口喷, 等会带去剧组。” 小安:“好的主人。” 以防万一, 顾裴安今天连早餐都特意选了味道最淡的一管营养液。 沢莲内心有些复杂。 看得出来, 顾裴安对这场吻戏很重视。 等一人一机器人准备得差不多后。 “狗蛋, 我要去上班了。你一个狐在家里要乖乖的哦。”顾裴安俯身摸了摸小狐狸的头, 又趁它不备飞快地在它柔软额头印下一吻。 沢莲抖了抖耳朵, 默默缩起不受控制后摇得正欢快的尾巴。 每次人类的亲密靠近,都会令它有点不知所措, 紧而随来的便是一阵燥热。 顾裴安出门前并未把窗户关紧,特意给它留了一小道缝隙。 “你等下要出门捕猎对不对?记得早点回来。” 小狐狸依旧懒洋洋地蜷缩在沙发上没理他。 顾裴安对它这副高冷傲娇的模样早已习以为常, 不仅不讨厌, 反而稀罕得很。 他给为小狐狸准备的小水碗倒满矿泉水, 朝它挥了挥手:“狗蛋,晚上见。” 又冲过去抱了它一下,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路上。 小安道:“您最近的情绪监测愉悦数据很高。” “是吗?”顾裴安摸了摸下巴, 笑道:“这大概就是宠物和爱情带给人的滋润吧。” 自从和氏神一起拍戏后, 他发现自己确实很久没有服用过情绪稳定丸了。 …… 等人类离开后, 沢莲在心里计算着时间,差不多后便跳出窗户。祂走到无人的地方,摇身一变,又成为了人们眼中高高在上的氏神。 他走在路上,偶尔有工作人员看见了,无一不停下脚步鞠躬,恭敬道:“氏神大人好。” 即便沢莲说过,不必拘泥于礼节,但人们仍旧非要如此——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表达他们对神发自内心的尊敬。 在片场,他们也争先恐后地想要为氏神服务。 因为听说只要沢莲心情好,就会赐予人一丝灵气。 这股灵气能够让人洗涤筋骨,焕发新的生机。 曾有一位场务全程帮沢莲拿椅子,扇风、拿剧本,祂看过不去就顺手赠了他一点好处。 然后这位已经四十多岁的场务,当晚就发现自己白头发皱纹什么的全都消失,皮肤也恢复到了年轻时的紧致。至此,神明大人的威严与和善,深深烙印在了每个人心中。 原来氏神不仅平等对待众生,还会予人好处!这下,人们都想巴结祂了。 沢莲经过花海小径时,躲在屋子里的罗行也透过窗户注意到了祂。 虽然已经连续大半个月闭门不出,但罗行对外界消息一点都没落下。 他清楚地知道,那就是神。 这位高不可攀的神明,替代了他的角色,亲自下场演戏。 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然而却是事实。 也是在亲眼见到沢莲后,罗行才明白自己当初的扮相有多可笑。 在神如星辰般璀璨耀眼的光辉面前,他不过是萤火,一粒宇宙渺小的尘埃。 在神面前,他粗糙的演技是那么拙劣。 罗行毫不后悔自己退出了拍摄。 他深深知道,假如自己没有退出,他极有可能会面临灭顶之灾。 罗行只敬畏地看了一眼沢莲寂寥的身影,便重新低下头。 实在神的光芒太耀眼,令他不可直视。 神为什么要拍电影? 罗行甚至怀疑,顾裴安到底是如何与祂搭戏的?他光远远看着神,都情不自禁两股战战,感到一股源自灵魂的莫大恐惧。 难不成真像剧组人员传言的那样……神看上了顾裴安? 神明也会陷入爱情吗? 罗行不解。但即使他是顾裴安的狂热粉丝,此刻也能切实地感受到,顾裴安配不上祂。 正如萤火之光岂能与皓月争辉。 人可以本能地意识到,从来没有一个人类,能与神匹配。 - 在拍了几天暧.昧对手戏后,《神与磷火》的故事正式进展到男主与神明的情感爆发节点。 整部电影大部分戏份都是在寺庙取景的,只有少部分是外景。剩下有些比较玄幻、磅礴的场景片段,兰希打算后期建模加特效。 今天这场戏,要在花海拍摄。 沢莲望着漫无边际、姹紫嫣红的鲜花,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了剧本中的片段。 神与人在这颗星球上相识相交,成婚后,渐渐产生了朦胧情感。但是谁也没有率先捅破这层窗户纸。 现场工作人员在调试设备,十几台机位对准了花海中心点。 兰希拿着剧本在给氏神和顾裴安讲戏,“神的性格是比较清冷,保守内敛的,所以祂不可能主动。” 他将目光转向顾裴安,“等下要你先亲上去,可以吗?最好表现出那种自然、又情难自禁的感觉。” 顾裴安比了个“OK”的手势。 他懂兰希的意思。不就是让他馋氏神身子嘛! 这一点他都不需要费心思,只看沢莲一眼,完全就可以本色出演。 兰希是个双标狗。 对于沢莲,兰希是一句要求不敢多提。 氏神大人爱怎么演怎么演,祂老人家愿意出镜,就是他们剧组上辈子烧高香修来的福分了。 还是沢莲主动问他:“导演,我接下来应该怎么配合?” 兰希摆摆手道:“您自由发挥就好。” 接下来是先试戏。 走个过场,看两名演员是否能进入氛围。 为氏神大人考虑,兰希还提前清了场。 这场戏神明与巨星男主在花海散步。 男主一时兴起,摘下一朵花别在神明耳后,欣赏片刻后,倏地轻垫脚尖亲了祂一口。 一人一神在花丛中穿梭着。蝴蝶在他们身侧萦绕飞舞,形成环圈。 顾裴安目光掠过,摘下一朵甘洋菊,转过身别在沢莲耳后。 指尖触碰到祂光滑冰凉的脸蛋,一触即离。 清风拂过。仿佛还残余着人类淡淡的余温。 沢莲微怔。 祂凝视顾裴安在阳光下白皙的半截脖颈,再上滑流连到他深邃俊美的五官。 他们黏稠的目光像蜜汁般胶着,似乎有什么,在寂静中酝酿,埋藏在湿润的土壤中的,也即将破土而出。 就在顾裴安倾身擦过沢莲的耳根时,兰希高声喊了声:“卡!” 他看起来很兴奋,神采奕奕道:“不错,就是这种感觉,等下继续保持。” 顾裴安:“嗯。” 兰希看着他鼻梁上挂着的透明防护装置,再次确认道:“你可以拍吻戏?等下要真亲,不能借位的。” 顾裴安点头。等兰希走远后,他才摘下了气味阻隔器,重重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沢莲忽然说:“我能帮你治好这个病。” “真的?”顾裴安挑眉,很快又耸肩道:“还是算了吧,我都习惯了,不想浪费你的神力。” 沢莲还想再说什么,顾裴安却已牵住他的手,朝花海深处走去。 …… “A!” 兰希激动地将镜头对准片场上的两位主演。 周围工作人员们也纷纷噤声,眼神不断往那边瞟。 对今天的戏份,大家可谓是期待已久。 一人一神在戏里的化学反应,任谁都能察觉出来。 不知是入戏太深,还是因戏生情,就冲顾老师看氏神大人那个表情,总是臭脸的他一面对氏神大人就能露出的笑颜,明眼人看得出,他绝对是爱上氏神了。 不过这似乎也可以理解。 神明大人长这么好看,天天看着祂那张脸,谁能不惊心动魄? 就算是号称星际第一美人的顾裴安恐怕也不行。 正式开始拍摄了。 包括光脑无人机,一共十几个机位镜头对准顾裴安和沢莲。 他们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微表情,都会被记录、捕捉下来。 顾裴安将一小支甘洋菊折下别在祂耳后,语气温柔地念出台词:“氏神大人,您真美。” 说罢,倾身吻了沢莲。 突如其来的吻就像雨天噼里啪啦溅到身上的水珠,令神明措手不及。 即便祂提前有了心理预期,可此刻,神的大脑依旧一片空白。 有别于昨天那个浅尝辄止的吻,顾裴安抱住祂,灵巧的手勾上了祂的脖子。 “唔……”缠绕的舌,触碰的唇瓣。温热中透着淡淡的凛冽薄荷香。 沢莲被人类吻得全身发麻,甚至渐渐地,开始反射性地回吻。 一人一神靠得极近。隔着一层单薄衣衫,彼此都能察觉到躯体的滚烫。 神生第一次,祂感受到了一股似火焰在身体里汹汹燃烧的强烈躁动。狐狸残存的兽性盖过了神性的理智,令祂想啃咬这个人类,撕裂他,拥有他…… 而就在这时,顾裴安忽然推开了祂。 拍摄被迫中断。 兰希气得跺脚,“怎么回事?!刚才的吻戏明明特别好!” “不好意思啊,有点缺氧。”顾裴安抬手擦去唇上残留的口水,一脸无辜道:“要不再来一遍?” 神的叹息,极短暂地被一丝西风淹没。沢莲似有些无可奈何。 ===第44章 16 与外界 16 又过去几天, 补给飞船抵达蓝星。 他们带来了新的复古胶卷,成箱的营养液、肉罐头、饮料、酒水,以及短暂能够与外界联系的信号。 剧组工作人员们排队使用星际联络器联系家人。 顾裴安也拨通了经纪人的电话,说明了自己怀孕的事。 一开始陈凌还以为他在开玩笑。 顾裴安:“跨星际电话费这么贵, 你觉得我有空跟你开玩笑吗?” “……” “你真怀孕了?!”陈凌在那一头震惊的声音几乎可以冲破话筒。 顾裴安下意识把老式通讯器拿远了些, “嗯, 刚一个多月。你派个医生过来给我做体检报告,过阵子就能发网上澄清了。” “不, 不是……这, 谁的孩子?你不是不能怀孕吗?”陈凌结巴起来。 顾裴安:“消息还没传出去吗?这电影另一个主演换了,换成了这里的神明。就是祂让我怀孕的。” “什么??!”陈凌再度尖叫起来。 就算顾裴安不打给他, 陈凌本来也是要打电话过来兴师问罪的。 他在星娱集团旗下工作, 本来只是一个小职员, 因为带顾裴安才升职加薪有了今天的地位。 同样, 这两年陈凌对集团内部供神的秘密也隐隐有所了解。 前阵子上头就特意找他来说, 叫他敲打一下顾裴安。 顾裴安跑到偏远星球, 似乎与另一名神明扯上了一些不可明说的关系,导致他与牛头神之间的供奉中断。 这是万万不可的。要是惹怒牛头神, 他们整个集团都得遭殃。 但是陈凌万万没想到,那个未知神明直接就让顾裴安怀上孕了! 我的老天鹅啊, 这下该怎么办。 顾裴安这厢淡定着, 陈凌却在那边急得焦头烂额。 他从对方出道起就跟着了, 一路见证顾的星途,像个老妈子似的忙前忙后,不知付出多少心血。在陈凌看来, 他们之间远不止经纪人和艺人的关系。和传说中的牛头神比起来, 他肯定是站在顾裴安这边的。 “你疯了!”陈凌倏地压低声音道:“你就不怕集团的人知道拿你开刀?” 顾裴安轻飘飘道:“没事啊。反正合同快到期了, 我早就想单飞了。” “不是!”陈凌深吸一口气,像是怀揣着莫大的恐惧:“你不怕那位…不可描述的存在动怒?” 他甚至不敢提及牛头□□字。 当然,曾经的顾裴安也不敢。 据说神可以听见有人叫祂。 不过现在的顾裴安已然大胆包天,口气满不在乎道:“怕个鸡!你放心好了,有我家神在,祂不敢对我干什么的。” 陈凌:“……你家神?” 顾裴安:“对了,忘记说了,我已经和这位蓝星的神结婚了。拜过堂,定下过契约,现在的我是神妻一枚。” “…………” 以陈凌贫瘠的知识肯定无法想象神妻是什么意思。 顾裴安便耐着性子给他解释。这些内容也是沢莲告诉他的。 “神呢,可以有许多信徒、祭品、供奉者、使者,但是祂们一辈子只能结一次婚,拥有一位伴侣。所以在神界,神妻的地位非常高,可以与神相媲美。之前的我应该是那位神的祭品,地位低贱,不值一提。可现在,我和祂平起平坐,祂不可能也不敢随随便便对我下手。否则便誓为是挑起两位神之间的战争。” 神是不老不死的至高存在。 但神也会陨落。祂们陨落一般只有两个原因:1.信仰力不够,自动消亡。2.被其他神杀死。 而两位神之间的战争,又不仅仅意味着祂们之间打架。 而是两帮信徒,两个种族的世纪之战。 因此绝大部分神都是和事佬,日常慈眉善目,能用口水解决的事儿就绝不动手。 陈凌听到这还半信半疑,以为顾裴安给他在编什么霸道神明爱上我的神话故事呢。 直到顾裴安用光脑传过来一段视频。 正是那个罗行被一堆突然疯长的藤蔓鲜花暴力ko的花絮片段。 在确认这个视频不是p的以后,陈凌立马道:“你单飞的话,带我一个吧。” “当然。”顾裴安很大方道:“到时候给陈总工资翻倍,加年终奖提成。” 陈凌:“行,你去帮吧。剩下的交给我。” 他,誓要当顾巨星身后最坚强的后盾! - 这次补给飞船下来的除了新一批剧组工作人员,还有考古局的学者。 兰希本来对这群考古局公务员老期待了,现在,等一个月,人都麻了。 要论起对人类文明的起源及古代历史,他估计比那几位还了解。 这几名考古学者初来乍到,光是给寺庙拍照了,对氏神大人还一无所知。 兰希见状也没有掺和的打算。 总之,他先拍好他的电影。他已经想象到了,等《神与磷火》正式上映,肯定会对先有星际人类文明造成巨大冲击。 飞船在第二天便启程离去。 罗行收拾行李跟着逃也似的上去。船舱缓缓上升,透过玻璃和云层,他看到这颗星球下方的土地在越变越渺小……不知为何,他内心隐隐有点失落。 总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 而一旦错过,这辈子或许都回不来了。 …… 在经历漫长的星际航行后,罗行终于抵达星际主城。 当光脑重新有了信号,他才知道,《神与磷火》这部电影在全星网热度爆了。 起因是顾裴安工作室发表公开澄清,态度强硬。 不仅给之前小道消息到处飞的网站发了律师函,还晒出了顾裴安本人的孕检证明。 【网传顾先生参与某某酒店群p为不实消息。首先,日前顾先生已怀孕一个多月。】 “顾裴安怀孕”火速登顶热搜。 在星际法律的保障下,丑闻很快便自动消弭。 [什么鬼?顾裴安啥时候怀上的??] [他怀孕这件事比我上次得知他参与多人运动还震惊。。我一直感觉他是不婚不育主义者。厌世脸,性冷淡,总是特别讨厌与人接触的样子] [顾裴安和谁生的] [这是一个致命问题。我也想知道+1] [团队瞒得真严实啊,到现在才爆出来] [原来只是误会一场呜呜呜,我就知道顾房永不会塌!] [《巨星一朝生子,掀翻全网》] [严重怀疑他跑那偏远星球不是为了拍戏,而是瞒着我们所有人偷偷养胎] [顾裴安:带球跑后我携萌娃强势回归] …… 隔着浩瀚星云,时间流动是双向的。 当兰希从星网得知顾裴安怀孕的事,已经是很久以后了。 他很是后悔自己当时没有趁热打铁,蹭热度宣传一下新片。 不过在电影正式上映前,兰希都不打算公开另一名主演是“真神明”。 与其当作噱头提早消耗观众期待感,倒不如悄悄地筹备,等开播后惊艳所有人! 另一边,沢莲能明显感知到,最近顾裴安身上的香火正与日俱增。 如果说原来的香火只是一汩汩溪流,那么如今,这股数量已然庞大到汇聚成了江河湖海。 在香火的滋养下,沢莲的神力恢复很快。 也许要不了多久,祂就能恢复到当年鼎盛时期的一半。 假如被古老众神得知,定会觉得这是一场奇迹。 区区一个人类身上的香火之力,竟然就能抵过氏神沢莲的二分之一? 简直恐怖! 殊不知,顾裴安在全星际加起来的粉丝数量才恐怖。 前不久的丑闻对他本人的影响算很大了,但依旧还有一小批死忠粉坚守。 有的粉丝不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也有的粉丝,并不介意他有混乱性.史,反而因此开始憧憬自己是否能得到顾裴安青睐和他上床。 作为全星际连续五年投票位列“最想啪.啪.雄性”榜首的顾裴安,是无数星际公民的梦中情人。 但是出道这么多年,除了前不久闹出的那事儿,顾裴安从来没有陷入过一个绯闻。 曾经有一大批狗仔前仆后继地跟拍他,声称要找出大料爆。 然而,一年过去了,两年,狗仔们纷纷销声匿迹。 网友奇怪,调侃狗仔:“你们立下的豪言壮语呢?” 其中一个最知名的狗仔头头达西叔在采访中回答:“顾老师,是我见过私生活最无趣的人。” 据达西叔所说,在他跟踪顾裴安一年半的时间里,对方的日常生活除了工作、宅家看剧、弹琴写歌,健身房锻炼,三点一线,几乎就再没别的了。 顾裴安甚至连朋友都没有!连日常约三五好友吃饭这种再普通不过的社交活动都不见其踪影。 这样私生活单调、无趣的巨星,为何会一夜之间突然怀孕。 以及让顾裴安怀孕的人是谁? 一时间,全星网都很好奇。 ===第45章 17 共浴 17 沢莲再回到神龛中时, 生长在岩浆中的莲花花瓣已不再破败。 它很高兴道:“氏神大人,再过不久,兴许我就可以完全绽放了。” 座下法器莲花绽放,意味着氏神的神力将重新恢复。 白莲回想起那浩瀚的华夏众神时代, 内心已迫不及待。 它在滚滚岩浆中扭动着身躯, 兴奋之余, 从花苞中吐出一粒又一粒的莲子。——这也是莲花变强的表现。生产莲子越多,意味着它自身产出神力越高。 “嗯。” 沢莲面色依旧波澜不惊, 好似恢复神力这件事对祂并无甚吸引力。 他余光落在那些漂浮在烈浆上的莲子, 忽的问:“我记得,你的莲子有美容功效?” “是啊。”白莲诧异地看了祂一眼, “等等, 您不会要自己吃吧?您的容貌已经够完美了。” 无论从正面还是侧颜, 氏神的颜值已然达到巅峰。 “不是我。”沢莲并未多说, 只是抬腕拂袖将那些散落的莲子都捞了上来, 并让白莲再多产一些。 白莲瞬间懂了。氏神大人这是要……嘿嘿, 拿它的孩子做人情。 啧,这神有了老婆就是不一样。它一边偷笑一边往外吐莲子。 沢莲收完莲子后, 顺手给它变了个池塘。 …… 白莲产的莲子,绝非凡品。 人类服用后更有不少特殊好处。尤其对孕妇, 效果显著。 虽然已经多年未下厨了, 但沢莲还依稀记得要用到火。 祂指尖燃起一簇火苗, 将莲子们都炙烤了一遍。火候刚好,不焦不生。祂自己尝了一个,感觉有些苦, 又跟蜂族要了些蜜蜂裹在外面。 沢莲拿油布包着的糖炒莲子, 在片场中场休息时拿给顾裴安。 “可以平常当些零嘴。” “我减肥……”顾裴安刚想拒绝, 就闻到油布里传来的甜蜜异香。他下意识咽了口口水,接过打开一看,才发现是那天氏神给的解毒莲子。他上回吃了一粒,就感觉浑身暖融融的,还特有劲。这肯定是好东西!!他连忙揣怀里,生怕对方后悔,“谢谢了。” 沢莲难得多说了一句:“吃这个不会胖。” 周围人注意到这一幕,朝顾裴安投来羡慕的目光。 氏神亲自送零嘴,这待遇,独一份了吧。 “对了,这个莲子,到底有什么功效啊?”顾裴安问。 沢莲的回答简明扼要:“美容,增强体质,洗髓伐骨。” 顾裴安立马往嘴里炫了三颗。嚼巴嚼巴,一股甜滋滋的味儿,感觉比上回好吃多了。 而且肉眼可见,他皮肤一下变光滑了许多。 他想,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昨晚他才刚跟小狐狸抱怨过最近蓝星换季自己下巴长了个痘痘,今天沢莲就给他送莲子了。 难道神真的无所不在? 沢莲说以后每天都会给他带一包。 顾裴安:“你那朵莲花这么高产的吗?” 沢莲:“托你信仰之力的福。” “哦~”顾裴安继续嘎嘣脆,也就吃得毫无压力了。 供给沢莲香火,他是一百个愿意。 而且每回被对方吸香火,他并没有感受到之前被牛头神吸取时的酸软无力。 这让顾裴安更加觉得,沢莲是一个好神。 能嫁给祂,定是自己上辈子烧了高香。 只是这天的拍摄,顾裴安与沢莲NG了好几次。 他们的戏份已经进展到先婚后爱的后半阶段了,也就是热恋期。他们一起约会,甚至同居,会有很多比较亲密的肢体接触。但每次遇到这种戏,沢莲就很僵硬,全程像个木头人。 兰希认为,他们完全没有演出那种情侣之间亲密的依恋感。 兰希是一个精益求精,要求很高的导演。 即便面对神与顾裴安这种等级的星际巨星,他也没有放宽要求糊弄过去。 他对这部作品实在十分看重。 最后在NG了大半天后,兰希无奈道:“要不我们先休息一天吧,你们再找找状态。” 顾裴安点头,“ok。” 兰希遗憾道:“我对你们之前心动的戏份很满意,可是怎么就演不出热恋的感觉呢?” 顾裴安想了想说:“可能我和氏神,还不够熟?” 他向视线投向沢莲,对方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兰希尴尬地轻咳两声。神的事,他可不敢轻易掺和。 “要不你们私底下再多接触接触?” 沢莲颔首,“可。” 顾裴安也似乎能感觉到他与沢莲之间,确实存在一层薄薄的隔阂。 这或许源自人、神的差距,又或许是,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了解沢莲。 他主动向沢莲表明了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但他却对沢莲的过去一无所知。 顾裴安其实也好奇,祂到底是怎样一位神? 沢莲平素冷冷清清的,从未主动提及这些。 兰希给剧组放了一天假。 工作人员们三三两两回安全屋休息了。 顾裴安独自站在寺庙,侧头对沢莲说:“导演让我们互相了解。” “嗯。”沢莲像是早有预料,牵住他的手往神龛走去:“先去我家。” …… 和上次相比,沢莲的神龛世界几乎大变样。 比如,顾裴安就眼尖地扫到那滚滚岩浆底下竟突兀地生出了一汪碧绿、清澈的池塘。 白莲如今就栖身于那池塘中,花瓣鲜艳,整朵莲都呈现出截然不同的勃勃生机与风骨。 “神妻大人,您好。”白莲摇曳着花瓣向他打招呼。 顾裴安抬起手热情地挥了挥,“你好。” 除此之外,空气质量也变好了。 气温下降到恰到好处,顾裴安再没有感受到上次如身处地狱的炽烤高温。 他熟门熟路地找到上回沢莲给他变的躺椅坐下,还问:“有饮料吗?” “要热的冷的。” “冰的,最好没多少热量。”顾裴安补充。 沢莲给他变了一杯绿色冷饮奶昔,淡淡道:“孕夫还是少喝冰的比较好。” 顾裴安瞥祂一眼,试探道:“你让我怀上的孩子,应该没那么脆弱吧?” 沢莲:“腹中胎儿是很脆弱的。无论是人是神,都如此。” 顾裴安默默把奶昔往外推了推,“那,现在换成热饮行不。” 在沢莲清冷的目光下,那杯奶昔便瞬间变得热腾腾。 顾裴安确实渴了,捧着小口啜饮起来。味道嘛,说实话也就一般般。一股子浓重的青草味,他甚至怀疑这是青草汁。 沢莲视线下移到他微隆起的腹部,若有所思,“你现在应当怀孕两个多月了。” “是啊。”顾裴安喝完饮料摸了摸肚子说,“再这样胖下去,我怀孕的事在剧组里肯定瞒不住。” 沢莲:“他们还不知道?” 顾裴安:“星网消息传得慢,他们在蓝星又全封闭,我没说他们当然不知道。” 迄今为止,完全没人怀疑过他怀孕。 顾裴安倒是有一次听到几个工作人员私下议论,说他发福了。 沢莲颔首。 顾裴安半开玩笑道:“现在网上肯定都在猜我孩子是谁的。” 沢莲:“是你的。” 这话听着让顾裴安有点小失落。他从来没有主动问过沢莲这孩子是否有祂一半基因,就是怕知道答案以后伤心。也是,人家是神,怎么可能靠他这个人来传送后代呢? 此时他心中也有七八分明了。 虽然说是沢莲让他怀上的孕,但他的孩子,约莫与祂毫无瓜葛。 “好了,说说你的过去呗。”顾裴安重新打起精神。 “我的过去……”沢莲沉吟片刻。这太漫长了,祂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说起。 还是白莲看不下去了,叽叽喳喳道:“我们氏神,是一位非常伟大的神!” 沢莲沉默。 而顾裴安在白莲绘声绘色的描述中,也仿佛跟着一起回到氏神诞生的远古时代…… - 神的诞生,是一个从无到有的过程。凭借人类、世间万物信念的凝聚,神便出现了。 当时的世界有创世神、风神、雨神、雷神等等。 龙族有龙神,猫族有猫神,狐族有狐神。人类,同样也有属于他们的神明。 每一支盘踞于大城的氏族,都会拥有一位在当地守护着他们的氏神。 氏神庇佑着这片土地上的子民,令华夏氏族愈发繁荣昌盛。 在当时,沢莲的华夏氏族非常庞大,并且在不断扩张中,几乎横跨整个星球 祂的香火也因此无穷无尽,神力磅礴。 只是几千年前,蓝星因为一场意外灾难,人类面临毁灭。 人族全员灭绝,只有一艘飞船带着人类最后的精.卵子逃离,给人类留下了最后一丝孕育的种子。 丧失了氏族信仰后,沢莲便开始沉睡,一直沉睡到现在。 因为那场堪称恐怖的浩劫灾难,原先蓝星上的神都离开了,由于氏神无法离开祂的保护地,便只剩下沢莲孤身一神。 上千年的寂寞孤寥不值一提。 因为祂的镇守,荒芜的蓝星重新焕发生机,长出了无数动植物。 这些动植物的信仰之力加起来也很庞大,但由于沢莲曾经是守护人类的神,对祂效果不大。 用白莲的话说就是,假如顾裴安没有到来,很有可能在未来某一天,沢莲就会因信仰完全消亡而离开。 等到那一天,蓝星上就没有氏神了。没有神力保护的土地,会在一夜之间失去生机变得无比荒芜。 “从某种方面来说,神妻大人,您是来拯救氏神,祂命中注定的男人。”白莲严肃道。 沢莲额角微跳,“……闭嘴。” 顾裴安似笑非笑,“我还挺喜欢命中注定这个词的。” 要不是宿命,他怎么会碰巧收到那张卡牌? 也许上天让他来到这里的使命,就是攻略氏神。 听完白莲讲述的这段经历,顾裴安顿时感觉自己更了解沢莲。 与此同时,他抓出了一个祂的弱点——孤独! 一个神在荒无人烟的蓝星上沉睡了这么久,沢莲内心肯定很孤独。 他从这方面下手,说不定能完成攻略。 倒不是惦记着卡牌上说的那个奖励宝盒,顾裴安现在是真的想试着走进祂心里。 只是哪怕在剧组相处了这么久,结婚,亲也亲过了,沢莲的心门还一直紧闭。 顾裴安心想,看来只能打持久战了。总之他是不会放弃的。 当然这时的顾裴安还不知道,白莲并没有对他说真话。 关于沢莲成为氏神的往事,还有另一段更坎坷的曲折。 …… 除了岩浆,神龛中还种着一片桃树。 只是以前桃树是枯萎状态,沢莲就没有带顾裴安来。 现在因为有神力灌入,桃树也重新焕发生机长出了果实。 祂抬手摘了几个给顾裴安。 顾裴安:“这是什么?” 沢莲:“桃子。” 顾裴安:“我当然知道这是桃子……我想问你这边长出的桃,跟外面有什么不同吗?” 沢莲看着他,唇角微勾:“吃了能长生不老。” “真的?”顾裴安吓了一跳,旋即望向桃子的目光十分狂热。 沢莲:“假的。” “切!”话虽如此,神力滋灌长出的桃子肯定不一般。 顾裴安还是认认真真地把这几个桃子都啃完了,连核上残留的一点肉都没放过。 他啃桃的时候,沢莲坐在桃树下弹奏着古琴。 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动线弦,宛如天籁的琴声便流泻而出。 银发美人,琴乐,白袍,玉指,这哪一点单挑出来都是顾裴安的菜。 合起来就是心动暴击。 “氏神居然还会弹琴?”顾裴安望着祂,一时竟移不开眼。 白莲冷不丁插嘴道:“我们氏神大人,琴艺是一绝。不过祂只有心情好的时候才会弹琴。” 它也有好几年没听过沢莲弹琴了,当下听得如痴如醉,花苞差点绽开。 神指间的琴乐,有特殊的魔力。 就像此刻,顾裴安感到自己腹中的孩子就动了动。似乎,也在倾听曲乐。 古琴在星际已经失传已久了。 但就算顾裴安不懂,以他的音乐才华,也能听出沢莲的琴艺绝不一般。 弹琴时,沢莲时不时会抬眸看顾裴安。 四目相对,顾裴安心脏猛烈跳动。 他脑海里白光一现,忽然就冒出了一首新歌的灵感。 …… 在神龛中待了一下午,临傍晚时顾裴安惦记着家中那只小狐狸想告辞离开。 沢莲看了他一眼,说:“你想去洗浴吗?” “洗浴?去哪儿?”顾裴安打量了一下四周,心想沢莲不会想叫他去岩浆里洗澡吧。 沢莲简单道:“去神明的洗浴之地。” 见他一脸茫然,白莲解释道:“就是一家开在神界,专门供神洗澡放松的中心会所。” 听到“会所”二字,顾裴安眼皮跳了跳。“是带颜色吗?”他问。 沢莲不懂这是何意,便将目光投向白莲。 曾在人间污浊之地的白莲都有点不好意思自己秒懂。 “不带的。”它轻咳一声说:“那是正经洗浴。” “哦哦,那去吧。”顾裴安对神明的世界十分向往与好奇。 听白莲的口吻,那里不仅只存在一位神。 如果是很多神浩浩荡荡去洗澡的场面,应该很有趣吧。 他感觉,他越多了解神明的世界,似乎就能更靠近沢莲一点。 沢莲:“不挂心你家那只小狐狸了?” 顾裴安:“它都这么大了,肯定能照顾好自己。” 沢莲:“……” 沢莲打了个响指,他们便出了神龛。 夜幕在一股莫名力量的影响下发生扭曲,缓缓撕裂出一条缝隙。 沢莲带着顾裴安跨过了缝隙,来到一条黑黝黝的河流尽头。 夜色茫茫,黯淡月色下,万千灯火倒映在河面上,影影绰绰。 一圈圈涟漪无端浮现,竟是一艘古宝船向他们缓缓驶来。那船头尖尾宽,中间船舱是一座多层气派的雕栏彩楼,粗壮的桅杆鼓猎着旗帜在风中摇摆。 顾裴安看呆了,“这是……?” 沢莲:“接送我们去洗浴的船。” 顾裴安:“这洗浴会所,挺有实力啊。” 沢莲颔首,“好几名神合开的。” 顾裴安瞥祂一眼,“你以前经常去吗?” “没。”沢莲说:“我已经很久没去了。” 顾裴安:“哦~” 不知为何,沢莲总感觉他这一声,有点意味深长。 聊天中,船舶已靠岸。甲板上不见人影,一根长长的木梯顺着放了下来。 沢莲牵起顾裴安的手向上登船。 祂现在也学会了,十指相扣。 难得被沢莲主动这样牵一回,顾裴安不禁有些心猿意马。 木梯狭窄,他差点一脚踏空,沢莲立刻揽腰扶住他。 “小心点。”氏神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让他腿更软了。 顾裴安轻咳一声,掩饰般将上衣往下扯了扯。 等上船后,沢莲并没有带他往船舱里走。那里也许还有其他神明。 他们便站在甲板栏杆边上,吹吹夜风。 透过夜色,顾裴安侧头看沢莲。 晚风吹乱了祂银色长发,有几根发丝飘到他脸颊上,痒痒的。 “沢莲。”顾裴安叫祂的名字。 沢莲回头看他。 顾裴安踮起脚尖,在祂唇上偷亲了一口。 沢莲微怔,“你……” 顾裴安耸了耸肩,“抱歉,一时忍不住。” 沢莲摸了一下左胸口。 那里传递的未知悸动,令神明感到茫然。 …… 神界,洗浴中心会所。 船缓缓靠岸,一众神明鱼贯涌出,朝富丽堂皇的神殿走去。 祂们有的是奇异兽态,有的只穿一袭空荡黑袍,连身子都没有。 总之长得都奇形怪状。 这一幕无疑给顾裴安过往的星际世界观造成了冲击。 但他这人有一个本领,就是接受能力极强。 繁华的街道亮起一盏盏烛灯,神来神往。 沢莲低头叮嘱道:“跟紧我。” “哦…好。”顾裴安跟在祂身侧,也不敢乱跑。 每位神抵达神殿前,都会有一名侍者上前恭迎。 沢莲和顾裴安走过去时,那名侍者很难以置信地看了祂一眼,旋即用颤抖又激动的尖声道:“氏神大人……您已经许久没来了!” 沢莲颔首,道:“两位,上等浴一间。” “好,麻烦请跟我往这边走……”侍者余光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看看顾裴安,又看了眼沢莲,小心翼翼地问:“这位是?” 沢莲:“我的妻子。” 侍者又偷瞄了顾裴安一眼,心想这是人类吧。 神明娶一位人类为妻,真的非常罕见。尤其还是氏神大人这样强大的神明。 看到侍者那一脸震惊的表情,顾裴安不禁有些暗爽。 神殿内很热闹。每个浴室区域都被金子砌的墙割开,里头有一个个巨大的石头浴缸。水雾氤氲蒸腾,神明们蒸着桑拿,时不时发出满足的喟叹。祂们看起来很快乐,头顶都飘出了丝丝缕缕、不用颜色的光芒。 顾裴安猜,那是神光。 他估计这浴池里的水并不普通,八成是加了点不一般的好东西,才能令神明有这样的反应。 侍者带领他们穿过堪比迷宫的重重弯道,最终来到一间上等浴室。 门房是全封闭的,采用下陷式浴池,用的也是温泉活水。漂浮的水面上还撒了一层红色花瓣。旁边还有供桌,放着一些葡萄瓜果之类的吃食饮品。 侍者鞠躬:“这是给氏神大人提供的天字一号浴房,请享用。有什么需求随时摇铃叫我就好。” 沢莲点了点头,牵着顾裴安往里走去。 与外头的大众泡浴相比,这间浴室显然要更雅致。也更符合顾裴安对沢莲的印象。 他实在是难以想象沢莲跟外头那群奇形怪状的神明一起共浴。 侍者离开后带上了门。 顾裴安并不知道侍者一走,沢莲携新妻共浴的消息便传得满神殿乱飞。 他现在目光就像被磁铁吸引般,牢牢盯着沢莲背对着他褪下衣袍。 衣衫半解滑落,氏神大人光滑白皙的后背,真诱人啊。 说实话,顾裴安真的很想上手去摸。 他看着那衣服,心中默念:脱下来脱下来,统统脱掉! 可这曼妙的风景也就到此为止了。 脱掉外袍后,沢莲穿着一件单裤进到了池子中。沢莲是长发,平常会戴束发的银环。祂在下水前摘下了银环。银发湿水,浮在水面上。 热水浮起淡淡白雾,模糊了祂的面容。 顾裴安咽了口口水。 “你怎么不进来?”透过水雾,祂疑惑地看向顾裴安。 顾裴安一下唰唰脱衣,连底裤都没落下,就噗通一声进了水池里。 “这水温好烫啊。”他摸索着游到沢莲身边,指尖无意轻碰到对方的皮肤,唔,果然还是像冷饮般冰冰凉凉。沢莲正欲起身:“我叫侍者调一下水温……”却被顾裴安一把在水里拥住。人类的皮肤滑腻温热,一时间,沢莲整个人神都僵住了。 他发出一声满足地喟叹,“沢莲,你身上好凉快呀。” ===第46章 18 恋爱 18 [我靠我靠, 这对进展好快!] [看别人谈恋爱永远比自己有意思hhh] [@玩家顾裴安,瞧你那不值钱的样子] [有1说1,要是换我我也忍不住占氏神便宜] [白毛控狂喜] …… 卡牌观众们正兴奋着, 卡牌小电视忽然又发出“滋啦滋啦”的噪音, 变成了白花屏。 【以下内容涉及少儿不宜, 暂时屏蔽】 [!!!] [好家伙, 更兴奋了] [顾裴安冲冲冲,争取直接拿下氏神!] 人类温热的躯体,拥抱, 近距离的肢体触碰……这一切, 就像上次的那个吻,对神明而言是全然陌生的体验。 沢莲低头看到顾裴安肌肤滑嫩如剥壳鸡蛋的肩膀,第一次觉得与他共浴是一个错误决定。 “你不必…抱这么紧。”沢莲闷哼一声。 顾裴安义正严词:“主要是这水太烫了,你身上比较凉快。你别误会, 我真的没想占你便宜。” 说着, 他的目光状似无意地从水下氏神的腹肌轻轻抚过。 别说, 沢莲看着身材瘦削,实际上还挺有料。 那手感, 多少令顾裴安有些爱不释手。 沢莲:“……” 祂抬起手,霎时一丝神力沉入水池,水温一下骤降。 “这样可以了吧?”祂垂首, 喉结滚动。 顾裴安抬头看祂, 神明清冷俊逸的五官被朦胧水雾渲染蒸腾出薄薄的浅粉色。明明看上去矜贵疏离、那么不好接近, 却令他鬼使神差萌生了一种想欺负祂的冲动。 想把祂拉下神坛,想看祂眼尾泛红, 冰山似的脸为情.谷欠失神……想听到祂为他发出破碎或欢愉的呻.吟。 竒 書 蛧 W W ω . q í s ú W à N G . c o M 顾裴安看着沢莲, 一时间满脑子黄色废料。 这实在不怪他。 任谁憋了二十多年, 都会受不了。 沢莲身上淡淡的莲香,此刻于他而言,便是最好的催.情.药。 但以沢莲慢吞清高的神性,假如他不挑明那张窗户纸,也许他们永远都不会有进一步发展。 顾裴安有一度甚至怀疑祂是性冷淡。 那可不行。他寡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遇到个心动且可以触碰的神,怎么能不快活一把!! 顾裴安都想好了。要是沢莲真不行,大不了他做攻,亲自上阵。 主动才能有爱情。 “可是我不想松开你。”顾裴安直接大喇喇地表达着内心想法。 有句话说得好,对有一点好感的人才想搞暧.昧。对真正喜欢的人,只想打直球。 沢莲微怔,“你……” “没错,我喜欢你。” 顾裴安继续大着胆子,咬着神耳朵道:“话说我们都结婚这么久了,氏神大人什么时候履行夫夫义务?还是说……您不行?”男人的声音明明是如烟茶春雨的清润,含着几分调侃与引诱,在沢莲耳畔响起,却像一道惊雷。 祂几乎想也不想,立刻给浴室外笼罩上一层结界,隔绝外界。 沢莲沉声道:“这附近隔音不好!你说这种话,会被其祂神听到的。” 顾裴安耸了耸肩,“听到就听到呗,反正我又不认识祂们。” 沢莲:“……” 顾裴安:“还是说,你怕丢脸?” 沢莲神生,还是第一次受到如此挑衅与屈辱。 这口气,纵使是以祂淡漠的性子都忍不下了。 祂修长的手指轻按住顾裴安的肩膀,顺势往下将人打横抱起,轻描淡写道: “我行不行,你等下试试就知道了。” 顾裴安:“?” 忽然有点害怕是怎么回事。 不行,他不能慌。 顾裴安轻咳一声,伸出双臂环住祂的脖颈,面露期待:“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沢莲脚下差点一个趔趄:“……” - 浴室内有专门为神明休憩提供的床椅,大小刚好能容纳下两名成年男子。 此时嘎吱嘎吱响。 沢莲在履行一名丈夫的义务时,并不知道神殿外面关于祂与新妻的流言早已传爆了。 八卦这种事是集聚生物的本能,连神也不例外。这间专为众神提供的洗浴会所一向是神之间八卦搬运的著名中转站。神们边泡澡,边窃窃私语。 “什么,氏神沢莲还活着?!” “我以为祂早就消亡……没想到如今都娶上妻了。” “我刚看到祂也很震惊!我以为就祂那性子会孤独终老一辈子。猫神贝斯特以前不就追过祂好几千年,完全没戏。她上回还跟我抱怨沢莲太高冷了。” “听说沢莲的新妻是个人类!” “天,真的?” “沢莲真不仗义,结婚这么大的事也不请我们。”有的神看热闹不嫌事大。 神明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得热火朝天。 更有甚者,刚才旁听到了沢莲与祂新婚妻子的对话,一脸意味深长地爆出“氏神,不行”的消息。 “哈哈哈,贝斯特听到这个消息应该会挺庆幸吧。” “不一定,我感觉他知道沢莲跟人类结婚后会很伤心。” “谁有贝斯特联系方式?赶紧call他到会所来,好想看他再见到氏神是什么表情,哈哈哈。” 碰巧路过的牛头神:“……?” 关于这名沢莲人类新妻子的描述,听起来怎么那么耳熟。 再结合先前感知到的线索,牛头神阿拉克几乎可以确定,抢走自己祭品的,就是氏神沢莲。 祂气得头顶两根冒出的尖尖牛角冒出滋啦烟雾。 那个祭品身上的香火可多了。如今白白便宜对方,阿拉克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祂叫住一名侍者,瓮声瓮气道:“氏神定的是哪一间房?” 侍者面露歉意,“不好意思,我们这边有规定不能透露客人信息……” “说不说!”阿拉克直接狠狠掐住侍者脖子,将它像鸡仔一样提拉了起来,“这个氏神,抢走了我的祭品娶为妻!我今天定要向祂讨一个说法!” 神殿内有一瞬间寂静。 众神不禁向牛头神投来诧异的目光,旋即各自眼中燃起汹汹八卦之火。 敢情氏神娶妻,还存在这样的三角渊源。劲爆啊! 最近几年,祂凭借那名祭品提供的香火,神力大增。 说是年轻一代新神的领头都不为过。牛头神也因此脾气渐长。 但祂忘了,这里是创世神的地盘。 寻常神明,根本没有资格在此挑衅滋事。 砰!—— 下一秒,阿拉克便被一股未知力量直接打出了神殿。祂跌落进外界河水中,生生呕出一口赤红鲜血。 一道年迈悠远的声音传出:“牛头神阿拉克,违反神规,永世不可踏入此地。” 阿拉克表情瞬间凝固。 祂记得这道声音的主人——是创世神。 “哎,这阿拉克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惨喽。今天一过,祂怕是要在神界混不下去了。” “话说阿拉克不知道吗?氏神曾是创世神最宠爱的神,没有之一。祂怎么敢的啊!”有的神冲外面指指点点。 在众神中,地位实力最高的无疑就是创世神了。 因为就连普通的神,也是创世神创造的。 “神说要有光,于是这世上便有了光”,这句最出名的话便源自祂。 是创世神的想象,这世上才会诞生人类、万物,以及各种各样的外星人。祂可以说是各个文明的鼻祖,地位之崇高,可见一斑。 但很少有神知道,创世神私底下其实是个毛绒控。 在狐神沢莲接替成为人类的氏神之前,创世神一度曾把它捧到心尖尖,什么好东西都紧着给祂。 当时更有传言,假如沢莲没有成为氏神,也许祂将是未来接替创世神位置的唯一神选。 只是可惜了…… 想到那段往事,神们彼此摇头叹息。 - 人生第一次,顾裴安体会到了什么叫极乐。 在一次次躯体被打碎又重组的过程,祂感到自己成为了神的容器,承载着神的一切喜怒哀乐。这种感觉教人上瘾,令他痛苦、欢愉,像掉入无尽深海,眼睁睁看着自己沉溺。 神是不知疲倦的。 沢莲蓝瞳沉沉地凝视着顾裴安潮红的脸。如他所愿,冰山终于融化,祂看向他的眼中带上了岩流般的炽热。 可是顾裴安却率先败下阵来。他惊慌失措地移开视线,“你,你能不能不要一直看着我……” “哦?不看你看哪里。”祂似乎往前更贴近了些,呼吸间喷薄的热气酥酥麻麻,令顾裴安手掌间都湿了。“看这儿吗?”沢莲视线下滑,嗓音隐约带着一丝笑意。 顾裴安脸唰地一下就通红了。 “不,不不行。”他忽然有点慌,捂着肚子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还有孩子!会对孩子产生影响的!” 沢莲凝眸看了他半晌,最终松开了他。 其实也没什么影响。 毕竟沢莲是神,而非人。神力浓缩的精华滋灌反而会对孩子的成长更有好处。 不过这些沢莲并未告诉顾裴安。 祂瞧他面色苍白虚软,整个人汗涔涔地像是刚脱过一层水,估计是确实累了。 “我叫人重新放水。”沢莲转身披上衣袍,整理完衣襟,顺手指了下池子说:“这边的神水,可以帮助恢复体力。” 顾裴安手脚并用,有些吃力地爬向水池。 沢莲刚想弯腰抱他,却被人拉住衣袖,连人带身栽入水中。 噗通! 顾裴安游到祂身边,深吸一口气,像在给自己为数不多的电力进行续航,旋即一振道:“我又可以了!” 沢莲若有所思,“你不担心孩子了?” 顾裴安头也不抬道:“孩子可以再生!先爽完再说。” 沢莲:“……” 祂发现,自己有时候确实无法与人类的思维同频。 顾裴安曾用孩子许愿,祂一度以为孩子对他而言是无比重要的存在。 可眼下为了短暂片刻的欢愉,顾裴安却又愿意舍弃。 人类真是一种矛盾且复杂的生物,沢莲想。 与人类坠入爱河是一件冒险且冲动的行为。 自古以来,神与人相恋都没什么好下场。沢莲之前虽娶顾裴安为妻,但从未想过自己会真正爱上他。 沢莲曾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不会感受到什么叫爱了。 可是此刻,祂却感到自己血肉筑成的胸腔间,那颗沉寂已久的心脏正在缓慢跳动。 - 【恭喜玩家顾裴安攻略人外02进度突破1/3!】 顾裴安躺在床上抽事.后.烟的时候,睁眼就看到自己面前忽然多出了一个灰白色的浮窗。这行显眼的文字后面还跟了几个[鼓掌][放鞭炮]之类的喜庆表情。 人外02?他猜测这应该指的是沢莲。 顾裴安没想到这攻略进度居然还会提示,当即决定给这个卡牌四星好评。 剩下一星,扣在这进度稍显缓慢。 他们都已经进行肉与魂的亲密交流了,进度居然才只有三分之一! 顾裴安深感攻略氏神的前路漫漫远兮。 …… 一人一神洗浴消遣了整整两日。 起初顾裴安还有些担心要赶回去拍戏,直到沢莲说这里的时间与外界流逝不一样,是相对静止的,他立马就打消了回去的主意。 没有浴室里源源不断可以恢复体力的洗澡水,他回到现实世界可吃不消。 就当迟来的度蜜月了。 而在这两日中,顾裴安几乎足不出户。 但是外头神来神往的,偶尔他也会好奇听一耳神明们调侃闲聊的墙角。 对于他听墙角这事,沢莲并无所谓。祂偶尔闲下来,会在脑海里翻阅一些古人间传下来的春.宫.书。 要说这神八卦起来,不比他们人差。 比方说这几天,顾裴安就吃到好几个劲爆大瓜。比如xx神出轨绿了yy神,神背着a神在凡间偷偷有了几十个私生子,L神和丈夫G神他母亲YD女神好上了!……这其中甚至还有关于沢莲的。 顾裴安差点笑死。 可能是那天他们说话确实被其祂神旁听去了,现在外界全都在传言沢莲“不行”,无法满足新婚妻子。 作为当事人,顾裴安当然很清楚沢莲到底“行不行”。但是他倒宁愿这个流言继续传,也不想澄清。只是小小的一个流言,就可以给清扫无数情敌,多好! 也是因为听墙角,顾裴安才知道沢莲曾经多受欢迎。 神明们基本个个是颜控。而且祂们控的审美阶层,比人类不知道高出多少截。但是在如此高要求的审美下,沢莲美丽的外表依旧横扫神界。 有个神说,当年追求祂的神足以从天堂排队到地狱,其中不乏贝斯特这样貌美力强的神二代。就连创世神这个毛绒控,都心甘情愿将沢莲供着,倾其所有满足祂所有要求。 顾裴安听到这里还有些纳闷。 毛绒控跟沢莲有什么关系? 不过他也没深思,满脑子都是自己居然有这么多情敌。 神界实在太危险。遍地是情敌。 顾裴安想回蓝星了。 沢莲得知他想回去,点头说:“好,我们等会出去坐返航的班船。” 顾裴安灭掉烟头,起身穿衣服。 他边穿边想起什么,回头问:“等电影拍完,你要不也跟我回星际逛一逛?” 沢莲一愣,略有迟疑:“我可能无法离开蓝星……” “嗷,那也没关系。”顾裴安系好最后一粒纽扣,站直看着祂说:“我回来找你。” 沢莲此前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经顾裴安这一提醒,祂才后知后觉自己与对方似乎相隔两个世界。宇宙之间的距离,就不知道有几万光年。 异地恋确实艰难。 但是在顾裴安眼里,距离不是问题。 等他回去买一艘宇宙飞船,就能经常往返来找沢莲了。 他们肯定还会有以后。 离开洗浴神殿,一人一神登上返船。 贝斯特藏在云层中远远地望着他们,酸道:“沢莲这个新妻,看着也就那样嘛。” “你确定?”身旁的神上下打量了祂两眼,说:“我怎么感觉他长得都比你好看。何况他还只是一个人类,听说在人界可是粉丝亿万的大明星。” 贝斯特:“……”扎心了。 - 告别沢莲回到家,顾裴安躺在床上抱着小狐狸就开始打滚。 “啊啊啊啊狗蛋!氏神胸肌好大!下.面……也好大!” 沢莲:“……”这是可以当着小狐狸面说的么? 顾裴安:“谈恋爱的感觉真不错。不过狗蛋你放心,我是不会重.色轻宠的。等电影拍完,我就带你一起回星际。”上次和陈凌通话时,他就托对方购置了不少宠物用品。在这方面顾裴安相当舍得花钱,都不带看价格。 小狐狸耳根动了动,趴在他大腿根边,依旧懒洋洋的。 如今沢莲体内的神力已经补充得差不多,而且如今祂与顾裴安的关系已十分亲密,再隐瞒下去总归不好。 沢莲觉得,自己有必要找个时机跟顾裴安坦白了。 白天,沢莲与顾裴安仍旧拍对手戏。 自从神殿回来后,他们热恋期的戏份再也没有NG过。 他们饰演人与神的情侣,在这颗星球上浪漫约会,夜间躺在草坪上看星星。 神不需要进食,但是男主需要。 于是沢莲在演戏时,经常会变出一些吃食来给顾裴安吃。这一点没有写在剧本里,而是祂的自由发挥。 除此以外,一人一神在拍摄中,还不知不觉增添了许多逼真的生活细节。 比如顾裴安想到以自己的日常习惯,每天都要洗澡。他是养尊处优的大明星,每日洗澡都要用最精细昂贵的洗浴用品,还要有热水,点香薰。他掰着手指,数出一堆繁琐要求…… 对此,沢莲直接掐了一个法术,帮他清洁身体。 其中还有一幕戏,令沢莲印象最深。 因为氏神最初总是忽视男主,对他十分冷淡,男主气不过就说:“我在星际,可是粉丝上亿的超级巨星!” 氏神轻瞥他一眼,“你?”语气似有淡漠的不信。 男主现在的模样确实十分狼狈,衣服都被树枝勾破了,完全没有一点明星的样子。 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他直接捡起一块蜗牛壳充当话筒便开始清唱。 顾裴安在这里是真唱。他靠歌声出名,本身就很有实力。 旁边剧组工作人员听得如痴如醉,还自发地挥舞起了荧光棒,仿佛在听顾巨星的现场演唱会。 那是沢莲第一次听顾裴安唱歌。 他的歌声确实有一种魔力,摄人心魄,连祂都有些听得入迷。 顾裴安唱完,一脸骄傲地看向祂,表情像在说,看吧,我就说我是大明星。 “嗯,你是。”沢莲含笑揉了揉肉他的头。 总是作为小狐狸被对方摸头,第一次主动摸人类头颅的氏神表示,手感还挺不错。 - 顾裴安饰演的大明星是个脾气很傲,从未受过生活毒打的大少爷。 但是在与氏神的恋爱相处过程中,他的那些坏脾气一点点都改掉了。从来都是粉丝、经纪人上涨着关心他,男主从来没有关心过别人。 可是如今,他在学着关心氏神。他一点一滴,小心翼翼地向氏神表达自己的爱。 而向来冷清禁.欲的氏神,也在与他相识后,逐渐走下高高在上的神坛,展露出不同于外表下人间烟火气的温暖。 比如,祂会在天冷后给男主披上外套,祂会耐心地倾听男主对生活的抱怨。男主讨厌下雨天,自那天起,蓝星永远都是明媚的艳阳天。 剧中有一句台词十分经典:“爱是一种天赋。只要你找对了恋人和方向,它就会自动觉醒。” 神从不普度众生。 但神亦会爱人。在那芸芸众生中,祂只倾听他一人的愿望。 兰希好几次夸他们的状态“非常棒”。 “继续保持!按现在进度,我们很快就能拍完主戏份了。”他本人很激动。 亲眼看着一部完美作品的诞生,就像看自己的孩子出生。 这时剧组已经在蓝星上待了差不多三个月。 飞船补给和考古局的人都来两拨了,不断地在这附近发掘、考察名胜古迹。 顾裴安的肚子也一天天大起来,再瞒不过剧组人员的眼睛。 起初大家还以为他是吃胖了,毕竟氏神在剧中给他变出的食物,都是货真价实的美食。但后来一看星网上新闻,才发现是自己落伍。 顾裴安,竟然早就公开怀孕了! 只是尽管后知后觉,剧组人员却比外界网民更确凿知道一个消息。 比如,顾的孩子他爹是谁。 这段时间顾裴安基本都住在蓝星上。除了氏神,几乎不与旁人接触。 那么,是谁让他怀孕的,答案显而易见。 这下更坐实了顾裴安与氏神因戏生情有一腿的传闻。 如今剧组人员、小演员们再看顾裴安的眼神都非常不一般。 不愧是巨星,连神明都能拿下! …… 《神与磷火》电影结尾,人类最终愿意留在这颗星球上,与氏神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就像童话故事,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现实中顾裴安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这段时间确实前所未有地感到幸福。 与沢莲的恋爱、小狐狸、孩子、卡牌攻略进度……这些都是他快乐产生的源泉。 只是这两天他结束拍摄回到安全屋,小狐狸一直不见踪影。他跟小安在外面怎么找都找不到。 最后,回家看到沙发上安静坐着的沢莲时,他整个人都有些傻了。 想起在与沢莲的聊天中,自己会经常频繁地提及小狐狸,顾裴安心里隐隐闪过不详的预感。 沢莲不会是吃醋,把小狐狸给咔了吧? 作为主宰这颗星球的氏神,沢莲对这里的万物都了如指望。顾裴安本来也准备拜托祂帮忙找小狐狸,但现在,他有点不敢了。 顾裴安深吸一口气,有点紧张地问:“沢莲,你知道小狐狸去哪儿吗?” 沢莲看了他一眼,淡淡说:“我就是。” ===第47章 19 分别与再见 19 这个消息对顾裴安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 他做梦都没想过, 小狐狸就是氏神! 一个可爱柔软,一个清冷出尘。 不是,这反差也太大了吧!他真的一时难以接受。 顾裴安石化般望向沢莲。 四目相对, 一人一神谁也没开口说话。 “……” 空气有一瞬间的寂静。 其实关于这场坦白, 沢莲犹豫了许久。 多年前被嘲笑的阴影,至今在祂心中挥之不去。自出生起就是毛茸茸的狐狸形象, 让祂受过许多优待。比如众神的青睐, 创世神的宠爱。但其实祂并不喜欢自己这副可爱的形象……感觉只要祂一以本体出门,就会被大家当作毛绒玩具。 与萌萌的外表反差不同, 沢莲的内心十分冷硬。祂凭借自己化作人形后, 就很少再展露出本体形象了。因为小狐狸本身, 意味着弱小与无害。祂希望自己能成为强大的神。 但是今天面对顾裴安, 沢莲终于决定告诉他真相。 他的爱意, 让祂愿意去冒险袒露自己脆弱的那一面。 顾裴安结结巴巴道:“你,你没骗我吧?” 他真的很害怕沢莲把小狐狸刀了,然后为掩饰真相才这样告诉他。 沢莲反问:“你不信?” “也不是。”顾裴安忙道:“我自然是无条件相信你的,只是我现在突然才知道, 有点不敢置信。” 沢莲对他也有些愧疚。确实是自己欺瞒在先。 “抱歉,最初是白莲出的主意。”祂似无奈地叹了口气。 为了让顾裴安确信无疑, 沢莲又当着他的面变回了本体,停顿了片刻接着才变回去。 看到这一幕, 顾裴安内心: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宠物居然是我老公:)。这不纯纯的罗曼蒂克电影剧情吗?他脑海里霎时浮现过自己当初在星网上看过的片, 什么《宠物情人》, 《我家猫/狗变成人与我相爱了》, 恐怕都比不上他和沢莲的现实剧情狗血。 回想起当初对小狐狸毫无防备说下的那些羞耻话, 顾裴安社死了。 尬到脚趾感觉可以抠出三室一厅。 人生建议, 真的不能随便对宠物胡言乱语。 他都当着小狐狸说过什么来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等明天正式拍吻戏,我要故意NG个七八次,先亲祂个够瘾”,“氏神好大”……这些内容像幻灯片般在顾裴安脑海里不断回放,令他一时有些羞愤欲绝。救命。 想起自己当初竟然给小狐狸取名狗蛋,顾裴安深感如今沢莲还愿意不计前嫌地与他谈恋爱,真是大神有大量。这是他上辈子烧高香修来的福分,他一定要好好珍惜。 沢莲表情难得有点忐忑,“你能…接受吗?其实我的本体是白狐。” 顾裴安这个人,有一个优点就是接受能力特强。 在起初的震惊与惊慌过后,他很快冷静下来,并认真地对沢莲说:“没关系,无论你是什么品种我都爱你。”更不用说狐狸了!顾裴安心道,谁能拒绝一只可可爱爱的清冷系狐狸氏神呢。 沢莲微怔,看起来似乎很动容。 顾裴安心中得意,道:“爱情就是这样。你想想看,要是我现在突然变成了一个板凳,你是不是也会继续爱我?” 沢莲:“不会。” 顾裴安:“……” 终归是错付了。 “开玩笑的。”沢莲摸了摸他的头说,“我会用神力把你变回来。” 顾裴安不知为何,在板凳这件事上显得有些较真。“那如果我变不回来呢?”他问。 沢莲思索片刻后说:“我会把你藏起来,不允许任何人、生物坐你,只给我自己用。” 顾裴安:“……谢谢了。”他竟然有点小感动是怎么回事! 这天夜里,沢莲没有回到神龛,而是陪顾裴安在安全屋的床上睡觉。 因为顾裴安表示,骤失爱宠,他一个人晚上睡不着觉,要老公抱抱才可以。 他看着自己说出“老公”时沢莲一言难尽的表情,感觉自己的快乐又回来了! “老公,今晚那个吗?”他朝沢莲暧.昧地眨了眨眼。 “……你正常点。”沢莲支起身给顾裴安掖了掖被角。 “真没意思。”顾裴安扁嘴。 沢莲眯起眼,面无表情道:“你再说一遍?” “不敢不敢,是小的错了。”顾裴安连忙卑微哄神。 沢莲却躺下来背过身去,“我知道我是个无趣的神。如果你不喜欢,大可不必勉强与我在一起。” “怎么会!”顾裴安从背后抱住祂,就像一只树尾熊牢牢挂在树上。“我最喜欢氏神大人了。全世界,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他贴着祂耳畔小声说道。 沢莲冷哼一声。 “再次再这样,小心明天下不了床。”沢莲打算以此让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顾裴安却一脸惊喜:“还有这种好事?” 沢莲:“……” - 在跟顾裴安坦白本体后,某一次再回到神龛中时,沢莲也向他告知了自己真正的过去。 祂原是天生神胎,从石头缝中蹦出的狐狸。 从出生起,便是狐族神格最高的九尾白狐。 顾裴安听到这里忍不住插了一嘴,“你有九尾?我怎么只看到你有一条尾巴。” 沢莲刚想回答,底下的白莲眼疾口快道:“因为另外八尾,长成了氏神大人的八个肾。” 白莲可以骄傲地宣布,全天下就没有比它们氏神大人更能肝的神! 顾裴安闻言,不禁意味深长地瞟了眼沢莲的腰。 “亲身体验,确实蛮好用的。”他喃喃。 沢莲:“……” 沢莲继续说。 后来狐族濒临灭绝,祂被创世神收养,做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宠物”。 当然那也许不能用宠物来形容。因为毛绒控本控的创世神几乎把祂当做宝贝供着,神力源源不断地灌送给祂,无论祂提任何要求都能满足。 沢莲当时生活在一个相对较闭塞的环境,祂并不知道自己在创世神不计成本的滋养下,几乎成为神界仅次于对方的存在。祂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想要离开。但是创世神不愿意。就像一个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将娃抚养长大的老父亲,创世神舍不得沢莲出去。万一被人骗了怎么办? 事实上创世神的担心确实是有必要的。沢莲一直生活在优渥的金丝雀笼里,那时被培养得还很单纯。祂背着创世神离家出走后,刚到蓝星就被人骗了。 其实那也不算“人”。对方是当地的氏神,因为厌倦了日复一日被捆绑在这里守护家族的枯燥日子,很想脱离身份出去看看。 但是氏神本身受世间规则限制,祂的宿命导致无法离开这片土地。除非找一个替代者。 这名氏神就盯上了沢莲。 祂费尽心思接近沢莲,对沢莲掏心掏肺地好,每日勤勤恳恳地给沢莲本体的小狐狸梳毛,并带沢莲在这片土地到处旅游,大肆描绘生活在这里的美好生活。当然这些还不足以打动当时的沢莲留下来。 最后氏神祭出了大招——卖惨。 祂为神确实很有口才,在诉说了这片土地因为祂不善的治理、守护,人们过得有多惨,以及祂自己精神的抑郁后,沢莲终于上钩了。 再然后,氏神使了些不见光的手段,将这个神位过继给沢莲,自己果断开溜。 从此,沢莲就被困于此地,成为了新的氏神。 在那漫长的成千上万年中,祂看遍人世间变迁、无数苦海尘事,性子变得愈发淡漠。 后来好像无论面对任何事物,沢莲都无动于衷了。 人们总说这是神性。 可是沢莲却觉得,这是祂内心苍老的象征。祂正在逐渐像其众神一般,变得无趣。 顾裴安听完以后很心疼祂,气呼呼道:“之前那个傻逼氏神呢?大骗子!祂如今去哪儿了,别让我逮到祂!” 沢莲淡淡道:“祂死了。被我亲手杀死的。” 顾裴安一愣,旋即道:“这种神,死了也是活该!” 他安抚般握住沢莲的手,用行动表达,自己永远站在祂这边。 - 后来一个月,除日常在剧组拍摄之外,沢莲带顾裴安用双眼记录了不少蓝星的风光。 沙漠、深海、峡谷、瀑布、大堡礁、群山峻岭、以及大陆深处平静无波的湖泊…… 春去秋来,冬天来临。他们在寺庙外看了今年第一场初雪。 积雪盖过了花海,世界一片莹白。人们不禁为这份纯净的白色惊叹。 顾裴安还堆了雪人。他摘了两颗果壳充当雪人的眼睛,又摘了一个胡萝卜插.上去,当雪人的鼻子。 “看,是不是很像你?”他回头看沢莲笑道。 沢莲仔细打量了这个雪人半晌,愣是没找出它与自己的相似之处。 “嗯,是有点像。”祂点了点头。 顾裴安站到雪人边比了个耶,让小安用摄像头记录下这张照片。 “咔嚓。” 冬天是严酷的,同样也是美丽的。 剧组人员纷纷穿上了保暖衣服。 银装素裹的雪景让兰希感慨:“蓝星其实是一颗很适合旅游的星球。”只是蓝星太偏远了,迄今能够发现它美的人寥寥无几。 这期间他与摄影助理走遍了神庙附近,扛着老式摄影机、无人机取了不少景,打算等正式剪辑时融入到影片中。 晚上回到安全屋,顾裴安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一口气喝了三管草莓味的营养液。 不仅是怀孕令人食欲大增……“天一冷就忍不住想吃东西。”他摸着已经鼓起小山坡的肚子叹气。 沢莲:“营养液有什么好喝的?不如我给你做些吃的。” 说罢,祂系上围裙走进厨房。安全屋内是有配备简易厨房的,不过里面的物品大多是摆设。因为现代星际人基本极少自己下厨。 沢莲凭借旧日记忆用神力做了三菜一汤,以及热气腾腾的火锅。 祂背对着人在厨房忙碌时,没注意到顾裴安盯着祂的背影目不转睛。 “那个,沢莲,你可以不穿衣服,就穿着围裙给我看一下吗?”光是在脑海里想象那个场面,顾裴安就忍不住咽口水。 “嗯?为何?”沢莲转过身看他,面上表情依旧淡淡,耳根却烧红。似是为人类这个古怪的请求感到了一丝囧迫。 顾裴安上前抱住祂的手臂晃了晃,“拜托,我想看嘛。” 沢莲本想拒绝的。让一位神赤.身.只着围裙,成何体统! 但在顾裴安可怜巴巴的注视下,不知为何,祂竟鬼使神差地褪下外袍,换上了那件黑皮围裙。 氏神的白肤薄肌在这条围裙下显露无疑。好涩。顾裴安此刻恨不得自己变成那条围裙贴上去。 黑与白视角鲜明的对比,莫名刺激。肌肉健美的轮廓,以及祂束起的银色长发,修长的脖颈,凸起的喉结……顾裴安视线往下流连着,感到有股无名火从小腹直蹿而起,在体内横冲直撞,令他感到一阵难言的燥热。 他牵住沢莲的手就把神往卧室带,并提出了一个很无理的要求:“拜托以后,你身上这件围裙半永久吧。” 沢莲:“……?” “呃,别胡闹!等下菜要凉了。” 顾裴安不由分说堵住祂的唇,“那就让它凉好了。” …… 电影完成最后收尾工作后,顾裴安便要跟随剧组人员离开蓝星了。 离别总是令人难过。尤其如今沢莲和他正值热恋期,一天二十四小时黏在一起还不够。顾裴安有时候也会奇怪,自己谈起恋爱来怎么会这么黏人。他很怀疑自己前世是不是一张粘板。 宇宙飞船已经抵达。顾裴安十分不舍,第一次如此不想离开这座偏僻的星球。 有一度,他甚至想像电影里的男主那样放弃一切留在蓝星跟沢莲生活。 他跟沢莲提了这件事,沢莲拒绝了他:“不要,你以后会后悔的。” “你怎么知道我会后悔?”顾裴安不服气。 沢莲看着他,目光沉静,像能穿过时间的洪流:“神能窥探未来。” 顾裴安沉默了。 陈凌知道这件事后也骂他恋爱脑,“你能不能清醒点!你的演艺圈事业呢?这可是你曾经的梦想啊!” 顾裴安腹诽,他曾经的梦想其实是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已经实现了。 而且说实话,顾裴安的事业已经达到了巅峰,行业的天花板。 全星际基本找不出第二个比他还火的明星。 不过陈凌的话也给顾裴安敲响了警钟。 这个家,没他不行。 他他还年轻,不能摆烂。要在有限的时间内继续努力拼搏事业给沢莲挣香火。——这是他重返工作的动力。 顾裴安在内心暗下决心。 他的新梦想,就是用无尽的香火来包养氏神! 于是,尽管恋恋不舍,顾裴安还是挥手告别了沢莲,踏上星际归途。 “你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找你的。”他又一次叮嘱氏神,“别忘了我啊。” 沢莲目送顾裴安登上飞船,心道我怎么可能会忘记你。 这漫长余生,祂恐怕都无法忘记这个人了。 《神与磷火》剧组人员离开后,蓝星又恢复到了从前一潭死水般的宁静。 除了偶尔出没在合个角落的星际考古局人员,这里没什么人烟。 神庙附近的植被、小动物、昆虫,甚至鬼魂都感到了无趣。 原来人类在时,它们觉得真吵闹啊。 现在他们走了,它们反而感到了无所适从。花海中的花朵蔫蔫的,没有一支能打起精神。 神龛中的白莲见状不禁唏嘘:“习惯真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 它瞟了眼坐在神庙里盯着窗外风景发呆的氏神,觉得此言换在祂身上也可以同样适用。 自从顾裴安那天离开后,自家氏神大人就一直处于这副恍惚失怔的状态。 不是在望着天空发呆,就是盯着外头那个雪人目不转睛,有时一盯能盯一下午。仿佛一块望夫石。 以至于白莲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忍不住道:“氏神大人,您给自己找点别的事干吧!” “嗯,好。”沢莲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眼下这个样子很不对劲,试图进行改变。 “我能做什么事?”祂询问。 白莲思考良久,一时间竟找不出来。 其实在认识顾裴安之前,氏神大人的日常神生便是如此无趣。 它差点忽略了正是因为那名人类的到来,才使氏神一潭死水的生活变得多姿多美。每一天,活得都比过去上千年加起来得精彩。 “要不,您继续沉睡?”白莲建议道。 沢莲摇了摇头。 虽然祂没说,但白莲也知道祂是担心因此会错过顾裴安回来。 白莲再次对那名人类隔空表达了羡慕嫉妒恨。 顾裴安是上辈子拯救了蓝星吗?!居然能让氏神大人如此惦记。 如果时间继续一天天这样过下去,沢莲约莫会在未来等到顾裴安。 反正神不会死,祂有漫长无尽的时间进行等待。 可就在某一天,事情忽然发生了转机。 …… 顾裴安回到联邦主城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订购了一架宇宙飞船。 能够长距离进行星际航行的飞船属于军用设备,购买渠道稀缺,普通人想买可没那么容易。而且价格贵得更是令人望而却步。 顾裴安却眼睛眨也不眨地划信用点买了下来。 哪怕倾家荡产,他也愿意。 在找私人医生做了一次详细孕检后,顾裴安便重新投入到了工作中。 他在蓝星待了小半年,娱乐圈也风云变幻,许多境遇都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 他要做的事情有很多,一天天下来,几乎忙得脚不沾地。但再忙,顾裴安也总是能时刻想起沢莲。想到对方正在蓝星等他,工作更加努力了。 首先,在跟星娱集团的合同到齐后,顾裴安选择解约,自己和陈凌搬出去成立了工作室。 这件事在星网公开后还引发了一阵不小的讨论。有集团请的水军连同黑粉骂他过河拆桥,不讲旧情,也有不少粉丝支持他自立门户,更好地发展。 因为之前怀孕、丑闻,去蓝星拍电影的事闹得动荡太大,媒体议论纷纷,陈凌特地帮顾裴安召开了一场新闻发布会。 尽管因怀孕肚子隆起,但在换上宽松的衣服后,站在镜头前的顾裴安依旧俊美,一举一动都充斥着巨星风范。 台下黑压压一片,全是记者。 无数的话筒对准他,数不清的问题像狂风骤雨向他袭来。 “顾裴安,请问让你怀孕的人是谁?” “我们一直很好奇孩子另一个父亲的身份。是父亲吧?” “您为什么会前往偏僻星球拍摄《神与磷火》这部电影?是这部作品有什么深刻吸引你的理由吗?” “据说电影爆出您与另一名主演有亲密戏,可是您目前是怀孕状态,与他人过分接触亲密是违法行为。您能对此做出解释吗?” 顾裴安:“抱歉,关于孩子父亲的身份是我本人的私生活,我无可奉告。” “至于当初为什么会选择接《神与磷火》的本子……”他开玩笑般道:“他们给的实在太多了。” 就这样忙了小半个月,有一天顾裴安参加完活动从现场出来,在保安众星捧月地簇拥下,他望着身边密密麻麻热情的粉丝们,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仿佛,蓝星简单的生活已经离他很遥远了。 他又回到了自己的生活节奏。 回到了一个属于星际巨星顾裴安的世界。在这里,他光鲜亮丽,星光璀璨,受万人瞩目。 “顾裴安!”这时乌泱泱的人群中有人大喊他的名字。 顾裴安下意识抬起头,只见到一颗人造烂鸡蛋朝他迎面砸来。 那个黑粉接着恶狠狠喊道:“顾裴安,你怎么不去死!” 类似的情况,顾裴安经常遇到,已经习以为常。这世上有人喜欢他,同样也会有人讨厌他。 人造鸡蛋在半空中划过一个椭圆形的弧度,抛掷角度显然精心设计过。 而就在它即将落在顾裴安身上时,时间忽然冻住了。仿若一秒入冬。 周围的一切被按下了暂停键,戛然而止。 人们保持着各种各样古怪的姿势,有的手臂挥舞还未来得及垂下,有的鼻屎刚扣到一半……就像木头人动弹不得。喧闹的人群,此刻如今寂静。 顾裴安眼睁睁看着那颗鸡蛋就定格在他面前,悬浮在半空中,恍若神迹。 而这时,一双修长白皙的大手从旁边伸出,摘下这枚人造鸡蛋,然后丢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 这双手的主人——今天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保安摘下了帽子和口罩。银发散落下来。 顾裴安侧头,目光撞进到对方那双自己无比熟悉、如星河般明亮的碧蓝双眸时,他眼睛一酸,竟忍不住有种想哭的冲动。 ===第48章 20 亲密 20 看到青年红如兔子的眼眶, 沢莲有些无奈,微叹了一口气,抬手拭去他眼角的一丝湿润:“你还说你在这边会过得很好。”氏神低沉悦耳的嗓音响起, 顾裴安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 “沢莲…”他叫出这个名字时,声音隐约有点颤抖:“你怎么在这?” 沢莲平静地说:“有事情。” 顾裴安愣了下, 旋即道:“你上次明明说, 你无法离开蓝星……” 要不是因为这条神规限制, 他们也不至于面临分别。 顾裴安一直很想带沢莲回星际。 沢莲对此没有过多解释, 只牵住他的手, 低声道:“回去再说。” “哦。”顾裴安现在整个人都有点恍惚,呆呆的。余光落到四周定格不动的人群,才想起来他们还在外面。“你又让时光暂停了吗?” 沢莲点头。眼下情况并不适合重逢叙旧,祂轻打了个响指,时间继续流逝, 喧哗声一响, 人群再度熙熙攘攘。 本来大家还很惊讶于那个突然出现的黑粉。但当他们回过神来,却发现那颗刚被抛掷到空中的鸡蛋莫名其妙不见了。好像, 那一幕只是他们记忆出现的一个疏漏错误。星际护卫安保队也很快上前,将那名黑粉以涉嫌“故意伤害罪”的罪名收押。 另一边, 顾裴安已在保安的护送下登上飞船。 领头那名的黑衣高瘦保安全程虚揽顾裴安的肩膀, 另一只搭在他腰间, 动作自然到等他们消失在人群视野中后,粉丝们才后知后觉, 顾裴安换新保安了? 这名黑衣保安,她们以前从来没见过。而且…… 粉丝团们叽叽喳喳地议论:“虽然没看到脸, 但光看背影就感觉是个帅哥。” “好神奇啊, 我还是第一次见顾裴安允许保安碰他的身体!!” “不是有小道消息说顾裴安有皮肤抗拒接触洁癖吗?” …… 沢莲打量着眼前这艘造型科幻且拉风的八座飞车。 模样有点类似于祂之前在地球21世纪见过的汽车, 但无论是前面全息式的驾驶座舱与乘坐体验,都与过去截然不同。透过车窗,祂看到外界钢铁林立的城市和绚烂的霓虹灯。而这艘飞车悬浮于半空中,正以相当熟练的姿势穿梭于高楼、悬浮电车之间。 高耸入云的大厦楼道上镶嵌着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全息投影广告牌。 沢莲忽然就意识到自己不在蓝星了。这是一个美丽新世界。 其中一块动态牌子便映着顾裴安等头人身比的逼真幻影。 他手里拿着一管白色营养液,笑着朝镜头念出广告词:“TURED牌营养液,为您的健康状况定制独一无二的私人膳食计划。” 尽管他唇角上扬看是在笑,但这笑并不达眼底。不过迷恋顾裴安的这批粉丝,也正是喜欢他这股贵族似的傲慢。 等到上车,顾裴安才终于松了口气。他摘掉气味隔绝器,扭了扭脖子,往后靠在椅背上一副完全放松的状态:“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沢莲摘下口罩,“两日前。” 顾裴安闻言侧头看祂,有点幽怨:“那你怎么不来找我?” 沢莲:“我去你的公司找过,但是被拦在外面进不去。” 沢莲没说的是,祂前天以神眼窥探过整栋公司大楼,可也没有发现他的身影踪迹。 顾裴安一顿,这才想到确实有这种可能。 因为之前联邦有爆出过明星被黑粉谋杀的新闻,陈凌在保安方面给他做得特别严密。即便是再无孔不入的狗仔们也难以得知他的私人住址。 “你是怎么离开蓝星的?”他忍不住问。 “因为创世神。” 随后沢莲便向他讲述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一周前,创世神的神念来到蓝星,告诉沢莲自己原谅了祂当初擅自离家出走的行为。 上千年对神而言不过是弹指一瞬。创世神本只是打算给沢莲一个小小的教训,让祂明白事态的严重性。但是没想到沢莲出去以后,连妻子都娶了。 创世神一开始得知沢莲神婚的消息是又震惊又愤怒。但最后还是释怀了。祂对沢莲一直是老父亲心态,现在“儿子”打算成家立业,祂便助沢莲一臂之力,将沢莲送出了蓝星。 以后这条氏神神规无法再限制沢莲。祂可以自由地出入宇宙。 不过创世神为祂这一切时有一个前提条件,沢莲和顾裴安必须再当着祂的面邀请众神正式举办一场“神婚”。 “喔喔喔,结婚,那可以啊。”跟沢莲多结几次,他完全不介意。顾裴安也有点好奇,号称神界最厉害的创世神到底长什么样。 沢莲:“嗯。” 顾裴安看着祂,托腮:“那你是因为想我了,来找我的嘛?” 沢莲说:“我听闻牛头神打算对你下手,担心你的安全。” 顾裴安有点失落:“所以分开的这一个月,你并不想我?” 沢莲顿了一下,“想。” “我很想你。”祂说。 顾裴安笑了,这次笑容是真心的,且看起来十分开心:“我也想你。特别特别想。” 其实就算这次沢莲没来找他,几天后顾裴安也是计划再前往蓝星的。 “你准备在星际这边待多久?”他问。 沢莲:“暂时,多久都可以。” “真的?!”顾裴安眼睛一下就亮了。 “嗯。” “我看你一天没吃东西。”沢莲从怀中取出,递给他一袋炒莲子:“吃吧。” “你从早上就开始跟我了?我居然一直都没发现。”顾裴安有点惊讶。他确实饿坏了,接过莲子抓了一大把,腮帮子像仓鼠鼓起,随后满足地眯起眼。 “嗯。”沢莲抬手替他擦去唇边的莲子渣滓。 顾裴安心里暖融融的。他吃完莲子,擦了把嘴说:“我先换衣服。” 飞车后排几乎都挂满了男明星平常所用的衣服、鞋子。顾裴安刚才参加活动所穿的亮片西装并不适合日常穿着。他单手解开扣子,很快就将上半身脱得一点不剩。 “前面还有司机在。”沢莲微微蹙眉。 “没事,他看不到的。”顾裴安下巴往前面的透明玻璃抬了抬说:“那是双面玻璃,有屏障挡着,隔音效果也很好。” 他换回了宽松的白色毛衣与黑色长裤,同时喷了点香水。 是一股清澈的檀木莲香,令人闻到便心旷神怡。 沢莲嗅到空气中这股气味,觉得有些莫名熟悉,下意识问:“这什么味道?” “你身上的味道啊。”顾裴安说完,把香水瓶子递给祂看,“这是我特意找人定制的。那个制香师父好厉害,真的有还原到一半。每次我想你了,就自己喷一点闻。” 沢莲:“你很喜欢莲香?” 顾裴安耸了耸肩,“准确来说,我是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沢莲看着顾裴安,眼眸微动,往他体内灌入一丝神力。 “这样以后,他就可以随时随地闻到了。”祂想。 天色将晚,暮色四合。人们行色匆匆地往家赶。 星际主城通勤高峰期堵车特别厉害。在悬浮高架上堵了差不多半小时后,飞车才开到顾裴安家楼下。 这栋高级公寓安保十分严密,独梯独户。他们从空中停车场出来一路上都没有碰到任何人。 叮一声,电梯门打开。 “到了,这就是我家。”顾裴安指了指前面一扇黑色防盗门道。 沢莲抬眼看去,门锁采用智能瞳纹扫描,他往前一站,门便应声打开。 扑面而来便是一股淡淡的莲香。 玄关处整齐码放着成箱的矿泉饮用水,以及大量未拆的快递。屋子乍看有些凌乱,但乱中有序,显然是有人在经常打理。茶几上放着一台智能香薰机,那香味,便是从中散发出来的。 “主人,欢迎回家。” 家务机器人上前给他们拿拖鞋,恭敬弯腰。 顾裴安一边换鞋一边回头看祂,“要不我也给你录一个瞳纹解锁?这样以后你出入也方便。” “不用。”沢莲隔空抬指,门便自动关上了。 “哦,也对。”顾裴安忽然意识到祂是神。神明无处不在,怎么会被区区一道门锁限制住。 “但还是录一个吧。”他握住沢莲的手,认真道:“这也是你家。” 沢莲一顿,随后点了点头。 往常回到家顾裴安第一件事总是洗澡。 “你先坐这吧,我马上好。”他指了指沙发,并塞给沢莲一台光脑。 他想着沢莲初来乍到星际,应该对这里不是很了解。 光脑上的短视频和信息说不定能让祂更快融入世界。 “嗯,无妨,你慢慢来。我等你。”沢莲拿起光脑。祂不需要浏览页面,一丝神识探入,如同蜗牛触须,瞬间就接触到了数以万计、海量的星网信息。无孔不入。这些足以撑爆无数台高存储量服务器的内容,停顿在祂脑海中,不过烟火转瞬即逝。 也因此,沢莲了解到这个世界是如何运作的。和从前古老落后的地球相比,星际确实更为发达。经济命脉由六大财阀、财团掌控把持,超级人工智能监控着民众的一举一动。但过于先进的科技发展,也导致了社会一定程度的崩坏。鲜明的阶级制度基本断送了晋升暴富的可能途径,普通人大多躺平,社会上因此风靡着一种娱乐至死的风气。 在这样的风气下,顾裴安能拥有亿万粉丝的香火也不奇怪。 人类是需要信仰的种族。大部分时候,他们会渴求一个精神寄托。 可是现代星际没有神明文化,于是在这情况下,追星便成为了一种低廉替代品。 沢莲看到星网上关于电影《神与磷火》的讨论度很高,相关帖子已经建起数万层高楼。 其中还有不少关于祂的评论。 [顾裴安的新电影啊啊啊,好期待] [体感一般吧,众所周知,顾新人的演技真很差。要不是冲着他这张脸,我都不稀得进全息影院] [有人看宣传海报了吗?和顾裴安搭戏的另一名主演好好看!!!] [卧槽,真的。帅我一脸] [+1111] [这颜值。。星际第一美人在他面前都光芒黯淡]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p的?] [我不管。一秒钟之内,我要知道这银发男人的全部信息] [电影什么时候播出来着] [星博说明年] [还要等这么久啊[抠鼻]] [歪个楼,话说这世上真有神吗] [隔壁牛头族和虫族据说有。反正我不信哈哈哈] [我也不信] [考古局之前不是说有苗头吗] [切,有信神这个功夫,我不如多追几个貌美还多才才艺的虚拟爱豆] …… 沢莲微微叹息。 看来想让人类重建神明信仰,任重而道远。 不过这并不是祂现在需要担心的问题。 跟其他神不同。自出生起沢莲便对信仰之力没什么追求欲.望。 眼下,祂更多想将重心放在顾裴安身上。 顾裴安很快用毛巾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出来。他洗了个不超过十分钟的战斗澡。 “你再等我一下,我要吹头。”他转头吩咐机器人去拿速干吹风机。 匆忙间,顾裴安就套了一件白衬衫,趿拉着拖鞋。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o_m 沢莲视线落在他裸.露在空气中光滑白皙的大腿,目光微微一凝。 “过来。”祂道。 “嗯?”顾裴安有些疑惑,但还是依言走了过来。 沢莲点了点自己的腿,他犹豫着坐到了祂的腿上:“那个,最近我怀孕胖了,可能会有点重……” “无妨,我觉得刚好。”沢莲抬手抚过他的短发,湿漉漉的水渍瞬间风干。 “好神奇!”顾裴安面露惊讶。 沢莲看着他,声音不自觉放柔,“以后我负责帮你把头发弄干。” 顾裴安一时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有点百感交集。 他虽然患有人类气味过敏症,但是对恋爱还是很向往的。以前无聊时也上星网看过一些恋爱番漫。对于里面对象帮忙吹头发的场景,也曾心动过瞬间。 可那些跟氏神的这个一秒吹干法术比起来都弱爆了! 他抱住沢莲,忍不住在对方脸上亲了一口。亲完又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忙用袖子擦去祂脸颊。 沢莲:“嗯?” “没什么,就是这段时间好想你。”顾裴安趴在他肩膀上,声音有点闷闷的。 沢莲手托着他的腰臀,喉间不自觉感到些干燥。“有多想?”祂低沉地问。 顾裴安抬起手比划了一下,“如果宇宙有多大,我大概就有这么想你吧。” 像浩瀚宇宙一样想你。 真的。顾裴安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想念一个人…不,神。 日思夜想,忙起来、闲下来都会想,满脑子装的都是沢莲,甚至一度有些影响工作。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彻底没救了,想着是不是怀孕激素分泌过旺的关顾,便在前两周拜托陈凌去找心理医生,打算开点药。 结果人心理医生来诊断后,告诉他这是恋爱脑,星际医学上暂时没有药物可以治疗。 沢莲揉了揉他的头,“别说傻话。” “这怎么是傻话了!”顾裴安不服气,“我是真的超级想你好么。” 沢莲:“嗯,我知道。” 一人一神久别重逢后,就这样安静地在沙发上抱了一会。 直到顾裴安肚子突然咕咕叫起来,沢莲问:“你饿了?” “有点。”顾裴安表情有些尴尬。 沢莲:“你这里有厨房吗?” “有,不过我很少用……”顾裴安指了指客厅后面。 沢莲起身,“我去做点东西给你吃。” “不用麻烦了。”顾裴安忙道:“我家有营养液。” 沢莲:“我用神力做,不麻烦。而且你现在正怀孕,营养液没什么营养。” 顾裴安心说,营养液怎么会没营养呢?现在全星际,上至财阀董事长下至普通老百姓都宣传吃这个。他自己就代言过一款很有名的营养液牌子,看过工厂出品过程,干净又卫生,比上黑市买绿色无机食物靠谱多了。 沢莲似能听见他内心想法,道:“我做的,总比营养液好吃。” 这一点顾裴安确实认同。沢莲做的火锅那叫一绝,他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食物。 “不过,我不想浪费你的神力。”他小声道。 沢莲:“不会。” 顾裴安:“你现在香火还够吗?要不在我这儿吸点,我屯了一个月的量,应该有不少。” 这话虽然乍一听很正常,但仔细一品,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沢莲垂眸,“等会吧,我先做饭。” “好!”顾裴安也坐到了餐桌旁边,乖乖等开饭。天知道在此之前,他已经多久没坐上过家里的这张桌子了。“那个……”他望着沢莲在厨台前忙碌的背影,不自觉喉结滚动:“你可以穿围裙吗?” 沢莲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不行。” 顾裴安有点委屈,“我就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 沢莲:“吃了再说,不然又要折腾到床上去。” 顾裴安:“……” 从某方面,沢莲确实没说错。 不过谁能抗拒一个只穿黑皮围裙的银发美人氏神呢!! - 以前顾裴安很讨厌每月一次需要觐见神明被吸取香火。 但将香火献给沢莲,他却很开心。 因为后来每一次,沢莲都会吻他。在缠绵湿润的深吻中,他们相拥,互相交换彼此最珍贵的东西。 顾裴安再也没有感受到过被神明吸食榨干后的虚软无力,沢莲很温柔,会同等地回馈给他一些神力。人体不能容纳下太多神力,但适当的一点,对身体非常有好处。 每回过后,顾裴安都精神奕奕,四肢百骸仿佛灌满了无穷的力量。这可比他自己健身、吃补品效率高多了。都说久别重逢的情侣如同干.柴遇到烈.火。 顾裴安觉得他和沢莲也差不多。那感觉太舒服了,令人沉溺又上瘾。即便是死在神明的床上,他也乐意至极。 于是这天晚上陈凌接到顾裴安电话,说要暂停通告休息两三天。 “你怎么这么突然?是身体不舒服吗?”陈凌纳罕道。他记得前阵子顾裴安还跟拼命三郎似的工作,在筹备下一次星际巡回演唱会。 “嗯,不太舒服。”电话那头,顾裴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 这时陈凌还没注意,考虑到对方如今在孕期,可能确实无法承受太高强度的工作,便道:“好的,那你好好休息。” 休息的这两三天,顾裴安也没有全天候跟沢莲待在家里。 氏神第一次来到星际,他作为东道主便想着带祂出门逛逛,见一见不同于蓝星的风景。 殊不知沢莲早已透过星网看遍了一切。 但他说要带祂出门逛街,祂也没拒绝。 顾裴安:“我们出门吃个饭,顺便给你和孩子都买点衣服。” 沢莲:“嗯。” 由于没有合适的衣服,沢莲原本那身打扮在人群中又太显眼,这次祂依旧穿着上次那套保安黑西服。银发则扎起藏在棒球帽里,再戴上口罩,只露出一双冷冷清清的蓝瞳。 星际人大多是混血,因此蓝瞳也很普遍。祂这样出门,不会引人注目。 “走吧。”沢莲牵住他的手。 顾裴安侧头打量了祂好几眼,心道原来神穿西服也挺合适的嘛,等下多给祂买几身。 走在沢莲身侧,顾裴安不用佩戴气味隔绝器。 即便周围人来人往,他也只能闻到沢莲的味道。淡淡的檀木莲香,令他很安心。 一人一神出门,乘坐飞车前往附近一个大型商圈。 这个商圈也是星娱集团旗下的产业,平常经常会有艺人在商场演出,因此狗仔、摄影师出没挺多的。但是顾裴安今天特意乔装打扮了一番,挺着孕肚戴上长发,女装裙子打扮,完全不用担心会被认出来。 从悬浮停车场出来,在顾裴安的指挥下,他们差点迷路。 “你以前来过吗?”沢莲问。 顾裴安:“…没。” 因为气味过敏症,他一般很少出现在公共场合。 但能与心爱的神,光明正大地走在人群中逛街,也曾是顾裴安的幻想之一。 现在居然实现了。他兴奋之余,掏卡一路买买买。别说沢莲的衣物,光婴儿用品他就买了足足几百件。买到最后,商场里的售货员只要看到他们就两眼发光。 这一幕也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有一名曾跟踪顾裴安长达两年的狗仔瞄到他的身影,莫名觉得很眼熟。虽然外表看着像个女人,但出于职业习惯,他还是偷摸举起相机想按下快门。 只是在他刚要按下按键的那一刹,“女人”身旁的男子回头看了他一眼。 就这一眼,狗仔忽然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他背脊冒出冷汗,眼球凸起瞬间充满了恐惧。 这、这陌生男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第49章 21 真人秀 21 在外人眼里, 沢莲和顾裴安就是一对周末来逛商场的平凡夫妻。 唯一要说不同寻常的地方,大概就是他们看起来很有钱。那些昂贵的母婴用品、西服,女方眼睛眨也不眨地便刷光脑用信用币买了下来。 买完东西, 顾裴安感觉饿了,便带沢莲去吃西餐。 虽然在如今的星际社会营养液是主流食物,但为满足一些挑剔食客的口腹之欲, 也会有一些这类专门提供热腾腾真实饭菜的餐厅。不过价格十分高昂,令普通人望而却步。 吃饭这点钱对顾裴安的身价来说不过是毛毛雨。假如他愿意, 完全可以每天都吃五星米其林厨师制作的美食。 沢莲余光打量着这家装修优雅的餐厅, 脚步不停,跟着顾裴安身后走进包厢。 侍应生适时递上菜单, 声音带着上扬式的服务语调:“女士, 先生,请问午餐想吃点什么?” “你想吃吗?”顾裴安抬头问。 沢莲摇了摇头。神是不食人间烟火的, 祂并不需要进食。 “好吧。”顾裴安点了一份七分熟牛排套餐, 在向侍应生确认肉不是假肉,而且并非合成肉后才放心地把菜单交还给他。 这家高级餐厅的侍者都受过特殊训练,离开时十分安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同时不忘掩上门。 沢莲:“你喜欢吃真肉?” “是啊。”顾裴安吐槽道:“现在星际上合成肉泛滥,吃起来又酸又柴。” 沢莲不动声色, 默默将这一点记在了心里。 侍应生很快将餐点端了上来。 前菜是鹅肝酱面包,火候炙烤得恰到好处的牛扒、蔬菜及海鲜,汤是蘑菇奶油汤, 饮品则是套餐内包含的一瓶红酒。 沢莲收走了红酒, 道:“你现在不能喝酒。”然后另外给他倒了一杯葡萄气泡水。 “我知道啦。” “呼……累死了。”顾裴安摘下厚重的假发和头套, 松了口气, 这才拿起刀叉开始干饭。 沢莲看了他一眼, 说:“下次不用这么麻烦,我可以直接将你变成另外一个人。” “行啊。”顾裴安咀嚼着牛排,有些含糊不清道:“这样以后我们就可以经常出来玩了……” 玩,对沢莲而言是一个新奇的体验。 祂以前从未像今天这样,与一名人类进入到社会中吃吃喝喝、买东西、购物。大部分时候祂负责拎包,以及看着顾裴安吃。 顾裴安吃了几口,像突然想起什么,抬眸看祂问:“你觉得无聊吗?” 沢莲摇了摇头说:“不。” 祂觉得很有趣。 也许再相处一阵,祂就可以写出一本《顾裴安人类观察日记》。 神这一生太漫长了。大部分时候,祂们都只是在虚度光阴。 遇到顾裴安以后,沢莲反而觉得自己在活着。祂胸腔间跳动的心脏是如此脉搏有力,祂走在人群中,真切感受着这个世界的流动。 顾裴安:“那就好,我还怕你来到这边会不适应。” “还好。”沢莲慢吞吞地说:“这里有你。” 顾裴安正在切牛排的动作一顿。他看向沢莲,餐厅昏黄灯盏在祂脸上投影出浅浅的光晕,漂亮得就像博物馆里隔着玻璃内供游客观赏的古代瓷器。 顾裴安知道沢莲是一个很清冷、孤傲,甚至称得上沉闷的神。他极少能从祂口中听到一句夸张,或是浪漫的情话。 可是正是对方日常相处中这偶然无意间流露出的重视,令他心动不已。 “我也很喜欢蓝星。”顾裴安说,虽然那里荒无人烟、位置偏远,但是……“那里有你。” 沢莲微笑,搭在桌上的指节微动,隔空挑起一张手帕替他擦了擦嘴角残余的面包屑。 “吃完就早点回家吧。” - 美好的假期太短暂。 前几年365天全年无休几乎都在为工作而奔波的顾裴安,第一次体会到慢生活与恋爱的甜蜜。 神不需要休息。沢莲可以与他一整夜到天明,而他在色授与魂的欲.海中浮沉,欲罢不能。 这样对孕夫高强度的亲密行为,要换做别人,联邦光脑报警器早就不知道响多少遍了。也许生育局的警官都会亲自找上门对这对不知节制的新婚夫夫进行严格训诫。 幸好沢莲是神。神的侵入虚无缥缈,如春雨般润物细无声,即便是再无孔不入的天网超级人工智能,也无法检测到祂的半点踪迹。 但快乐却是实实在在的。 只不过几天,顾裴安的身材面貌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前是星网号称高冷系的男神,现在却像一个熟透的水蜜桃,红艳艳的,可口极了。一口咬下去,汁水四溅,格外诱惑。在神力的浇灌下,如同花苞绽放,开始展现出了一种不同的风韵美感。 孕期人的身材难免会变丰满。他的体重几乎飙升了一倍,不过除了鼓起的肚子外,肉都长在了该长的地方。 这天早上顾裴安还在床上,沢莲已起身在厨房给他用神力煮早餐了。 门铃声响起时,他慵懒地抱着被子翻了个身,长长的眼睫毛颤了颤。 “谁啊?” 星际智能房屋一般都装有可视门铃。 但沢莲用神识查看比机器人更快。祂放下盘子,回过身道:“不是外卖员,是一群我不认识的陌生人,其中有你的经纪人,你要不出来看一下?” 顾裴安一听,睡意都被吓醒了。他连忙爬起来套上衣服,结果脚刚踩在地面上便感到两条腿都跟打架似的抖得厉害。再奔去浴室匆忙洗漱,一照镜子,里头那个面色苍白虚浮眼下青黑的男人是谁? 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纵.欲过度。 不过顾裴安知道这显然不能怪沢莲,而是他自己所求无度。 “你洗完了吗?”沢莲在门外问。 “嗯,差不多了。”顾裴安最后擦了把脸出来,就看到银发神明只着围裙,端着餐盘往他面前递了递。 “先把早饭吃了。”祂说。 “好,谢谢沢莲宝贝。”顾裴安凑近在祂脸颊上啵了一口,满意地看着氏神白玉似的耳朵变得通红,这才慢条斯理地拿起鸡蛋黄油夹心面包往嘴里送。 沢莲做的食物都含有神力。他吃了立马精神百倍,腰也不酸了,腿不疼了,黑眼圈也消失了。更有美容效果,他整个人看起来一下容光焕发。 “叮铃铃,叮铃铃——” 这时门铃声又响起。 顾裴安把盘子往自动洗碗机里一放,趿拉着拖鞋过去开门。 结果门一打开,就看到外头挤满了人,好几台黑洞洞的AI摄像机对准他。 “顾老师早上好,我们是《恋与生活》制作人!”一名戴银框眼镜,瘦瘦高高的年轻人向他弯腰鞠躬。 顾裴安:“……” 他视线往旁边移,看向陈凌,眼神冰冷得像能喷出火。 众所周知,他一向是一个对私生活保密很严格的人。 这样一大清早,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领着一堆陌生人来他家拍摄,是什么意思? 陈凌摆了手势先让导演暂停拍摄,“不好意思,大家等一下哈,我们顾老师还没准备好。” 眼镜男表示理解,“没关系,你们先进房间处理,等好了叫我们就可以。” 顾裴安:“怎么回事?” 陈凌拉着顾裴安进屋,一低头就看到玄关处多了双明显不是顾裴安码数的木屐鞋。不过眼下他也来不及多问,小声道:“我还想问你呢,你不是就休息三天吗?之前给你接的那个真人秀节目你忘啦?” 顾裴安一怔,还真想不起有这回事。 直到陈凌把合同书给他看,他才想起来,参加这档节目确实是他本人签字同意的。 《恋与生活》是近几年星网爆红,揭露大牌明星私生活的综艺节目,目前已经出到第四期,收视率极高。因为考虑到上这档节目的明星只要表现好基本都能大涨一波路人粉,可以挣香火,顾裴安当时就毅然接下了通告。 “这么快就要开拍了吗?”他问。 “对啊。”陈凌看着他,恨铁不成钢:“你最近记忆力咋变得这么差?还有这两天我星网给你发消息打视讯通话,你也不回……” 顾裴安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 这三天他基本都没空看星网。 “这个通告现在能推了吗?” “不能。”陈凌立马道:“你劝你打消这个念头。先不说违约金,等下你耍大牌的新闻传到星网上,影响很不好。” “好吧。”顾裴安余光往里屋瞄了几眼,嘴上说:“你让他们再等我一会,我把屋子收拾一下。” 陈凌打量着四周,“有什么好收拾的?这不挺干净的嘛。” 顾裴安半真半假道:“我在屋里藏了个男人,还有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要收起来。” 陈凌:“?” 他第一反应就是顾裴安在开玩笑。 虽然顾裴安性格并不是那种经常会跟别人开玩笑的,但明显还是藏了个男人的这件事更离谱。 陈凌:“行,那你去吧。” 顾裴安进了卧室,一打开发现里面没人。 只有床尾挨着一只蓝瞳白毛小狐狸,正安静地望着他。 没想到氏神还挺上道。 顾裴安好久没看到祂这副形态了,当即激动地走过去把它抱起来狠狠亲了几口。 小狐狸一动不动,但看起来有些生无可恋。 陈凌瞄了一眼,惊讶道:“这就是那只你从蓝星带回来的宠物?” 顾裴安点头,“嗯。” 陈凌:“我之前来怎么没看到过。” “唔…那次送去洗澡了。”顾裴安随口扯道。 陈凌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可爱的毛绒绒生物,一时目不转睛。 在星际养一只猫狗都贵得吓死人,更不用说这种稀有品狐狸了。 “这是真的…还是机械宠物?”他下意识上前,“我能摸摸吗?” 顾裴安白了他一眼,“不能。想摸你自己养一只去。” “真小气。”陈凌悻悻地收回手。 顾裴安挑眉,“我就小气怎么了?我爱喝凉水。” 他们俩相处这么多年,早就不是普通经纪人和艺人的关系,更近似于朋友。 平常聊天,也基本是这么插科打诨式的互怼。 沢莲看向两人,默默把自己藏进顾裴安怀里。 作为一个神,祂其实是有点社恐的。 因为沢莲来了,家里难免会有两人份的物品。 顾裴安本来想把东西先放柜子藏起来,但去卧室卫生间转一圈,才发现沢莲早就贴心代劳了。 现在床铺、洗漱台上都干干净净的,只有他一个人生活的痕迹。 陈凌又看了眼门口,压低声音道:“我前两天听工作室的人说你最近总跟一个保安进进出出?还有你门口那双鞋。你自己说说这怎么回事……” 顾裴安刚想说话,陈凌却越说越气:“你这人咋能这样朝三暮四呢?你可是怀了氏神的孩子啊,要是被祂知道你出轨,你有九条命都不够偿的。” 末了,又补充道:“趁现在赶紧断干净,我帮你收尾,争取不让氏神发现。” “……” 顾裴安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小狐狸,轻咳一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都是误会。” 陈凌一脸狐疑:“真的?” 顾裴安点头,“嗯,那个保安就是氏神。祂前几天刚从蓝星过来看我。” 陈凌表情像被噎住了,“……” 他现在明白了,顾裴安为什么要请假。 “那氏神大人现在在哪儿?”谈论起神明,他的语气立刻变得小心翼翼。 顾裴安:“走了,暂时不在这。” 可能是一点私心吧,他不想让综艺节目拍到沢莲。 那么好看,那么温柔又独一无二的氏神,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陈凌这才松了口气。 他从来没有在现实中见到过神明,但不知怎么,总觉得瘆得慌。 那可能是一种对未知强大的生理性恐惧。 陈凌看了眼光脑,“时间差不多了,我让摄制组进来?” “嗯,可以。”顾裴安点头。 …… 《恋与生活》这部明星真人秀主打的看点就是艺人或是一些从事文娱行业的知名艺术家、作家,财阀阔少等等的私生活。满足普罗大众观众对高层名流的窥探癖、猎奇心理。 对平凡的普通人而言,若不是节目,他们实在难以想着这些上流人士过着怎样奢靡的生活。 这次请到巨星顾裴安,他们也是诚意满满,给出了巨额通告费。不过如今对于顾裴安而言,钱并不那么重要,只是一个数字而已。星际明星行业真的非常赚钱,即便曾经他与星娱集团五五分成,账户里剩下的数字下辈子也花不完。 顾裴安现在更看重的是能吸引到多少新粉丝,给沢莲挣多少香火。 当然《恋与生活》的收视率也是竞争激烈的真人秀节目中一骑绝尘。顾裴安以前不怎么看这档节目,陈凌介绍说他们采用直播的方式,基本每集都能保持上亿观众在线量。 这次邀请到顾裴安的消息传出,直播观众在线量更是达到了惊人的十亿,创下了节目有史以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收视记录。 这得益于顾裴安在全星际超高的总粉丝量。 而且他本人平时作风十分神秘,别说私生活了,就连日常出门的出街照都没有被狗仔拍下过一张。这让粉丝、路人都格外好奇,他在镜头下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摄制组总喜欢搞偷袭。 据说这样才能体现出嘉宾最真实的一面。 早上九点半,镜头微微晃动,很快画面显现出一扇沉黑色的智能防盗门。 门旁边贴着一对喜庆的红色对联,上面龙飞凤舞的毛笔字分别是“家居宝地财兴旺,福照家门富生辉”,乍一看十分接地气。 [啊啊啊啊好期待] [光看这扇门的质感,就知道是大户人家。] [这对联好好看,哪里能买到同款] 随后门从里面打开,穿着黑色真丝睡衣的顾裴安面露惊讶,“你们是?” 这就多少有点演的成分了,不过在观众们看来还是挺自然。 眼镜男道:“顾老师您好,我们是《恋与生活》制作组,昨晚跟您提前打过招呼的。可以进去吗?” “嗯,进来吧。”顾裴安将门敞开。 工作人员们陆陆续续进来。他们自戴了鞋套,目不斜视地开始在屋内安装摄像头。 “好香啊。”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感叹。 顾裴安回过头道:“哦,因为我对气味比较敏感,家里一般都会放香薰器。” [羡慕哭了。我也好想闻顾裴安家是什么味道!] 这期节目要持续小半周的拍摄,24小时无间断。很多观众往往大半夜还在直播间里看嘉宾纸醉金迷的生活,看得如痴如醉。 [哇!顾裴安的房子好大,看窗景这是在星之城一环内吧] [废话,也不看他每天开星际巡回演唱会赚多少米] [性冷淡的黑白装修风格e很符合我对他的想象] [哇,有人看到墙上的全息投影海报吗?是《神与磷火》他与另一名男主演的剧照诶] [!!!我当时就是看了这张海报眼馋死了] [顾裴安真像传言中的那样跟这名演员暧.昧关系吧] [怎么可能。他都怀孕了。八成是为了宣传] 顾裴安坐到沙发上,让机器人给工作人员们拿水。 “不用不用…”PD本来想拒绝,后来推拒不过还是接到手里,一看牌子,靠,这水老贵了,一瓶就是一百多信用点,平常他肯定消费不起。 顾裴安:“你们过来辛苦了。路上堵车吗?” PD:“还…还好。” “麦呢?”PD忙从黑匣子里拿出智能耳麦递给他。顾裴安伸手主动接过别在耳边,说了声“谢谢”。 竒_書_蛧_W_ω_W_._q_í_δ_U_ω_ǎ_й_g ._℃_o_m “有什么想问的你们就问吧,一会我带你们参观家里。”他说。 这招反客为主,着实让PD有点反应不过来。 网传顾裴安高冷、耍大牌,但眼下来看人明明很和善,情商也挺高的。 而且跟全息投影相比,他本人在现实中的美貌更绝。 怀孕丝毫没有降低顾裴安的颜值,反而令他整个人看起来有种风韵丰满的潋滟,一举一动都多了几分与过往高冷气质截然相反的媚气。就像……被什么开发了一种不同的风格。 尽管“媚”并不是一个形容男性的恰当词汇,但PD一时间也想不到更好的词汇了。 “好…好的。”PD下意识紧张地咽了口口水,调出光脑投屏信息,道:“我们这些问题都是经过网友投票筛选,是他们比较想知道的。” 顾裴安双手交叠搭在腿上,礼貌地点了点头道:“嗯,你请说。” PD清了清嗓子,“第一个问题,顾老师您脸上经常带的那个装置是什么?”他指了下顾裴安的鼻梁上的那个塑料隔膜挂罩。网友一直对此十分好奇,同款早就在星网上卖爆了。 顾裴安:“这个是空气净化器,因为我呼吸道比较敏.感,日常需要佩戴这个。” “哦哦。”PD右手滑动投屏:“继续下一个,嗯,网友比较好奇,你平常都吃些什么?” 顾裴安拿起茶几上的一管乳白色营养液,微笑道:“我一般都喝TURED这个牌子的三餐定制营养液。” [哈哈哈哈哈我也买的这个] [顾裴安:最敬业的广告代言人] [TURED,打钱!] PD:“你平常在家都干什么?” 顾裴安回答:“一般就看看书,写歌,运动,听音乐,插花或者上星网刷刷新闻。” “都是一些好健康的爱好。”PD感叹完,继续问:“你不经常出门是吗?” 顾裴安点头,“是的,我比较宅。” 另一边,工作人员已经在这套四百多平的大房子里安装完了摄像头。 不知是谁打开了卧室门,只见一只迈着优雅步伐的白毛狐狸踱步走出。 那双冰蓝眼瞳,十分人性化,看谁都像看空气,冷棱棱的。 工作人员们都惊呆了,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它。 狐狸熟练地穿过走廊,走到客厅地毯上,一举跳跃入顾裴安的怀抱里。 “唔……”顾裴安抱住它,撸了撸它的下巴,又摸头。 小狐狸趴在他膝盖上,垂着头。明明是相当懒洋洋的姿势,但看起来却说不出的萌。那茂密白绒的毛发和粉色爪爪、长尾巴,就像在勾引着人去摸它一般。 “顾老师,这、这是?”PD有点呆滞。 “这是我的电子宠物,是狐狸。”顾裴安笑了笑。 与此同时,直播弹幕因为这只小狐狸被刷爆了。 [啊啊啊啊好可爱!!!] [救命,我上哪儿能拥有一只这样的宠物] [忽然好羡慕顾裴安,养这么稀有的狐狸要不少钱吧] ===第50章 22 拍摄 22 虽然才刚出现几秒镜头, 但这只白毛小狐狸凭借可爱直冲热评第一。 PD也很惊讶。他们这个节目接触的嘉宾基本都是有钱人,养宠物的不少,可大部分都是猫狗、羊之类。眼前这么稀有的物种,还是头一回见。他立刻就意识到这是一个很好的宣传爆点, 顺势就道:“顾老师, 你这只宠物好萌。” “是吧。”顾裴安如葱玉白的手指就没离开过小狐狸的柔软头颅, “我特别喜欢它。” 小狐狸耳朵抖了抖,像果冻似的。这一幕又引起了直播弹幕的一阵疯狂鸡叫。 PD看向小狐狸, 目光也带上了几分羡慕:“它叫什么?” “狗…狗……”顾裴安差点就要说出, 顿了一下,改口道:“沢莲。” “沢莲。”PD又重复了一遍,笑道:“好有文化水平的名字, 不愧是顾老师。” 顾裴安低头与小狐狸淡淡的蓝瞳对视,尴尬地抿唇干笑了两下。他都不好意思承认自己的真实水平其实是狗蛋。 PD:“您养它多久了啊?买一只这个品种的电子宠物应该很贵吧。” “好几个月了。”顾裴安点头, “嗯, 市面上基本买不到。” 一旁的真人秀摄影师自发将镜头拉近对准了沙发上的呆萌小狐狸。 在现代星际社会,人们的攀比不再是普遍的房子、车子, 而是电子宠物。 能够拥有这样一只稀有品宠物, 哪怕不是顾裴安本人饲养, 也是足够上星网热搜的程度。 有时候,越稀有的东西, 越能成为身份地位的象征。 这名摄影师猜得没错。 直播进行没多久, 星网上就已经建起了关于这只小白狐的万层高楼讨论贴。 无论在什么年代, 治愈系的可爱都是王炸。 [啊啊啊心化了救命[斯哈斯哈][流口水]] [乖宝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 [想偷[流泪]] [我是学生,十块钱给我, 包邮谢谢] [真的没想到顾裴安这种人会养宠物(没有引战的意思, 我一直觉得他有洁癖又龟毛)直到看到小狐狸, 我懂了] [刚查过了,全网都木有显示这是什么品种。顾裴安到底是怎么得到它的!!嫉妒使我扭曲,质壁分离[蛆虫狂扭]] [大概这就是……钞能力?] [可恶!] [我宣布从今天起,我就是沢莲宝贝的脑残粉了[色]] …… 也就在这一刻,沢莲忽然感受到体内涌进了源源不断的香火。这股香火数量的庞大,甚至足以比过上次顾裴安主动进的贡。 祂微怔,旋即有些不解,这些信徒从何而来? 另一边。 在回答过PD相关问题后,顾裴安带工作人员参观自己的家。 他家虽然不像那些有钱的富豪贵族是独栋别墅,或是占据大半座星球的城堡,但也有好几百平方,五室一厅两卫。除了卧室,还有专门的衣帽间、健身房、书房、琴房和影音室。另配一个超大露台。在寸金寸土的星之城一环,可以说是天价了。装修得也特别好,处处都可以看出房主人高级的优雅品味。 厨房有专门的醒酒柜,PD注意到洗水槽里还有已洗净尚未收进去的盘碗,显然顾裴安并不像刚才所说,一日三餐都吃营养液。 不过这也可以理解。像PD之前见过的那些富豪,为满足口腹之欲一般都会高新聘请厨师上门做菜。 在带领工作人员参观时,顾裴安全程都抱着小狐狸。 PD没看到有宠物的窝,便问:“您平常睡觉都跟它一起吗?” 顾裴安点了点头。 PD:“会掉毛吗?” 顾裴安:“还好。”说完又rua了一把小狐狸的头。 沢莲瞥了他一眼,有点不情愿。 顾裴安趁机又多撸了好几把。爽啊。 [一想到每天都能跟小狐狸睡觉……吸溜,冬天抱着肯定很舒服[羡慕]] [!!出高价收购它的毛发,哪怕只有一根] 真人秀要持续跟拍顾裴安的一整天日常。下午大部分工作人员都离开了。为了不打扰到他的正常生活,节目组特意在对面那栋小区租了房子,安装设备联信号进行稳定的实时直播。 家里现在就只剩下顾裴安和陈凌。两人聊了一会工作上的事情,陈凌也走了。作为巨星的经纪人,他不说日理万机,每天也基本忙得脚不沾地。 “你照顾好自己啊。”陈凌离开前欲言又止。 顾裴安知道他的意思是让自己不要在镜头前乱说话,便点了点头。 虽然说是真人秀节目,但星际明星一般都会立人设的,不可能直白暴露自己的真实情况。现在行业竞争压力与被粉丝捧上神坛的浮夸,导致大部分明星私底下性格都有或多或少的缺陷。 顾裴安也是有偶像包袱的。 因此在陈凌离开后,他便抱着小狐狸走向琴房,打算假装写写歌。 考虑到是直播,PD在耳麦里提醒他要注意观众互动,顾裴安坐在智能钢琴前时便介绍道:“我基本每天下午无聊的时候,就会弹弹琴。” 沢莲:“?” 为什么顾裴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一次没弹过。 [优雅,真是太优雅了!] [不愧是我粉的男神呜呜呜] [话说在小区楼房弹琴,不会吵到其他人吗] 光脑投影的弹幕可以实时看到观众评论。顾裴安抬起头看到这条便回复道:“不会哦,我家琴房有做隔音,可以隔绝百分之九十九的噪音。” [哈哈哈哈楼上被打脸了吧] [顾裴安:有钱人的世界你无法想象] 现代星际发明的智能钢琴使用起来更为方便。有传感器可以接通使用者的脑部神经,方便即时创作。 顾裴安坐正,抬起沉重的木盖,指尖搭在琴键上轻轻按下,美妙的音乐流泻而出。 有些人就是天生有这样的气质。 他身上还穿着单薄的棉质家居服,但琴乐响起的那一刹,却仿佛身着燕尾服。 沢莲歪头打量着顾裴安,觉得他很耀眼。 就像天边一颗璀璨的星辰,在夜幕中绽放着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光芒。 [有1说1顾裴安身材真的好绝] [别人怀孕变胖发福。顾裴安:更诱人,色气值MAX] [看到现在的他,我一个女的幻肢都硬.了] 顾裴安边弹琴,边轻轻哼唱起来。 “追随天空流云,像浩瀚宇宙一样想你……” “这首歌写给你,想唱给你听……” 歌词顾裴安还没完全确定,就只是顺口唱出来了。 沢莲听出旋律隐约有些耳熟。很快就想起是那天自己弹的古琴乐。 顾裴安说的新歌灵感,原来是这个。 祂整只狐趴在琴凳上,白绒绒的尾巴左右晃动。不时打出“啪,啪,啪”的节奏来应和对方。 [哇,好好听] [要出新歌了吧!!我可以] [这真的是我们可以免费听到的吗] [足不出户不用买门票就能听到的顾裴安专属演唱会,你值得拥有] [有人注意到右下角那只小狐狸?它居然会跟着打节拍] [啊啊啊啊啊啊萌化我啦] 不仅是顾裴安对摄像头敏.感,沢莲作为神更讨厌有人窥探祂的私生活。 祂能感知到整间屋子,除了卫生间各个角落几乎都装满了监视者。 祂虽然不喜欢,但可以理解,这是顾裴安的工作。 可是现在,当源源不断的香火气向四面八方涌来,沢莲发现自己好像明白了这份工作的好处。 当氏神时,要满足人类如无底洞深渊般无穷无尽的愿望,要让天下风调雨顺,没有暴雨没有干旱,要让君主清明,要建立神庙……才能辛辛苦苦挣得些香火。 要知道神之间竞争也是很激烈的。信徒总共只要那么多,你多一些,我就少一些。每到年底,到处都在比kpi。 而明星,得到信仰却如此轻松。 像祂今天只是以本体出现在摄像头前,动都不用动,只是躺那儿就收获到了巨量香火。 沢莲想,难怪祂们都说神下凡体验会有意外收获。 顾裴安弹完一曲有些累了,便抱起小狐狸亲了一口。 白玉般可爱的糯米团子和优雅美人,光是出现在直播中定格的构图光影便是一绝。 尤其是顾裴安低头时看向小狐狸的目光,温柔到宛如春日明亮的艳阳天,情意绵绵。 好像这不是一只没有感情的电子宠物,而是他的家人,爱人。 评论里甚至有人疑心小狐狸看他时那双冰蓝的瞳膜,仿佛也带上了些许情感的温度。 [鸡冻] [一时不知道该羡慕顾裴安还是小狐狸] [好好磕,要不你们结芬吧] [多希望让顾裴安怀孕的就是它。感觉这世上没有臭男人能配得上安安] [+1!] [忽然混入奇怪人外党,哈哈哈哈] - 弹完琴,顾裴安又写了会新歌,看着窗外发呆,百无聊赖地逗弄着小狐狸状态的沢莲。 好像一时有些无事可干。 要是现在不在直播,他肯定拉着沢莲滚到床单上了。 有些事食之髓味,令人上瘾。明明昨晚才做到腰酸背痛,大脑一片空白,身体生理上发出警示说不能再要了,转眼间他又有点悸动。 星之城四季分明,如今已是初冬。 在受空气重度污染阴霾了小半月后,难得迎来一个晴天。 沢莲正趴在沙发上晒太阳。暖洋洋的阳光即便是氏神也无法抗拒,惬意地眯起蓝眸。 顾裴安看着祂,嘴角不自觉上扬。 灿金色的阳光照在祂身后,映着雪白的毛发,就好像小狐狸会发光一般,令人联想到冬日雪地里初生的朝阳,治愈又幸福。 他的手立起小人在桌上悄悄移动,然后捉住它的小粉山竹爪,凑到嘴边狠吸了一口,又忍不住亲亲。 沢莲蹙眉,看向他的表情一言难尽。 这个生动的眉眼变化出现在一只可爱小狐狸的脸上,就像是“囧”字。不是在生气,而是在苦恼。 “你别误会,我没有恋足癖。”顾裴安耸了耸肩,说:“只是你的爪子实在太可爱了。” 沢莲不情不愿地缩回两只爪藏进身体里。 这一幕落在人类里就是:揣手手.JPG。 顾裴安又被萌一脸鼻血,差点没在镜头前崩住人设。 实在太可爱了啊啊啊啊!他的男朋友…不,神明丈夫,为什么能这么可爱。 [是我的错觉吗?我咋感觉顾裴安看小狐狸的神情很痴汉……] [哈哈哈哈哈可以理解,我要是有这么一只宠物,我的反应估计比他更痴] [见到了顾巨星的另一面,似乎更接地气了] 原来喜欢一个人……不,一位神,一只呆萌小狐狸,是这样的感觉。 顾裴安托腮看着沢莲,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看祂人时是这样,无论是柔顺到可以去拍洗发水广告的银色披肩长发,还是光洁的额头,深邃迷人的眼窝,高挺鼻梁,淡粉色的菱形薄唇……在他眼里,都是那么完美,又精致。 而换成小狐狸,它白白的毛发,软软糯糯的身躯,布灵布灵的小耳朵,在他看来就像是天使的化身。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虚度了一下午光阴,直到沢莲不断地拍爪,以及用眼神暗示,顾裴安才想起来自己现在还直播着。 为了塑造一个敬业、忙碌的正能量男明星人设,他不得不起身去健身房开始运动。然后晚上吃一管营养液,带沢莲出门散步。 天色将晚,城市拉长了霓虹灯的倒影。天上车水马龙,车灯汇聚成了一条色彩的河流。星之城道路上绿化做的很好,即便是冬日,道路两旁栽种的机械梧桐树叶子依旧绿油油的,只偶尔飘落下几片落叶。 顾裴安抱着沢莲走在斑驳的树影下,暖黄色的路灯照得他白皙俊美的脸明明灭灭。 摄影师跟在后面拍摄,记录下这唯美的一幕。 这条路附近没什么人,而且有节目组工作人员负责清场,只有偶尔几人驻足投来瞩目,暂时还没引起路人大量距离的围观。 顾裴安也是忽然才意识到,这原来是自己第一次和沢莲在晚饭后散步。 不急不迫,很闲适,也很美好。 沢莲也不是会亏待自己的神。以一个相当舒服的姿势蜷缩在顾裴安怀里。砰——砰。祂侧耳倾听,除了他鲜活的心跳,似乎还听到了某个小家伙调皮的胎音。 祂悄无声息地灌入一丝神力,那被神侵入熟悉的愉快.感瞬间像潮水向顾裴安袭来。他甚至有点没站稳,手臂贴着小狐狸松茸温热的毛发,内心有点异样。 “你,怎么了?”他小声问。 因为带着耳麦,顾裴安暂时不方便与沢莲交流。 沢莲便将声音灌输进他脑海,与他用神语低喃:“刚才我听到胎动了。” “真的?”顾裴安下意识脱口而出。随后他张望了一下四周,薄唇紧抿,试着在大脑中用意识与对方说话:“我怎么都没有感觉?” 沢莲说:“我怕你难受,用神力屏蔽了。” “哎……”顾裴安想了想,“你能不能暂时不屏蔽啊?”虽然怀孕了,但那块肉在他肚子里一直没什么存在感。 顾裴安很想体验一下真实的胎动是什么感觉。 “好。”沢莲旋即调走了那丝神力。 这似乎是一个很调皮的孩子。顾裴安几乎一下就感到自己肚皮被某个东西顶了起来,在呼吸的起伏中被乱踢乱踏,就像是一阵又一阵波涛汹涌的浪潮。“嘿,你轻点……”他摸了摸肚皮,有点吃痛。 沢莲迅速又涌入神力,有些紧张道:“疼不疼?” “不疼。”顾裴安摇了摇头。话虽这么说,但他额上冷汗都沁出来了。 不过他更多的一个新生命的诞生感到喜悦,“我感觉这个宝宝,很有运动天赋哎,跟你一样。” 沢莲:“?” 顾裴安不由得在脑海中畅想着未来,“等生了宝宝后,我们就可以推着婴儿车到附近散步,带他看日落。等孩子去上学了,我们就一起去四处旅游……” 他抬起手轻挠了一下沢莲软乎乎的下巴,像本能地抓住了什么。也许是散落的蒲公英,又或者是一把流动的空气。 “希望我们能有很多个以后。”顾裴安喃喃。 “嗯,会有的。” 冬日干燥的空气中,低吟飘渺的神语悄无声息地隐入西风里。 - 第二天顾裴安有全息海报拍摄行程,洗漱完抱着小狐狸早早便上床睡觉了。 因为二十四小时摄像头,这天一人一神度过了很安稳的一个夜晚。 可是没做运动,顾裴安依旧没怎么睡好,第二天再次顶着熊猫眼起来,吃了一点沢莲浇灌的神力才有所好转。再出现在公众镜头前的他神采奕奕,皮肤好到甚至不需要打粉。 化妆师看着他,不禁艳羡道:“顾老师,你是怎么做到精力这么旺盛的?” “找个男朋友?”顾裴安耸了耸肩,“我开玩笑的。” 保持每天活力,只有拥有一个神明老公即可。 这时沢莲似有所感,从他怀里探出一个头来。 化妆师见状顿时激动尖叫,“天啊顾老师,您的宠物好可爱!”因为昨天的节目直播,现在全星网都知道他有养一只稀有宠物的事了。 “谢谢。”顾裴安逗弄了一下怀中的糯米团子,含笑道:“不过不可以摸哦。” 化妆师当然也没奢望过自己能触摸这么珍贵的宠物。 只是在经过顾裴安同意后,她调出光脑拍了一堆小狐狸和自己的合照,发到社交平台上引起了无数网友羡慕嫉妒恨。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在顾裴安拍摄海报期间,《恋与生活》节目组依旧全程跟拍。 他换了一身比较宽松的衣服出来,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不时拧盖啜饮两口。 摄影师跟他是老相识了,调侃道:“安,你现在怎么也开始老干部作风了?” 要知道以前顾裴安但凡出现在公共场合,右手永远都是搭着一杯黑咖啡的。 顾裴安:“没办法,现在怀孕了。” 摄影师上下打量着他说,“真看不出来,你脸一点没肿,身材看起来也还是很好。” “其实是胖了,我最近胖了好多。”顾裴安下意识摸了摸肚子。 摄影师笑道:“你这不叫胖,叫性感。少夫调调,懂吗?” “噗——”顾裴安握着保温杯盖,差点一口枸杞水喷出来。 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有成为少夫的一天。 沢莲眯眼看向摄影师,目光危险。 摄影师摸了摸后颈,喃喃:“怎么忽然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 这次全息投影是某奢定品牌花重金定下的宣传海报。 顾裴安要穿、佩戴该品牌的服装首饰进行拍摄。而且因为这个牌子最近在主打同性亲子系列,也很符合如今正处于孕期的他。 在摄影师的建议下,他带上小狐狸一起拍。 沢莲如今也不抗拒了。既然能挣香火,何乐而不为? 顾裴安换上了一身深蓝色条纹西服坐在单凳上。西服左胸绣有猫咪可爱图案,与他怀中的白绒团子相映成趣。小狐狸冰蓝的瞳仁与他一齐跟望向镜头,竟奇妙地产生了一种独特化学反应,狂野、性感。就好像是驰骋在无人之境。它看起来太高贵了,倒衬得旁的都只是廉价生产的工艺品。 “对对对,就是这样!”摄影师不断按下快门。 “顾老师,头再侧过去一点。”“您能不能抱一下小狐狸?” 顾裴安便抱起沢莲,还顺势偷亲了祂一口。 看到祂冰山脸出现裂痕的样子,他有种得逞的快乐。 摄影师偶尔提出要求,成片效果越来越好。看着定格在虚幻显示屏的全息投影,他仿佛已经可以预见等这个品牌新款上线后被抢购一空的场景了。 圈子里有句话说得好,不怕明星带货,就怕这个明星是顾裴安。 再有这么稀有珍贵的小狐狸加持,新款不卖爆他名字倒过来写。 与此同时,《恋与生活》直播也爆了。收视率再创新高。 这只名为“沢莲”的雪白小狐狸,一举成为星网新晋网红,流量甚至盖过了一二线明星的风头。 正在虚拟剪辑室中没日没夜制作成片的导演兰希这天终于从小黑屋出来。 他伸了个懒腰,一边蹲在门口台阶上吃着合成罐头和营养液,一边调出星网看看最近的热搜。 #顾裴安 《恋与生活》携宠爆红# [《揭秘顶流巨星的爱宠,今天你羡慕了吗》] #顾裴安绝美白狐宠物# 哎? 兰希还记得顾裴安养的这只小狐狸,下意识点进去一看,全网讨论热度极高。 只是在看到有个网友说这只狐狸的名字叫沢莲时,他通孔地震,整个人都有些风中凌乱。 沢莲……那不是氏神大人的名字么。 ===第51章 51 演唱会 23 在拍摄完海报离开公司大厦时, 沢莲特意叮嘱顾裴安最近要小心。祂观他印堂发黑,似有血光之灾。 神明有洞察过去, 窥探先机的本领。这种本领往往是随神格天生的, 神力越强,判断未来的准确性越强。 早在蓝星时,沢莲便感知到牛头神阿克拉可能要对顾裴安下手。 祂很早便听旁神说过,阿克拉为神非常小肚鸡肠, 最记仇。 当然这种事, 真神是不可能亲自动手的。阿克拉一定会教唆、命令其信徒去干。 因此祂才放心不下, 特意千里迢迢来到这边。 飞车上。 顾裴安有些不以为然, “有你在我身边,我怕什么。” 沢莲深深看了他一眼, 道:“你就这么相信我?” 顾裴安说:“我相信你比相信我自己多多了。” 沢莲想起古代许多人深信不疑地信仰神明,却不相信自己。 这其实是把主动权交到了对方手里。 神与神之间有互相抗衡的手段。难保阿克拉用一些阴毒的计谋。 “嗯。”沢莲道:“但我需要你最近二十四小时不离开我。” “好啊。”顾裴安笑了笑, 说:“求之不得。” 他觉得自己可沢莲黏神多了。 - 事实上, 顾裴安当初跟星娱集团解约时确实闹得不太好看。资本逐利, 换做任何一个财阀, 都不可能轻易放过他这棵摇钱树, 何况他还肩负着为供神输送香火的使命。 要不是星际文娱有相关明确的法律条文规定, 星娱集团当年肯定巴不得跟他签终生合约。 前阵子五年合同到期, 星娱不想放顾裴安走, 便开出各种各样的条件来刁难他。 比如跟他清算“培养费”, 意思是公司培养他是下了血本的,他不能红了就拍拍屁股走人。想走, 就得把以前公司投入的成本还回来。 这种行为在行业内, 已经称得上“无赖”和“极品”了。就跟俩小年轻处对象, 分手时撕破脸皮要将过往约会的费用重新要回来。很缺德。 当然陈凌这边工作室也不是吃素的, 直接请了知名大律师与星娱集团进行资产清算,最后验证出来,顾裴安这五年给星娱赚的提成就远远是培养成本的百倍,成功胜诉。 类似的事不少,上个月把顾裴安整得都有些心力交瘁。 不过他宁愿自己独自扛,也不想告诉沢莲分毫。 他这人就是这样。如果真的很看重对方,便只想在祂面前展露自己最好的一面。 就算是车祸当场断了腿,顾裴安觉得自己也肯定能憋着不在沢莲面前哭出来。 所以他一直没搞明白,为什么重逢那天自己会流眼泪。 沢莲也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爱上一个人类。 爱情对神明而言,大抵是如东西风般捉摸不透、虚无缥缈的东西。 数千年的光阴于祂而言不过弹指一瞬。 可人类穷其一生,短短的寿命也只有百年。 过往神界也有不少神下凡游历,与人类谈情说爱。 但是除非正式娶对方为妻,神只能看着对方乌发变白、青春的脸上逐渐爬满皱纹,变得苍老年迈。 祂把他揽入怀中,一人一神的胸膛紧紧贴在一起。 祂听见他剧烈的心跳,呼吸的起伏,然后感受着自己与人的心跳,逐渐同频。 祂低头看着顾裴安如宇宙混沌漆黑的双眸,看到了有一片银河流星划过。 沢莲恍然。 是他,照亮了这个神明苍白寂寞的世界。 [叮咚] [恭喜玩家顾裴安攻略人外02进度2/3] 再之后一周,沢莲和顾裴安完成了真人秀的拍摄。 这七天他们基本都日夜相处,白天工作、晚上同枕共眠,沢莲一直保持着本体形态,既节约神力,又无意中以小狐狸形态吸了一大波粉,香火源源不断。 这算是意外之喜。 沢莲心想,在这样下去,祂很快就能攒够神力实现顾裴安的所有愿望。 这天节目录制结束,摄像头刚撤走,顾裴安就迫不及待亲上了沢莲。 他抱着变回人形的氏神狐狸,依旧爱不释手。 冰凉指尖轻轻抚过那如上好玉器白皙细滑的肌肤,在白袍间若隐若现的胸膛,往下解开了腰间绣着精致荷叶图案的金边腰带。沢莲忍不住呼吸一屏,声音低沉:“这么急?” “都快十几天了诶。”顾裴安白了祂一眼:“我又不像你们神,那么圣洁,根本就没什么欲.望。” “你又知道,我没有欲.望了?” 身前传来祂的神语,不复从前山涧春溪般的清润,而是有点干、哑。像往洁净莲花池中丢进了燃烧正旺的火把,一不下心便可烧起整片池塘。 顾裴安拥住祂,贴上祂冰凉的身体。一道温热的鼻息喷薄在沢莲的脖颈上。顾裴安能够清晰地听到祂起伏粗重的呼吸声,以及像弦一样绷紧的背脊。他嘴角微微勾起。 他似乎,成功将一位神拉下了神坛。 …… 《恋与生活》节目播出后大火,令顾裴安的事业又上了一层楼。 他本就是星际顶级巨星,在真人秀中表露出真实、接地气的一面使他更受欢迎,风头一时无两。 他的同款衣服、家具摆设等物都在星网上卖爆了。 不过最受欢迎的还是这只叫沢莲的小狐狸。 隔壁星球的虫族王子悬赏上亿信用币,只为求一只同款宠物小狐狸。 不要小看毛茸茸对星际大众的吸引力。 要知道沢莲当年的可爱可是连创世神都抵御不了,更别提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外星人了。 有精明的商家很快推出小狐狸同款的抱枕、全息影像海报,火速就被抢购一空。 沢莲也没想到,电影还未播出,自己就靠本体成为了全星际炙手可热的新星。 这部真人秀太火,甚至火到了神界。 洗浴中心,神殿。 大屏幕上投影了三天三夜。 来来往往泡浴的神明闲来无事,都忍不住驻足看看。 有神感叹:“不是我说,沢莲的本体形态确实可爱,难怪创世神当初疼祂到心尖尖上。” “是啊是啊,听说沢莲如今在人间可红了,真羡慕……” 创世神久违地看到沢莲的本体形态,也不禁有些手痒痒了,有种想隔空去摸的冲动。 随后祂看到抱着沢莲的人类,若有所思。 这就是沢莲新娶的妻吗?长得真不错。 下属神察言观色。众所皆知,创世神大人是出了名的颜控。 看来对于这位“新儿媳”,创世神还是挺满意的。 …… 牛头神阿克拉最初看到时十分嗤之以鼻,“那是沢莲?祂也是好笑,堂堂氏神,抛头露面去卖萌讨好人类……” 手下献上统计表,“神明大人,据我们分析,现在全星际供给沢莲的香火量已经远远超过您过去数百年加起来的总和。” 阿克拉:“……” 祂一度以为手下搞错了,自己这几百年辛辛苦苦在各处搜刮的香火信徒,居然还比不上区区一只白毛狐狸?!要知道光牛头族,就有上百万牛口。 阿克拉气得一把抓过统计表,定睛一看,脑袋一晕。个十百千亿万……上面的数字竟远比祂想象得更恐怖。 好友虫神轻笑,“你可别看不起沢莲,我估计再过几年,祂获得信仰香火总量甚至可以比过创世神。祂能有这出来抛头露面的勇气也很不一般。是为了祂的新神妻吗?我记得祂以前很讨厌在外人眼前露出本体。” “可恶,祂找了个老婆了不起啊!”阿克拉咬牙切齿。祂自己还单身呢。 虫神:“你要羡慕你也可以去找一个。” 当然虫神出于神之间的塑料友谊没直接说出口的是,就牛头神这一言难尽的长相,想找个对象,难。沢莲受欢迎是因为祂确实长得好看,可牛头神那恐怖、血淋淋的牛头,连最荤素不忌的虫族都嫌弃。 阿克拉:“我才不羡慕!” 如果是别人,或许阿克拉也就不计较了。但沢莲的巨星老婆,偏偏是祂这里抢走的祭品。这口气,阿克拉着实是咽不下! - 时间一晃又过了一个月。 顾裴安的肚子越来越大了。沢莲陪同他去孕检,医生建议他少出门,可是他最近还是在筹备新歌,还打算在预产期前开一场星际巡回演唱会。一般孕夫是不可能有这个精力顾及事业的。 这其中离不开沢莲的支持。 对于顾裴安的任何要求,哪怕有些稍稍无理,祂都会满足。 在神力的浇灌下,顾裴安丝毫没有感到孕期疲惫,每天精神旺盛,像有用不完的劲。 因为之前想拥有自己的孩子,顾裴安有了解过男性生子的过程。 跟女性比起来,男人因为没有成熟的子宫器官,在生产时往往要承受更多痛苦。孕期呕吐、食欲不振,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后半期必须禁.欲,甚至还会有盆基底下垂,漏尿等生理风险。 总之,生孩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顾裴安本已做好心理准备,打算咬牙撑下来,但谁知沢莲丝毫没让祂承受这些人间疾苦。即便是在孕期,顾裴安也可夜夜过夫夫生活,哪怕折腾大半夜都是常事。让他在浴.火与极乐中迎来新生。 ——这是来自神的眷顾。 星际孕检显示顾裴安肚子的是男孩。 在这样日趋亲密的相处中,顾裴安也终于鼓起勇气问沢莲,他的孩子是否有神的一半基因。 沢莲说:“神没有人类的基因学说。祂们也并非通过生育诞生的。” 虽然心中早有预料,但听到这个答案时顾裴安还是有点失落。 他算是明白了,只用人类的交.配方式,无论多少次,沢莲都是不会让他怀上孩子的。 上次是神降下的愿力。 所以沢莲只看了他一眼,便让他怀孕。 沢莲想了想说:“怀孕是一件很辛苦的事,等生下来后,我会与你一起照顾宝宝。” “好啊。”顾裴安有种如飘在云端的幸福感。 做梦都没想到,这辈子能拥有一位神与他一起孕育新生命。光是在脑海里想象以后平淡却温馨的日子,他就觉得很美好。 顾裴安又有点可惜,“要是生下来的是一只小狐狸就好了。” 沢莲眸光微暗,“你就这么喜欢狐狸?” “没有没有。”顾裴安忙摆手,“我只喜欢你。才希望孩子能更像你一点。” 沢莲:“你有我这一只狐狸就够了。” 祂顿了顿,又道:“不能有别的狐狸。” “好。”顾裴安抿唇,憋着笑。 难得能看到氏神吃醋的样子,好像更可爱了。 …… 时间一晃又过去数月。 在此期间发生了许多事。 首先是考古局爆出在蓝星有重大历史发现,人类古文明的起源遗址或将被挖掘。 一件件出土文物、书籍、电子记录等被运送回星际分析,人们发现,早在宇宙灾变之前,蓝星原来才是人类赖以生存的家园。当时它并不叫蓝星,而是叫地球。 在那里,人类经历了整整22个世纪。无数古老的文明出现,震惊了整个星际。 一夕间,华夏历史引爆星网。 [听说了吗,原来人类也是有神明存在的] [我们的文明渊源,不比玛伽族、虫族、牛头族差!] [天啊,我一直以为考古局是假的……现在被啪啪打脸] [真的有神存在吗?我还是对此表示怀疑] 考古局的地位一时大幅上升。从以前一个可有可无的小单位,变为了现在由联邦亲自主管,下拨亿万经费的重点考察所。考古学教授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著名考古学教授古斯特在采访中表示,他在蓝星中发现了一处疑似神迹的古庙。 “经过我们团队的考察,我怀疑,蓝星上还居住着最后一位神明。我的朋友兰希是一名电影导演,他当时便在这处神庙中进行新片实地的取景拍摄。我相信许多人都听说过这部电影,对,就是由巨星顾裴安亲自参演的《神与磷火》。兰希和当时在现场的剧组人员可以证明,那里确实有神的遗迹……” 因为这个爆炸性新闻,连带着下半年即将上映的《神与磷火》热度也水涨船高,省了一大笔宣发费。 兰希差点没笑歪嘴。 不过他依旧没有公布神明就是自己这部电影另一位主演的事实,只是趁热打铁放出了之前罗行在拍摄中遭遇暴涨植物袭击的视频。当然这也是征得了罗行本人的同意。 电影制片与投资方都希望能直接曝光氏神的身份,但兰希有他的考虑。 在上次看了《恋与生活》这部综艺节目后,他十分怀疑顾裴安饲养的那只小狐狸就是氏神大人本神。 否则顾裴安跟氏神关系再好,胆子再大,也不可能给区区一只电子宠物取神的同名吧? 兰希坚信这种可怕的亵神行为,是要遭天谴的。 另一边,罗行那段视频在星网上传播走红后,也引起了网友一阵热烈讨论。 [我靠,真的假的!] [这视频不会是p的吧] [应该不是,电影官方放出来的花絮。老实说真惊呆我了,这么诡异的不可抗力,难道世上真的有神?] [神明大人保佑我明天考试一把过[祈祷]] [请神明大人保佑我妈的病情快点好转,呜呜呜] [……不是吧,你们这就开始了?] [封建迷信不可取] [我也来迷信一波,嘿嘿。求神让我捡到一只顾裴安同款萌萌的白毛蓝瞳小狐狸] [罗行真挺惨的。我听说他本来才是《神与磷火》和顾裴安搭戏的主演,因为视频里闹鬼,他吓得违约也要跑回星际] [哈哈哈哈哈想象到那个画面了。] [不过可以体谅,要是我也吓死了] [等等,那现在《神与磷火》里银发蓝眸的那个大帅哥是谁?剧组又重新找来的演员吗?] [不寄丢。粉丝都快把星网翻到底朝天了,也没找到他的相关信息] [说个神话故事。我朋友的同事的姑奶奶的姨妈的三婶的邻居是这个电影的幕后工作人员。他说,这个《神与磷火》里的主演就是蓝星一位本土神明,本色出演] [???太离谱了] [楼上是水军吧。现在电影宣传为了骗人买票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要真是神明本神,我给大家表演倒立洗头……] …… 初来星际时沢莲为以防万一还带了两个鬼魂。人间飞速的发展即便是祂这位神也感到过迷茫。现在祂已经完全适应了星际的生活节奏。而这两个鬼魂也放飞自我,在新世界体验非凡。 最近祂经常能提前察觉到牛头神动的一些手脚。 比如飞车刹车失灵,顾裴安走在路上忽然就差点被高空抛物砸中。就连上门孕检的私人医生都被对方买通,有一次想致使顾裴安流产。 不过他肚子的孩子实在太顽固,就像老树深深扎根在他身体里。使得阴谋流产,不了了之。 不过由于沢莲也基本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沢莲,这些小手脚都被祂成功化解。 这些插曲令顾裴安心有余悸,也相信了沢莲所说牛头神在暗中报复他的话。 “这神怎么这么小肚鸡肠啊!”他抱怨道。 沢莲:“祂在神界本来就是出了名的小气。” “真无语。”顾裴安说:“我诅咒祂这辈子找不到老婆,没有孩子,香火越来越少,出门走路滑倒摔跤……” “啊!——嚏!”与此同时,正在泡浴的牛头神阿克拉冷不丁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祂起身从浴池中走出,刚踩到地面上,却脚底板一滑,摔了个牛吃屎。 顾裴安工作室规模不小,在编员工加起来有数百。 因为沢莲经常和他一起出入录歌室,大家渐渐地也都认识了这名容貌优越的银发美人。 他总是默默跟随在顾裴安身侧,看似毫无存在感,其实暗地里引动了全工作室员工私下的八卦讨论。 他们甚至还建了个群,叫“孕夫男明星和他的清冷保镖”。 通过《神与磷火》中两人姿态亲昵的全息海报,他们揣测——顾裴安与这名银发美人就是因戏生情,从而怀上宝宝的。说不定两人现在证都领了,只是没公开。 [男明星是有点手段] [我本来以为男明星的颜值已经是全星际TOP1,没想到他找的对象比他更逆天] [蓝瞳小狐狸宠物+蓝眸性感老公,啊啊啊啊蓝色控真的受不鸟。今天又是羡慕男明星的一天] [昨天加班留下来,看到男明星和他的保镖在录歌室亲亲。救命,谁懂,那一刻我血槽空了] [好好磕!!] [那个银发大帅哥还会弹古琴呢,我上回听到他在给男明星配音伴奏] …… 不久以后,顾裴安的新歌《你是我的神》发行了。 歌曲上线第一天,就被顶到了各大音乐APP网站的第一名。 作为星际乐坛当之无愧的歌神,他的音乐、歌声有一种无与伦比吸引人的特殊魅力。 而这首新创作的古风乐,排陈出新,开头就格外抓耳。背景夹杂着淡淡的古琴乐,节奏一响起,便仿佛瞬间将人拉到了一个被遗忘的古老时代…… 考古局官方发出认证,这首歌中的古琴乐,被证实是从蓝星挖掘出的古文明,早已在浩瀚历史长河中失传多年。星际科技造出一模一样的古琴,但是没人会弹奏。顾裴安如今却将这份早已失传的音乐,重新代入了世人视野。 他们也很好奇,他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古琴弹奏技法? 网友们也很快发现这首歌编曲那里写着一个熟悉的名字:沢莲。 难不成,这首乐曲是顾裴安家那只小狐狸编的? 一时间,星网众所纷纭。 与此同时,顾裴安宣布即将召开最后一场星际告别巡回演唱会。 等他生完孩子,会将更多精力投入到家庭中,也许会考虑退圈。 这个消息一出,更是轰动了全星际。 顾裴安的演唱会门票一夜之间便兜售一空,被黄牛炒到了数千倍的高价。 演唱会当天。 星光璀璨,现场气氛火热。顾裴安在台上唱歌,台下观众跟着合唱、哭泣,将气氛推到最高潮。 “追随天空流云,像浩瀚宇宙一样想你……” “这首歌写给你,想唱给你听……” 伴着好听的歌声,淡而雅致的古琴乐像潺潺泉水流泻而出。 这时舞台从中间光亮起,观众们这才注意到,角落里竟然坐着一位银发美人,正在弹奏古琴。 祂长了一张足以惊艳时光的脸,面如冠玉,眉眼清峻疏离,如冰山冷冽千雪。 拨弄琴弦的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 身处舞台上,祂的光芒似乎比顾裴安更耀眼,令人不敢直视。 祂是谁? 人们仰望着祂,不可抑制地产生了一种源自灵魂的震慑与恐惧。 透过祂,他们仿佛能穿越时空、岁月,看到宇宙中爆炸的星辰与粒子,看到自己如沙砾的渺小。 一曲终了。 顾裴安调整了一下耳麦的弧度,迈步走向沢莲,同时对台下说: “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男朋友。” ===第52章 24 要生了 24 顾裴安话音刚落, 台下一阵沸腾。 男朋友……难道这位银发美人,就是让他怀孕的罪魁祸首? 在未亲眼见过顾裴安的地下爱人之前,他的死忠粉对这名爱人大多持负面看法。 毕竟现在大家追星都是男友粉、女友粉, 再不济也是个妈粉, 很难接受自家偶像有对象。 而且这个爱人在让顾裴安怀孕后,一直躲在幕后, 从未正式公开过。 这更让大家觉得他是个很没骨气的男人。 可是当他们真正见到沢莲后, 真的很难再讨厌起祂。 反而是好感值蹭蹭蹭往上蹭! 颜狗的痛啊…… “说实话我觉得他们好配。”一名曾经骂沢莲十分厉害的女粉丝小声道。 另一名顾裴安死忠粉点头附和,“我也。” “之前看电影海报时就觉得他们是一对!我的第六感果然没错。” “顾裴安找的男人好帅啊。本姨母粉忽然就不反对了,已经开始憧憬他们的宝宝会有多好看。” 类似的情况,不断发生在顾裴安的各大粉丝群中。 虽然顾裴安怀孕公开后, 大家对他有对象这件事心里都有数, 但要是他真携对象出现在公共场合, 估计会引起粉丝反感。 可如今,事实证明大众对沢莲的接受度, 很高。 台上。 因为沢莲本神比较话少,顾裴安没让祂跟自己一起面对镜头, 在介绍完后简单道: “同时祂也是我新歌的编曲,负责古琴弹奏。我这首歌的灵感, 也来源于祂。” 沢莲停了演奏, 抬眸望向 祂能清晰感知到, 无数庞大的香火量正疯狂向自己涌来。 源自力量的愉悦感充盈着四肢百骸, 令氏神轻轻发出一声喟叹。 顾裴安继续补充:“总之, 我的新歌离不开我男朋友的功劳。他很厉害的。” 台下顿时就有粉丝起哄,“具体是哪方面比较厉害?” 顾裴安很会接梗, 闻言眨了眨眼, 半开玩笑道:“你们明明比我懂嘛。” 沢莲:“……” 一直唱歌很吃体力。 中场休息下台时, 顾裴安已满头大汗。 湿发汗涔涔地贴在额头上,并无损他的帅气。妆容与汗晕开后更贴合冷白皮肤,使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散发着一种星光璀璨的魅力。就像宇宙中最耀眼的银河,无论到哪儿都十分夺目。 来来往往工作人员,几乎没人能将视线从他和身后的银发美人身上移开。 “好渴。”顾裴安以手扇风,看了看四周问:“有水吗?” 机器人小安移动腿部滑轮就要替他去不远处拿水。明星在开演唱会时喝的水都是有章程的,首先必须是矿泉水,以防止有人在里下药。其次,要用吸管,避免唇彩沾杯。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o_m 可它刚往前移了两步,就看到前方桌上的矿泉水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悬浮而起,旋即像被一阵风托起,向这边缓缓飘来。 在沢莲的神力控制下,水杯插.入吸管,稳稳地飘落到顾裴安手中。 “谢谢。”顾裴安顺口说。 因为在家里沢莲就经常帮他隔空取物,他已经习以为常。 但周围工作人员,包括智能机器人小安都惊呆了。 即便是在现代星际发达的科技中,这也是前所未有、堪称离奇的一幕。 “怎、怎么回事?” 有人喃喃着四处张望,脸色震撼中夹杂着几丝惊恐。 难不成,闹鬼了? “少见多怪了吧。”有工作人员把他拉远,低声道:“我听说,顾裴安的这个美貌男友,不是人,是神!” 这其实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了。否则顾裴安那首新歌,为什么取名《你是我的神》? 至此,大家再看沢莲的眼神,不自觉多了几分敬畏。 这场演唱会视频被放到星网上后,一下就爆了。 顾裴安的银发神秘男友,名列热搜TOP。 [啊啊啊啊磕拉了] [本来想反对的,可是他们看起来好幸福] [所以孩子他爸就是这位银发美人了吧] [99%] [drea一下孩子长大后的美照] [这一对夫夫颜值可以称霸全星际了。我觉得银发美得不似人。。谁懂,就是各个方面都完美无瑕,堪比建模出来的] [+1] [顾裴安男朋友叫什么,沢莲?跟他的宠物狐狸一个名字诶] [他们瞳色也一模一样,是蓝色的!!这是巧合吗] 兰希看到时也很震惊。 他一眼便认出了这段视频中的银发男子是氏神大人。 氏神大人,居然跟随顾裴安来到了蓝星? 不,更离谱的是,祂竟然配合顾裴安开起了巡回演唱会。 …… 在星之城的第一场演唱会完美落幕,后面前往各大星球的巡回就顺利多了。 沢莲陪着顾裴安不断在星际中穿梭,去了很多地方,也见了很多新人类和奇形怪状的外星人。 祂也是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顾裴安的人气有多旺盛。 每到一个星球,自他们降落起,就有无数疯狂粉丝蜂拥上前,送上鲜花、礼物和各种各样的本土特产。 那个接机场面,犹如海啸般排山倒海。 要不是有沢莲的神力守护,哪怕有几十名雇佣兵保镖守护,场面肯定失控。 等到第二个星球时,沢莲也收到了礼物。 有鲜花、信件、名贵的礼盒饰品等等。热情的粉丝将祂包围,甚至还向祂索要签名。顾裴安是习惯了,祂却有些发怔,下意识问:“你们是不是送错了?”这应该也是给顾裴安的吧。 “没错!”那几名女粉此起彼伏地回答:“我们是你的粉丝。”“您是叫沢莲吧?”“您是演员?”“等电影上映,我一定带我的家人好朋友去电影院支持你……” 这些简单、小心翼翼的喜欢就像滴水汇聚成河流,让神的香火功德愈趋圆满。 只是在此之前,除贡品外,沢莲从来没有收到过信徒的礼物。 人们好像都自动以为神拥有这世间万物的一切。他们只向祂索取,却不知回报。当然事实也确实如此,神之力是超越宇宙永恒的存在。金钱、珠宝、美人……祂们可以轻易拥有任何想要的东西。正因为一切来得太过容易,所以神往往都没什么欲.望。 可是这一天收到信徒的礼物,还是令沢莲心中一动。 让祂不禁开始思考,明星到底是什么? 这似乎是一种无限近似于神的职业,但远比神更接地气。 全息投影演唱会按位置抬高票价,越靠中心舞台越贵。 为了吸引粉丝,大部分明星还会在结束时提供握手会、拥抱会等等。 不过这不包括顾裴安。 他拽得很,总是唱完几首歌就走人。 但总还是会有些在当地有权有势的人物想方设法与他当面交流。 第十场演唱会,他们来到了遥远光年外的玛伽星球。 玛伽是一种长得近似于人,但皮肤苍白,长有耳朵,筋管、血液透明的美丽生物。在沢莲看来,有点像旧时传说的精灵。 玛伽族王子就是一名顾裴安的疯狂粉丝。 按理玛伽族这种天生丽质的种族,不应该如此迷恋追星。 但据说它们看待人类,就像人类看待小猫小狗一样,怎么都觉得可爱。 知道顾裴安怀孕后,王子还伤心了好一阵。 直到这次演唱会才重振旗鼓,买了最前排的票,甚至还在结束后动用权势亲自前往后台想给顾裴安送花。 王子换上了郑重繁琐的绣巾礼服,捧着999朵鲜花推开休息室大门。 在开门前,它还停顿了几秒调整呼吸。 这是正常反应。 不夸张的说,顾裴安就是它的男神。 吱呀,门开了。 “顾……” 玛伽王子没见到顾裴安,反倒见到了他的神秘男友。 美人坐在软椅上,银发披散,漫不经心地抬眸斜睨它,气质高贵又清冷。 玛伽王子不自觉口舌打结,“你,你好,我找顾,顾裴安。” 沢莲淡淡道:“他不在。” “那,那我能把这束花送给你吗?”在祂冰冷纯净的蓝眸俯瞰下,王子脱口而出。 沢莲:“嗯?” 玛伽王子小心地把花束放在化妆桌上,道:“鲜花适合配美人。” “……” 刚从卫生间回来的顾裴安听到这番话,差点气炸。 搞毛!!他就一会不在就让情敌混了进来。 “你谁啊?非工作人员不能进来这里的。”顾裴安冷冷地看着玛伽王子,语气隐隐夹杂着暗潮之下的一缕愤怒。 玛伽王子一回头看到自己的男神,更是吓得手足无措。“抱、抱歉。” 同时男神的表情好像是以为自己勾搭了沢莲,这下可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当然,玛伽王子此时也还没想明白自己刚才那瞬看到银发美人时心跳的剧动,是怎么回事。 顾裴安大步走过去拿起花束就塞回玛伽王子怀里。 他没戴气味阻隔器,闻到对方身上飘来的气味下意识有点想干呕,连带着神情也凶巴巴起来: “拿着你的花,滚!我的男朋友只能收我送的花。” 顾裴安毫不客气地宣誓主权。 以至于玛伽王子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它原本是想把那束花送给他的…… 沢莲轻哂。 祂屈指微弹,便令玛伽王子与那束花瞬间消失在门外。 同时用神力将顾裴安揽入怀中,“生气了?” 被暖融融的神力包裹着,很舒服。 顾裴安不自觉享受地眯起了眼,嘴上却说:“才没有。小狗才会生气。” 沢莲:“那家伙是你的粉丝,我都没生气。” 顾裴安:“……行吧,我是狗。” 在沢莲面前,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这么小气,眼睛里容不下一粒沙子的醋狗。 “什么狗不狗的。”沢莲蹙眉,又摸了摸他的头,声音温润:“下次不要再说这种贬低自己的话。” “唔……”恋爱的甜蜜不过如此吧。像吃了糖果,或者是一杯橘子味的果汁汽水,酸酸甜甜。 顾裴安抓住神的领子,坐在神的腿上正大光明地偷亲了祂一口。 沢莲眼眸微暗,低头扣住他的后脑勺。 啵。 昏暗的休息室,一时间只余下了缠绵潋滟的接吻水声。 - 如果可以的话,沢莲以为自己会一直继续在人间陪伴顾裴安下去。 神初尝爱滋味,亦是欲罢不能。 可巡回演唱会结束后,创世神传来消息要召祂回神界。 沢莲不知道具体是何事,但听侍者来说,是很严重的情况,祂不容拒绝。 回程路上。 祂沉吟片刻,对顾裴安道:“我可能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 顾裴安似早有所觉,问:“那你还会回来吗?” 沢莲:“会的。我尽量早点。” 神的时间与人类流逝不同。顾裴安很怕沢莲说的“尽量早点”,对他而言是数百年。 尽管沢莲已经告诉过他,神婚后他的寿命已超越普通人类的生死,顾裴安依旧放心不下。 沢莲上前抱紧了他,“我一定会回来的。你忘了,我们还未举办正式神婚。” “嗯。”顾裴安尽自己可能笑了笑,只是那笑容看起来还是有几分勉强。 其实沢莲也不想在这个紧要关头离开顾裴安身边。 距离医生估计的预产期只剩下不到两个月了,于情于理,祂都应该陪伴在妻子左右。 可神命难违。 在告别顾裴安后,祂留下了那两个鬼照顾他,又给了他一个护身符,随后独自匆匆踏上归途。 神界是神生活的地方,也是沢莲的家乡。 它就像一张温床,孕育着无数的神。 祂当年便是从神界的一块石头缝中蹦出来的。 阔别数千年祂再次回到神界,周遭现代化的景物显得如此陌生。一切已物是人非。 掌管神界大门的两名守卫一开始都没认出祂。 直到沢莲出示自证了神的身份,祂们才放祂进去。 在前往神殿的路上,沢莲还遇到了两位旧友。 分别是猫神贝斯特和爱神丘比特。 贝斯特还是老样子,懒洋洋地踱着猫步,蹲在路边晒太阳。 一旁的丘比特比祂矮多了,几乎还是稚嫩孩童模样,长着两双翅膀,身后背着一柄金色的弓箭和一笼箭羽。 那就是传说中能射中爱情的丘比特之箭。 不过沢莲清楚,传说终归只是传说。 贝斯特曾拜托过丘比特给自己与沢莲射上一箭,但效果并不显著。 贝斯特听到动静抬头看向沢莲,并不诧异的模样,只是叹了口气:“沢莲,创世神喊你回神殿。” “嗯。”沢莲微微颔首。 丘比特打量着祂,饶有兴致的模样:“氏神大人,听说您最近也坠入爱河了?” 沢莲一顿,没有否认。“算是吧。”祂淡淡说。 “要小心哦。”丘比特深意地提醒道:“对于神而言,爱情无异于丧失理智的毒药。” 沢莲一语未发,转身踏入神殿。 丘比特看着祂的背影,若有所思。 很多神谈起恋爱来是疯狂的,往往会令自己陷入不入之境。 但沢莲坠入爱河的好处就在于,祂并未失去。 相反,祂还获得了令众神羡慕的大量人间香火。 也许未来某一天,祂应该也送上祝福。 - 沢莲匆忙回到神殿,才得知这次创世神召祂回来是要商量婚礼的事。 “……” 沢莲心想,既然如此,何必让使者描述得那般十万火急。 创世神有读心术,瞬间便看穿祂内心想法,慈祥道:“在我眼里,你的婚事便是十万火急。” 沢莲:“……” 创世神扬眉,“众神皆知我视你如己出,这场婚礼,我定给你办得隆重浩荡。” 想到众神来吃酒的那个八卦场面,沢莲不禁有些头疼:“一定要如此吗?可否一切从简。” 创世神摇头,“你是直神不懂。对于你的人类妻子而言,婚礼是一辈子的事。要让他往后漫长余生回想起来,也觉得浪漫、才不会后悔嫁给你。” 沢莲毫不犹豫道:“他不会后悔。” “人心都是会变的。”创世神摇了摇头。 沢莲沉默。 在地球上千前看遍世间繁华冷暖,祂不得不承认,创世神说得没错。 不过,纵使将来有一天顾裴安厌倦了祂,祂也不可能再放手。 神这一生,只会认定一个妻子。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举行神婚?”创世神笑眯眯问道。 沢莲开口,“等他孕期恢复过后吧。” “行。”随后创世神拿出一个小本本,煞有介事道:“接下来,我们来详细商量一下婚礼事宜……” 作为一个“公公”,创世神是很通情达理的。 祂并没有断章截取就随意敲定繁琐的神婚各项事宜,而是特意召回了沢莲,听取对方意见。 比如请帖,神宴要办几桌。即便是神结婚,也逃脱不了这些鸡毛蒜皮。 沢莲听了一会便不耐烦,却还是得耐着性子去勾选那些七七八八的选项。 神界一日,相同于人间一月。 祂正听着创世神的长篇大论,忽然感到心脏口传来剧痛。就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攫住,要榨出血汁来。 沢莲几乎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对劲。这是神与神妻之间的心灵反应。 顾裴安恐有危险! “我要先回星际一趟。”祂把本子塞回给创世神,转身瞬息消失在原地。 …… 星之城。 因为距离生产的日期越来越近,这天顾裴安前往医院进行更详细的孕检。 有些身体检查设备无法送上门,他乔装打扮隐藏在人群中排队挂号。 负责他的陈医生是星际著名的妇产科圣手,在给同性生子接生方面特别有经验。 同时对方也是陈凌的表哥,跟顾裴安是老相识了。 终于轮到他了。 顾裴安深吸一口气,推开病房大门大步进去,然后迅速将门反锁。 顾裴安卸下伪装坐在椅子上,“陈医生,好久不见。” 陈罗明挑眉看了面前大着肚子的男人一眼,“你伪装的方法可是越来越高明了。” 刚才他差点都没认出来。 顾裴安:“现在粉丝眼睛尖,我怕出门被认出来。” 陈罗明熟练地打开光脑调出数据,“行,过来吧,我给你做检查。” “好,谢谢。”顾裴安起身。 “跟我客气什么。” 在给顾裴安做孕检的过程中,陈罗明注意到他还全程戴着那个气味隔绝器。 当初判定顾裴安不孕不育的正是自己,可现在却被现实打脸。 陈罗明不禁有些奇怪,“你不是对他人的气味过敏吗?到底是怎么怀孕的。” 难不成,顾裴安的那个男朋友是外星人? 他脑海里一度闪过类似的猜测。 顾裴安轻咳一声,“他…不是人。” “难怪。”陈罗明也没对这个问题纠结太久。现代星际大多是混血人种,还有不少奇特生物,难保顾裴安对其中一个物种不会起过敏反应。“但是看你肚子里的孩子,还是人形啊?” 顾裴安:“可能我的基因比较强大。”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陈罗明点头,“但也有可能,孩子出生后在长大的过程中,另一个父系基因会逐渐显性。” 顾裴安心想那就太好了。他巴不得孩子长得更像沢莲。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 陈罗明看了一眼说:“你快生了,估计就这两三天的事。” “真的?”顾裴安顿时有些紧张。 陈罗明:“要不考虑一下住院吧。” 沢莲不在身边,顾裴安也感觉住院是一个比较稳妥的方法。不然到时候赶往医院都来不及。 “好,不过我想先回去拿一下东西。”他说。 陈罗明点头,“去吧,我先去帮你提前办理住院手续。” 顾裴安这个大明星来生孩子,对他们医院而言也是好事。 走医院出来,顾裴安坐上飞车便急匆匆往家里赶。 家中的机器人也接到消息在帮他收拾行李了。 正好赶上晚高峰,飞车堵在了悬浮高架上。 顾裴安本来坐在后面昏昏欲睡,却突然感到肚子忽然有点坠痛,人一下就清醒。 这种痛就像扎针一样,一阵一阵的。而且有什么液体要顺着大腿根流下来了…… 摸到座椅一阵濡湿,他几乎瞬间就意识到,自己羊水破了。 “司机,掉头回医院!!”他立刻按钮指挥前面的机器人司机。 飞车一个猛打方向盘转弯,刹车却莫名失控,像离了弦的箭疯狂向对面一栋大厦冲过去—— 隔着车窗,顾裴安几乎能清楚地看到大厦高楼中惊慌失措的人们,他的表情也在瞬间从惊愕变成了恐惧。怎么会这样?他握紧了脖子上挂着的银质吊坠,那是沢莲在离开前送给他的护身符。 有那么一刻,顾裴安以为自己要死了。 他对死亡并不是很害怕,只是赶紧抓住了旁边的软枕护住了肚子。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色身影忽然出现在飞车前。 祂漂浮在半空中,只凭借双手的力量,就生生阻挡住了它近七十码的失控速度。 周围人们看到这一幕,纷纷张大了嘴巴。 祂,祂是超人吗? 顾裴安回过神来,连忙摇下车窗喊道:“沢莲!快送我去医院,我好像要生了……” ===第53章 25 育儿 25 果然, 祂的预感是正确的。 沢莲想也不想,立刻扯开车门,将人打横抱起, 瞬间消失在原地。 这一幕又引起了旁边围观群众的尖叫。 “刚才,那是顾裴安和他男朋友吧。” “我靠他男朋友好帅。” “传下去, 顾裴安要生啦!!” “……” 那架失控飞车还静静悬浮于半空中, 证明着这不是一场幻觉, 更不是玩笑。 有举着光脑的人,将刚才录制的视频传上了星网。 一分钟后, 星之城医院妇产科。 看着凭空出现在面前的两道人影,陈罗明不禁揉了揉眼。 “顾裴安……”他震惊中夹杂着几分不可思议,“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望着眼前熟悉的病房,顾裴安本人也很吃惊。不过紧随而来的便是腹部阵阵的坠痛,就像有个地雷埋在肚子里即将炸开,疼得他额角冷汗都冒出来了。“陈医生,我要生了。”他声音都在颤抖。 “快, 跟我往这边来, 我马上给你安排动手术。”陈罗明指挥他们跟自己往外走。 沢莲立刻抱着他跟了上去。 同时指尖洒下一丝神力, 瞬间就减缓了顾裴安的痛苦。 “呼……”他长出一口气, 忽然就感到没那么难捱了,甚至还有余力抬头与祂闲聊:“你怎么回来了?” 沢莲无意识用力攥紧了他的手臂,“感知到你有危险。” 顾裴安:“我也没想到居然就要生了……对了,你还会瞬移啊。” 沢莲脚步匆匆, 在前方路口拐弯踏进电梯中:“节省体力, 先别说话。” 可是顾裴安一时根本停不下话匣子。 神力屏蔽了他的疼痛, 除了不断顺着大腿根滴落的水液, 他没有感受到任何不适。劫后余生的刺激令他心脏怦怦直跳, 神经异常兴奋。 “你要不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他扭头对沢莲说。 自己一米八几的孕夫被对方公主抱,实在是……一路上顾裴安就看到不少人向他们投来视线。 “不必。”沢莲说:“我的妻子,我抱得动。” 顾裴安也就不再坚持。事实上,妇产科这边确实没有哪个孕妇是能自己走路的。 从电梯出来后,他便被护士搀扶上了电子担架,再推往病房。 沢莲看着他被送进手术室,轻声说:“我在外面等你。” 不知为何,曾见惯世间无数婴儿诞生的祂,这一刻竟有些紧张。 “等一下!”顾裴安挣扎着微坐起来,喊道:“我有话…要对你说。” 护士小姐暂停了担架,看着他们。 沢莲上前走了几步,顾裴安紧紧抓着祂的手,苍白的俊脸上显现出几分脆弱:“沢莲,你不能走。知道吗?我出来时第一眼,一定要看到你。” “嗯,我不走。”沢莲点头,指尖穿过他手掌间的缝隙,与他十指相扣:“放心吧,有我在不会疼的,忍一忍就过去了。” “好……”顾裴安有点恋恋不舍,最终还是松开了祂的手。 旁边的护士小姐听了有点无语。 她本来还对这个银发帅哥挺有好感的,但对方画的这饼,着实让她想吐槽。 哪有孕夫生孩子不痛的?就算打无痛针,还是要承受巨大的痛苦。 你一男的别在边上站着看不腰疼。 沢莲再次问:“我不能进去吗?” “不可以,我们是无菌手术环境,家属禁止入内。”护士小姐毫不犹豫道。 沢莲便站在门口。 其实于祂而言,这扇门并不能阻挡神的灵魂进入。 手术室大门打开。 闻到空气中浓郁的消毒水气味,顾裴安下意识地感到了些许恐惧。 虽然他很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孩……可这是他第一次生孩子啊。 神力免除了大部分痛苦,他仍感觉心慌意乱,胸口发颤,耳鸣,想吐。 他抬起头,在大门即将关上的那一刹,看到沢莲的脸。 祂薄唇一张一合似乎对他说了什么。 但他听不见,只能拼命地辨认祂的口型…… 祂在说,“我陪着你。” 神,无处不在。 顾裴安一下就安心了许多。 他甚至感知到沢莲的灵魂,确实正陪伴在自己身边。 一双无形冰冷的大手,轻抚过他的脸颊,引起身体微微的战栗。 孕夫总是特别敏.感。 这并非危言耸听,而是有实际科学证明的。 否则,星际联邦法也不会规定公民孕期禁止亲密行为。 顾裴安躺在病床上,闭上了眼睛。 护士正在给他做扩张,但奇异的是他完全没觉得疼。 沢莲确实悄悄潜入了手术室,就站在病床边看着他。 一会用神力给他掖被角,一会不经意地擦去他额角的汗。 “忍一下,应该是可以顺产的。”换好手术服出来的陈罗明安慰道:“我等会给你打全麻。” 顾裴安:“全麻就不用了,直接生吧。” 陈罗明:“你确定??” 顾裴安点头,“嗯。” 护士小姐插嘴道:“顾先生,你等会别后悔啊。” 话音刚落,隔壁产房就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痛死了!!刘老三你个死缺德,我下辈子都不要给你生孩子了……” 那个女人似乎在骂她老公,劈头盖脸骂了好一会。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顾裴安仍坚定地说:“我不会后悔。” 他压根都感觉不到疼,后悔什么? …… 沢莲记得,有人说妇产科是见遍人生百态的地方。 在星际好像也是如此。祂看到不少孕妇在手术室内饱受煎熬和痛苦,丈夫却在门外打游戏,或是登上星网,和朋友交头议论刚才实时发生的飞车失控新闻。 当然沢莲自己除了替顾裴安减缓痛苦,也无法再多做什么。 祂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而在恢复冷静后,祂想起刚才那架意外失控的飞车,微微眯起眼。 这时,一名在妇产科走廊处放空抽烟的男子,忽然指着天空,一脸难以置信:“你们快看!天空上的云……” 沢莲抬眸望去,只见天空降下七彩祥云,并开始出现一片片流动的璀璨星河。 人们纷纷被这异像吸引,拿起光脑拍照。 “砰砰砰!” 走廊尽头的窗户也传来撞击声。人们定睛一看,发现竟是一群通体红色的鸟儿,正伸长脖子想往里面望。 “我靠。”有一名男子喃喃,“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贵人降世必有异象降临?” “什么意思?”有人不解。 那男子解释道:“我有个朋友在考古局上班。他说古人考究这个,一旦有旷世奇才、伟人出生,就会发生神秘异象。应该是这些产房里,即将有一个不一般的小孩诞生。” 这话一出,在产房外等候的人们立刻激动起来。 谁都希望这个自出生就自带祥瑞异象的孩子,是自己家的。 众人中,只有沢莲最淡然。 祂分神随时注意着病房内发生的情况,也知道,孩子即将出生了。 神胎降世,祥瑞只是其一。 承载它的母体,也就是顾裴安,将终生受益无穷。 病房内。 眼见孩子的头已经快出来了,护士小姐不禁喜悦:“快!再加把劲。” 这简直是她有史以来见过最快的生产过程了。 顾裴安:“我好像使不上劲……” 他自己压根没感觉,仿佛是那个孩子自己钻出来的。 又过了几分钟。 “生了生了!”陈罗明剪断脐带,抱起孩子。 空气中弥漫起一股莲花异香。 他仔细一看,瞳孔骤缩。虽然做好了顾裴安丈夫不是人的准备,但这个孩子的奇特之处还是令他惊讶。这耳朵,竟不是人耳!而是毛茸茸的白尖耳,就像是兔子、猫、狐狸之类的耳朵。 婴儿安静地躺在他臂弯中,冲他笑了笑。眉眼弯弯,乌黑浓密的眼睫毛衬得那双滴溜溜的明亮蓝瞳,好似蔚蓝海洋。 那一笑,仿佛照得天空都亮了。 陈罗明下意识就喜欢上了他。 当了这么多年妇产科医生,陈罗明从来没见过这么白白嫩嫩、可爱,一出生就自带异香的。 大部分小孩,出生都皱巴巴、通红得像个猴子。这么一对比,简直天差地别。 “天啊,好可爱!”护士小姐也不禁看呆了。 顾裴安半撑着起身,伸手想接过孩子:“可以给我看看吗?” 陈罗明并不认为他有抱孩子的精力,严肃道:“你现在应该好好休息。” 顾裴安:“可是我现在一点不累啊。” 他甚至掀被起身就做了五个深蹲,证明自己的活力。 陈罗明在场护士:“……” 真是活久见。 这时护士也不得不相信那名银发帅哥说的是事实了。 顾裴安竟然,真的全程都不痛! 疼痛是可以肉眼观察出来的。就算咬牙硬抗,也不可能像他这般显得风轻云淡。 此时顾裴安看起来并不像刚生了个孩子,而是刚度假回来。 陈罗明只得把孩子递给他。 顾裴安小心翼翼抱过来,像抱着什么稀世珍宝。“真的好可爱……”他喃喃。 也就是在这一刻,顾裴安明白,这孩子一定是自己跟沢莲生的。 瞧孩子的眉眼、瞳色、那狐狸的尖尖白绒耳朵,都与沢莲一模一样。 孩子似乎也认得顾裴安是母亲,一下笑得更灿烂了,还把头埋进他怀里,软软糯糯地蹭了蹭。 “唔唔唔……”可怜巴巴地发出依恋的嘤嘤声。 顾裴安心都快化了。 他没忍住伸手摸了一下氏神宝宝的Q版耳朵,只见它像果冻一样,唰地就弹缩了回去。 太可爱了!!就像当初第一眼看到沢莲时,顾裴安血槽空了。 他意识到, 或许自己想要的不是一个血浓于水的家人。 而是……和爱神的血脉结晶。 本来按照一般妇产科的流程,产妇生完孩子后是需要继续病房休息的。 孩子则会被送往无菌室,有专门经验丰富的护士照看。 不过介于顾裴安的特殊情况,他直接省略了休息这一步骤。 他现在迫不及待想让沢莲看看这个孩子。 而早在孩子出生时,沢莲便已看到了。 祂有点意外,没想到这是天降神胎。 这就跟买彩票一样。当时祂赐予顾裴安的一丝神力,并不知道会浇灌出这么漂亮强大的婴儿。 在征得医生同意后,沢莲走进病房。 “快看!沢莲,这是我们的宝宝。”顾裴安坐在床上。 沢莲点了点头。 顾裴安捧着孩子,十分兴奋,又问祂:“你要抱抱吗?” “不……”沢莲刚想婉拒,就被孩子塞了个满怀。顾裴安看着祂笑道:“我知道你想抱!只是不好意思说。” 沢莲:“……” 感受到怀中奶香味的柔软,祂整个神都僵住了,一动不动。 这对氏神而言,是完全未知的体验。 “呜哇呜哇呜哇哇!”小奶团像挂件一样挂在祂身上,没心没肺地笑得格外开心。 似乎父子,神与神之间存在着某种微妙联系,沢莲谨慎地伸出手,轻轻抱住了“祂”。 “粑粑粑粑。”小奶团又叫唤。 顾裴安惊奇道:“他居然这么快就会说话!他在叫你爸爸诶,你听到了吗?” 沢莲怎么听,都感觉“祂”是在叫粑粑。 不过祂还是配合地点了点头,“嗯,我听到了。” 顾裴安道:“这是个男孩。我们得好好想一下,给他取什么名字……” 沢莲:“嗯。” 祂低下头,与那双熟悉的蓝瞳对视。就像穿越亿万光年,在看另一个自己。 一股陌生的异样感涌上神的心头。 - 沢莲在半空抗下飞车,又带着顾裴安原地消失的视频上了热搜。 现在全星际的人都知道他要生了,记者将医院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无奈之下,沢莲只能再带顾裴安使用瞬移回家。 当然,孩子也一并带上了。 陈医生一开始并不同意。 但神胎并不像普通婴儿那么脆弱。 即便才出生第一天,也不会因为环境变化而生病。 都是亲手爸爸,一人一神并没有养育孩子的什么经验。 不过沢莲寻思这孩子身上既然有神力萦绕,生命力应当很顽强。 家里并不缺育婴用品。 包括顾裴安购买和代言品牌方送的,已经堆满了两个空房间。 沢莲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收拾出了一张婴儿床放在客厅。 同时祂拿出几件玩具,想逗弄奶团子。但对方并不是很配合。 事实上,氏神宝宝所说的“粑粑”,真的不是“爸爸”。 在瞬移回到家的不到半小时内,他便拉了一泡。就拉在顾裴安的沙发上。 臭倒是不臭。反而跟他身上一样散发着一股奶香味。 顾裴安一边收拾一边表示怀疑,“这真的是神胎吗?难道神也会拉屎?” “应该,不会吧。”沢莲也有些卡壳。 祂抱起奶团子,蹙眉打量了一番,如何也找不到他与人类的相同之处。 祂分明能感知到,这是一位新诞生的神明。 可是神不识五谷,更别提排泄了。 “我觉得吧,他是半人半神。”顾裴安更倾向于这是他与沢莲的共同结合。 “可能。”沢莲若有所思,道:“我下次去问问创世神。” 顾裴安:“对了,你之前回去是什么事?” 沢莲:“创世神找我商议婚礼。” 顾裴安:“那祂还蛮好的,很关心你。” 沢莲嘴角微抽。如果早知是这种事,祂绝对不会浪费时间跑这一趟。 顾裴安想了想,说:“大概神也会孤独吧。所以祂才这么看重我们的婚礼,想热热闹闹办一场。” 沢莲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没错。 如果不是孤独,创世神当年也不会收养祂。 孤独是一个很矛盾的名词。 以前沢莲从不认为自己孤独,可是在认识顾裴安以后,祂改变了这一想法。 …… 对顾裴安动手后,牛头神阿克拉并没有预料到报应会来得这么快。在当天,祂就在自家神舍里被打了一顿。神受苦与人不同,并非皮肉之痛,而是源自灵魂的鞭笞。 更可怕的是祂甚至没有见到那家伙的面,就被对方可怕庞大的神力给压制住了。那种感觉,就像蚍蜉撼树,蚂蚁对抗大象。 而祂,就成了那只蚂蚁。 是创世神吗?整个神界,应该也只有那位有如此力量吧。 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牛头神阿克拉看着自己的神格之火越来越黯淡,犹如油尽灯枯,重重地吐出最后一口气,不甘地闭上了双目。 至此,一名神非自然陨落。 消息传出,神界动荡。 …… 随后几天,一人一神都在烦恼该给孩子取什么名字。 鉴于顾裴安的取名水平,这件事交给了沢莲。 祂思索了两天后,给蓝瞳奶团子取名“顾沢一”。 记者追得太厉害,等到第二周,他们才带顾沢一去联邦警所办了出生证明等手续。 顾沢一正式成为一名星际联邦公民。 他的狐狸耳还在警署所引起了不少警员的围观。 虽然看着很新奇,不过在混血生物种遍地的星际社会,也很正常。 顾裴安对此并不担心。听沢莲说,等顾沢一再长大一些,就可以选择将这对狐狸耳隐藏,到时候外形与人类无异。 接下来,一人一神一宝宝的生活就这样平淡无奇地持续着。起初两个新手爸爸还有些手忙脚乱,但很快,顾沢一就表现出了他非同常人的聪慧。 大概出生两周后,他就不需要再食用母乳,从此也不用吃任何东西了。就像一株花草,沢莲偶尔用神力浇灌,他就能长得很快。 沢莲有一次神力不小心输多了,顾沢一就直接长成了五岁小孩的模样,下地正常走路,像阵风一样满屋子乱窜。 最后还是顾裴安觉得这样拔苗助长不太正常,沢莲又抽走神力把他变了回来。 顾沢一还有些不情愿,“爸爸,坏!” 他现在已经会说话了。 沢莲:“你就这么想长大?一旦你长大成人,模样就再也不能变了。” 顾沢一点头。 他手舞足蹈,认真地比划说:“大人,可以玩光脑!玩游戏,看很多有趣的东西……” 沢莲满头黑线。 祂还是头一次见,有与神孕育的孩子会是网瘾少年。 但顾裴安确实很宠顾沢一。虽然他如今才一岁,但每天都会允许他玩一分钟的光脑。 与此同时,顾裴安成功生育一孩的事情传遍了全星网。关于他,他的银发男友以及这个孩子,已经传出了各种各样离谱、半真半假的流言。 比如,他的男友是超人,在半空中硬扛下一辆失控的飞车。这件事因为有实锤,相信的人很多。 比如,顾裴安也是超人。 听说他在生孩子的时候完全没感到疼痛。就跟在贩售机里购物一样,按下按钮,孩子就自动掉出来了。 全程无痛分娩。 再比如,他们的孩子长着可爱的白狐小耳朵…… 这些神秘的传言,令网友愈发好奇。 趁着这把热度,《恋与生活》制作组再次向顾裴安工作室抛出橄榄枝,想邀请他们一家三口续拍第二季真人秀。 顾裴安也没有在真的生完孩子以后就宣布退圈。 他本来以为养育孩子是一件很麻烦、耗心力的事情,但没想到聪明的顾沢一完全没让他们担心,出生不久后便能自力更生。 他还要给沢莲继续挣香火。而且考虑到顾沢一未来肯定也要以香火为食,在与沢莲商量后,他便同意接下这个节目。 - 在看似平静的育儿生活中,也有许多烦恼。 相比于顾裴安偶尔的生气,沢莲却感觉自己的神生骤然变得鲜活起来。 祂不再需要靠在神龛中的沉睡打发岁月。每天一睁开眼就有许多事要干。 神不需要睡眠,祂往往起的比顾裴安早。 首先,祂会系上围裙进入厨房,用神力给妻子做一份早餐。 原先冷清的屋子,如今烟火气息十足。 考虑到人的口味变化,沢莲特意搜罗了星网的菜谱,会变着花样给顾裴安做不同的菜式。 三明治、煎蛋、清粥、萨拉烤肠等等。 有时祂自己也会品尝一二。 随后,上午和下午的时间都将进入到育儿环节。 顾裴安负责教授顾沢一怎么使用人类的语言,算术、科学等等,以及星际社会中的普遍常识。 沢莲则将他如何自如地运用神力。 不过也许是刚出生没多久的缘故,顾沢一虽有神格,神力却并不多。 大部分时候,他只会穿着尿不湿肚兜,坐在婴儿床上阿巴阿巴。 两位父亲对育儿课程培养出了超强的热情与耐性。 顾裴安更是打算鸡娃到底!他已经开始在星网上看钢琴、美声、足球、奥数、机械等课程了,打算培养自家儿子德智体美全面发展。 而顾沢一对此还一无所知。 可怜的氏神之子。 沢莲向他投去同情目光。 ===第54章 26 尾声 26 顾沢一满月后, 沢莲与顾裴安在神界的婚礼也筹备完毕,正式在月底举行。 用创世神的话来说,刚好可以将孩子的满月酒也一起办了。 在星际人类文化中普遍是没有满月酒这个习俗的。 但是在神界, 一些华夏神明还遵守着这些上古旧俗。新生儿的诞生,在祂们看来是喜庆吉祥的象征。 时至今日, 神明数量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在日趋减少。每一位新神的降生,都意味着是给陈腐老迈的神界注入一股新兴力量。 神婚当日,场面十分隆重。 创世神发出请帖后,几乎神界所有的神都赶了过来。 神车从这一头,排到了那一头。道路两旁铺着数不尽的玫瑰花瓣,东西风神快马加鞭地送来阵阵芬芳花香。神明们鱼贯而入。如此气派的场面, 即便是见多识广的祂们, 也不禁伸头探脑地观望着这一千年难见的盛大神婚。 神殿被装饰、修葺一新, 金光闪闪, 处处张灯结彩。天花板漂浮着宇宙一条最耀眼璀璨的星河,与一朵朵宛如棉花糖的粉色云朵。流水般的席面, 美食美酒葡萄月光杯, 新鲜的蟠桃水果, 皆是神明也可食用, 且对自身神力有益的珍贵贡品。 有一名低阶神明见状感叹:“创世神此次为氏神沢莲的婚礼,可谓是下了血本。” “你也不看看,创世神当年有多宠祂。神这一生只有一次神婚,自然要极尽排场。” 话虽这么说, 象神心中多少还是有些酸楚。世间万物都是创世神的产物,按理来说, 祂是众生之父。 可创世神却唯独偏宠沢莲一只小狐狸, 几乎把祂视若己出, 高高捧上神坛。 当年沢莲离家出走私自下凡时,许多神都在议论祂要失宠了。 如今看来,创世神的宠爱依旧。 “哎,你听说了吗?牛头神阿克拉陨落了。” “早就听说了!听说祂是被一位很强大的神杀死,死后还要下地狱饱受油锅煎炸的折磨。真是惨。” “听说……杀害祂的神就是沢莲!或者是创世神。” “真的假的,这不能吧?”“有什么不能的!阿克拉之前就与沢莲有矛盾,传说沢莲的人类新妻,以前是阿克拉的祭品。”“我擦,这也太抓马了。” “祂们现在都在说你可以招惹沢莲,却不能招惹沢莲的新妻。这位大人实在护妻心切……” “一位旧神陨落,意味着一位新神降临。阁下们有听闻新神是哪位吗?我好去打声招呼。” 在如煮开沸水般的议论、喧哗声中,神明们终于逐一入座。 柔软的上等梨花木座椅都悬浮于半空之中。酒杯自动满上美酒。祂们互相谈笑着,或优雅或狂野地吃着桌上精致喷香的神食。奇怪的是,每样神食被吃过后依旧完好无损,只是颜色骤然变得黯淡,直至化作一捏灰烬出现在盘中。 原来这都是信徒供奉的香火之力。 创世神抱着一个奶娃儿出现在首座时,整间神殿就像被画上了休止符,声音戛然而止。 四周安静得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长着白绒狐狸耳的奶团好奇地打量着 “爷爷,好多人呀。”顾沢一奶声奶气道。 创世神低头看他,露出慈祥微笑:“他们不是人,是神。” 顾沢一瞪大了黑葡萄似的大眼。 而创世神也看向下方神群,摆手道:“你们继续吃,不用管我。” 神明们这才重新动筷,但声音明显比刚才收敛了不少。 有些胆子大的神,抬头张望顾沢一,心道这就是氏神沢莲与人类生的孩子吗? 可爱是可爱。不过可惜的是,他只是半人半神。 神明也是讲究血统的。 相比于神与人繁衍生下的半神物种,纯血神要更高贵。 在创世神的注目中,接下来,这一场浩大神婚正式拉开帷幕。 远远地,沢莲看到顾裴安向自己走来。 他今日穿了一身白色西服,很潇洒的剪裁,一般人撑不起来。穿在他身上却更好合适,勾勒出宽肩蜂腰。衬衫下摆随走动轻轻起伏,好像旧时话本子里风流倜傥的贵公子。 而这样一位漂亮的人类,是自己的妻。 氏神垂眸,无声地弯了弯嘴角。 顾裴安也看到了自己的神明。 祂一如往常穿着月牙白古袍,腰间扎银丝蜘纹带。一头银发高高束起。在满屋神明的光辉中丝毫未落下风,反而更显现一种出类拔萃的冷峻与清雅。 任何人看到祂,仿佛都低到了尘埃里。 而他至今也不敢置信,自己即将成为这样一位高贵氏神的妻。 顾裴安视线往后看到了创世神正抱着自己的孩子。 跟他想象中截然不同,创世神看起来就是个银发苍苍,精神闪烁的七旬和蔼老人。 注意到人类陌生的视线,创世神朝他微微一笑。 顾裴安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这时沢莲牵住他的手,与他并肩向前走去。 …… 当神与祂的新妻出现,在场的神明们无一不鼓掌献上祝福。 丘比特本来还准备了一支金色箭羽当做新婚礼物。丘比特之箭,象征着浪漫的爱情,是大部分人心动的锚点,也就是短暂能冲昏大脑的荷尔蒙。可在祂刚把箭拿出来的一瞬,却发现沢莲与那名人类新妻之间,有着远比着短期心动更紧密的联系。 丘比特便明白了,那是真正、永恒的爱情。 爱情是无法用任何现存力量解释的奇异存在。 也许只有爱神维纳斯,或是月老才能明白。 场下神明们的视线也被顾裴安所吸引——祂们早就对这名人类新妻十分好奇了。 神史上不乏与人类谈情说爱的神,但像顾裴安这样顺利上位,排场还这么大的,还是头一回。 很快,就有眼尖的神明注意到他身上浩瀚如烟的香火。数量之庞大,足以比上一名中阶小神。 “我说沢莲怎么看上一个人类了。”有神不以为然,嘀咕:“敢情是因为这个。” 祂话音刚落,沢莲还未反应,位于首座的创世神便冷冷一瞥取走了这名神的舌头。 那神惨叫,张嘴发现自己竟没有舌头了,眼前一黑。 神们顿时噤声,安静如鸡。众所皆知,创世神一向护短。 今天毕竟是难得大喜的日子,创世神也不愿见血,只简单给了那神一丝教训,便继续笑容满面地进行到下一个,也就是祂最期待的环节——为沢莲与新妻主持神婚。 祂看着他们向自己走来,最后停留在一方古朴祭台前。 烛火在热烈耀眼的神光中熊熊燃烧。 台下众神们情不自禁被这气氛感染,屏住了呼吸。 创世神起身走到桌前,在这片安静的肃穆中,询问一人一神,是否愿意同生与死。 他们齐声回答:“我愿意。” 创世神便笑了一下,说:“事实上,你们并不会死。” 神明永生。而在嫁给沢莲后,顾裴安这个人类也将迎来永生。 从此,他们漫长余生将被捆绑于在一起,再也无法分开。 有时候,这一点比生死与共更难做到。 创世神见过不少半途婚姻破裂的神明,从此老死不相往来,至今相互仇恨。 祂发自内心地希望,这一对能永永远远地走下去。 创世神将沢莲与顾裴安的手交叠在一起。金色神光下,他们手中的对戒折射出一种无与伦比的奇特光辉。祂庄严地宣布:“现在,我以圣神之名,正式宣布你们为夫妻。” 被留在座椅上的顾沢一,向两位父亲投来疑惑又新奇的目光。 有什么东西,已在小小的他心中生根发芽。 神婚至此画上完美的句号。在神明、这宇宙万物的证实与祝福下,他们将会幸福。 沢莲与顾裴安侧头,四目相对,看到彼此眼中都流淌着星河般璀璨的爱意,令神沉醉。 …… 对于顾裴安这个人类,创世神爱屋及乌。 最后,还赠送了他一份礼物。 “我本想赐予你为神。只是你既与沢莲神婚,从此便享受祂的一半神格,便有些多此一举了。不过你的孩子,半神存在为世间不容,寿命也有限。因此我将赐予你的孩子,顾沢一为狐神。你可有异议?” 还有这等好事? 顾裴安赶紧摇头,跟拨浪鼓似的:“我没有!!” 创世神便摸了摸胡子,和善道:“既如此,你便和沢莲回去过自己的日子吧。不过记得常带沢一回来看看我。” 沢莲刚想说话,顾裴安拉住祂,应和道:“好嘞,我们一定常回来看您。” 创世神便又笑了起来,看起来心情甚愉悦。 等带顾沢一离开神界,回到家后,沢莲才开口道:“你不必答应祂的。创世神喜欢狐狸,未来说不定还会把沢一带走。” “那又没什么。”顾裴安说,“那可是创世神诶!神界最强。沢一能陪伴在祂身边,也是沾了光。” 沢莲:“……” 顾裴安握着祂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安抚道:“我知道你对祂当年把你绑在身边的过去至今难以忘怀,但我相信创世神是真的爱你,祂没有坏心。可能只是老人家太孤单了,所以我们才要经常去看祂呀。” 这时顾沢一也插嘴道:“我喜欢爷爷!” 沢莲便没有再说出拒绝的话。 孩子的情绪比大人敏.感多了。 似乎在沢一看来,创世神已是他的家人。 …… 竒_書_網 _W_w_w_._q ǐ_S_u_W_α_N_G_._C_ò_M 不久以后,电影《神与磷火》正式上映。 由于之前宣传做得很到位,电影一播出就引起了巨大反响。 据说这是一部传记式影片,记录了一位神明与迫降异星球巨星的浪漫爱情。 而饰演这位神明的演员,就是当地的真神明。 电影打出的宣传语便是——“真神本色出演,你不容错过的人神罗曼蒂克!” 刚买票的观众们半信半疑。 由于顾裴安上次在演唱会的公开,现在几乎全星际人都知道他的银发男友就是与他一起合拍电影的演员。两人因戏生情,诞下一子。再过两年顾裴安孩子可能都会打酱油了。 那个银发美人虽美,也有传言拥有一些特异功能,但总不可能是真的神明吧! 现代星际人类对神明的想象还是太狭隘了。 抱着类似的质疑或好奇,越来越多的星际公民进入电影院。 影片一开始,是异域风情明显的蓝星取景。 天空下着阴郁小雨。遍布巨树的原始森林,一条破败不堪的参道。以及坐落于参道两侧的石祀神龛,处处都透露着诡谲神秘的气息。更可怕的是,树林深处漂浮的点点绿色磷火之光,格外瘆人。 随后顾裴安出场。他戴着墨镜,一身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华丽演出服,脸上沾了泥渍,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狼狈。“这是哪儿?”他吃惊又恐惧地四处张望,真实演出了那种掉落异世界的仓皇,给观众们身临其境之感。 正在观看影片的观众不禁心想,顾裴安的演技有进步啊。 相比于上一部,他在开头的真实表演便抓人眼球。 随后剧情,便是顾裴安见到村民求救,结果被蓝星当地的村民反捆绑送入寺庙当做献给神的祭品。 这一幕幕的取景、衣着古朴的配角出场,都十分逼真。仿佛一下真的把星际观众们拉入了蓝星世界。 而后来,氏神出场。 银发白服,深蓝无波的眼瞳,绝美清冷的面容,在瞬间便让部分观众一激灵。 这、这也太帅了! 虽然海报上已经够好看了……但万万没想到,这个饰演神明的演员动态更惊艳! 氏神执一柄油纸伞踏入屋檐,天空的雨哗啦啦地下,落到祂身侧时却自动避开,未沾湿祂一片衣角。即使背景在这座荒凉破败的寺庙,祂看起来依旧圣洁、高贵,一尘不染,不似人间物。 荧幕上顾裴安看着祂呆滞的表情,就是现在不少观众的下意识反应。 “那雨,是特效吗?” “如果是特效的话也太真了吧……” 镜头一转,氏神询问顾裴安:“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顾裴安却眼前一黑,软倒在祂怀中。氏神抱着他,蹙眉。 配乐恰到好处地响起。 一神一人,初次见面的拥抱,充满了粉红泡泡。让人好奇他们故事的后续,又忍不住想磕这对cp。 电影院的观众们紧盯屏幕,一时几乎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即便想上厕所也生生憋着。没人想错过哪怕一帧的镜头。 剧情继续推进。突然掉落异星球的顾裴安因为暂时找不到办法回去,只能在蓝星居住下来。他害怕外界的村民,一时无处可去,只能住在这间破败的古庙中,与氏神“同居”。 他们闹出了许多啼笑皆非的事情。 而顾裴安在其中自然的演技,更是让一小部分观众心中感叹,他的演技进步堪称坐火箭。 那种陷入恋爱的羞涩、懵懂与大胆,即便是星际影帝来演,恐怕也不过如此。 至于氏神沢莲。没有观众敢批判祂的演技。因为从头到尾,无论从外貌还是气质,祂都像是一位真正的“神”,很符合人们的想象。 氏神是蓝星上最强大、神秘的神明。 祂保护着这片土地,与生活在这里的人,保佑氏族繁荣昌盛。 人们对祂敬仰又恐惧。 没人知道,看似无所不能的氏神其实私下很孤独。祂总是会想起自己前世为人时遇到的一名竹马少年,回忆他们往昔相处点点滴滴的时日…… 一开始,氏神沢莲只是觉得顾裴安长相有点熟悉。这是一个误入神域的人类。祂并不打算让他留在蓝星,而是也在帮他想办法,让他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 可是在渐渐地相处中,沢莲发现自己喜欢上了对方。这个人类,他对任何事都无比挑剔,吃啊喝啊,都要挑最好的,高高在上像个贵族公主,真是性子却搞笑、有趣,又有几分可爱。 而且有一天,氏神终于想起,顾裴安就是自己前世遇到的竹马少年。 历经千年,宇宙变幻时代更迭,他们的缘分从未断过。 是神馈的命运,将顾裴安送到了祂面前。 氏神在看过世间数万年沧海桑田变幻、人情冷暖,早已无动于衷。 却遇到了顾裴安这个鲜活、敢爱敢恨,集世界美丽于一体的人。 顾裴安身处于最繁华的时代。他是火遍全星际的巨星,拥有无数粉丝,活在鲜花、掌声与追捧中,却也要承受巨大的压力与谩骂。 他们在一片荒原上相遇、邂逅,产生了跨越时光、永恒的爱情。 人与神,也可以相爱。 但人神殊途,他与祂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不过这个本该BE的结局,生生被导演编剧逆转了回来。 电影结尾,顾裴安选择留在了蓝星,与氏神共同度过漫长余生,一起白头偕老。 【本片完】 当最后一个镜头落下帷幕时,全息影院内响起了不少人的抽泣。 明明是完美的结局,不知为何却让人想哭。 …… 类似的情况,不断发生在星际各地。 《神与磷火》以难以想象的攻势,在几天内便霸榜影业,创下了票房新高。 而主演顾裴安和沢莲,几乎被捧上了神坛一般的地位。 如果说从前还有网评在骂顾裴安演技烂,滚出电影圈,如今,这些言论全部销声匿迹。 由于《恋与生活》制作组专为这对夫夫打造的真人秀节目即将播出,两位的热度一时火爆全星网。 星娱集团把肠子都悔青了。 高层此时也得知了牛头神阿克拉去世的消息。这意味着,财阀集团失去了最大的靠山。 早知如此,他们就不该去招惹顾裴安…… 另一边。 无数的观众为这段神与人的爱情真情实感地共鸣。 无数星际公民,粉上了沢莲。 而更多的人,也开始相信古代文明神的存在。 各种剧评人层出不穷,电影好评如潮。 兰希彼时还不知道,自己凭借这部影片后来竟一举成为了星际影史上举足轻重的人物。 [太好看了!!] [他们在电影里相爱,在现实中也是] [[照片][照片]有狗仔前阵子拍到顾裴安和沢莲推着婴儿车,一家三口出门逛街。呜呜呜呜我磕的cp照进现实中。] [难以置信,电影中的氏神沢莲,居然就是氏神本神。据说取景里那片花海,就是祂送给顾裴安的礼物] [电影结局是顾裴安留在蓝星,据说现实中是氏神离开蓝星来到星际,陪伴在他身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祂好爱他] [浪漫至死不渝] [又是羡慕顾裴安的一天。生下神明的孩子,想想就……吸溜] [我也想嫁给沢莲呜呜] [他们才是彼此的唯一啦] [套用电影里的台词:也许他们已经经历过无数个前世,但在未来的每一个时间里,都能等到你。] …… 真人秀节目跟拍了二位,以及奶团子的日常一周。 因为孩子还小,顾裴安和沢莲最近就是带娃。 长着白狐耳朵,天生不哭不闹,乖巧可爱的氏神宝宝实在太可爱了。 别说直播观众,就连导演和摄制组人员都被萌一脸。 这对秀恩爱狂魔的顶流夫夫,如今连刚出生不久的宝宝都晋升为了网红。 节目里—— 有一次沢莲陪顾裴安去医院做检查。因为顾沢一不再需要喂奶,他最近涨奶得厉害,很难受。 陈医生给他检查后,沢莲面无表情地清除了医生脑海里的记忆。 陈医生:“那个,你有点下陷,这个是没关系的。只要你丈夫帮你吸出来就好。我们这里还有配备智能吸奶器……” 饶是顾裴安,听到这话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沢莲立刻转头切掉了录像机的电源,并对导演说:“这一段剪掉。” 导演尴尬道:“可这是直播啊。” 于是那天,星际数亿观众,集体失忆。 - 就这样,几百年后。 顾沢一长大成人。顾裴安因容颜一直未衰老,也退出了公众视野,改居幕后,创办了一间文娱公司。自己当了老板以后就轻松多了,他与沢莲有更多时间享受婚后生活。而沢莲这个名字,也在这期间响彻了整片星际,成为有史以来知名度最高的神明。无数民众供奉着祂的神牌,向祂献上虔诚香火。 最近十年,顾裴安都在与沢莲进行星际旅行,以至于都忘记了自己曾经还获得过一块银牌的事情。 这天顾沢一打电话给他,“爸,你们还在外面吗?” 顾裴安:“嗯,怎么了?” 顾沢一:“没事,就提醒一下,今天是你们神婚纪念日。” 顾裴安一拍脑门,有点懊恼。 都说一孕傻三年,他却好像傻了几十年,记忆力越来越差了,连这么重要的事都不记得。 他刚翻箱倒柜地四处寻找可以当做礼物的东西,另一边,沢莲驾驶着飞船缓缓下落。 顾裴安抬头,才发现眼前是一片未知宇宙中波涛起伏的银河。而在那星河上,生长着玫瑰花。 无数星辰环绕着银河带,勾勒出他的面容。又变幻,爆炸,粒子旋转、漂移,变成一颗蓝色星球向他的瞳孔奔来。他恍惚,怔然。这一刻,顾裴安确信自己看见了黎明。 “裴安,纪念日快乐。”沢莲抬手摘下一朵最亮、最大星辰上长出的玫瑰花,送到他面前。 顾裴安看着祂与玫瑰花,揉了揉眼睛。 这时一个透明版面悄然出现在苍茫银河之中,将他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玩家顾裴安攻略人外02进度3/3] 顾裴安本来都遗忘了这件事。 他想,原来S5+的难度,真的可以成功啊。 顾裴安接过花,笑了笑说:“谢谢。” 在氏神眼中,他的笑容比鲜花更明艳。 顾裴安也很想摘下一颗星星送给祂,但他只是普通人类。因此他只是上前,给了祂一个热情的深吻。在这个吻里,他献给祂自己灵魂里的亿万颗星辰。 版面继续浮动,顾裴安看到了原本属于氏神的结局。祂本会在蓝星岩浆滚滚的神龛中,因承受不了无尽时光的孤独而一睡不醒,长眠辞世。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拥住沢莲,与祂一起沐浴在星河中快乐地看星星。 从此以后,在氏神漫长的神生,有他与顾沢一陪伴。 祂不会再孤单。 ===第55章 01 荼罗 01 2月14, 情人节。 一束集花店门庭如市。 司子濯凌晨四点就起床包花,还雇了两个小时工,依旧忙得脚不沾地。 一束集地理位置优越, 毗邻大学城,背靠S市富人区,且这附近只有它这一家高档花店,几乎没有竞争对手,算是垄断了市场。况且,花店主人司子濯的好品味也是远近驰名。生意好也不奇怪。 从早晨七点起, 就不断地有骑手、顾客穿梭进门,取走包装好的鲜花。 大清早就被人类的喧哗声吵醒,生长在前院的曼陀花浑身都散发着强烈低气压。它通体荧紫的花瓣, 仿佛闪着寒冰, 让人一见就有种心底一凉的瑟缩感。它旁边栀子花枝打着蔫,无精打采。 趴在院门口的导盲犬拉布拉多表情看起来也十分生无可恋。 “休息不好真的会变丑。”忙着剪花根的男生无意间看到院子里黯淡无光的景象, 忍不住噗嗤一笑。 “谁说的?”另一个正麻利往吸水海绵里插花的年轻女生不以为然地抬了抬下巴,示意男生看向斜对面的青年:“司老板昨晚才睡了四个小时,照样帅我一脸。” 男生抬眼看去。 暖橘色的灯光下, 青年肌肤呈现出一种上等瓷白的质感, 根本看不出任何熬夜的疲惫,完美到可以上镜去拍杂志画报。他穿着白色套头毛衣, 黑色灯绒长裤,脚上一双干净帆布鞋, 面容清俊,圆圆的琥珀色杏眼低垂着, 落点的焦距却很虚无。 就像一只漂亮的白猫。男生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 他们都是附近大学勤工俭学的学生, 男生叫李虎, 女生叫叶倩倩,是一对情侣。 花店每到节日就特别忙。 虽然两人没有相关经验,但好脾气的老板司子濯还是给他们开出了每小时八十元的兼职高价。 听到女友在自己面前夸另一个男的,李虎心中难免泛酸。 可当他的目光落在司子濯身上时,却丝毫都生不起雄竞的心思。 这世上天生有一种人,哪怕他家财万贯、相貌英俊非凡,或者在某个领域是绝顶天才,你也不会觉得嫉妒。只会同情。因为上帝给他开了一扇窗,却收走了他身体本该有的一部分。 这家花店的老板司子濯,是盲人。 虽说双目失明,但从司子濯熟练包扎花束的手法来看,很难相信他竟然看不见。 李虎莫名其妙地就觉得老板很可怜,情不自禁上前接过包花纸,想帮忙。 “那个…我来试试吧。”他想着自己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当即像模像样地包起了花束。 司子濯任由他去弄,可当李虎叠到一半时,却忽然开口:“你这里错了。” 他双目无波,手却摸索着触碰到一个皱巴巴的折叠角,微皱起眉。 李虎心里咯噔一下。 从第一天来到店里看到整齐、一尘不染的摆设,他就猜想这家花店老板有强迫症。 可是明明对方看不见,又是如何发现的呢? 果然。 司子濯说:“你继续剪花枝吧,包花交给倩倩做,女孩子心更细些。” “噢。”李虎有些沮丧地重新回到水桶的位置,戴上劳保手套拿起剪刀。 某团、某饿外卖平台的订单依旧源源不断。 三人就这样在花坊中忙碌了一上午。等到午饭时间,司子濯才稍一停顿,让叶倩倩上网订三份外卖。 “给我买一份卤肉饭就好了,其他你们自己喜欢的看着买。” “好!”叶倩倩擦了把额上的汗。虽然这份兼职很忙,但她却很喜欢。 再累,只要看司子濯一眼,顿时神清气爽。 她心中再次惋惜——气质这么温润斯文的极品帅哥,怎么就是个瞎子呢? 交代完午餐事宜后,司子濯重新继续包花。 桌上的订单花束仿佛无穷无尽,一辈子都包不完。 花店大门是透明玻璃制的。 从曼陀罗花的角度,刚好能清楚地看到司子濯坐在桌前认真折纸的身影。 它有点不爽。 以前每天司子濯早中晚都会各自给它浇三次花,可是今天连一次都没有。 荼罗体谅他为生活奔波很忙,可是内心还是不开心。 它恨不得让这个花店主人的目光全集聚在自己一个花身上。 对了,荼罗就是司子濯给它取的名字。 自一年前有记忆起,荼罗就生长在这方狭窄的小院子里。 从种子到发芽、栽种生长,长出枝叶,开花结果,它顺利的花生进程,离不开司子濯的精心饲养。 据说,它源自一位印度朋友寄给司子濯的种子。 在那堆种子中,唯独只有它活下来了。因此司子濯对它特别宝贝。满院子的花花草草,也只有它曼陀罗才有名字——“荼罗”。它很喜欢这个名字。 花、草,大自然的植物原本是没有自己思想的。 就算有,也很乏善可陈,没什么营养。像荼罗旁边那束栀子花,每天满脑子想的就是如何挤出围墙晒到更多阳光。 荼罗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拥有人类的思维。 仔细考量,兴许是在一年前,司子濯有次取玫瑰时不小心被刺扎到了手,有一滴鲜血滴到了它身上。 从那以后,它好像就变得不一样了。 具体哪里不一样,荼罗也说不上来。 但它觉得自己并不是一朵普通的花。 因此它总是对隔壁邻居,那束老跟自己争抢阳光与养分的栀子花特别不屑。 “荼罗……我们…一起……晒…晒太阳。”栀子花再次蠢蠢欲动想将枝叶伸出墙外。它栽种在这里五年,算是院子里比较老的花了,平时可以能用一些意识简短的花语与荼罗交流。 “白痴。”荼罗刚想拒绝,忽然听到墙外有动静。 它能分辨轮胎声。 似乎是送外卖的来了。 趴在树根下的拉布拉多犬也立刻起身,抖了抖身体跑过去扒拉着院门。 作为聪明的导盲犬,帮主人拿外卖也是它的技能之一。 经常会有外送员出入花店,一般狗子是没这反应的。 荼罗猜想,它可能是闻到了食物的香味。狗鼻子比较灵。 恰巧一阵西风吹过,将荼罗的一片枝叶送出围墙外。 它看到那名外送员从车后座的蓝色箱子里取出三份食物,也是人类称之为“外卖”的东西。 在荼罗长达一年的观察记录里,司子濯大部分时候都会花时间做自己吃的饭菜。院子里就有一个小厨房,他平常一日三餐自己下厨。只有少数店里很忙的时候,他会点外卖。 用人类的话来说,他很热爱生活。 不过,外卖确实不是很健康。 荼罗冷眼旁观。 外送员压根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一朵曼陀罗花正大光明地“偷窥”。 他提着外卖,并没有急着进门,而是先打量了一下四周。花店开在巷子拐角,此刻没人路过,也没有监控。 外送员提起卤肉饭,看了眼上面的单子,抱怨道:“一份破饭要85块!妈的,是我大半天工资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可能是今天水逆心情不好,亦或是单纯仇富,饥肠辘辘的胃被这份肉香挑起了食欲。一般外卖都会有做封口防止偷吃,可是眼前这份卤肉饭并没有。外送员大脑一热,居然打开饭盒,连着偷吃了两大口肉。 不愧是这么贵的饭,咬下去汁水四溢,好吃的他几乎要把舌头咬掉,眼眶一红。 “你们花店今天都生意这么好,我都三十几岁了连个老婆都没有……”想到这里,外送员更加悲愤,红着眼往饭盒里吐了口口水,又把盖合上,打算再原封不动给人送进去。 荼罗:“……” 你说你偷吃就算了,吐口水算什么事? 司子濯有洁癖这事儿它是知道的,当即扭叶给院子里的狗下达了指令——等会把卤肉饭偷吃了。 荼罗不仅能与花草交流,也可以与动物说话。它似乎天生就有着独特的语言天赋。 拉布拉多一听傻了。 它虽然馋,但是万不敢偷吃主人的饭啊! “怕什么。”荼罗教唆它道:“大不了被打一顿。再说你是司子濯的眼睛,你主人又这么温柔,百分之九十九几率舍不得打你。” 拉布拉多听不懂百分之九十九几率是什么意思。但它闻着外面的肉香,没忍住咽了口口水。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于是在院门打开的那一刹,它火速跃起叼走了外送员手中的卤肉饭。 是的,它的狗鼻子能精准辨别卤肉的香味。 外送员都傻了,等它扒拉着开吃了才急忙过去追:“喂!喂,有人在吗?老板,你们家狗把你外卖偷吃啦……” 司子濯闻声出来一看,狗子已经把肉都吃光了,还守着碗里剩下的那点饭和菜,眼珠心虚地滴溜溜打转。 他有些哭笑不得,走过去弯腰摸了摸它的头:“这次就算了,下次不能再偷吃。知道了吗向日葵?” 拉布拉多犬一听逃过一劫,忙埋头嘎嘎把碗里剩下的饭也吃光了。 “不好意思啊。”荼罗看到司子濯还跟外送员道歉,很无语。这家花店没它指定不行。 这人类,是傻子吗?!太愚蠢了真的。 外送员离开后,院子重新冷清下来。 司子濯这才嗅到角落里的紫色曼陀罗花味道似乎有点蔫蔫的,忙给浇水壶灌满了水,给它浇上。 “对不起,我今天太忙了。”他边浇花,嘴里絮叨:“瞧我这记性,早上都忘记给你浇了……” 荼罗冷哼一声,高傲地扬起花叶。 甘甜水源对植物而言是最好的馈赠。旁边蹭到了水的栀子花欢欣地摇摆花蕊。 而另一片角落,已经大半周没被浇过水的花草们则朝曼陀罗花投来嫉妒又幽怨的瞩目。 这家花店主人的偏心要不要太明显! 事实上,司子濯对曼陀罗花确实存在滤镜。 这家花店是二手转让后重新装修的,原先院子里的植物,他都没动过,任其生长。 唯独这曼陀罗花,因为是由他亲手栽种起来,感情很深。 司子濯看不见光明。 他精心饲养的花,就是他灰暗世界唯一的色彩。 “好了,我要先去工作了。你自己多晒晒太阳,要长高哦。”司子濯轻轻抚摸了一下曼陀罗紫色的花瓣,就像在抚摸情人的脸蛋。靠近时,他闻到了芬芳、独属于曼陀罗花的花香。清幽淡雅,令人迷醉。 他屏息,没敢多闻。曼陀罗花的花香有一定毒性,长期嗅闻会让人致幻。 荼罗花瓣动了动,暧.昧地划过他的掌心。 痒痒酥麻的异样感令司子濯顿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在裤缝边擦了把。 还是很奇怪。他看不见,所以对触觉格外敏.感。 司子濯感觉,这支曼陀罗花就像拥有自己的生命一般。 他在触碰它时,时常会产生一种它也在触碰自己的错觉。 一开始司子濯还在想是不是自己单身太久寡疯了,时间一久,也就习以为常。 “天气预报说,明天会下雨。荼罗,我晚上就暂时不给你浇水了。”司子濯抬眼看了眼天空,今天还艳阳高照。想到曼陀罗花快到播种期了,又往它根茎的泥土里撒了把精品肥料。 奇异的是,在人类离开后,荼罗忽然看到眼前浮现出一块银色卡牌。 上面刻的分明是人类文字,它看不懂。可是出现在它意识中,却凭白化作它可以读懂的内容。 【人外03的玩家攻略指南】 …… 一辆宝马车停在巷口。 车上下来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急匆匆地推开花店大门。 小院再往内,便是一间咖色精致木屋,简约系的“一束集”花店招牌格外醒目。门口的广告牌上用白色粉笔写着:今日情人节,携结婚证购花全场8.8折。 店内面积不大,总共五十平方左右,过道两侧整齐地排列着鲜花桶,每个花桶上都贴着标签。放眼望去,红的绿的粉的,姹紫嫣红。今天过节,两个大的透明冰柜里也提前装满了各色玫瑰花。 满屋花香四溢。地上堆满了未送出的花束、包装壳,但乱中有序,一切看起来仍井井有条。 男人对这个地方显然很熟悉,一进屋便高声道:“子濯,给我包一束红玫瑰!要99朵。” 两名兼职生好奇地看着他。 司子濯笑了,放下手边东西迎过去说:“姐夫,你是要送给姐姐吗?” “是啊,给我包好看点,粉色的包装。你姐最喜欢浪漫了。”林立轩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我先给你包。”一束99朵的玫瑰可是大工程,司子濯朝两名兼职生招了招手,“都过来给我帮忙。” “哦哦。”李虎和叶倩倩忙手忙脚乱地去冰柜里取物料。 叶倩倩比较八卦,余光不忘打量林立轩。 他年纪看着已入中年,一副成功男士的打扮。 花了二十多分钟,司子濯将包好的花束递给林立轩。 因为是送给自家姐姐的,他格外用了心,把花包得精致又好看。 “多少钱?”林立轩说着就用手机扫码,边道:“我看你外面招牌说结婚证有打折是吧,给我算一下,我转给你。” “不用不用。”司子濯忙道:“都是一家人,提钱伤感情。” “也是。哈哈,谢了子濯,下次姐夫请你吃饭……”林立轩捧着精美花束,笑容满面地推门走了出去。 看到宝马车副座坐的陌生女人,荼罗这会都来不及注意面前突然出现的卡牌了。 它盯着男人将花束递给年轻女人。女人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还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随后他一脚踩下油门,驾车离开。 它记得这辆车的主人,是司子濯的姐夫。 以前坐在副驾上的女主人,是司子濯的亲生姐姐。 啧啧,这乱七八糟的狗血人类世界。 荼罗吃完瓜,也没当回事,继续看卡牌上的小字。 【玩家简介】 姓名:司子濯 学名:人类 状态:濒临死亡(印堂发黑,眉宇间有阴气萦绕) 危险性:无 注意事项:他有轮回之眼(未觉醒),觉醒后可以看到普通人看不见的东西。 攻略难度:中等。 ps:期待人外03早日通关。闯关成功可随机获宝盒掉落。 [叮!] [恭喜人外03随机获得观众XXX打赏的新手大礼包] [您将获得以下三样免费赠品:1.让一名失明人类重见光明2.超能力3.化人形] 原来,是要它攻略这名人类吗?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荼罗若有所思。 不过,这家伙快死了是怎么回事?? 荼罗皱起枝叶,它可不希望自己以后失去一名兢兢业业的好脾气饲养官。 …… 花店一整天都很热闹。 时不时有客人停下来,望着院子里那株妖娆艳丽的紫色花,半信半疑道:“这是曼陀罗花吧?” “不是!这种花有剧毒诶,怎么能在市区栽种……”偶尔也会有顾客发出惊呼。 对此,司子濯总是很有耐心地解释道:“只是触碰,或者不近距离一直闻到花香是没有毒的。我在花园里有做围栏,大家为了自身安全还是不要靠近比较好。” 对曼陀罗花,有人觉得新奇,有人恐惧,也有人喜爱。 下午三点,荼罗就看到一个女孩围着自己兴奋地拍照。它百无赖聊地望着天空,花枝却不自觉展开露出了自认最好看的角度。 “哇!好酷。”女孩激动地对店老板说:“我第一次见到有花店种植曼陀罗的!我超喜欢啊啊。” 荼罗听见司子濯笑着说:“我也喜欢。我觉得这种花很美丽。”它骄傲地摇了摇花瓣。 女孩:“对呀,而且大家都不知道这种花虽然有毒却可以治病,花语也特别唯美呢。” 司子濯:“你知道曼陀罗的花语?” 女孩回答:“曼陀罗花,象征不可预知的死亡和爱。” 一直到晚上六七点,店里生意才稍稍少了些。 司子濯也终于可以停下来喘口气。他给自己倒了杯水,小口小口喝着,听着两名兼职生在讨论晚饭吃什么,忽然感到肚子一阵饥饿。 他这才想起自己这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 刚打算点一份外卖时,姐姐司小夏提着刚做好的热乎饭菜过来了。 “姐,你怎么来了?”司子濯下意识站起身。 司小夏瞪了他一眼,“我还不知道你现在饿着?” 司子濯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 她把饭盒在桌上摊开,边招呼兼职生过来一起吃:“都别忙了,吃饭要紧。” 烤鸡、酱香卤牛肉、炒花菜、千页豆腐、豆豉蒸鱼、大闸蟹、油爆虾、玉米排骨汤…… 一看到这么丰盛的菜式,叶倩倩和李虎不禁惊喜地叫出了声:“哇!” 司小夏知道弟弟有洁癖,特意把饭菜分了三份,让兼职生们一起吃,自己则和他另坐一桌。 “你不吃吗?”司子濯打开热乎乎的饭盒,动筷夹了鸡肉送入口中,嚼了嚼。唔,他姐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好。 司小夏摇了摇头,“我吃过了。” 司子濯问:“你晚上和姐夫一起吃的?” “哪有!”司小夏说起这个还来气,“他要在公司加班,说不回来吃了,白瞎我做了一大桌子菜。” 司子濯忍俊不禁,“我还以为这种节日,你们会在外面吃浪漫的烛光晚餐。” “他哪有这个浪漫细胞呦。”司小夏摇了摇头,叹气:“今天情人节,他连束花都没送我。” 司子濯刚要说姐夫今天在他这买花的事。 转念一想,姐夫肯定打算给姐姐一个惊喜,便没说,只安慰道:“他最近刚升职,工作忙也是正常的。” 司小夏和林子轩今年结婚已是第五个年头了。两人当年从校服到婚纱,一出社会就领了证。司小夏怀孕后林子轩还让她辞职做了家庭主妇,每个月给信用卡和八千块零用钱,请了保姆,嘘寒问暖,要什么给买什么,基本没怎么让她吃过苦。在司子濯看来,他们是很相爱的一对夫妻。 “算了,不说他了。”司小夏转身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包裹递给他。 司子濯打开,发现这是一台验钞机。 “姐,你带这个东西来干嘛?” 司小夏:“给你用啊。你之前不是说总收到冥币么。” 司子濯抿了抿唇,有点尴尬:“现在大家都用手机支付了……” “没什么的,哎,你这人就是性子太软了。下次要有人再给你现金,你一定要验钞机验过再收,知道吗?”司小夏把验钞机拿到柜台处插上电,叮嘱他道。 “嗯。”司子濯点了点头。 趁他们吃饭,司小夏便熟练地给花店帮起了忙。 其实仔细说起来,她才是这家花店的老板。 姐弟俩在幼时父母车祸双亡,相依为命。 车祸赔款与家里房产加起来有不少钱,舅母贪图钱财收养了他们,在把钱昧下后又转手把两人送回孤儿院。 可司小夏是个性子泼辣的。她在考上律所大学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从舅母手里硬生生把钱要了回来。分文不差,甚至还多了笔利息。 自一年半前生了孩子辞职后,司大律师觉得无聊,便用存款开了这家花店。 平时她要照顾孩子很少能过来,渐渐地,这家店就交给了司子濯打理。 叮咚。 司子濯听到开门风铃声响起。他以为有人进来买花,下意识站起身,说了声“欢迎光临”。 两名兼职生看向门口,面色都有点惊恐。 “没有人,你听错了,坐下吧。”司小夏很担忧地看着司子濯。 她其实一直觉得弟弟精神有问题。 很小的时候,司子濯就总能看到别人看不见的东西。爸妈因此还请了道士给他驱魂。 司子濯并不是出生后就失明的。而是因为父母那场车祸,他当时坐在后座安全椅上逃过一劫,但双目却被前挡风碎玻璃刺瞎,从此什么都看不见。 在孤儿院的时候也这样。司子濯总是跟她说,他听见了爸爸妈妈的声音。 回想起这些,司小夏又是很痛心。 “哦……”司子濯有点彷徨,苍白着脸重新坐下。 司小夏陪他忙到八点多就被司子濯赶走了,她家里还有个宝宝要看顾。 一直到九点半,两名兼职生也下班走了。他们宿舍有门禁。 司子濯独自收拾了一下店里。花坊是独立式小别墅,上下两层楼,他平常就住在楼上。 收拾到半夜,他又感到肚子饿了,便打算出门买个宵夜。 司子濯推开门,拿起拐杖。 往常他出门时拉布拉多犬总是会立刻跟上,今天它可能偷吃了外卖身体不舒服,趴在狗舍里一动不动。 司子濯摸索着过去,给它泡了一盆羊奶,里面加了肠胃宝。 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就在街对面,司子濯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走过去,便没有叫它。 只是在过马路时,他没看见原本的绿灯在突然间变成了红灯。 天色漆黑,路灯明明灭灭。闪烁的街灯就像异世界召唤死亡的信号。 一辆拐道的大货车,忽然失控般向他冲来。 司子濯耳朵灵,听到声音下意识就转身往回跑,但显然已经迟了。 他看不见,也不知腿下一脚踏空,正要绊倒时,却倏地跌进一个温暖结实的臂弯。 对方一把将他带离了危险之地。因为趔趄他们还在地上打滚了两圈,司子濯感到自己整个人都被对方密不透风地包裹着,一只手似无意摸到了他的屁股,令他脸颊莫名升温。司子濯确信,这是一个很高很大的男人。 “谢谢。”他忙道谢。 对方并没有回应,只松开了他的身体。 司子濯察觉男人好像离开了,但他没有听到脚步声。温度被二月寒风裹挟着,一点点散失。他笨拙地起身,手掌在地上摸索着正要去找拐杖时,拐杖平白被塞进了他的手里。 杖口还残留着余温。 司子濯惊喜地抬起头。 他瞬间意识到,这个救了他的人没走! 对方依旧没有开口说话。 但风吹来了他身上的气味。令司子濯联想起前院那株曼陀罗花清幽淡雅的花香,馥郁、缱绻又迷人,他甚至恍然自己产生了幻觉,耳畔幽幽浮现下午女孩对自己说的话—— “曼陀罗花,象征不可预知的死亡和爱。” ===第56章 02 小雏菊 02 午后刚下过一场太阳雨, 小院青石地板残留着湿漉漉的水渍,折射出斑驳反光。 拉布拉多犬慵懒地趴在狗窝里。 小厨房飘出淡淡的烟火气, 饭香四溢。司子濯关掉煤气灶, 盛出锅里煮好的番茄鸡蛋青菜面,又加了一把葱花,端着瓷碗坐到栀子树下。 树下摆着一把旧梨花木摇椅, 是他从二手市场淘来的,坐着很舒服。 今天生意清闲, 两名兼职工上课去了,司子濯一人在店里也忙得过来。 事实上, 除特殊节日外, 花店大部分时候都很清冷。这个行业属于是平常勉强够温饱,一开张吃三年。像光前天情人节一天的收入,就足够抵平时两个月营业额。 荼罗看他小口小口地吃面,满意地点了点花头。 不错,今天没有吃外卖, 人类很健康。 霎时一阵清风吹来熟悉的曼陀罗花香。 司子濯屏息,不由得想起自己前天晚上遇到的那个人。 “荼罗,你知道吗?”他忍不住对曼陀罗花絮叨:“我前天差点遇到车祸,是一个男生救了我。他身上有着跟你一样的花香…” 这是司子濯近一年养成的习惯。 大概人孤独的时候就想找个寄托,他有事没事就喜欢找这株曼陀罗花聊天。 “可惜他后来就走了, 我都没能留下联系方式。”司子濯放 荼罗寻思, 人类想留它联系方式干嘛,难不成是想泡它? 听司子濯念叨了一年, 它可是比他姐都清楚他的事情。 司子濯, 是一个gay。 这也是荼罗化作人形时将自己性别改成雄性的原因, 这样方便攻略。否则,曼陀罗花是不分雌雄的。 司子濯很快又自言自语道:“其实我并不是想要和他发展什么……我只是想,报答他。毕竟救了我一命,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尽管内心深处,他承认自己有一点心动。 那样的相遇方式太浪漫,就像电影情节里演的一样。 不过司子濯也只是想想。 他知道自己是盲人。残疾人是很难像正常人那般拥有爱情的,何况他还喜欢男的。他曾经努力过,可一次又一次,最后结果都是失望与欺骗。 到现在,司子濯已经没奢望谈恋爱了。他只想好好经营这家花店,以后尽力成为姐姐和小外甥可以依靠的肩膀。 面汤凉了。 司子濯还坐在木椅上静静发怔,看起来就像一只呆呆的兔子。 今天气温转热,他只穿了件淡蓝色格子衬衫,领口微敞。 从荼罗这个角度,从上往下俯视,刚好可以看到他白皙纤瘦的锁骨,以下往下……若有若现的嫣红,颜色就像墙角盛开的蔷薇花,妩媚而又鲜艳。 那是什么?荼罗不禁感到好奇。一种莫名的奇异欲.望和冲动促使着它低下枝叶和花骨朵,想要伸进去碰一碰,或是抚摸。要是它的花蕊也能像食人花那样生出森森牙齿,能将其啃咬一番,就再好不过了。 荼罗迫不及待想看到那东西充血、红肿,破皮的样子。不知道人类会不会流出白色黏液,就像它们花朵果实的汁液一样。会是甘甜的吗?还是苦涩的…… 正胡思乱想着,荼罗发现自己居然够不到。 在人类长达一年的精心浇灌、饲养下,曼陀罗花根茎粗壮,植株高大,身高已隐隐有超过隔壁栀子花树的趋势。 不过这点小事,还难不倒荼罗。 它花芯一转,便想到了办法。 午后的微凉清风习习掠过耳后,隐约还带着潮湿水汽。 哗啦。 似乎有什么东西顺着风飘落进了他的胸膛。 司子濯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衬衣领口处插.着一朵曼陀罗花。 它的粗长根茎顺着敞开的领子探进去,让他感觉有些痒。 想到这种花有毒,司子濯连忙把它掏出来,可又高兴地舍不得丢。 他闭着眼睛抚摸它光泽湿润的花瓣、尖尖的花蕊……硬邦邦的根茎,在脑海里试图想象曼陀罗花是什么模样。紫色的…肯定很美。惊心动魄,妖娆艳丽。 说实话司子濯很想亲眼见一见它是什么模样。 而不是光靠颅内想象。 “是你送给我的吗?”他喃喃着,琥珀色双目无神地左右寻梭,似在黑暗虚空中茫然找寻对面那株曼陀罗的踪迹。 花院里一片寂静。沙沙拂过的风声好像回答了,又好像没有。 他感到自己似乎听到了答案,抿唇微笑。 “荼罗,谢谢你。”司子濯说。 虽然他自己开花店,可是他却从未收到过鲜花。 今日荼罗的馈赠,就像是平淡生活中的一丝小惊喜,让他心里暖洋洋的。 司子濯将这朵花珍而重之的放在了卧室窗台外,并插.进一只矮花瓶里,加了新鲜的水。 虽然曼陀罗花香有一定致幻毒性,但在通风的流动空气中,这点毒性微乎其微,可以忽略。 …… 下午五点过后,人们下班路过,花店生意也会好起来。 司子濯早早把院门打开,将写着“今日供应特价小雏菊,39/一束”的黑板广告牌挂了出去。 荼罗百无聊赖地越过墙头看来回经过的人群。 拉布拉多犬憋急了跑到栀子树干前翘起腿,便被它瞪了一眼:“别尿到我身上!不然把你尿尿的玩意剁了。” “哈赤,哈赤。”拉布拉多狗腿地吐着舌头,一滴都不敢尿歪。 栀子花树:“……” 司子濯接待了几波客人,在忙碌过后接到了司小夏打来的电话。 “我做了麻辣水煮鱼,晚上回家里吃饭。”她道。 他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孩子的哭啼吵闹声,“我吃过了。” “你今天吃饭这么早?行吧,周末晚上记得过来啊……”司小夏还想说什么,这时司子濯听到门口风铃声响起,便急匆匆道:“我先挂了姐,有客人来了,事情你薇信上跟我说。” 哒,哒,哒。 运动鞋踩在木地板上的声音。 院子里,荼罗皱起花枝。 它方才一时疏忽,好像让什么不好的东西混进来了。 司子濯的耳朵很灵敏。十多年的盲人生涯练就了他异于常人的听力,甚至可以通过脚步声就分辨出来人是男是女,大致几岁。对方似乎是个十几岁的年轻男孩。 “你好,欢迎光临。”他扬起笑容。 男孩徘徊在花桶前,听动静是在挑选。 司子濯主动问:“你想买点什么花?” “我想要…一束小雏菊。”男孩开口,嗓音带着变声期的粗哑与稚嫩,“我刚看到你们店外面的招牌,是三十九块钱吗?” 司子濯说:“是的,我们今天特供这种花在搞活动,平常要四十九元。” 男孩似下定决心,递给他一张纸钞:“那,给我来一束。可以帮我包好看点吗?我要送人。” “嗯,好的,你放心,在我们店买花都会帮忙免费包装的。”司子濯接过钱,习惯性地在指尖摩挲了一下。其实光靠摸分辨不出太大差别。出于谨慎,他把纸钞放进验钞机。 “滴,滴!”验钞机亮起红灯,发出焦急的提示音。 司子濯无奈地把纸钞抽出握在手里,转身说:“小孩,你这是□□。按照规定,我不能还给你,要移交给公安局和银行。” 男孩有点慌了,旋即又讷讷地祈求道:“我没有钱了。大哥哥,你能不能行行好,送我一束啊。我想送给我喜欢的女孩……” 司子濯:“抱歉。” 末了,又用严肃的语气补上一句:“你们这个年纪应该好好学习,不能早恋。” 男孩垂头丧气地离开。 这只是一个司子濯开花店生涯的小插曲,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荼罗却知道,男孩并没有走远。 直到闭店,深更半夜,他依旧蜷缩在店门口,抱着膝盖小声啜泣。 昏黄的路灯下,他并没有影子。 荼罗不耐烦道:“你能不能躲远点哭去!吵死了。” 男孩抬头张望了一下四周,并没发现有人,旋即激动又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你是,谁?你能看见我?” 荼罗:“废话,我是你爹。” 男孩:“……” 他眼眶一红,哇地一声哭得更大声:“你骗人!我爸明明跟我一起出车祸死了。那天以后,我再没有见过他。它们都说,我爸下地狱了。” 荼罗被他吵得花仁疼。 本来不想理他,又担心他的哭声会吵醒司子濯,冷着张花脸道:“闭嘴。再哭,我把你嘴缝上。” 男孩顿时噤声。 他死亡时才十七岁,心理并不成熟,难得遇见一个能听见自己说话的“人”,就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 “哥哥,你跟这家花店老板认识吗?” 见他不哭了,荼罗心情也好了不少,慢悠悠地回答:“认识又怎样。” 男孩擦了擦眼泪说:“他好像也能看见我,听见我的声音!好神奇,呜呜,我第一次见到能看见我的人。” 荼罗:“他看不见你,他是盲人。” “啊,这样。”男孩有点尴尬。 荼罗:“天亮了就走吧,这里不是你能待的地方。” 男孩摇头说:“我走不了。它们说我有未完成的心愿,否则就能带我去 荼罗来了几分兴致,“它们是谁?” “就是穿黑、白衣服的两个人,戴着高高的帽子,还有长舌头。”男孩比划形容道。 荼罗:“……” 它还见过这两位来花店买花呢。 也幸亏司子濯是个盲人。不然普通人类见了这些晦气东西,不得吓死。 男孩接着试探道:“哥哥,你能帮我完成心愿吗?很简单,我只是想给我喜欢的女孩买一束,她最喜欢的小雏菊花……” 荼罗反问:“我有什么好处吗?” 邪恶的曼陀罗可不会随便帮人类。哪怕是已经死掉的人类,也无法激起它的任何同情怜悯。 男孩想了半天,都想不明白自己能给对方什么好处。 事实上,他连这位“神秘存在”是谁,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还是荼罗懒洋洋地开口道:“我帮你完成心愿后,你留在这间花店,帮里面那个老板做事十年,如何?” “十年,也太久了吧。”男孩在心里嘀咕这家店真黑。 荼罗:“那你去找别人呗。” 男孩一咬牙,“行!我答应。” 他也是走投无路了。 除了这家神秘的花店,根本没有人能看见他、倾听他的声音。 荼罗打了个哈欠,“我明天帮你,很晚了,现在我要先睡觉。” “等等!”男孩忙道:“我能问问,您是谁吗?” 他进过店里,除老板外并没有看到有其他人。 “我啊,我是一株花。”荼罗敷衍地回答:“下次你一进门往左就能看见我了。” 男孩:“???” - 男孩自报姓名叫胥正豪,以前就是校队跳高运动员,瞧着身强体壮,搬花材应该是一把好手。 和胥正豪进行这场交易,荼罗也是经过慎重考虑的。 卡牌上说司子濯有轮回之眼,可以看到不干净的东西。这也意味着,它让他恢复视力后,未来这家花店肯定不太平。是时候应该提前招几个打手小弟,以备不时之需。 胥正豪不能见光,天一亮就躲了起来,躲之前还千叮咛万嘱咐它千万别忘记买花。 “孟秋柳的生日就是今天!” 哦对了,孟秋柳就是他暗恋女生的名字。 “知道了。”荼罗懒洋洋道。 …… 司子濯一大早先牵着向日葵去了趟附近银行。 他本想把昨天收到的那张纸钞上交,结果却得知那其实是一张冥币。 “现在人也太缺德了,怎么能拿冥币欺负一个盲人呢?” “哎,那个小哥好好看,可惜是个瞎子,不然我真想要个联系方式……” 走出银行时,司子濯隐约能听到身后柜员的惋惜或嘲笑。 他并不愤怒,也不痛苦,脸上浮现出一种习以为常的平静。 有时候,这种话听多了,就麻木了。 甚至司子濯一度希望自己的长相平庸。 这样,他走在路上就不用听到那么多叹息和可怜声。他可以做一个普普通通、平凡的盲人,就算牵着导盲犬走在大街小巷,也不会如此引人注目。 回到花店,司子濯先简单地打扫了一下卫生。 随后将冰柜的鲜花一一摆出来放进花桶里,贴好标签,喷上保鲜剂。 做完这些已经上午十点了,他直起腰去小厨房给自己做早餐。 简单的煮鸡蛋,蒸玉米小馒头,清水菠菜和一杯牛奶。 吃完饭,清洗完餐盘,司子濯先是习惯性地走到院子里打算给曼陀罗花浇水。 浇的水量不用太多,他总是能精准地知道它需要的水量。 这是一种默契。 只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司子濯闻到它清幽的花香似乎黯淡了许多。 就好像,倏然丧失了灵魂和精神气。 “荼罗,你身体不舒服吗?”他皱眉上前打算给它进行检查,可旋即想到自己并看不到它的状态,又一阵失落,默默地收回了手。 吱呀。 院门被打开,清脆的风铃声响起。 微风裹挟着,飘进来一股更浓郁的曼陀罗花香。 这股香味铺天盖地,仿佛只要人深吸一口,就会感到头晕。 司子濯下意识转身,只听一道陌生的低沉男声说:“老板,给我一束小雏菊。” “哦,好。”司子濯拄着拐杖往花坊走。男人跟着他进来,顺手拉上了门。 即便在密闭的室内,对方身上熟悉的花香气味依旧浓烈。跟前天他遇到的那人一模一样。 司子濯不禁问:“先生,您是喷了香水吗?” 荼罗略一迟疑,点头应道:“嗯。” 司子濯:“冒昧问一下,是哪个牌子的香水?” “这个嘛,是秘密。”荼罗眨了眨眼,“不过印度应该能买到,在当地还挺普遍的。” 司子濯松了口气,又莫名有点失望。 他本来还以为这个顾客……也许会是自己前天碰到的那人。 但现在看来,可能对方只是恰巧用了同款香水。 他很快把包装好的花束递给男人。 荼罗:“多少钱?” 司子濯说:“49元。昨天有活动可以便宜些,今天没有了。” 荼罗掏了掏空空如也的口袋,这套它从别的人类那里顺来的衣服里并没有货币。 哎,那就只能零元购了,还怪不好意思的。 荼罗接过花,望着人类笑道:“你有没有感觉,我们在哪里见过?” “诶?”司子濯愕然,旋即有些结巴道:“难,难道你就是那天晚上……” “那天夜里你没看路,有辆大货车刹车失灵了差点要撞上你。”荼罗接道。 司子濯:“是你救了我?!” 荼罗耸了耸肩,“是的。” 司子濯脸有点红。 那天对方一直没开口说话,他还一度猜想他是不是哑巴。 然而男人不仅不是哑巴,声音还很好听。 “谢谢你救了我。”司子濯有点紧张,咬了咬嘴唇说:“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 “放心,不用你以身相许。” 听到这句玩笑话,司子濯整张脸爆红。仿佛有一股热气,顺着脚底板直冲他天灵盖,他整个人就差成烧开的茶壶了。 荼罗低头看手中的花,说:“就用这束花钱相抵如何?” “哦,好…”司子濯下意识点头,就后悔了。区区49元,怎么能抵救命之恩? 耳畔听见男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他嘴比脑快,大声道:“下次等你有空,我请你吃饭吧!” 对方脚步一顿。 几秒钟后,司子濯听到他用带着笑意的懒散声调说,“好啊。” - 荼罗出花店后和胥正豪在一条阴森小巷碰头。 由于巷子里常年晒不到阳光,青石墙砖上长出的苔藓都比鞋底厚。 胥正豪一看到他就傻了。 说好的花呢,怎么是个太平洋宽肩高个大帅哥! ……果然是骗他的。 视线下移到对方手里包好的漂亮花束,胥正豪也顾不得纠结这个了,兴奋地加上一张贺卡道:“哥哥,麻烦帮我送到省一中高三四班23号储物柜!” 荼罗:“你事真多。” 胥正豪双手合十朝它拜了几下,“谢谢哥,我永远的哥,送佛送到西好吗。” 恰巧曼陀罗与佛教相关,荼罗明白人类说的“佛”是什么意思。 它嫌弃地看了男孩一眼,“就你也算佛?” 胥正豪:“行行行,您说的是。” 荼罗在巷子里站了一会。 事实上,它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去那个省一中。 从出生起它就生长在那方小院里,看见的天空也是小小的,对人类外的世界是一窍不通。 但荼罗也是要面子的,它不想在胥正豪这个人类面前露馅,左思右想后还是决定动用超能力。 那张卡牌赠送的礼包中,超能力显示可以瞬移。 于是在胥正豪震撼的目光中,荼罗手中的花束凭空消失。 “哥,你,你——”他一时失语。 荼罗单手插兜,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已经帮你送到了。” “我靠!”胥正豪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舌头,急匆匆跟上去:“哥,哥你等等我啊。” 这要是真的,也太牛逼了。 他要抱大腿! …… “叮铃铃!” 省一中实行走班制,下课铃声一响,学生们都急忙往走廊的储物柜外赶,去取下节课要用的书。 高三四班。 孟秋柳刚走过拐角,就听到一个女生笑着对她说:“生日快乐呀秋柳。” 她苍白脸颊上露出一点笑,“谢谢。” 等她走后,女生扭头就和另外一人议论:“你知道吗?四班暗恋孟秋柳的那个体育生,上周和他爸出车祸抢救无效去世了。听说是他爸不小心撞死人了呢!导致连环车祸,一下死了五个人。” “天,真的吗?” “真的。不过孟秋柳也很可怜,我听说啊,她好像也喜欢那个体育生……” 朋友陪着她走到储物柜那里,听到身后的对话忍不住咬牙说:“思妤那个长舌妇,我真想过去给她一巴掌。” 孟秋柳淡淡道:“没事,都过去了。” 她打开储物柜,一股芬芳花香扑面而来。 柜子里的书本上静静躺着一束包装精美的小雏菊鲜花。花瓣上还沾着湿漉漉的水汽,显然是有人刚放在这里。 孟秋柳一愣。 朋友惊喜:“哇!柳柳,有人给你送花诶。” 她颤抖着手拿起花束上捆绑的贺卡。 【秋柳,祝你十七岁生日快乐,考上一个好大学!很抱歉不能陪你过生日了,请原谅我无法遵守与你未来上同一所大学的约定。希望你以后可以碰到一个比我更好的男生。——胥正豪】 啪嗒。 一滴眼泪滴在了贺卡上,晕开了写在最后的男生名字。 ===第57章 03 薰衣草 03 自那天起, 胥正豪就正式上任成为了一束集花店的打工仔。 荼罗让他帮忙在做些力所能力的事情,比如收拾卫生、搬搬快递、重物。他白天无法现身,只有半夜的时候才能悄悄出现, 倒也乐在其中。 起初在得知自己认的大哥真的就是一株花时, 胥正豪还很难以置信。 在他看来,这间花店并不同寻常。 “人忙起来的时候真的能忘掉痛苦。”胥正豪边拿拖把拖地, 边向院子里的曼陀罗花感叹。 荼罗淡淡道:“你现在已不是人了。” 胥正豪嘿嘿笑了两下, “我只是打个比方嘛。” 他其实是一个很阳光的少年。这一点让荼罗挺满意。它可不喜欢一个整天在店里哭丧的鬼魂。 几天后, 胥正豪也渐渐喜欢上了在花店的这种平淡生活。 荼罗并不是周扒皮, 每周都给他放两天假。他一有空就去找孟秋柳。 “不过, 你们之间是没可能的。”荼罗再三告诫他。 “我知道。”胥正豪也没想着去打扰女孩的生活, 只想着远远看一眼就足够。 司子濯虽然是盲人, 但心细如发,很快就察觉到了店里的这些变化。 他还以为是两名兼职生的功劳,打算给他们加工资。 这让李虎和李倩倩十分高兴。 胥正豪感叹:“我真是新时代的田螺姑娘。” 荼罗:“工资发给你你又用不了, 不如好好打工,以后每年你喜欢的那个女生生日, 我让司老板送一束小雏菊。” “真的?”胥正豪眼睛一下亮了。 荼罗:“嗯。” 话虽这么说, 荼罗并不以为胥正豪能坚持多久,一年,两年?顶多三年。 生长在这间花店, 它见惯了短情而虚伪的人类。 有个男的,每年情人节都要买七八束花送给不同的女人。 也有人,也许这个节日挎着这个人来买花,下一个节日又换成另一个人了。 人类的选择太多, 所以并不惧怕失去。 但胥正豪显然把它的话记在了心里, 每日工作更加努力。 傍晚, 暮色四合,路边渐渐暗下来,被稠密的夜色包裹着。 风铃声响,又有客人进来了。 司子濯起身迎过去,听到来人在议论:“这老板怎么大晚上还戴着墨镜?装逼啊。” 身边女生顿时瞪了他一眼,娇嗔道:“你说什么呢。大众点评上说这家花店老板是盲人。而且啊,长得超级帅。今天我一看真人真的好帅,跟明星一样。”说着,她望向司子濯的眼里充满了粉红泡泡。 这个年纪的女孩大多同情心泛滥,看到路边一只小野猫都想捡回家养。司子濯这样长相清俊却身患残疾的人设,在她们眼里就像言情小说男主一般的存在。 让人忍不住想靠近,试图去拯救、抚慰、拥抱他的痛苦。 男人冷哼一声,“不就是个瞎子吗!真是奇了怪了,这年头瞎子来开什么花店。等下别给我们包错花了。” 司子濯这边还没反应,徘徊在店里的胥正豪已经气炸了。 他冲出玻璃门,向院子角落里的曼陀罗花抱怨道:“怎么到哪儿都能碰到这么没素质的人!” 荼罗懒洋洋地舒展了一下枝叶,“要不,你去给他一点颜色瞧瞧?” “可是,我碰不到人。”胥正豪挠了挠头。 他试过,自己碰到活人就像虚无透明的空气,可以直接穿过去。 荼罗:“我帮你。” 碍于女生情面,男人买了一束很昂贵的粉玫瑰鲜花。 他捧着花,没想到自己刚踏出院门槛就被打了。 打完,荼罗还让胥正豪吓他,阴恻恻道:“下次再敢没素质,把你眼珠挖出来喂狗。” 这声音只有男人可以听到。 看到眼前凭空出现的阿飘,以及昏黄路灯下那骤然弹出的两颗血红眼珠,男人吓得屁股尿流,“啊啊啊啊救命有鬼啊!”他扔下花和女生,落荒而逃。 女生茫然了一瞬,连花都没捡也走了。 “哈哈,你有没有看他刚才的表情,太搞笑了……” 胥正豪把抠出来的两颗眼珠安上,蹲在地上捧腹。 这时司子濯听到动静,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推开院门。 荼罗斜指了一下花枝,胥正豪立刻噤声。 司子濯张望了一会,没听到声音,又把门关上。 他喃喃自语,“奇怪……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在外面说话。” 最近司子濯总是时常回想起那个身上有曼陀罗花香的男人。 他想着对方何时会来,自己又该带他去哪间餐厅。 他在这方面有着格外较真的一丝劲。 “姐,你知道S市有什么适合请客的餐厅吗?要高级一点的,价位在两千左右。”他打电话给司小夏。 司小夏知道弟弟性子孤僻,平时都没什么来往的朋友,不禁稀奇道:“你要请谁啊?” 司子濯含糊道:“就,一个朋友。” “男的女的?” “男的。” “哎呀,开窍了。”司小夏打趣道:“如果是男朋友记得下次带回家我看看。” “不是你想的那样。”司子濯又闹了个脸红。 其实他平常很少会害羞。 但只要与那个男人相关,不知道为什么,总感到一股热气直往上冒。 司小夏以前做律师时经常跑客户,给他推荐了几家,都是本市装修、菜味道都很不错的高档餐厅。 “这些都很适合约会哦。不过,你也要考虑到对方的经济水平,不要让人感到负担。”她补充道。 “好,谢谢姐姐。”挂了电话,司子濯把这几家餐厅名字记录在盲文纸上。 …… 无聊时,荼罗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超能力,发现很强。 它甚至可以轻松瞬移到国外。 胥正豪哀求它带自己去国外玩,“求求了哥,我长这么大还没出国玩过呢……” 被荼罗无情拒绝。 胥正豪正沮丧着,曼陀罗花反手给人类画了个饼:“你帮我追一个人,我就考虑一下带你去。” 胥正豪一愣,下意识问:“哥你想追谁?” 在他看来,就荼罗这化成人形的英俊外貌,不说人见人爱,起码也是走在大街上会被星探追着求挖掘的程度。再加上超能力,想追谁拿不下? 荼罗花枝一抬,指向里屋:“这家花店的老板。” 胥正豪:“……那还真有点难。” 重点是,司老板是盲人啊! 他看不见荼罗长得有多帅。 想着,胥正豪又是嘿嘿笑起来:“哥,原来你喜欢这款的。” 荼罗:“嗯哼。” 找胥正豪,它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第一次当人,荼罗着实没什么经验。别看有的花每天在花店见遍来往人间百态,但其实……它背地里可能连人类约会要去哪里都不知道。 要照荼罗自己的喜好,它可能会选择植物园,或者去登山、草坪。但它不确信司子濯是否会喜欢。 “哈哈哈哈,植物园,登山?这都什么年代了,你也太老年人,不,老年花了吧。”得知它的计划后,胥正豪差点没笑死。 直到荼罗投来冷冷的死亡视线,他才赶紧正襟危站,“对不起哥,我错了。” 荼罗:“那你觉得第一次应该去哪里约会?推荐一下。” 事实上,胥正豪自己也没什么经验。 但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嘛,何况还有万能的网络,他拍了拍胸脯说:“包在我身上!” 荼罗:“谢了,下次带你去冰岛。” “欧耶!!”胥正豪兴奋过后,像是想起什么,问:“司老板不知道你就是他院子里的花吗?” “废话。”荼罗淡淡说:“他知道就吓死了,还会跟我出来约会?” “那可不一定。”胥正豪不以为意,道:“我看他挺喜欢你的,每天都认真浇花、给你施肥,还跟你说悄悄话……” 荼罗被他说得半信半疑。 “但是,”胥正豪话锋一转,“有些人类确实不能接受人外恋。” 荼罗:“嗯?” 胥正豪便给它讲了青蛇与许仙的故事,总结:“这个还是要看人品,以及对方够不够爱你。哥,毕竟才刚认识,我建议你先小心捂马甲为妙。” 听完故事,荼罗若有所思。 人类真挺坏的。 不过,恶劣的曼陀罗只会比人类更坏。 - 时隔大半周,司子濯终于再见到了那名身带曼陀罗花异香的男人。 那是一个天气晴朗的周六午后。二月过后,春天要来了,气温在转暖。 拉布拉多趴在院子里晒太阳,两名兼职生在店内学着包花。虽然有些笨手笨脚,但终归还是成功了,叠出两个像模像样的外翻花束包装壳。 那人进来时,司子濯正在院子里收拾快递,新到的一批薰衣草。 他刚直起腰,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道低醇悦耳的男声:“嗨,好久不见。” 那熟悉的声音带着花香飘进他的感官,就像一根羽毛轻轻挠在他的心尖。 司子濯放下扎成捆束的薰衣草,转过身,面色有些惊喜:“是你?!” 荼罗双手插兜站在他面前,勾起唇闲懒地望着他。 虽然看不见,但隔着眼前无垠的黑暗,司子濯仿佛也能感受到这股视线有多烫人。 “你来买花吗?还是……”他情不自禁后退半步,却不小心踩到了自己刚放在地上装着薰衣草的快递箱,脚下一滑,身体因惯性失去重心往旁边歪倒。——这要是在对方面前摔倒,也太丢人了吧……脑海里刚闪过这样的念头,司子濯就感到有一只有力的大手揽住了他的腰。 荼罗将他扶稳后才松开手,慢悠悠道:“我不买花,我今天是来找你的。” “找我?”司子濯心跳不由得加快了两拍。 “是啊,你不说要请我吃饭嘛。” 他好听声音里藏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司子濯不禁庆幸自己提前做了准备。 他竟然真的来找他了。 “今天吗?” “嗯,都行。”花店几乎全年无休。荼罗本来想的是先提前说一声,等司子濯下班过后再来接他。 几乎一瞬间,司子濯便下定了决心。 “就今天吧,你等我收拾一下。”他说。 司子濯想,错过这次机会,下次再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行啊。”荼罗自来熟地找了院子里的木椅坐下,两条长腿交叠。 思索片刻,又补充道:“不用一下,我可以等你很多下。你慢慢来。” “哦…好。”司子濯回过神来,感觉自己去往花坊踩着台阶的脚都在发飘。 花坊内的两名兼职生隔着玻璃投来八卦的目光。 等他进来时,叶倩倩迫不及待地问:“老板,外面那个男生和你认识啊?” “嗯。”司子濯顿了一下,说:“那是我朋友。” 他打算去楼上换身衣服,刚拄着拐杖走了两步,又回过头说:“对了,我等会要出去吃饭,可能会比较晚回来,要麻烦你们帮我看店了。” “没事没事,您去吧。”叶倩倩笑道。 不过两名兼职生都挺稀奇的。他们也在这家店干了大半个月了,还是头一次见司子濯请假出门。 等他走后,叶倩倩凑近对李虎小声嘀咕:“老板的那个朋友,好帅啊!往那一坐,跟电影明星似的,照得整间小院都发亮。果然帅哥都是跟帅哥一起玩的。” 李虎无语,“所以你见一个爱一个是吧?” 叶倩倩嘻嘻笑了两下。 - 司子濯很快换好衣服下来。 因为走路太急,下楼梯时差点又绊倒。他用拐杖轻敲了一下自己的腿,平复了一下呼吸。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急什么。也可能就是不想让人等太久。 “我好了。”他拄着拐杖,走到男人面前。 荼罗打量了一下他,总觉得司子濯今天有哪里不一样。 但具体是哪里不一样,它这朵花也说不上来。 这时胥正豪的声音透过耳麦传来:“司老板今天居然穿了白衬衫!灰格子大衣,好帅!你仔细看他的头发还打了发蜡,肯定是精心打扮过的。他很重视这次约会。” 因为司子濯能听见胥正豪的声音,荼罗便给他搞了这个无线耳麦。而且为了防止意外情况,还动用超能力让胥正豪可以暂时出现在阳光下,跟随他们一起去约会。 这样,胥正豪就可以随时给它提建议。 “那走吧。”荼罗自然而然地走到司子濯身侧,一齐出了门。见主人离开,拉布拉多下意识想跟上来,被荼罗瞪了一眼,又委委屈屈地趴回了狗窝。 司子濯有点紧张,走了没几步便问它:“你想吃什么?” 对于荼罗而言,阳光、雨露、空气、水就是它的食物。 它微笑道:“都可以。” 司子濯:“你饿了吗?现在还没到饭点。” “我不饿。”荼罗提议:“我们先去附近逛逛?” “好啊。”司子濯又有点高兴。 在胥正豪的指点下,荼罗出门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在上车前,它先替司子濯打开车门,并把人的拐杖先侧放在座椅底下。 在它的搀扶下,司子濯很轻松便坐上车。“谢谢。”他道。 “不用谢。”荼罗还是第一次坐人类的汽车,一上车就四处打量,新奇地这里摸摸,那里瞧瞧,让前排司机都有些无语。 不过司子濯看不见,也就不知道它这副像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样子。 大概是觉得气氛有点尴尬,他开始没话找话:“你今年多大了?” 荼罗随口一扯:“二十。” 司子濯惊讶。他听声音,还以为对方二十四五岁了呢。这也太小了。 “那你还在读书?”他问。 “没读了。”荼罗说。 二十岁一般是正在读大学的年纪。司子濯怕触及对方自尊心,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说了一句:“我也没上过大学。” 荼罗:“哦?” 司子濯说:“我一直都在上盲人学校。” 其实小学、中学期间,司小夏都有尝试过拜托舅母把他送去正常学校。 但是残疾人,尤其是盲人想要跟上常人学习进度实在太难,同时还要伴随着各种各样的歧视、欺凌。 到后来司子濯自己先放弃了。他更愿意去盲人学校就读。 荼罗:“挺好的,感觉你很聪明。” “没有…”司子濯不自觉囧迫,小声说:“我当初毕业都找不到什么工作。是我姐姐开了这家花店,让我帮忙打理。” 荼罗:“那你也很厉害了,一个人就把一间花店打理得井井有条。” 司子濯脸颊又开始升温了。 很快司机停车,说:“一共32元,请问怎么支付?” 司子濯赶紧把钱递过去付了。他可不好意思让救命恩人付钱。 下了车,他拄着拐杖,摸索着寻找盲道。 听到周围车水马龙的喧哗,小摊的叫卖起此彼伏,下意识问:“这是哪儿?” 荼罗回答:“市中心的保利广场,我听说这里很好玩。” 司子濯:“你以前没来过?” “嗯。”荼罗问他:“你来过?” 司子濯说:“来过几次。”他并没有打算告诉它,其实这里并没有什么好玩的。 商圈里除了购物银泰,便只有一条小吃街比较热闹。 外围道路靠江边,经常会有一些年轻人在玩滑板,或是有人牵着狗路过。 今天是周末,广场人很多,格外热闹。 司子濯并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他摸了摸口袋,取出一个口罩戴上。 他戴着墨镜,又拄着拐杖,看着有些奇怪,但淹没在浩瀚人群中,便显得不起眼了。 这时有个少年踩着滑板横冲直撞过来。 他可能以为眼前这个奇怪的路人会避开,但司子濯并没有。 盲人对声音很敏感,但行走在街上却对危险的判断力却很弱。 平时出门司子濯都会带上导盲犬,走盲道。 荼罗拉了他一把避开,同时皱眉看向滑板少年:“你没长眼睛啊?” 少年嘟囔:“隔这么远,他自己不会让开吗?” 荼罗指了一下司子濯的墨镜,“没看见人家看不见吗?” “啊…”少年顿时惶恐,抱起滑板向他们鞠了一躬:“对不起。” “要真发生意外了,你说对不起有用吗?”荼罗瞪了他一眼,“下次再让我看见你这样,小心我把你滑板车轱辘子都卸掉。” 司子濯一时没忍住,扑哧笑出声。 少年大概也觉得不好意思,抱着滑板转身去路边摊给他们买了两杯柠檬茶赔罪。 “对不起啊哥。” “行吧,原谅你了。”荼罗咬住吸管尝了口人类的饮料,唔,味道居然还不错。他把另一杯递给司子濯。 “谢谢。” 司子濯一手拄着拐杖,另一手端着柠檬茶,小口小口地喝着,说:“以前遇到这种情况,一般都是我说对不起。” 荼罗:“你就是脾气太好了。要我遇到这种人类,高低打一顿。” 司子濯就又笑了。 他现在觉得对方是个特别有意思的人。 “对了,你叫什么?” “荼……”荼罗下意识就要说出自己的名字,卡壳了一下,道:“佗正豪,我叫陀正豪。” 胥正豪:“……”酸Q。 “tuó?是哪个tuó啊?”司子濯好奇。 荼罗也不知道。在胥正豪的提醒下,它说:“华佗的佗。” 司子濯:“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稀有的姓氏呢。” 荼罗:“是比较少见。” “我叫司子濯。司法的司,孩子的子,清濯的濯,就是有三点水偏旁的那个。”司子濯转过脸朝它温柔地笑了笑,“很高兴认识你。” 人类说的那些名词解释荼罗一个没听懂,它只听懂了后半句。 “嗯,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它说。 走着走着,一人一花来到江边。 闲适的江风吹拂过耳后,舒服又惬意。 司子濯从来没感觉过散步原来是这么一件能令人心旷神怡的事。 他想了想,继续问道:“那你现在没读书,是上班了吗?” “没。”荼罗眼睛一眨不眨地撒谎:“我学历太低,找不到工作。” 竒*書*蛧*w*W*W*.*q*Ι*s*ú*W*ǎ*Й*G*.*℃*O*m “呃…冒昧问一下,那你现在是怎么,”司子濯尽量让自己的措辞保持委婉,“就是,靠什么生活呢?” 胥正豪建议让它说靠家里。 但荼罗觉得还要扯到家庭,太麻烦了,便信口道:“讨饭。” 胥正豪差点炸了:“我靠,哥你不能这样说啊!!谁会喜欢一个讨饭的啊……” 果然,司子濯一听也愣住了。 荼罗接着说:“我是孤儿,平常就是靠街坊邻居给口饭吃。” 司子濯一时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对方这番话勾起了他以前在孤儿院与姐姐相依为命的回忆,一时眼角有点红。 “那…你要不要考虑到我的花店上班?工资虽然不高,但是包一日三餐。”他开口道。 荼罗想也不想道:“不要。” 司子濯怔了下,旋即道:“我并不是要同情你。”作为盲人,他知道被人同情的滋味有多难受。 他顿了下,小声说:“我只是想……想报答你。” “我知道。”荼罗大喇喇道:“其实我也不是找不到这些普通的工作啦。但比起上班,我更想什么都不做。” 这个它说的是实话。当花时荼罗每天只需要扎土里悠闲沐浴阳光雨水就好了,做人时又凭什么打工? 想让它跟那俩兼职生一样成天搁屋子里包扎同类、剪同类的残尸,它才不干。 胥正豪闻言眼前一黑。 他现在心里只闪过几个字:哥,你凉了啊! ===第58章 04 白玫瑰 04 但出乎胥正豪意料的是, 司子濯并没有对荼罗这番语出惊人的话表现出多大反应。 “其实这很正常。”他反过来安慰荼罗,“如今社会上的大部分工作都是机械性低端劳作,榨干生命和青春换取金钱, 确实不能体现什么人生价值。我当初出来找工作时也很迷茫, 除了盲人按摩店,几乎没有公司愿意收我……我可以理解你,说实话不是为了钱的话,这世上又有谁想上班呢?” 荼罗笑了笑, 拍着他的肩膀说:“还是你懂我。” 司子濯说:“没关系的,你要是暂时缺钱的话,我也可以借给你。” 胥正豪:“……”这是哪来的傻白甜!! 经过这次交谈, 司子濯和荼罗之间的关系明显亲近了许多。 如果说他们先前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现在却颇有了几分灵魂知己的意味。 这直接让胥正豪哑口无言。 他心道, 还真是瞎猫被荼哥撞上死耗子,稀奇了怪了。 但不得不说,荼罗在撩人方面确实有一手。 接下来它和司子濯去逛小吃街,越过人潮拥挤, 荼罗一直在后面用双手虚护着司子濯的肩膀。它人高马大,力气也大得出奇。这下,哪怕人再多再挤, 司子濯周围也仿佛笼罩着一圈无形的保护屏障。 司子濯虽然看不见, 但也有所感觉。 就好像独自淋了很久的雨后, 忽然有人递过来一把结实的大伞。一下间,风雨皆停。 肉眼可见, 他的耳根微微泛红。 男人…不, 年轻青年宽阔的臂弯, 给了司子濯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小吃街沿街都是摊贩的吆喝叫卖声。 空气中洋溢着食物的香气。烤肉、炸串、香蕉冰淇淋、水果茶……应有尽有。 司子濯能通过气味分辨出每个摊位售卖的食物。 他问荼罗:“你想吃点什么吗?” 荼罗反问:“你喜欢吃什么?” 司子濯一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说, 听到对方说“我想更了解你”,才小声道:“我喜欢吃狼牙土豆。” 不过他从小被司小夏教育不能吃垃圾食品,平时其实很少吃。 “那买一份吧。”荼罗领着他来到摊位前,张口道:“老板,来一份狼牙土豆。” “好嘞!”老板很热情地分出一份土豆条倒入锅中油炸。 当然说完,它就闲庭信步站在一旁,并没有打算付钱的意思。 司子濯:“老板多少钱?” 老板道:“十块。” 司子濯很自觉地掏出钱包。 彼时胥正豪的声音透过耳麦传来:“哥,你约人出来都不买单的吗?” 荼罗用意念回复:“我又没有钱。” 它的语气是如此理直气壮,以至于胥正豪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行吧。就像他现在只能使用冥币一样,你也不能指望一株曼陀罗花兜里有人类的钢镚。 司子濯侧头看“他”。他的视线并未聚焦,但可以通过青年身上的花香来分辨对方的位置。 “正豪,你喜欢吃什么?” 荼罗:“我没什么特别喜欢吃的。” 这时狼牙土豆做好了。 它接过端在手里,用签子叉了一块喂到司子濯唇边:“啊,张嘴。” 司子濯乖乖张嘴咬了下去。 可在意识到这个举动有多暧.昧后,他忽然有点心神不宁。 “那个,你给我,我自己吃吧。”他说着就想去接过打包碗,可自己左手拿着拐杖,右手拿着柠檬茶,一时还真有点手足无措。 荼罗不以为然,“我喂你就好了。” 司子濯无法拒绝,只能任由它一下下地投喂。 走在路上,虽然他看不见,但总感觉有路人在看他们,脸颊不禁泛起薄薄的绯红。 胥正豪跟荼罗咬耳朵:“我怎么感觉司老板好容易害羞的样子。” 在荼罗眼中,这个人类很像一只晕乎乎的白软兔子,脸蛋上总是时不时会出现胡萝卜的颜色。 “嗯,我同意。”它用意念回道。 随后荼罗又停下来买了一份水果捞沙冰。 当然,还是司子濯付钱。 它嘱咐老板:“不要加芒果。” 司子濯闻言一愣,道:“你不吃芒果吗?” 荼罗:“嗯。” 司子濯:“好巧,我也不吃,我对芒果过敏。” 荼罗心说我知道。 每天在院子里待着,他对司子濯最经常吃什么,不能吃什么可谓是了如指望。 小吃街太挤了。 荼罗快速带着司子濯出来,在江边找了个空长椅坐下先把狼牙土豆和沙冰吃完。 基本都是它喂他吃。除了刚才那杯酸酸甜甜的柠檬茶,荼罗并不喜欢人类的食物。 司子濯吃了一会,问它:“现在几点了?”他今天没戴盲人专用的手表。 荼罗也不知道。他指挥胥正豪去隔壁偷窥路人的手表,然后回答:“三点半。” 其实距离饭点还很早。而且在了解到青年的情况后,司子濯开始犹豫要不要带对方去高级餐厅。价格太贵……会不会给对方造成负担? “你接下来有想去哪里玩吗?”他想了想问。 荼罗:“没有,要不我们就在江边走走?” 司子濯点头,“好。” 其实胥正豪提议过,让它带司子濯去电影院。 但是被荼罗骂了。即便是它这株花都知道,带盲人去看电影有多离谱。 于是在吃完东西后,一人一花继续沿着江边散步。 荼罗:“你喜欢宠物吗?” 司子濯点头,“挺喜欢的,我自己就有养一只拉布拉多犬,是导盲犬。” 荼罗:“我上次来你院子看到了。” 司子濯:“它叫向日葵,我平常出门都会带它一起。” 这一带江边有许多遛狗人。 随后,荼罗时不时会跟他讲路上的狗狗。 “你左手边六点钟方向,有一只黑色卷毛小狗。你右边,刚才路过了一只白色大狗……” 听它将狗狗的毛发、长相描述得绘声绘色,司子濯觉得很有趣,“那是泰迪吧,白色大狗是萨摩耶?” 荼罗:“应该吧。”它具体也不知道是什么狗。 因为这边常年有人跳河自杀,所以阿飘也挺多的。 它们隐藏在人群中,乍看与普通人无异。 不过司子濯双目失明,擦肩而过时只能听见它们嘀嘀咕咕的声音,也没太注意。 聊着聊着,他与荼罗的话题逐渐进展到其他方向。 “我看你上次买花,你有对象?”他问。 荼罗摇头说:“我从来没谈过恋爱。” 司子濯莫名不是很相信。他总觉得对方如果长相不错的话,应该会很受欢迎。 荼罗:“你呢?” 司子濯摸了下鼻子,有点尴尬:“我也没有。” 其实从小到大,司子濯被不少人追求过,但都是女生偏多。 后来经营这家花店,他也与几名对自己有意思的男性出来约会过。 但在那些约会中,司子濯并没有感到过尊重。 有的人甚至约他看电影。明知道他看不见…… 几次过后,司子濯就放弃了找对象的想法。 也许盲人真的不配拥有爱情。 荼罗“哦”了声,旋即不动声色地问:“你是不想谈还是?” 司子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 荼罗:“怎么会,你长这么好看,是要求太高了吗?” 它在院子里这一年,就见过不下几十个人想要司子濯的联系方式。 司子濯苦笑,“我也不知道算不算高,我只是想找个能相濡以沫的普通人。而且我对外貌没有要求,毕竟我也看不见。” 荼罗点头,“说明你以前遇到的都不是正常人。” “也不能这么说吧……”司子濯说,“他们人也不错,可能只是不合适。” 大家都喜欢完美的人。 而在自身身体健全的情况下,很难去注意、关照到一个残疾人的敏感之处。 他们走了一会,下雨了。 这场阵雨来势汹汹,天空被浸染得像深蓝色的袍子。 一人一花都没带雨伞。 “我们到附近的商店躲下雨吧。”荼罗主动牵起他的左手。 “哦…好。”回过神来时,司子濯感到自己被对方握着的掌心沁出细密的汗,传递出一种酥酥麻麻的异样。 青年的动作是如此自然熟练,以至于他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也许对方是直男?司子濯想。 如果是弯的话,应该不会初次约会就牵他的手……以他的经验,就算要牵,人也会提前征询他的同意。 同性之爱就是这样,一个眼神,一次肢体触碰,都像男女间会产生微妙的化学荷尔蒙反应。 往往只有直男才能像“他”这般坦然。 胡思乱想到这里,司子濯心里又不自觉有些黯然。 荼罗:“你喜欢淋雨吗?” “啊?”司子濯回过神来,有点不明白“他”问这话的用意。 荼罗自顾自地说:“我很喜欢淋雨。” 曼陀罗花最喜欢潮湿闷热的雨季。 暴雨噼里啪啦地下,它们将粗壮的根茎深深扎根于岛屿的土壤之间,舒展叶片与花瓣,发出源自本能的满足喟叹。在雨中,万物生长,初春时节的自然生命孕育涌动。 这时车灯前方飘过一缕缕烟,那是细密的雨雾。 司子濯恍惚间,已被对方拉着跑过了斑马线。 一人一花的头上都沾着水珠。衣服也显现出湿漉漉的水痕。 荼罗松开了他的手。他们站在一方屋檐下躲雨。 生理上司子濯觉得难受,可心里却止不住地有点欢欣。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对这名青年的好感。 下了雨后气温变冷了。 “这是什么店?”司子濯说,“要不我们进去坐坐。” 隔着暖晕灯光的玻璃,荼罗看了眼说:“是卖书的。” “那可以。”司子濯用拐杖摸索着门檐,道:“我们进去吧。” 荼罗把玻璃门打开,先让他入内。 店里扑面迎来一股暖气。周围很安静,没什么人,只偶尔传来一些结账收银的琐碎声响。 司子濯主动提出要给“他”买书,“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荼罗也没客气。虽然它暂时还看不懂人类的文字,但并不妨碍它之后学习。 它最后照着封面图案挑了两本故事书和一本花艺大全。其中一本故事书,就是《许仙青蛇传》。 荼罗想着自己要拿回去好好研读一番。 外面雨还没停。司子濯给“他”买完书后也没急着走,而是找了个角落位置坐下,与“他”小声攀谈起来:“你不多买几本?” 荼罗:“买多了看不懂,也是浪费。” 听到这里的胥正豪:“……” 哥,你知不知道,继游手好闲后,你在人心目中怕是又多了个文盲标签。 司子濯倒也没多想,只以为“他”不爱学习。 “你要是不喜欢字太多的,可以看漫画书呀。都是图画,看着也不会太累。” 荼罗觉得有道理,便又折返回去挑了几册漫画书。 漫画书比较贵,这几本加起来就要三百多,司子濯也很爽快地买单了。 围观群众,胥正豪真的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哥,人家说不定只是客气一下,你还真占人便宜啊! 他们相对而坐。荼罗低头在翻漫画书打发时间。 听着隔壁唱片店流泻出的纯音乐,司子濯久违地感到了一份静谧。 他知道自己完全可以去便利店买两把伞,然后吃了饭报答完恩情,就转头与这名刚认识的青年各自回家。 但内心深处,他更希望时间能就此暂停。 一直到天黑,雨停了。 司子濯说要不去吃饭,荼罗说不饿,下次吧。然后就打的士把他送回了花店。 下车,沿着小巷快走到花店时,司子濯终于鼓起勇气问对方:“那个…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可能会有点冒昧。” 荼罗说:“你问吧。” 司子濯:“你喜欢男生吗?” 荼罗顿了一下。准确而言,它并不喜欢人类,更不同说人类性别范畴中的“男性”了。 它只是打算攻略司子濯一个人。 胥正豪隔着耳麦大声道:“哥你快说你喜欢!司老板肯定是对你有好感了,在试探你!” 对方一直沉默不语,让司子濯有些尴尬。 他停下脚步,道:“嗯,因为我喜欢男生。你今天的行为举止会让我误以为这是一场约会……” 这时荼罗开口说话了。 “我不喜欢男生。” 司子濯心里骤然下沉。 他苍白的脸上勉强露出一点笑,“哦,那也没……” 荼罗:“但是我挺喜欢你的。” 就好像心尖怦然炸开一场烟花,司子濯一时有种晕头转向的感觉。 “你,你的意思是……”他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荼罗耸肩,含着笑意的声音听起来很慵懒:“你没有误会,这的确是一场约会。” 司子濯心跳漏了半拍,旋即咚咚,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 他从来没有过这么强烈的期待感。 “那,我们还会有下一场约会吗?” 荼罗想了一下,“明天?” 明天,明天是周六。司子濯在脑海里思索着,一阵懊恼,还是硬着头皮道:“明天我要去姐姐家吃饭。” “没事,那就下次吧。”荼罗单手插兜,很潇洒地把他送到花店门口。 司子濯进了门,又想起来跟“他”还没有联系方式,急忙转身道:“正豪,我们留个电话吧!或者薇信?” 荼罗闻言一愣,霎时尬住了。 它一株花,哪来的人类联络方式。 它只好随口扯了个谎,说:“我没有手机。” 司子濯正要去口袋里掏手机的动作一顿。 他明白“他”说的是敷衍谎言。21世纪的年轻人,怎么可能没有手机?八成是托词罢了。对方可能没看上自己。 这一下,心情好像坐过山车。 司子濯抿了抿唇,又问“他”等下怎么回去。 在胥正豪的提醒下,荼罗说:“坐公交。” “现在是下班高峰期,公交车上人很多的。”司子濯从钱包里取出一张一百元的纸币塞到“他”手心里,说:“你用这个钱打车回去好了,要是饿了,就在路上买点吃的。” 荼罗捏着纸币,还想说什么。 但司子濯已自觉爱情失败,不想再面对“他”,表情黯淡地转身走进花坊。 胥正豪感慨:“我靠!!司老板人也太好了吧。” 荼罗:“我觉得我当人时表现也不错。” “才没有。”胥正豪鄙视地看了它一眼,“哥,你太直男了啦。” 准确而言,是直花。 但曼陀罗花生来就是笔直的,只有花朵下垂,荼罗确实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它想了想,出门用这一百块买了台老年机。 …… 每天早上,一束集花店都会清扫昨日剩下的残花。 高端花店对花品的质量要求特别高,司子濯挨个拿起花检查一遍,通过闻香识别,如果有一点打蔫的迹象就会扔掉。即使这花看起来外观还不错。 这天他丢掉的大部分都是白玫瑰,还有一些干枯的满天星、曼塔。 中午司子濯正要出门时,荼罗捧着一束花进来了。那是它从花店旁边的废弃垃圾桶中捡出的相对完好的七八支白玫瑰,让胥正豪偷了些店里的包装纸认真包扎了一番。 乍看卖相还不错。 只是司子濯看不到。 他只闻到了两股混合在一起的芬芳香味,其中有曼陀罗,还有荔枝白玫瑰。 这个品种,早上刚被他丢掉几十支。 荼罗把花递给他,掏出老年机说:“我昨天刚买了个手机,我们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吧。” 司子濯捧着花束,心情一下像坐过山车,又像坐大摆锤,有点哭笑不得。 “原来,你真的没手机啊。” 荼罗:“是啊。” 因为老年机没有薇信功能,他们只交换了电话。 司子濯凑近闻了闻白玫瑰的花香,有些不好意思道:“让你破费了。” “没破费。”荼罗心说,压根没花钱。 顶多压榨了一下胥正豪。 “那个…我现在要出门了。”司子濯摸了摸左手腕上戴着的盲人手表,上面有移动的特制钢珠和纹路可以让盲人读懂时间。“我们下次见?” “好啊。”荼罗目送他离开。 然而就在司子濯消失在门后的那一刹,它面前忽然再度浮现出透明弹窗。 [玩家司子濯好感度+50] [玩家司子濯好感度+50] [玩家司子濯好感度+100] 因为曼陀罗花看不懂人类文字,这些提示自动灌输进了它脑海中成为意识。 荼罗上前关好院门,意味不明地勾唇笑了笑。 …… 司子濯牵着向日葵一路搭车到司小夏小区楼下,脸上烧热温度还没退却。 身为花店老板,他再清楚不过送白玫瑰的含义…… 白玫瑰象征纯洁的爱。 可以送给朋友。但更多时候,是送给喜欢的人。 他已经尽可能让自己不要多想了,可还是忍不住想,陀正豪是什么意思? “他”对他有好感吗? 上楼时,司子濯买了些水果。 有司小夏最爱吃的榴莲,姐夫喜欢的晴王,还有好几盒蓝莓、草莓之类的。他看不见分辨不出水果质量好坏,只挑贵的买。 一路提着东西上楼,向日葵熟门熟路地就领着他站在了一扇黑色防盗门前。 小区看着很旧了,但却是S市赫赫有名的中心区学区房,一平方房价贵上了天去。 司子濯记得姐夫这样年薪百万的部门经理,当初还是贷款买的。 “哎,子濯你来了。”司小夏开门把他迎进去,看到水果又抱怨:“你怎么又乱花钱!” 司子濯说:“给家人买东西,怎么能算乱花钱。”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l a 司小夏接过他手中的拐杖,又弯腰给他拿了双拖鞋。向日葵认识她,摇着尾巴热情地扑上来。 “乖,先让我擦个脚。”司小夏摸了摸它的头,然后用湿纸巾给狗狗四肢都仔细擦了一遍。 “我怎么感觉向日葵又胖了?” 司子濯:“可能是绝育吧,最近我也没怎么控制它饮食。它前几天还偷吃了我的外卖。” 司小夏摇头,“养狗还是不要养得太胖了。”何况这是导盲犬呢!全国上下都找不出多少只官方导盲犬,她当初为了帮弟弟弄到一只,可是费尽心思。 司子濯点头,“我知道,我打算下周就给它减肥。” 没心没肺趴在餐桌底下的向日葵,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伙食砍半的悲伤。 房子不大,一百多平,三室一厅。装修却很好,还有一间是保姆房。因为想着儿子要一直住到高中,当初结婚买房时是司小夏从存款中拿出了几十万来精装。 司子濯换好拖鞋摸索着走到沙发坐下。 他能听见旁边婴儿床上外甥的哭啼声,却不敢上前。 他看不见,总怕不小心伤到孩子。 这时保姆急匆匆上前抱起孩子哄着,“可儿乖,可儿不哭啊……” “阿姨,麻烦你先帮我照顾一下。” “好好,这边有我呢。” 司小夏从厨房端出两盆洗好的水果,放到茶几上。 这时孩子已经不哭了,她小心翼翼地抱着娃放到婴儿床上。 “姐夫呢?”司子濯问。 司小夏没回答,只是走过去拉着他进了卧室阳台,然后关上门。 司子濯莫名有一种预感,司小夏要对自己说很重要的话。 司小夏从口袋里摸出烟盒,点燃了一支女士香烟夹在手里。 “姐,你不是戒烟了吗?” “我只是最近压力大,偶尔会抽一下。”当初为了备孕宝宝到现在,司小夏已经戒烟好几年了。 司子濯有点担忧,问:“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太久没抽,司小夏被烟雾呛得咳嗽了两下。透过缭绕的烟雾,她看着弟弟呆板无神的琥珀眼,心里像被一双大手狠狠掐了把,揪得疼。 “情人节那天,林立轩是不是来你店里买了一束花?”她低声问。 “对。姐你没收到吗?”话音刚落,司子濯才后知后觉。 司小夏点了点头,缓缓吐出一口烟说:“林立轩他,出轨了。” ===第59章 05 七色堇 . 05 女人的第六感惊人。 尤其是像司小夏这么精明的律师,有了怀疑的苗头后,再找出证据轻而易举。 她只是闷头抽着烟,短短时间,就抽完了两支。将烟屁股掐灭,仔细放进纸巾里包好,准备一会扔到外面去。 司小夏扭头看到阳台上种植的多肉架和一盆七色堇。这世上没有真正的七色花,这盆七色堇是因为林立轩知道她喜欢花,三年前特意买回来自己亲自用颜料涂抹。他告诉她,七色堇的花语代表忠诚,象征着他对她的真心。 如今看着这花,她只觉得讽刺。 司子濯很不可思议,「姐,姐夫?他跟谁?」 不怪他惊讶。 司小夏和林立轩从校服到婚纱的浪漫爱情故事,在他们大学就很有名,至今还在学妹学弟中口口流传。 最初是林立轩追求司小夏,他知道她喜欢花,在她的女生宿舍楼下摆放了999朵玫瑰花,加上心形蜡烛。换到现在可能很土了,但在当时那个年代,可是轰动了全校园。 林立轩长相尚可,身高又在一米八以上,还会弹吉他。他站在玫瑰花堆中对司小夏唱情歌表白的神场面,引起了无数女生的尖叫,被拍成视频流到网络上爆红,一度上了自媒体热搜。 司子濯也听他人描述过这段视频。 他姐红着眼眶飞奔下楼,一脸感动地接受了林立轩的表白。 他们一个是英文系高材生,一个是司法系校花,非常般配。 其他大学情侣毕业季基本面临分手,而林立轩却向司小夏求婚了。两人一拿到毕业证就去民政局领证,羡煞旁人。 结婚以后,林立轩更是对司小夏百依百顺。结婚五年,几乎从未吵过架。 身边的朋友,包括司子濯都以为他们是真爱。 然而却没想到,林立轩有一天会出轨。 司小夏语气平静道:「他的大学师妹,如今和他在同一家公司上班。上周他们去外地出差,我一个朋友给我发了他们一起吃饭的照片,姿态很亲密。当时我只是怀疑,后来请私家侦探调查,已经确认他们开过房了。」 司子濯紧咬了咬后槽牙,前所未有地感到愤怒:「林立轩他太过分了!」 他听到姐姐这番话真的脑袋一嗡,就想撸起袖子冲出去把那男的打一顿。 「林立轩现在在公司对不对?」 「别。」司小夏连忙拦住他,道:「子濯,你一向不是这么冲动的人。」 「都这种时候了还冲不冲动?!」想到姐姐受的委屈,司子濯目眦欲裂,又懊悔又恼恨,心中乱作一团。是了,他只是个瞎子。可即便如此,作为姐姐唯一的亲人,这种时刻也必须要挺身而出。「我要让那家伙知道,我们司家不是好欺负的。」他怨愤道。 「你先听我说完,我准备离婚。但是我必须要考虑到嘉可的抚养权,以及财产分割这些问题。家里有房子、车还有存款,我不能便宜了这个渣男。最起码也要让这家伙净身出户!」司小夏说话时掷地有声,这是她曾经作为一名律师的底气。 林立轩还有点小聪明。没用自己的身份证,用女方的入住。但在这些小伎俩在私家侦探的调查下无所 遁形。 司小夏以前当律师时主打的是刑事案件,但她有个师哥,特别擅长打离婚官司。 这个侦探就是他介绍给她的,很厉害,甚至搞到了厚厚一沓的床照,还有不雅视频。 司子濯听到这里微松了口气,道:「那有了这些证据,姐你应该能打赢官司吧?」 「不一定。」司小夏面色凝重,「现在问题就出在这里。我前几天发现,林 . 立轩他早就开始合法转移婚内财产了。」 司子濯闻言更生气了。 「姐,这家伙早有准备!想跟你离婚了。」 司小夏自嘲地笑了笑,「是啊。」 笑着笑着,眼角不自觉流出泪。胃里也翻江倒海,像是恶心得能吐出来。 她就算性格再怎么坚强,可终归还是个女人。也是到现在,司小夏才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曾经有多恋爱脑。她打官司时的警觉利落,在林立轩的甜言蜜语前就统统魔怔了。她的理智,她的精明,坠入他用毒.药包装的陷阱,居然如同傻白甜一样被骗了五年。 有一次出轨就有一万次。司小夏不知道在此之前,林立轩是不是也做过同样的事。但这不妨碍她怀疑他,在内心用道德狠狠鞭笞他。她一得知此事就去医院做了体检,万幸没有染上病。 她甚至开始质疑,觉得这五年的婚姻,和大学三年恋爱经历不过是一场笑话。 当人的固有世界观被打破后,信仰也会随之一点点崩塌。 司子濯:「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你要跟他摊牌吗?」 司子濯已经想好了,等司小夏和林立轩开诚布公后,他就雇人去把林立轩打一顿。 虽然他外表看着文文弱弱的,但是在关乎家人的事上毫不手软。 司小夏摇头,「暂时先不。我要先打听到他的财产都转移到哪里去了。」 「好。」司子濯想了想说:「姐你有需要我帮忙的,尽快开口。」 「我们小子濯也长大啦。」司小夏抬手揉了揉他的头,擦干眼泪笑道:「先不说我了,说说你那个新认识的男朋友吧。」她语气着重咬在了「男朋友」这三个字上。 司子濯脸有点红,解释道:「姐,我们现在只是普通朋友。」 司小夏:「哎,这个关系是可以递进的嘛。」 司子濯小声说:「不过,他有表露出是在跟我约会。」 一顿。 胥正豪高高坐在院墙上,眺望着外面游荡的幽魂。 他不禁庆幸荼罗给了自己这份工作。 否则自己现在也会是外面游荡的幽魂行列之一。 「呼…呼噜…噜噜噜……」胥正豪回头看了眼趴在狗窝中睡得正香甜的拉布拉多,有些纳闷道:「不是说狗大晚上看见不干净的东西会叫吗?我怎么从来没见它叫过?」 荼罗说:「向日葵是哑巴。」 「啊?」 胥正豪寻思这一人一狗咋这么可怜,一个看不见,一个说不了话。 荼罗:「它受过专业训练,平常很少叫。」 「哦……」胥正豪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敢情是自己误会了。 干完活,大抵是觉得有些无聊,胥正豪问荼罗自己能不能出去玩一会。 荼罗:「又去找你那相好?」 黑夜中他并不能看见它的眼睛, 却感觉曼陀罗冰冷的注视无处不在。 胥正豪忙摇头,「没有,都这么晚了,人家肯定也睡了。」 荼罗懒洋洋道:「你去呗,我又不限制你的鬼生自由。」 「谢,谢谢哥。」胥正豪挺不好意思的。但对他这个年纪的男孩来说,正是爱玩的年纪。每日困于这方小小的花店,无异于被囚禁的酷刑。 荼罗抬起花枝,在他眉宇间打入一个属于曼陀罗的印记。 「你小心点,别给黑白给抓走了。」 胥正豪:「哥你还知道他们啊?」 荼罗:「他们以前来过店里买葬花,同时也抓过在路边游荡的孤魂。」 胥正豪闻言不禁打了 . 个冷战,悄悄缩回迈出去的一条腿。 「要不……我还是待店里吧。」 「无妨。」荼罗不咸不淡道:「有了我的印记,对方应该不会贸然抓你。」 胥正豪咽了口口水,「哥,我问你个问题。」 荼罗:「嗯?」 胥正豪小心翼翼道:「您莫非是什么地府大佬转世吗?」 「你见过哪个大佬转生成一株花的?」荼罗瞥了他一眼。 胥正豪嘿嘿笑了一下,说:「您啊。」 荼罗:「别废话,滚吧。」 胥正豪被一股无形的力道踹出了门。 他摔倒在地,拍了拍屁股站起身,回身望了眼黑黝黝的院门,这才迈开步离开。 他虽然年纪小,但也能感受出荼罗的特别之处。 说好的建国以后不能成精呢?这株一年生的花不光快成精,已经要成仙了! 在他看来,荼罗就算不是小说里写的大佬转世,也一定不是什么普通的精怪。 …… 雨后的夜里,水雾沁凉。 月光如水。 二楼卧室窗户微敞着。 滴,答。一滴露水落在窗台外的那朵紫色曼陀罗花上。 已经过去快一周了,在风吹日晒下,它仍保持着鲜活美丽的原样,花瓣依旧娇艳欲滴。 假如司子濯双目能看见,大概会为它的生命力感到惊叹。 而此时,他正闭着眼,呼吸均匀地侧躺在床铺上睡觉。 他形状优美的耳廓里塞着软黄色耳塞。因为在花店跟小时候在孤儿院一样总是在半夜听到一些奇怪声音,司子濯便干脆戴着耳塞入眠。 他睡得很沉,像是迷失在颠倒的暗夜里。 风轻轻吹过树梢,发出簌簌的声响,如同松鼠在树枝间走动。 沙沙,沙沙。 一根拔长的绿色藤蔓,缓缓从窗台探入。它的阴影投射在屋内,粗大壮硕的长条形状在天花板显露无疑。原顶尖尖的像来自地狱的蘑菇,后面却蜿蜒妖娆,似青蛇般扭动着。 沙沙,沙沙。 它在向床铺上的人类靠近。 而沉睡的人类对自己即将面临的危险还一无所知。 藤蔓沿着地板,轻盈地钻入了大床的薄被里。 被子鼓起一个凸的形状,像是多了个人,又像是长出了巨型疙瘩。它隐藏在黑暗里,藏在温热的被褥里,卷起粗韧的枝叶。 司子濯下意识打了个寒颤。他浑身蜷缩成虾米般的弓形,额上沁出汗。他战栗着,翻滚着,像个溺水的孩童,哭喊着想要求救。然而却是徒劳。 有什么东西,什么冰凉的东西。 他感到自己做了场噩梦。 好热。像一口锅。他成了蒸笼上的包子。 他明明躺在床上好端端地睡觉,却倏地感到一股微妙的电流抚过心脏。 昏暗的篝火在婆罗门暗夜的丛林里汹汹燃烧,照亮了他的半边脸,一时明一时灭。仔细一看,却是妩媚和欢愉的。像枝头熟透了的红丹毛果实,透着与清秀外表截然不同的一股糜艳风情。 他双目紧闭,如黑鸦长长的睫毛却颤动着,从眼角侧滑下两滴晶莹的泪珠。 藤蔓像动物伸出的湿冷长舌忽的卷走了他的泪。「别哭了。」不知是什么东西含混地说道。朦涟中,司子濯下意识伸 出手想要祈求。 「求,求求你了…放过我……」司子濯有些清醒了。虽然对方没有实质性的触碰,但是那种源自灵魂的战栗……让人想要逃离!水蔓延过他的脚踝,恐惧本能令他往床下 . 爬去。可就在他仓皇即将滚下床檐的那一刻,那未知的庞然大物又卷住他的灵魂,将他狠狠拖了回来。 「盖,被子。会着凉的。」如同源自地狱深渊的声音沙哑地说道。 一只手,抓紧了床单,又徒劳地松开。留下皱巴巴的痕迹。 恍惚间,司子濯似乎闻到了清幽的曼陀罗气味。 这股熟悉的安定感令他不再恐惧。「荼罗,是你吗?」他迟疑着问。 它慢吞吞地爬进了他怀里。 窗外,曼陀罗在午夜轻轻张开紫色花瓣,优雅地盛放着。 风掠过,花香逼人。 …… 次日司子濯醒来,满脸通红。 他居然做了一个关于荼罗的噩梦!太可怕了…… 虽然知道春天,万物复苏是大自然的规律,可他还是忍不住感到一阵囧迫。 最起码,也应该梦到人吧。 假如他能看见,也许就能发现皱巴巴床单的异常之处。 - 周末,花店几乎从早忙到晚。 荼罗刚饱餐过一顿,餍足地扎根于泥土间沐浴阳光,不时看着人类来来回回奔波。 日升,日落。 一天又这样过去了。 叮。 风铃声再响起。 荼罗看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推开院门。 昏黄灯光下,他没有影子。 「您好,您想要什么花?」两名兼职生已经下班,正在收拾东西的司子濯闻声迎了过来。 西装男问:「你们店里有彼岸花吗?或者罂粟。」 司子濯皱眉道:「这些花,正常花店都不会有的。」 西装男打量了一番院子,目光落在角落里紫色曼陀罗时亮了起来。 「你们这有种曼陀罗啊。有没有黑色品种的?」 司子濯感到他似乎不怀好意,语气变得冷淡下来:「没有。先生,我们这里是精品花店,不是提供稀有品种的花卉市场。如果你不想买花的话,请离开。我们要关店了。」 「抱歉抱歉。」大抵是觉得领口 太紧,西装男扯了下领带说:「其实我是想来买菊花的。」 菊花店里有一些库存,但是不多。 毕竟在大众眼里往往只有参加葬礼才会送这种花,不吉利。 司子濯去里头收拾了一束出来,结果发现西装男给塞的又是假.币,当即冷下脸:「先生,你再不走我要报警了!」 「什么态度……」西装男只得悻悻离开。 但他才踏出店门,便被一道身影给拦住了。 「你想买花?」 在对方绝美妖异,紫光流转的眼眸下,西装男情不自禁地点了下头。「对,对……」 黑暗中,慢悠悠的低醇男声,似乎带着无法言说的勾魂诱惑力:「那,要不要与我做一场交易?」 ===第60章 06 菊花 第60章 06 菊花 06 为了防止他们的交谈声被司子濯听到,荼罗在中间设下了隔音结界。 交易, 什么交易? 一时间,种种疑惑从西装男内心闪过。 荼罗告诉他,“我可以帮你取到花,并送到你想送的人手里。”YhuGu.O “真的?”西装男一喜,同时目光忍不住在“他”俊美妖邪的脸上流连:“你要收多少钱?” “我不需要你的冥币。”荼罗望着他,勾唇笑道:“你应该想想,你能给我什么。” 趴在墙檐上探头的胥正豪沉痛摇头。 瞧瞧,又一头即将掉入曼陀罗邪恶陷阱的待宰羔羊。 西装男愣了一下,旋即就想到自己现在已是鬼了。他手里的冥币对活人而言不过是一堆废纸。 想要和“人”交易,势必得付出对人来说有诱惑力的代价。 西装男活着的时候是个守财奴,葛朗台一般的存在。 但现在他已经死了,只能花冥币,生前的财产反而成了身外之物。 想通以后,他立刻道:“那个,我在市中心有一栋房产!车子,我有一辆小汽车和摩托车……银行卡里还有五十多万存款,这些都可以给你!” 这回不等荼罗开口,胥正豪便不屑地插嘴道:“你都死了,你的财产就自动成了你遗嘱家人的财产,怎么给荼大哥?” 荼罗看了他一眼。它对人类社会不太了解,倒确实没想到这一层。 “不会的。”西装男苦笑了一下说:“我没有家人。现在也没人知道我死了。” 胥正豪瞪着他道:“怎么可能?!现代天眼社会,你一个大活人消失不见,肯定会引起警方注意。”他可不想让自家大哥惹上麻烦。 “是真的。”西装男解释道:“你们放心好了,我没有家人,也没什么朋友。公司也早就辞职了。我办理了护照,购买了去M国的机票登机,现在外界估计以为我在国外旅游……” “我家房子钥匙就藏在入门地垫底下,车钥匙、房本、存折卡也都在家中保险柜。也许一两年后可能会被发现,但这段期间,我的财产可以任由你们使用。” 这也是西装男这么爽快同意把这么多财产拱手相让的缘故。他也在试探对方。 像房子、车子这些无法转让的不动产,其实是烫手山芋,以后可能会引起警方调查。一般人不敢碰的。 胥正豪警觉地看着他,“冒昧问一下,你是怎么死的?” “我能不说吗?”西装男苦笑,“这属于个人隐私吧。” 胥正豪还想再说什么,荼罗却悠悠道:“可以,这场交易我同意了。” 西装男面色一喜。 它无视了胥正豪使的眼色,不紧不慢道: “现在你来说说,你要送花给谁?” 西装男先是介绍了一下自己,“我叫齐锦,生前是一名保险推销员,今年三十二岁。” “我想把花送给我的前男友。” 荼罗若有所思。 所以,齐锦和司子濯一样是个同性恋。 胥正豪奇怪道:“你干嘛要送你前任菊花?你有这么恨他么。”齐锦有点尴尬,缓缓说:“可能在你们看来菊花是哀婉的,用于在葬礼上追悼死人。但是在日本,它却是贞洁、诚实的象征。我送白菊给他,是想证明我的真心。和他分开后,我一直忘不了他。” 胥正豪:“那你还深情得哩!” 要不是刚才和荼罗一起听到了齐锦向司老板询问有没有彼岸、罂粟之类的花,他估计真会天真地以为对方是想向前任表达念念不忘。 齐锦没有听出胥正豪话语中的嘲笑,还以为是在夸自己,便很含蓄地笑了笑。 他的穿着打扮其实很gay,油头粉面,发型打理一丝不苟,还喷了香水,做男生美甲。 看似沉闷的西装上班族打扮下透着一股与之格格不入的潮流。 他说,自己以前不会打扮,很土。这些都是前任教他的。 在齐锦的描述里,他很爱他的前任。 他的前任是个小孩,比他小十二岁。他有一天下班在地铁站捡到了无家可归的小孩,就领着人回去了。小孩叫权高玉,也是个同性恋,因为出柜被家里人赶了出来。他没读过大学,但很有画画天赋。齐锦好吃好喝地养着权高玉,还掏钱给他买香烟,买颜料、画册、笔等物。 他们恋爱了三个月,过着甜蜜的同居生活。 白天,他去上班,权高玉在家里画画。 晚上,他们一起做饭、散步,做.爱。 齐锦已和家人断绝关系,也几乎没有任何朋友。为了省钱从不跟同事应酬、聚餐。 年轻男孩的到来,给中年人乏善可陈,如一潭死水的人生注入了一丝活力。 齐锦笑着说,那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又过了三个月,他们打算领养一只狗。齐锦这么抠门的人,还打算攒钱送小孩出国留学。权高玉不怎么爱读书,但他始终觉得,年轻人还是得上个大学。何况他如此有绘画天赋,理应走上国际舞台。 是的,齐锦很欣赏权高玉的画。虽然权高玉总是画一些很黑暗、扭曲、可怕的作品,但他总是予以最高热情的夸赞。 他的摩托车,也是给权高玉买的。要八万,名牌,最高配置。 齐锦自己几万块的二手破旧车开了六七年,给权高玉买摩托却眼睛一眨不都眨地刷卡。 “可是,我这么爱他,他却在一天晚上卷走了我的钱和家里财物跑了。”要不是摩托车装了定位器,估计权高玉会连车一起骑走。 说到这里,齐锦轻叹了口气。 胥正豪听到这里还挺同情的,“都这样了,你还对他念念不忘?” 他更怀疑齐锦是因爱生恨。 齐锦笑了笑说:“是啊。有时深爱一个人就是这样,你再怨恨他,可也离不开他。你这一生可以遇到很多人,却只想跟他一个人慢慢周旋。” 荼罗能闻到他灵魂中传出的臭味。 就像腥臭的鸡蛋,淋雨过后腐烂的木头。连再浓重的香水都无法掩盖。 胥正豪是车祸失血过多而死的。凑近仔细一闻,他身上只有淡淡的血腥味。 荼罗记得,只有惨死的厉鬼,或是泡在水里发烂发臭的巨人观水鬼身上才有这么臭的气味。 它眸色微闪。对方外表看着齐整,但想必死得很蹊跷。 - 司子濯没想到这么快又能再见到那人。 听到熟悉男声,他欣喜地迎上前,“正豪,正好,今天我请你吃饭!” “下次吧。”荼罗居高临下,静静地注视着它的容器说,“今天,我是来买花的。” “你想要什么花?”问出口时,司子濯心中有些忐忑犹豫。他实在很担心听到,对方要买玫瑰之类的花送给别人…… 荼罗说:“麻烦给我一束白菊。” “哦,好的。”司子濯不自觉松了口气。虽然这样不好。他便摸索着打开冰柜取花,正好还剩下几朵,边问“他”:“你买菊花干什么?” “我要去参加一场葬礼。”荼罗说。 司子濯把花简单包扎了一下递给他,低声道:“节哀。” 荼罗深深看了他一眼,拿起花转身走出花店。 “他”没给钱,但司子濯很高兴。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认为他们之间是亲近的?就像家人一样,是不用谈钱的关系。 尽管这次见面只有寥寥几次交谈,司子濯心脏却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恰巧春天即将来临。 他感到自己也快要坠入爱河了。 …… 这次送花有难度。 因为齐锦并没有告诉它,权高玉的准确位置。 荼罗去了一趟他家,打开衣柜,取走了一件权高玉以前穿过的衣物。 曼陀罗花似乎天生就有通灵之能。在获得卡牌附赠的超能力后,荼罗感到这种能力正在觉醒。 就像春日雨后冒出的笋尖,在孕育,生长,即将破土而出。 它握着衣物闭上眼睛,花脑力便精准浮现了男孩所在的位置画面。 那是一个黑漆漆、阴森的破败小巷。在花光偷来的所有钱,染上毒.瘾后,权高玉只能流落街头。 此时的他骨瘦如柴,套在空荡荡的条纹衣服里,就像一粒被剥了肉的话梅壳,苍白嶙峋。 他脸上再不复曾经让齐锦钟情的青春活力,反而如同被榨干精气一样,整张脸是凹陷下去的,乍看好像骷髅。 不知道权高玉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那双在齐锦描述里曾用来画画的手,各失去了两根手指。想必,以后是不能再作画了。 荼罗将花和贺卡轻轻放在他面前,便离开了。YhuGu. 听到声响,权高玉吃力地掀开眼皮。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最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就仿佛生了锈,零件坏死了。他们说这不是吸.毒的原因,他可能还得了别的病。但他现在没钱去看病。 视野颤抖着睁开一条缝隙。 权高玉看到了摆放在脚边的一束白菊。在这条阴沟里,它绽放得如此鲜艳,秀丽淡雅,高洁婀娜。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存在。他揉了揉眼睛,恍惚自己看到了神光。 随后他伸出沾着污浊的手,拿起花上的贺卡。 只见上面赫然写着:[欢迎加入艾滋俱乐部!!——齐] ===第61章 07 恶之花 第61章 07 恶之花 07 荼罗转身走出巷子,并没有关注男孩的表情。 事实上,它对除司子濯以外的人类都并不甚在意。 只隐约听到了一阵啜泣哭吼声。权高玉似乎正用嘶吼在发泄着什么。 他在对方灵魂中闻到了一丝与齐锦相近的腐烂味。 这股味道,令人作呕。但对于曼陀罗而言,却像是香喷喷的美食。 那是恶的气味。 欲.望本能告诉荼罗,假如自己能把人类灵魂中的“恶”给吸走,也许它能变得更加强大。 跟着它游荡过来的胥正豪不禁好奇地问:“齐锦在贺卡上写了什么?” 荼罗:“你自己去看,我又看不懂。” 胥正豪这才想起荼罗本质是一株花,读不懂人类的文字。 不知为何,齐锦的态度总让他感觉有些不对劲。 “那个…哥我先去看看,你等我啊。” 荼罗:“嗯。” 它双手抱胸,斜倚在路边的墙上。 不时有路人经过,目光一时都无法移开。 这名姿态慵懒的黑发男子,有着一张难以用言语形容,绝艳美丽的面容。 “他”只是随便往那一站,却令整面墙都蓬荜生辉,散发着耀眼邪肆,像博物馆珍藏艺术品一样的光芒。金色阳光下,“他”的黑发和黑眸更是折射出一种流光溢彩的紫意。 有个蹬共享单车的女孩,更是差点因看“他”而差点撞上前车。 待她回过神来时,看到陌生男子冲自己狭促一笑,脸霎时通红。 经过下一个路口时,她掏出手机疯狂给闺蜜发消息:“靠,我刚刚!看到了一个超级极品的大帅哥!!真的能帅得我合不拢腿那种。身材也巨好,蜂腰长腿,从左肩打车到右肩要二十块的那种双开门宽肩。” 闺蜜:[我不信,除非你有图为证] 女孩犹豫了一会,刚想掉转车头,可回头看时,却发现那名美貌男子早已消失不见。 …… 乍然吃了个巨瓜,胥正豪一路激动地飞飘出来对荼罗道:“哥!你知道那张贺卡上写了什么吗?我都不敢相信我的眼睛,齐锦他居然祝权高玉欢迎加入艾滋病俱乐部!” 路边人多眼杂,荼罗带他瞬移到一片僻静之地,顺口问:“这怎么了?” 胥正豪:“你不知道艾滋病?!” 荼罗莫名看了他一眼,“这又是什么?” 胥正豪一拍脑门,急急解释道:“这是一种人类致死率极高的恶性传染病,主要靠血液和性.传播……” 荼罗“哦”了声。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胥正豪比了个名侦探柯南的沉思手势,“肯定是齐锦先得了这个病,然后恶意传播给权高玉。他送给权高玉菊花,其实是想把权高玉拖下水送他上路……这无异于谋杀!” 荼罗若有所思,“你们人类还挺邪恶的。” 胥正豪:“咳咳。”想到艾滋病的起源,生而为人,他很抱歉。 荼罗:“我们回去吧。” 胥正豪瞪大了眼睛,看向它:“哥,你不好奇吗?” 荼罗:“什么。”胥正豪:“就是,权高玉和齐锦之间肯定有一个说谎了啊。我觉得我们应该去问问权高玉,这样说不定就能得知真正的事实。” “不好奇。”荼罗冷淡道。它对人类的这些破事一向不感兴趣。 可胥正豪真是忍不了一颗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 他眼珠转了转,道:“哥,这件事也与你的利益密切相关。要是权高玉等下去警察局报警,警察就会去调查齐锦的死亡,这样他的财产,他给你的酬劳,你就没办法拿走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胥正豪自认已有些了解荼罗。 果然,不出他所料,荼罗闻言转过身,立刻就带他重新回巷子里。 曼陀罗花是恶之花。 恶的本性之一,便是逐利。 想要作为人在人类社会生活,势必会需要钱财。 因此荼罗才会答应和齐锦进行交易。但它对人的经验不足,并没想到整件事处理起来,比想象中要麻烦得多。 哒,哒,哒。 听到脚步声,权高玉下意识抬起头。 “你,你是谁?”看到男人的一瞬,他有些痴了。 荼罗看到菊花已经被他扔在地上,撕烂踩成了花泥,便改口道:“我是来带你走的。” “这么快吗?”权高玉自嘲地笑了笑,随后扬起脖子一副任杀任剐的模样:“走吧,带我走吧。我相信就算地狱再恐怖,也比这人间好。” 胥正豪:“……?” 浮在半空中的他看了看荼罗,又看了看权高玉,总感觉人似乎误会了什么。 不过,这是一个很好的试探切入口。 胥正豪附在荼罗耳边,小声道:“哥你这样问他……” 权高玉现在状态可能有点不正常。 他感到自己听到了死神的召唤,疲惫发愣间,竟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气球飘了起来。 越飞越高,直到可以俯瞰整座城市。 他听到陌生男人问自己:“你为什么觉得自己死后会下地狱,而不是上天堂?” 权高玉笑了一下,说:“这不是当然的吗?您长这样,一看就是来自地狱的使者。” 荼罗:“……” 胥正豪重重咳嗽起来。这家伙,还真敢说啊。 他其实有点搞不懂,权高玉到底是怎么误会的?就因为荼罗长得好看? 他承认荼罗的长相的确帅到有些非人类,但好像也没夸张到这种地步吧。 其实是曼陀罗花香有致幻作用。 权高玉本身就患有毒.瘾,更容易因此产生幻觉。 早在看到荼罗的第一眼,他就认为对方不是人了。结果真被他歪打正着。 人间,不存在这么美丽的生物。它是如此妖气冲天。 就像你明知邪恶,却又忍不住深深地迷恋其中,难以抗拒。 权高玉看着男人,痴痴道:“侍者大人,你美得…就像一朵花。” 胥正豪内心吐槽:这什么土味情话。 “哦?”荼罗不动声色地问:“什么花?” 权高玉:“来自地狱的幽冥花。” 荼罗:“齐锦本来是想送这种花给你。”对于这个陌生男人谈及齐锦,权高玉并不惊讶。 在他看来,对方就是地狱派遣要带他走的使者,了解这些也无可厚非。 “我猜到了。”权高玉勾起唇角,露出一个苍白惨淡的微笑:“大人,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他下地狱了吗?” “没有。”荼罗问:“你为什么觉得他会下地狱?” 一听到那家伙竟然没下地狱,权高玉出离愤怒了。 他忍不住向男人状告对方的罪行:“就是齐锦把艾滋病传染给我的!您一定要让他下地狱!!” 随后,他讲述了自己和齐锦认识的经过。 和胥正豪猜想的一样,他们两人所说的版本根本截然不同。 荼罗其实没什么耐心,但还是勉为其难地听他讲了下去。 权高玉说自己和齐锦是在一次网络同志聚会上认识的。 这种聚会专门给老男人和年轻漂亮的男孩们牵线搭桥。权钱性.交易,明码标价。 权高玉也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从小父母离婚,两方都不要他,也不愿意给他钱,把他当皮球一样踢来踢去。 一气之下,他就离开了家,独自出来混社会。可是他心比天高,一心只想画画,看不上那些用时间换钱的低端工作。仗着年轻资本,最能容易用来换钱的,就是身体了。 于是,他就在网上加了这个同志群,打算试一试。听说那些老男人给钱都很大方。 第一次参加线下聚会,权高玉就遇到了齐锦。 齐锦带他回家,两人度过了很愉快的一夜。 而齐锦本人也根本不是他自己说的无聊上班族。 在权高玉口中,他很会玩,花样不少。 权高玉对像齐锦这样又老又丑的男人不感冒。 次日他拿钱就想离开,齐锦却哀求他留下来。 齐锦说自己太孤独了。他这辈子从来没有体验过被爱的滋味,哪怕用钱来换权高玉的陪伴,他也愿意。他提出养权高玉,并在未来要送他出国留学。 权高玉本来并不相信齐锦画的饼,但正好他现在也无处可去,就同意在齐锦家住了下来。 齐锦一开始的确对他很好,给他买生活用品、衣服、画具和香烟等等。 上班前会给他做好早点,包容他偶尔的任性、坏脾气,经常带他出去吃大餐。 这些无微不至的照顾,是缺爱的权高玉一直没体会过的,因此这时候他对齐锦有些动心了。 但齐锦也有让权高玉无法忍受的缺点。 比如,他总是会在权高玉面前念叨自己对他的好。有时给权高玉买了个东西,出去吃了顿很贵的饭,就能念叨一星期。他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我对你这么好,你可不能离开我”。 还有做.爱从来不带套,以及齐锦有病等等。 具体是什么病权高玉当时不知道,他只是有一次无意间在齐锦包里看到了药盒,便追问了一句。 齐锦说,他有肠胃炎。 但从那以后,权高玉再也看到家里出现类似的药盒。齐锦也从来不在他面前吃药。 现在想来,估计是害怕被他发现异常。 说到这里,权高玉自嘲笑了一下,说:“也许我早就该怀疑的。” 艾滋在乱搞的男同性恋间还挺普遍。 胥正豪想,也有可能他心里早就种下过怀疑的种子,潜意识里却不愿意相信。 胥正豪说:“其实齐锦对你也挺好的吧,他都花十几万给你买了一辆摩托车。” 不知何时,权高玉突然能听到在场另一个人的声音。 虽然他看不见对方,但他并不害怕。反正自己就要死了。 他冷笑道:“你以为是为什么?我抓到过一次他出轨!齐锦内疚,所以才答应给我买车。但大本写的都是他名字,我只有使用权。” 当初权高玉其实还挺感动的。齐锦那么抠门的人,居然愿意给他花这么大一笔钱。说不定,留学也是真的。 可现在,他只觉得窒息般发冷。 难怪,难怪! 胥正豪这下彻底没话说了。 不得不说,齐锦这个男人真的很精明。 就这样过了三个月,齐锦辞职了。 本来权高玉觉得自己还可以再忍忍的,可是辞职以后的齐锦占有欲变本加厉,天天看着他在家中,不让他出门,也不让他社交。这几乎等于变相的软禁。时间一长,权高玉忍无可忍,就卷了齐锦放在家里的几千块钱和一块名牌手表等物跑路了。 他这个年纪,正向往自由。成天和老男人待在一块,权高玉感觉自己身上仿佛都多了一股腐烂的味道。 只是权高玉自己也遇人不淑。 他之后的朋友带他吸.毒,赌博。他花光了身上所有钱后又贷款,去赌场。最后欠款滚雪球般越滚越大,他被人切掉了手指。 到现在,权高玉也知道自己没救了。他宁愿自己烂在泥泞的土里,迎来生命的终点。 荼罗:“你会报警吗?” “报警,”权高玉说:“我马上就要死了,报个屁警。” 荼罗看着他,淡淡道:“其实我并不是什么地狱使者,我只是和齐锦做了一场交易。我将获得他的所有财产。所以,我不希望你报警,给我惹麻烦。” 那你,就是魔鬼了? 权高玉看着男人,陷入沉思。 “我不会报警。”他爬过湿漉漉的肮脏水坑在男人面前虔诚地跪下,甚至因为担心污水溅到男人干净的鞋,只敢匍匐着。权高玉仰起头,黯淡的眼中早已没了光,剩下的只有如黑夜般波澜不惊的死寂和仇恨:“我也想求您做一场交易……无论是我的灵魂,还是身体,一切我拥有的,你想收走都可以。我只有一个请求,您可以让齐锦下地狱吗?” ===第62章 08 恶之花(下) 第62章 08 恶之花(下) 08 警察找来时,司子濯还在桌前包扎花束。 两名兼职生不在,此时店里只有他一人。 昏黄灯光打下来,照亮了他挺直纤瘦的背脊。以及,那双琥珀色的无神眼眸。清澈,却又因黯淡的眼珠而显得有几分文静的寂寥,在黑暗中散发着温柔的光。 年轻的男警察看到他还有些于心不忍,情不自禁放缓了脚步。 司子濯却先一步抬起头,轻轻道了声“欢迎光临”。 他说话声线很好听,清润干净,像一朵柔软的白云,令人联想起专业的配音演员。 也难怪……犯罪者会盯上他,男警察想。 就这名花店老板的外貌条件,去参加选秀节目出道都绰绰有余。 “你好,我是xx公安分局的民警。”按照惯例,男警察向司子濯出示了证件。考虑到对方看不见,他还让人摸了下证件上的警徽。 另一名老警察上前道:“方便跟我们走一趟吗?” “哦哦,您好您好。”司子濯忙放下手头的东西,道:“我愿意配合。不过你们来我店里,是有什么事吗?” 他以为警察找来可能是为了之前自己收到假.币报警的事,都已经在脑海里想好了说辞。 却听到年轻警察道:“是这样的。我们分局最近在破获一起艾滋病恶意传播事件,刚抓到一名凶手。不过我们赶到现场时他已经去世了,只留下一本日记。在这本日记上,我们看到了你的相关名字信息。” “我?”司子濯感到不解,“我不认识什么艾滋病患者啊……” 年轻警察掏出了录音笔,按下按钮:“你仔细想想,那名凶手名字叫徐原清。” 听到这个名字,司子濯想起来了。 他记性很好,虽然说不上过目不忘,但对店里常客名字都记得很清楚。 “我的确认识他。这个人之前经常来我们店里买花……”说到这里司子濯有点尴尬,不知道该不该说后面的内容。 年轻警察很善解人意道:“日记本上写了。其实我们都知道,去警局再详谈吧。” “哦……好。”司子濯拿起杖拐,戴上墨镜,脚步迟缓地跟在他们身后上了一辆警车。 漂浮在空中的齐锦望着这一幕,顿时幸灾乐祸地大笑起来。 徐元清也是他们俱乐部的会员之一。他曾在群里拍照炫耀自己发现了一个容貌极品的花店老板,要把对方也一起拖下深渊……现在想来,这家花店老板估计也被传染了。 而就在他猖狂大笑尽情发泄内心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幽幽男声:“你好像很开心?” 一股阴森的穿堂风掠过魂体,齐锦生生打了个寒颤,僵硬地转过身。 在看清荼罗的容貌后,他不自觉松了口气,笑了一下说:“没什么。花已经送到了吧?” “嗯。”荼罗再靠近齐锦的灵魂,终于明白了他身上的腐臭味从何而来。也许齐锦就是患艾滋病死的。那是属于恶的味道。他坏得淋漓尽致,丑恶无比,可在曼陀罗看来,那味道却如同人类美妙甜蜜的香草冰淇淋般诱人。 很久违的,荼罗感到了饥肠辘辘。 它扎根于土壤的粗壮根茎,蜿蜒伸长的枝干、叶片和娇艳花瓣,无不在呼唤着饥饿——“吃了他”“吃了他”“请吃掉这个人类的恶”。 荼罗曾单纯地以为自己的食物是水、土壤和太阳。它就可以自己进行光合作用。 然而现在它发现自己错了。 它的本能呼啸着,那种感觉如此强烈,召唤着它去吞噬世间的一切“恶”。 “你认识司子濯?”荼罗问。 “司……他谁?”齐锦一脸疑惑的样子,其实心里已然隐隐猜到它指的应该是花店老板。 荼罗慢吞吞道:“哦,那没事了。” 齐锦还没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眼前竟凭空出现了一根巨大粗壮的绿色藤蔓。藤蔓浑身长满了锋利的倒刺,像牙齿,在昏暗中闪着森森银光。而最令人恐惧的是藤蔓顶部那朵美艳妖丽的紫色喇叭花。它张开血盆花口,似乎下一秒就要将他吞噬—— 这是放大版的曼陀罗花!!齐锦几乎一眼就认出了,这正是生长在花店院子角落里的那株花。 它,它与眼前这名黑紫眸男子有什么联系??! 恐惧令齐锦两股战战,差点就要尿出来。虽然他如今已是鬼魂状态,但灵魂本能告诉他,如果真被这朵花给吞了,自己可能会就此消散…… “你,你,我没招惹你吧大哥!”齐锦牙齿关节都在打颤,“我,我的钱都在保险柜里,密码是2309,既然交易已经结束,你,你放过我好吗?” 荼罗看着他,歪了歪花头:“抱歉,不能哦。有一个人类,用自身邪恶的灵魂委托我让你下地狱。” 花枝藤蔓无处不在。齐锦这回真的感到了害怕,莫非自己在与魔鬼交易? 这时,他的眼前忽然出现了权高玉那张秀气、充满青春气息的脸孔。“权高玉”勾起唇角,向他邪肆地笑了笑。 他瞪大眼睛,甚至无法眨眼。 而下一秒,那张面孔却变得无比狰狞,如同地狱爬出的鬼脸撒坦,化作一缕黑烟向他奔涌而来…… 齐锦满头大汗,急得倒抽一口气。就在黑烟即将靠近自己的那一刹,他忍不住踉跄着后退落在地面上,同时尖叫大吼:“我,我认识司子濯!!” 黑烟在离他不到半厘米的距离停了下来。但还是有一点触碰到了齐锦透明虚弱的魂体。他清楚地听到自己正在发出滋啦滋啦的融化声,吓得哆嗦了一下,不禁浑身发颤。 这回不等荼罗开口,他便急急地倒豆般倾吐道:“司子濯就是这家花店老板对吧?我,我之前加入了一个艾滋病俱乐部。里面有个男的叫徐原清,他说自己经常来这家花店买花,看中了老板,要把艾滋病传染给他,拉老板一起进俱乐部……”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原来是这样。”荼罗若有所思。 可该说都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齐锦依旧没有逃离被吞噬的宿命。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恶”像缥缈的烟雾,被妖邪紫色巨花一点点吸走。 而这一次,他彻底走向了灭亡。 胥正豪看着这可怕一幕,不禁生生打了个冷战,后退半步小心翼翼道:“哥,你不会也吃了我吧?” “说什么呢。”荼罗抬起头,唇瓣殷红恍若映着血色。它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又不吃人。”“我知道,哈哈。”胥正豪干笑了一下。此时他终于体悟到了只交易了“十年打工仔”的自己有多幸运。 荼罗起身,舒展了一下花枝,同时漫不经心道:“你可以放心。你身上没有“恶”,我对你不感兴趣。” “那司老板身上也有“恶”吗?”胥正豪“咳咳”了两声,说:“因为…呃,我看您对他挺感兴趣的。” 荼罗说:“他身上没有。” 司子濯,是它见过周围灵魂最纯净的人类,没有之一。 不仅是它,荼罗能感到周围那些恶灵们也对他十分渴望。它们总是徘徊在花店门口,伸出长长的惨白指甲挠门,试图找到那么一个零碎的时机进入。 可是,它们本能地恐惧院子角落的那株紫色曼陀罗花。 即便那时它还未“觉醒”,它的血腥恐怖威压依旧令恶灵们夹着尾巴胆寒畏惧。 一天之内吃了两道邪恶大餐,荼罗舔了舔殷红薄唇,还有些意犹未尽。 它能感受到这些恶意涌入花体内,在令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于是它开始渴望更多“恶”。 正好这附近曾经就是乱葬岗……深夜总是涌动着许多恶灵怖鬼。 这些常人敬而远之的邪恶生物,在荼罗看来,却是再甜美不过的美食。 胥正豪道:“我刚看到司老板被警察带去警局了,应该就是因为与那个艾滋病俱乐部相关的事。您要不要去接他?” 这番话稍稍勾回了荼罗的理智,“好啊。”化作人形的曼陀罗花慢吞吞地整理了一下衣襟。 它决定暂时放下对恶的欲.念,先去领司子濯回家。 - 另一边,司子濯也在做完笔录后离开了警局。 这起案件经过本来与他没什么关系。是凶手徐原清将他写进了日记本里,详细记录了他的名字、年龄、住址等信息,引起警方怀疑,担心他是其中的受害者。 但实际上,司子濯与徐原清并无甚瓜葛。 只是徐原清曾经试图追求过他,约他出来吃饭。 这个人的言语太露骨,意思是想当天住酒店什么的。令司子濯本能感到厌恶,便拒绝了他。 后续,他们再无联系。 警察说,幸好他拒绝了。 调查表明徐原清便是这个艾滋病网络俱乐部的创始人。他在三年前确诊患有艾滋病后便开始报复社会,短短时间内就传染了几百人。而有的被他传染的人,竟也自暴自弃,加入了这个俱乐部。就跟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造成的社会恶劣影响极大。 司子濯拄着拐杖走到警局门口正要打车。 年轻警察开着车过来,摇下车窗道:“司先生,我送你回去吧。这么晚了,坐网约车多不安全。” “哦,好。谢谢啊。”司子濯摸索着去拉车门。“你等一下,我帮你开门。”年轻警察快速解开安全带,匆忙从车头绕过来。 就在这时,年轻警察忽然感到一道刺眼的车灯照过来,下意识伸手挡了挡。 前方传来低沉轰鸣的引擎声,响得像能漆黑夜中掀起一阵巨浪。看到陌生的黄色车牌,警察很生气,什么人啊!居然敢在警局门口这么嚣张。 一股凛冽的风呼啸着,擦过地面,唰地停在司子濯面前。 他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却因闻到那股芬芳淡雅的曼陀罗花香,而心脏砰砰跳起来。 男人摘下头盔,递给他:“要上我车吗?” ===第63章 09 鲜花饼 第63章 09 鲜花饼 09 脚步先大脑一步靠近,司子濯摸索着接过头盔,戴上。然后在荼罗的搀扶下跨坐上了仿赛摩托车后座。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坐别人的摩托,身体下意识前倾,双手虚虚环抱住了对方劲瘦的腰。 “那个……你把头盔给我了,你还有吗?” “嗯,我还有。”趁着夜色,荼罗不知从哪儿又变出了一个全盔。 这时年轻警察上前,语带怒意地斥道:“你哪里来的!这是警局门口,不是你耍帅的地方!” 荼罗耸了耸肩,“警官,我接人,不犯法吧?” 确实不犯法。但年轻警察看男人这么社会浪荡的模样,不知为何格外不顺眼。司老板刚逃脱徐原清的魔爪,就和这种人厮混在一块? 司子濯开口道:“谢警官,这是我朋友。他来接我,就不麻烦您了。” “行吧。”年轻警察只得后退半步,朝他挥了下手,“路上小心。” 司子濯:“嗯嗯。” 其实只要年轻警察再仔细地观察一下,兴许就会发现这台摩托的诡异之处。 它虽然插着钥匙,屏幕也亮着,但根本没点着火…… 轰鸣的大排量轰鸣声,是荼罗根据胥正豪的描述模拟出来的。因此听起来格外得响。 作为一株花,它并没有摩托驾驶证,也不会开。 而司子濯这个盲人,更是丝毫没有察觉到异常。 他坐在男人的后座,感受到对方炽热的体温,鼻间嗅着芬芳迷幻性的曼陀罗花香,心脏怦怦直跳。 荼罗:“走了?” 司子濯短促地“嗯”了声,就感到车子以弓箭离弦的速度蹿出去。惯性使然,他猛地往前一撞,鼻梁就撞到了男人宽阔硬朗的后背。好痛……他摸了摸鼻尖,只得把脸侧过去,更小心地抱紧对方的衣角。 “抱紧了,小心掉下去。”荼罗腾出手揽住他的手臂。 司子濯感到了一丝不对劲,“你,你怎么伸两只手?你不用开车吗?” 荼罗默默收回一只手,装模作样地握住车把。 司子濯道:“好好开车。” 冰凉的风从耳边呼啸擦过。有的顺着他的衣服布料钻进去,带来丝丝凉意。 这是司子濯过去二十四年人生中从未有过的刺激体验,他感到自己整个人似乎飘了起来。 荼罗载着他,驰骋在路灯昏暗的大道上。 偶尔有几个路人或汽车司机注意到他们,霎时瞪大了眼睛。 这、这摩托车轮胎怎么不动的!它就像是一艘船,在夜色中漂移前进,仿若幽灵。 有反应灵敏的人想掏出手机拍下这诡异一幕,然而摩托车早已绝尘离去。 司子濯看不见,他只觉得这个青年的骑车技术很一流。 坐在后座上,完全没感觉到颠簸。 摩托开起来时声音太大,司子濯不方便和荼罗说话。 等红灯停下来时,他忍不住问对方:“你怎么知道我在警局?” 荼罗说:“我傍晚路过你店门口,刚好看到你上警车。” 司子濯脸唰地一下就红了。所以,对方是特意来接他的? 没等他多想,荼罗已将他送回花店门口。 “我走了啊。”荼罗接过他摘下的头盔放到后座。 “你,你等一下!”司子濯想留下青年,一时又不知道该找什么理由,最后急中生智道:“你还没吃晚饭吧?” “我吃过了。”想起刚才那两道大餐的美味,荼罗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那,那这个给你。”司子濯折返回花坊,取了一个纸袋递给它,“里面是我自己做的鲜花饼,味道还不错,你可以尝尝。” “哦。”荼罗接过鲜花饼嗅了嗅,皱起眉。唔,是同类残尸的味道。 “小心!路上注意安全啊。” 听到油门轰鸣渐行渐远的声音,司子濯不自觉有些怅然失落。但很快又振奋起来。 对方愿意来警局门口接他,说明肯定也是对他有所好感的。 他从裤兜里摸索出手机,用语音给备注“陀正豪”的号码发去了一条短信: [到家了记得跟我说一声^_^] 对方一直没回。 司子濯坐在店里,有些局促不安。 他知道自己现在患得患失的状态,很不正常。 明明他与那名青年才见过几面而已…… 这时朋友平阳华打电话过来,“子濯,要不要一起出去玩?我带你去看一场新朋克乐队的演出。” 也只有他这个为数不多的朋友才知道,外表看似文静的他其实有喜欢朋克音乐的爱好。 但司子濯现在并没有看演出的心情。他只是急于想找一个人倾诉。 因此在犹豫片刻后,他就答应了平阳华。 “位置在哪儿?” - 荼罗把摩托车停回了齐锦家楼下的车库。 准确而言,这现在已经是它的“家”了。 连同车房,包括那五十多万的存折,现在都成了它的财产。 漂浮在地下车库上方的胥正豪一看到它回来了,还有点纳闷:“你怎么这么早?我还以为你要跟司老板去约会呢。” 荼罗说:“今天没空,我有事。” 说罢,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恶”,它需要更多的恶。 曼陀罗花枝吸髓蠕动,令荼罗感到无穷无尽的饥肠辘辘。 它行走在乱葬岗的夜晚街道上,就如同一位数天没吃过饭的沙漠旅客看到自助大餐。 它要尽情享受,这顿丰盛的晚餐。 …… 月像一柄孤独的刃,流泻一地。 灯火掠过,似乎有什么邪肆的庞然大物一闪而过。 恶灵们结伴而行,俯趴在路灯下吞噬着黑暗的影子。 而就在此刻,它们身后忽然出现了绿色的硕大藤蔓。妖艳、美丽的紫色曼陀罗花张开血盆花口,很快悄无声息地合上。 阴暗的幽冥世界,霎时响起了恶灵们此起彼伏的惨叫。 “不是说……这东西不会出来吗!” “啊啊啊——!!!!” 霎时空中一道紫色惊雷划过,电闪雷鸣,照亮了半边天空。 也照亮了那邪恶滋生的乱葬岗,恶灵怖鬼们正在惊慌失措地四下逃窜。 它们神情是如此恐惧,就仿佛,看到了比自己恐怖上千万遍的生物。 等胥正豪赶到时,荼罗已经不知道吃掉了第几百个恶鬼了。 月色下,它慵懒、随意地躺在尸山血海上,身下是流动的血冥之河,血水咕噜噜冒着泡,无数只干枯如骨的手挣扎着伸出河面。而乱葬岗的尸山之上,却开遍了艳丽妖美的紫色曼陀罗花。 它们在风中摇曳着,姿态优雅,花香四溢。 它却打开了印着花店LOGO的普通纸袋,在慢条斯理地品尝着一块鲜花饼。 随开的饼屑和鲜花渣像下雪,缤纷地落了下来。 这惊心动魄的可怕一幕,不知为何却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唯美。 胥正豪看着,张大了嘴巴。 他踉跄着后跌半步,不小心被一只恶鬼的骨爪握住脚踝,霎时,整只鬼凄厉地惨叫起来:“啊啊哥救我!” 荼罗懒洋洋地抬起眸,斜睨了他一眼:“怎这么胆小。” 熟悉的凉薄语调,在此刻却给了胥正豪莫大的安全感。他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急急地爬到它脚边道:“哥,你别吃了,快跟我回花店吧,不然司老板就要跟别人跑啦!” “哦?”荼罗挑眉,似有了几分兴致。 胥正豪咽了口口水,道:“我刚亲眼看到,司老板上了一个陌生男人的车……那个男人长得也挺好看的。哥,这一定是你的情敌!” 荼罗随口说:“可能是他的朋友吧。” “不可能!”胥正豪一下激动起来,说:“我刚还跟踪他们一路了,亲眼看着他们勾肩搭背,一起进了一家同志酒吧!!” 他想让荼罗明白事态的严重性。 只是没想到似乎过了头,一瞬间,荼罗便消失在原地,只留他一只鬼孤零零地跪在恶灵们的陈尸血河之上。弱小,无助,又害怕。虽然胥正豪生前也是个阳气极重的体育生,但实在架不住眼前这一幕,实在太恐怖了。 他伸出尔康手,“啊啊啊啊哥你记得带上我啊!” …… “这就是你说的朋克演出?”被拉着踏入酒吧时,就算盲人如司子濯也感到了不对劲。 平阳华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我这不是看你寡太久了,来带你多认识一些男人。” 司子濯:“……我不需要。” “来都来了。”平阳华用这句话堵住了他嘴。 司子濯终于明白,为什么对方刚才坚持要来接他了。 两人是司小夏装修房子时认识的。平阳华是室内设计师,自己开了一间装修公司。当时因为司小夏、林立轩都忙于工作没空,便时常委托他去跑工地现场。一来二次,司子濯就和平阳华熟了。 平阳华人不错,而且也是gay,和他很有共同话题。 司子濯也知道平阳华这次带自己过来酒吧,心里其实是为他好的。希望他能够找个对象。 毕竟这几年平阳华身边的人来来回回的换,就他还孑然一身。 平阳华带他到卡座坐下,大喇喇道:“你等着好了,今天哥们一定要让你脱单!” 司子濯没看见对面坐着好几个平阳华带来的“帅哥”,只小声道:“不用。我,我最近有喜欢的人了。” “啊,你刚才说什么?”酒吧里太吵,平阳华一时没听见他说话。他拿起酒瓶,给他倒了杯混合洋酒。 司子濯接过酒杯,以为是水,端起来喝了口,却被辣得整张白净俊脸都皱了起来。 周围人顿时起哄,“平哥,你今儿怎么带了个小白兔过来!” “别乱说话!闭嘴。”平阳华瞪了他们一眼,又低下头问司子濯:“你还好吧?我记得你酒量没这么差的。” “是这个酒太辣了……”司子濯咳嗽了两声,继续道:“我刚才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什么?是谁??”平阳华震惊得手里酒杯都掉地上摔成了两瓣。 与此同时,这家同志酒吧门口传来一阵喧哗。 一排人簇拥着,挤着想去外面围观。就连正在清扫吧台的侍应生听到人们的讨论,也不禁好奇地往外张望。 “这么大排场,是明星来了?” “不是,是刚来了个超级大帅哥!” “我靠,我跟你说太极品了那个男人……” “打了个赌,我们今晚谁能把他拿下?” “他是1是0啊。” “看着很1,不知道实际上是什么样。” “……” 整条街灯火通明,格外热闹。一个闪烁着彩虹霓光的灯箱店招格外显眼。 看着屋子里进出围堵的人类们,荼罗不自觉皱起眉。 但隐约闻到空气中残留的司子濯味道,它还是迈开长腿走了进去。 ===第64章 10 酒吧 第64章 10 酒吧 10 “帅哥,一个人啊?” “要不要加个微信。” “来我们这桌喝酒吧?” 很快就有大胆的人类上前将荼罗团团包围。 这不仅是因为它化作人形时出众的外貌,更是因为曼陀罗自带迷幻花香。 人们闻到这股芬芳幽静的香味,就像打了鸡血一般,瞬间对眼前的男人充满了兴趣。 就像飞蛾扑火,是大自然的本能。 越有毒的东西,外表往往越具有吸引力。 这也是生物学上所言的“美貌陷阱”。 “我找人。”荼罗推开人群,面色冷然。 只是这并没有打消人们的热情,反而让他们更加激动地跟了过来。 这奇怪诡异的一幕落在里面卡座旁人眼里,觉得匪夷所思的同时,又忍不住好奇,那男人长得到底有多惊艳?于是循环往复,以此形成恶性循环。 一时间,整间gay吧都因为它一“人”的到来而被搅得天翻地覆。甚至惊动了老板。 周围庞大人类的气味、香水味、烟酒味十分浓郁,稍稍影响了荼罗的判断。 但它很快还是在人群中找到了司子濯的身影,径直朝他走去。 …… 司子濯刚想开口说出那个名字时,平阳华就注意到了眼前这个朝他们走来的帅哥。 准确而言,已经不能用“帅哥”这么平凡的词语来形容。这男的出现在场子里,就活生生一颠倒众生的万人迷。平阳华余光扫到周围那群饥渴的小0,几乎恨不得生吞了他。 最后男人在他们面前的卡座站定时,平阳华瞬间就感到自己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在对方紫黑漂亮瞳眸的注视下,他不知为何有些紧张,咽了口口水道:“您是……” “我是司子濯朋友。”说着,荼罗便径直走到司子濯身边坐下。 其实它一眼就认出了平阳华。他以前经常出没花店。 但是这家酒吧的其他雄性人类,依旧值得警惕。 卡座上的众人都惊呆了。 尤其是司子濯。闻到身侧熟悉的曼陀罗花香,他整个人肉眼可见变得局促,耳根也飘起了淡淡的粉红:“正豪…你,你怎么来了?” 荼罗说:“正好路过。看到你,就进来了。” 这番话在旁人听来当然是错漏百出。 然而此刻,司子濯却没有任何怀疑。不是他缺心眼,而是这会脑子实在转不过弯来了! 卡座位置有限,荼罗靠他很近。昏暗的酒吧灯光下,只要一时不察,他们的膝盖肘就会碰到一起,发出一种细微的火花摩擦声,落在司子濯的心尖上,像一把火苗迅速点燃,令他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平阳华是人精,一眼就看出了他们之间的不对劲,忙重新坐下来倒酒招呼道:“来来来,既然你是子濯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大家今晚一起玩一起喝别客气啊。” 这回为了掩饰内心尴尬,司子濯接过酒杯唰地仰头就一饮而尽。辣酒入喉,他整张脸像蒸锅上的包子一样涨得通红,却还咬着牙继续灌第二杯。他因为看不见,喝酒时有的酒液溅到了脸颊测上。这么暗的光线下他以为不会有人注意到,谁知荼罗却忽的抬手替他用袖口拭去了他脸上的湿润液体。 这亲昵的一幕落在周围人眼里,顿时引发一通叹气。 哎,看来名花有主了。 不过司子濯也长得挺好看的。他刚进这家酒吧时,也引起了不少讨论。 只是他的长相清俊斯文,在gay们看来是偏0的秀气长相,吸引力没荼罗这么高。 不光是在异性之间。就是同性,像荼罗这样浑身上下都充满荷尔蒙的坏男人也格外吃香。 “你在喝什么?”它低头嗅了嗅上面的酒精味。 司子濯红着脸回答:“洋酒……这个度数还挺高的。” 曼陀罗花搞不懂,为什么人类喜欢喝这种奇怪饮品。 平阳华递给它一杯,它只是浅尝辄止,便皱起了眉。 “你不喜欢喝这个?”平阳华察言观色,说着又要去给它倒别的酒。 荼罗说:“不用了,我不喝酒。” 随后坐对面的人分烟给它,也被它礼貌拒绝。 平阳华这才有点惊讶,看着一副这么会玩的样子,结果却烟酒不沾? 这简直就是宝藏啊。司子濯身边居然有这种好男人。 他忍不住悄悄推了把司子濯,压低声音问:“这哥们长挺帅的,你不喜欢?” 这是司子濯第一次听到有关于荼罗的外貌形容。他咬了咬唇,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反而有些失落……归根结底,他并不是颜控。最开始强烈吸引他的,其实是荼罗的声音和身上自带的花香。 听到对方长得好看,他顿时就有一种危机和自卑感。 年轻、帅气,绅士,有点坏,又懂点小浪漫,还会骑摩托! 就算司子濯不混圈,心里也明白……这不纯纯gay圈天菜么。 “我…我。”司子濯小声说:“我喜欢的人,就是他。” 听到这个回答,平阳华并不很惊讶,只单纯地为好友感到开心。二十多年的铁树终于要开花了。 趁着高.潮时的DJ音乐声掩护,他侧过头贴着司子濯耳朵用气声道:“放心,哥帮你追。” 殊不知旁边的荼罗早已听得一清二楚。 它微眯了眯漂亮的凤眼,有些似笑非笑。 原来以为要钓的鱼,居然早就上钩了。 -中途平阳华拉着司子濯去了趟洗手间。 至于俩大男人为什么要一起上厕所……问就是哥们间有悄悄话要讲。 在此之间,又有好几个人上前跟荼罗搭讪。 包括原本坐卡座上平阳华叫来的朋友,也忍不住叛变,想跟荼罗要微信。 荼罗:“我没有微信。” 那朋友:“……” 平阳华安插在众人间的眼线登时就没忍住笑出声,噼里啪啦发消息过去: [哥,这真的是好男人。不养鱼,直接全部拒绝了。] 平阳华在卫生间隔间又将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转告给司子濯,分析道:“他肯定也对你有点意思……今天就是你们关系的重大转机,你一定要好好把握。” “哦…好。”司子濯有点紧张。这方面他着实没什么经验,“我该怎么把握?” 平阳华,“有句话说得好,最高明的猎人往往会伪装成猎物。你等下就这样…那样……懂了吗?” 司子濯听得脸红。 这,这会不会太刺激了点? …… 酒过三巡,凌晨过后,酒吧里才真正热闹起来。 穿着热辣清凉的男生们纷纷钻入舞池中扭动身躯。 当然对人类的舞姿,荼罗着实欣赏不来。在它看来这些七扭八歪,就跟毛毛虫似的。 幸好司子濯不跳舞。 想到这,它侧头看了他一眼。 他已趴在它的肩膀上昏昏欲睡,脸颊飘起了霞粉色的红晕。 更衬得整个人像一个红红的苹果,让曼陀罗花很想一口咬下去,品尝一下味道。 “唔……”司子濯无意识地抱住了男人的腰。 若是清醒状态,他绝对不可能在公共场合做出这种事。 然而这是平阳华给的建议。 让他多喝酒,喝越多越好。以至于他喝到现在,完全上头了。 “正豪,你,你好香……你到底喷了什么香水呀?”司子濯迷迷糊糊抬起头,一双空洞无神的琥珀鹿眼,此刻却因醉意而泛起了些许神态涟漪。 “我没喷香水。”荼罗低沉道。 “那,那难道是你的体香?”司子濯傻傻地望着虚空,说完,就一头栽倒在它怀里。 而且他栽的位置碰巧……就是荼罗的大腿缝之间。 曼陀罗花瓣微颤,隐忍地克制住了花蕊中泛起的潮意。 它低头看着他。 对方从来不在花店喝酒。荼罗没想到他酒量居然这么差,几杯就倒了。 碰巧这时平阳华跳舞回来,看到他们便道:“子濯不太能喝酒,要不你送他回家吧?” “嗯。”荼罗俯身将人拦腰公主抱起,同时腾出另一只手拿拐杖。 这干脆利落的动作,直接把平阳华看傻眼。怎么说司子濯也是个一米八的成年男人,能如此轻松地把他抱起,这帅哥臂力惊人啊。 怎么说呢……原谅他满脑子黄色废料,毕竟都是成年人了。 这一刻,平阳华脑海里只闪过一句:子濯以后有福了。 “对了,你知道子濯花店地址吧?” 荼罗点了点头。 “你等一下哈,我看看他有没有带钥匙。” 平阳华上前在司子濯口袋里一摸,就不动声色地顺走了钥匙串,揣进自己兜里。然后惊叫一声,“哎呀,怎么办,他没带钥匙诶。等下你们进不去,要不然你帮他在外面开个酒店房间吧?” “好麻烦。算了,我带他回我家吧。”荼罗其实早就注意到了对方这个小动作。 平阳华忙道:“好好,那成,今晚麻烦你了啊。我出去帮你们叫辆车吧?” 荼罗点头,“行。” 说是它家,其实就是齐锦的房子。 住酒店的话,首先它兜里没钱,其次荼罗听胥正豪讲过,现在公安机关查得严,住酒店、坐动车等都是要检查身份证的。 最方便省力的,还是带人回家。 司子濯晕乎乎地被邪恶曼陀罗抱上车,还浑然不觉自己接下来要遭遇什么。 ===第65章 11 攻略进度1/3 第65章 11 攻略进度1/3 11 在路上耽误了一会,等荼罗抱着司子濯到家门口时已经凌晨两点多了。 人类倒没有完全丧失意识,从电梯出来就紧紧抓着它胸口衬衫的布料,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这,这是哪儿?” 司子濯记得,这不是他家。花店没有电梯。 荼罗淡淡道:“这是我家。” 说罢便弯腰将他放在地上,随后从地垫 “什、什么。”你家?司子濯现在脑子一片混乱。 他踉踉跄跄地试图直起身,却还是一个不小心,狼狈地摔倒在了大理石地板上。 而且,正正好摔在荼罗脚边。他摸索着伸出手,就能碰到对方的鞋尖。那是一双橡胶材质的运动鞋。 “哎……” 隐约间,司子濯似听到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楼道门口的感应灯明明灭灭。再度陷入黑暗之际,男人俯身抱起了他。 “你朋友说你没带花店钥匙,很晚了,今晚在我家睡?” 司子濯下意识摸了摸口袋,果然没找到钥匙。他分明记得自己带了的。 哦。他想起来了,这一切都是平阳华的计划。 平阳华在英国学艺术设计留学归来,是一位性观念开放的“先锋彩虹人士”。 照他的话来说,“,爱就是做出来的。” 司子濯以前并不能接受一夜情。后来被平阳华洗脑次数多了,渐渐变得好像没那么抗拒。 他也不想做一辈子处.男。内心深处,司子濯知道自己是想要的。 尤其是这个人还是陀正豪。 当了一辈子循规蹈矩的盲人,司子濯第一次想试着大胆、任性,放纵一回。 他不想让青年觉得自己是一个无趣的人。当然不仅是为了对方,也为了自己。 曼陀罗的芬芳花香,甜美如蜜,诱人无比。外面下起了雨,雨水汩汩地冲刷着新世界,敲打着玻璃窗户,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在这夜的驱使下,不知是谁先吻的谁。 等司子濯回过神来时,他们已经在地上了。 他哑着声音问:“去床上?” “我家没床。”荼罗说。 胥正豪嫌弃齐锦的病,在昨天下午便过来把整个房子清洁消毒了一遍。 像床铺、洗衣机、沙发这种比较私密的东西,都被他找物业来统统清理掉了。 现在整间屋子用家徒四壁来形容都不为过。 司子濯闻言也只觉得心疼。 可以看得出来……对方的经济状况并不好。 他,小声说:“明天我去给你买张床?” “不用了。”荼罗抱着他滚了一圈,最后让他坐在上方。 “你要是嫌地板睡得太硬的话,可以躺我身上。”它说。 恍惚间,司子濯似乎看到了一道白光。 那道白色的模糊光影里,存在着一株紫色的美丽花朵。 倒映成黑漆漆、浓重的棱形幻影,又缩回了他空洞的琥珀瞳孔深处。 有一瞬间司子濯以为自己看错了。他盲得太久,已分辨不清这世间万物的颜色。 那真的是紫色吗?而不是黑色或者其他?他并不确定。 “好热。”他喃喃道。 不知荼罗是何动作的,它人并未起身,对面客厅的窗户却倏地应声打开。 湿冷雨雾伴风飘了进来,一时花香四溢。 明明酒已经醒得差不多了, 司子濯却再度陷入到斑斓幻觉的眩晕中。 “呼,头好晕……那个,你下次能不能不要喷这么多香水?我,我感觉我脑袋都要坏掉了。”他试图屏息,不愿再摄入那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花香。 “那就坏掉好了。”黑暗中,曼陀罗的声音低沉中带着些狡黠的坏笑。 …… 可能是习惯了睡在柔软的大床上,即便身体发出疲惫信号,司子濯也几乎一整夜没怎么睡好。 次日天光微熹,他早早就起来了,摸索着去卫生间洗漱。 他捧水洗脸时,想起昨晚零星的片段,脸顿时一红。 其实司子濯是有点喝断片了。 都说酒壮人胆。如果是平常,他绝对不会大胆到做出这种事…… 清洁完自己的身体,司子濯摸到地板上似乎有些灰尘,便又摸索着找出拖把和毛巾,把整间屋子都打扫了一遍。做这些事时他全程轻手轻脚,生怕吵醒对方。 在清理的同时,他还一不小心倒出了一个纸箱。他伸手摸了摸,一下炸毛般弹了起来。像小卡片一样的塑料手套包装袋,皮鞭,蜡烛,胶带…… 怎、怎么全是!各式各样的情曲用品……司子濯情绪低落起来。 显然,对方并不像自己所说的,从未谈过恋爱。 这有可能是一场谎言。 可是他,似乎已经沦陷了。 曼陀罗花也是需要睡眠的。 这一晚荼罗睡得很沉,直到被阵阵人类食物的香味唤醒。 它睁开眼从地上起来,就看到司子濯系着围裙在厨房间忙碌的身影。 虽然司子濯看不见,但常年独居生活已锻炼出了他丰富的自理能力。 听到动静,他闻声看过去,道:“我在煮早饭,我看你家还有些米就煮了粥,再煎两个蛋和香肠,你等一下,很快就能吃了。” 荼罗走过去,看到他纤白手腕上因油点而溅出的红点,微不可察地皱起眉:“你不用做这些的。”“没关系。”司子濯说:“我喜欢做饭。” 在盲人学校时,老师会安排每位学生学习一门本领。 司子濯最热爱烹饪课。他喜欢厨房的烟火气,也喜欢制作甜品。 如果不是盲眼限制了他的职业发展,司子濯想,他有可能会成为一名厨师。 荼罗:“你做一份就好了,我不吃早饭。” “你还是吃点吧,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大抵是感觉自己这样念叨的样子太像个老妈子,司子濯声音戛然而止,停顿了一下,小声说:“我没有想管你的意思。我知道我也没这个资格。” “你怎么就知道你没有资格了?”荼罗单手撑着厨台,兴致斐然地望着他。 “我,我……”司子濯一时说不出话。 他脸皮薄,也没有处理这种事的经验。本来还想着今天回去先问问平阳华。 看人类这副手足无措的模样,荼罗嘴角勾起,眼神中更多了几分兴味。 “蛋要糊了。”它走过去,若无其事地从后面环抱住司子濯关掉了煤气灶。 司子濯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问题是,它在关掉火之后并没有立刻收回手,而是低下头似乎在为他整理、抚平围裙上的褶皱。 这条围裙不知是司子濯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来的,上面还印着“太太乐鸡精”的广告,看起来就像蟒蛇褪下的皮。荼罗有点,怎么说呢,用胥正豪的话来形容就是强迫症。它自己的每片花瓣都要平坦整洁,最看不惯这么皱巴巴的东西。 对方的靠近,使得司子濯鼻间、脑袋里全充斥着晕乎乎的芬芳花香。 仿佛一片甜蜜温柔的沼泽,诱引他下沉,陷落。 而隔着围裙若有若无的肢体触碰,更是令他心脏狂跳不止。 司子濯想,小说电影里说的心动,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明知也许不会有好的结局,却控制不止。 “抱、抱歉。”他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右手臂若无其事地去拿锅铲,想将锅底里的煎蛋盛出来放进盘子里。 荼罗附在他耳边,喷薄的呼吸温度萦绕花香,声音带着若隐若现的笑意:“睡了我,就想跑?” 砰!—— 伴随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下一秒,司子濯手中的锅铲,连同煎蛋和盘碗一起落在了地上。 他整个人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表情彷徨又期待,“你,你的意思是……” “不想做我男朋友?”荼罗把玩着他额前一缕翘起的呆毛碎发。 “想!我想!”司子濯立刻道。 说完又有点郁闷,到底是谁睡谁啊……他到现在还觉得腰酸背痛。 “那么,早上好,我的男朋友。”荼罗低头,在他额前印下一个吻。 是温热又有些痒麻的感觉。司子濯恍恍惚惚的,如飘在云端。他们,现在就是男朋友关系了?这发展会不会太快了……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胡思乱想。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他蹲下身想去清理地上的碎渣。结果摸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摸到,只摸到了一只修长骨节硬朗的大手。他刚想收回手,对方却顺势勾住了他的小拇指指节,晃了晃。 荼罗说:“你想干嘛?” 司子濯红着脸说:“收、收拾碎掉的碗和煎蛋。” “不用你忙。”荼罗说:“已经在垃圾桶里了。” “可、可是……”司子濯还想说什么。 荼罗瞥了眼厨台上还在往外冒蒸汽的电饭煲,道:“我带你出去吃。” “哦,好。”司子濯有点不好意思,还以为对方是嫌自己的厨艺,“要不顺便去一趟超市吧?你冰箱家没什么菜了。” 荼罗:“行。” 司子濯则在心里计划着,等下还要给对方买张床,以及床上用品四件套。他看浴室里沐浴露洗发膏什么的都快没了,也要买新的…… 荼罗去卧室保险柜拿钱时,忽然听到“叮”地一声。 [恭喜玩家荼罗攻略人类司子濯进度已达1/3,再接再厉哦!] 它动作一顿,没想到如此轻易。 意思是只要再攻略一段时日,它就可以获得这个神秘卡牌所说的“宝盒”了。 连随手赠送的新手礼包超能力都让自己脱胎换骨,难以想象通关成功后获得的宝盒礼物,又该有多强。 保险柜里除存折外,还有一叠红色现金。 荼罗随手抓了十几张放进口袋里,起身抬头却发现阳台外晾着衣服。 那些衣服湿漉漉的,还往下滴着水,显然是今天早上刚挂上去的。 不知何时飘进来的胥正豪一脸兴奋对它道:“哥,司老板真的好贤惠!你敢相信,他一个早上就把整个房子清扫了一遍,地板上一点灰尘都看不见。我刚看他还在外面洗碗呢。你找这种男朋友真是赚到了。” 荼罗转过身,屈指就给他头敲了一个暴栗:“我不是叫你弄干净吗?” 胥正豪望天,“我是弄了啊,还倒了消毒水拖地呢,但是没司老板这么厉害。他明明看不见,到底是怎么做到打扫完卫生几乎一尘不染的?”他说到这里又不禁有些匪夷所思。 荼罗径直走出卧室和司子濯一起出门。 要买东西的话,骑摩托不方便,它带司子濯在路边打了一辆车。 刚坐上车,他兜里的手机叮叮咚震个不停。是有新消息。 司子濯取出来,戴上耳机听语音。 是平阳华发来的,连发了十几条,询问他们昨晚有没有发生什么。 “我回去再跟你说。”司子濯小声说:“我们现在要一起去逛超市。” 平阳华:“?” ===第66章 12 救美 第66章 12 救美 12 司子濯还穿着昨晚的衣服,一身烟酒味,里衣衬衫还被扯破了。着实狼狈。 他本来想回家再换,结果进了超市,荼罗就径直领着他直奔男装区,给他挑了一套新衣服,说:“你要不先去卫生间换上?” “哦…好。”司子濯没想到它这么贴心,说实话有点感动。但旋即又想到,对方这么会照顾人,也许早不止第一次了。 越想下去越难过。司子濯勉强露出点笑,拿着衣服说了声“谢谢”。 “这么一点小事,不用谢。”荼罗带他进到商场的男卫生间,站在门口问:“要我帮你换吗?” “不,不用。”司子濯红着脸说。 其实对他而言,还是有人帮忙好些。 司子濯一路摸索着进到隔间,废了好大一番劲才换好衣服。 等再出来时,荼罗看着他,无意抿了下翘起的唇,“你衣服穿反了。” 司子濯脸瞬间又红了,而且红得能滴出血一般。 看得出来,他真的很囧迫。 衣服是荼罗随手给他抓的。 上衣一件白色卡通图案的圆领卫衣,下身是灰色运动裤。穿在司子濯身上毫无违和感,只是有些呆呆的,如果再长一对粉色耳朵的话,会令他看起来就像个还在上学的兔子幼崽。 “那,那我再回去换……”说着司子濯就想再走回隔间。 荼罗先他一步,用膝盖顶住隔间门,低沉道:“我帮你换。” “我可以自己来的…”司子濯话还没说完,就在对方的靠近中下意识后退。直到退无可退,整个人都被挤在狭窄逼仄的隔间内,砰!地一声,背靠在木板上,呼吸也被浓稠到近乎实体的曼陀罗花香给狠狠入.侵。 就在司子濯后脑勺即将也撞到门板上时,荼罗很贴心地伸出一只手替他充当了软垫。而后,顺势揉了揉他的头,“乖。你又看不见,我帮你换,很快的。” 他居然被一个比自己小四岁的小孩给摸头杀了!!……这种羞耻心的尴尬,就像昨晚像玩偶被肆意摆弄一样,实在难以言表。 司子濯藏在袖子里的手指颤了颤,最终还是没有拒绝。 原则上是不行的。但他实在很难对陀正豪说不。 荼罗很快就给司子濯换好了衣服,并帮他整理好衣襟,“好了。” 全程目不斜视。 反倒是司子濯,显得格外紧张。 白嫩如剥壳鸡蛋的肌肤被冷风抚过,起了一层薄薄的粉和鸡皮疙瘩。 只是偶尔荼罗若有若无似无意擦过他肌肤的冰凉指尖,就像砸入水池中的石头,画圈一般,令年轻人类的身体激起阵阵涟漪,鞋子里的脚趾都蜷曲了起来。正因为双眼看不见,所以他会有放大十倍般的敏.感程度。 司子濯差点忍不住就要叫出声来了,想到这是公共场合,才紧紧咬住嘴唇。 同时心中暗恨……自己怎么这么不争气。 其实荼罗是故意的。 它承认自己坏,就喜欢看人类因为眼盲有时而手足无措的模样。 这也是为什么它本可以一开始就让司子濯恢复光明,却一直拖到现在的原因之一。从卫生间出来前,司子濯洗了把脸,整个人这才显得镇静许多。 “要买的东西有点多,我们得去拿一辆推车。”他对荼罗说。 “行,我去找找。”荼罗也是花生第一次来超市。不过它很善于学习和模仿,目光在人群中梭巡了一圈,立刻就找到了取移动推车的地方。 随后它便推着车,与司子濯一起在货架间走走停停。 司子濯一般很少逛超市。他是盲人,选择性购物很不方便。 况且现在网络外卖平台这么发达,他基本都在网上语音买日常用品。偶尔,姐姐司小夏也会买了给他送到店里来。 这可以说是他第一次和除司小夏以外的人逛超市。 “要买什么?”荼罗问。 司子濯掰着手指告诉它,“牙膏、拖鞋、洗衣液、肥皂、洗发膏、沐浴露、洗洁精、剃须刀、脸盆……” 荼罗这才知道,原来人类要置办一个家,居然需要这么多琐碎的物品。 它也不认识这些东西长什么样,只好找了个售货员询问。 正玩手机摸鱼的年轻女引导员本来对前来问询的客人都没什么耐心,往往也就随手一指,说“在那边,你自己找找”就完事了。 可是眼下冷不丁出现两个大帅哥,她一下就精神了,忙把手机收起来走到两人前面做向导:“嗯,您看,牙膏在这里。您要哪款的呢?我推荐xx牌的绿茶味这款,便宜又实惠,味道很好闻,我自己也在用,有一定美白效果。” 荼罗扭头问司子濯:“要哪个?” 司子濯说:“最贵的吧。” 于是最后选了一支价格高达299元的进口金箔牙膏。 荼罗一脸无所谓。它对人类的金钱并没有什么概念。 算了一下兜里的钞票,等下够付就行。 引导员心想,有钱人啊!同时腹诽,这么贵的牙膏,刷了是能镶金不成? 实际上,司子濯并说不上有钱人。他个人有四十万不到的存款,平时每月花店净收入在三到四万左右,这笔钱还要再存起来分给姐姐一半。在消费极高的S市来说,他只能说得上小康水准。 司子濯平常生活作风也很节约。他自己用的牙膏才二十几块打折囤货时买的。 但是不知为何,他觉得荼罗值得用上最好的。 随后又零零碎碎买了一大堆东西,购物车都被堆满了。 荼罗暗暗磨了磨牙,再次感到人类的麻烦。做人真累。哪像它们花草,风吹日晒,只要有一方泥土和阳光就能肆意生长。 司子濯感觉东西买得差不多了,决定最后去给荼罗买一张床。 当然他知道对方肯定会说不要,便打算悄悄下单。 “那个,你还有什么想买的吗?”他问青年。 荼罗说:“没有。” 司子濯这下犯了难。犹豫了片刻,道:“要不,你再去前面看看?我也还有没买的东西。” 荼罗很聪明。它一下就听懂了司子濯的言外之意——他是想要自己逛逛。 “行。那你自己小心。”它点了下头,便单手插兜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背影懒散。 司子濯松了口气,摸索着向反方向寻找。他戴着墨镜,又拄着拐杖,很快就有善心的路人主动上前问他是否需要帮助。 “请问,可以带我去家居卖场吗?谢谢。” 在路人的帮助下,他很快来到了家居卖场。 这里的售货员很热情,一看见他便迎上来问:“先生,您想买点什么?我们这儿沙发、餐桌茶几等家居一站式可以购全的。” “我,我想买床。”司子濯说。 售货员带他来到卧室区,还主动让他躺□□验床的舒适度:“您是想要双人床对吧?需要硬一点还是软一点的呢?” 他昨晚已经事先打听过,对方喜欢睡硬一点的床,便说:“硬的。” 售货员笑道:“硬床挺好的。硬一点,对腰好。” 不知想到了什么,司子濯耳尖又泛起了红。 售货员见状,不经意笑了起来。 这眼盲的小帅哥好容易害羞啊。真可爱。 “就这张吧。”在试了几张床后,司子濯从口袋里摸索着掏出了卡。 “好嘞!”售货员利落地刷完卡给他开了张□□,“这边需要您填写一下住址,我们公司会有专人负责为您送货上门,包安装的。” “好,谢谢。”这也难不倒司子濯。早在出门前,他就用手机定位地图记下了陀正豪的家庭住址。 那个小区貌似挺高档的。 正在报出详细地址时,司子濯忽然听到隔壁传来了一道熟悉的男声。 “宝贝,你喜欢哪款沙发?这款真皮的,还是云朵棉的?” 他霎时一愣。这不是姐夫林立轩的声音吗? 难道对方今天也跟姐姐来逛商场?不,不可能……他们现在在闹离婚,绝不可能如此亲密。 随后似乎是售货员在进行推荐:“先生,我们这里的沙发都是M国全新进口,今天还有活动优惠8折。” 一个嗲嗲的女声撒娇道:“我想要那个最大的,以后摆在我们客厅里,肯定很漂亮。” “好好,听你的。”男人笑着,语气腻歪带了些调情的意味:“宝宝说得对,沙发这种家具当然要越大越好嘛。以后我们可以……” 女人捶了一下他胸口,“讨厌!” 正给司子濯登记送货地址的售货员抬头看到这一幕,冷不丁打了个寒战:“咦…” 司子濯越听越感觉这就是林立轩的声音,不禁怒火中烧。“姐姐,我能拜托您一件事吗?”他戴上口罩,低下头问售货员。 已经年近四十的售货员乍一听这小帅哥喊自己“姐姐”,不禁眉开眼笑:“小伙子嘴巴真甜。说吧,什么事?” 司子濯咬了咬牙根,尽量让自己显得平常,又摘下墨镜指了下空洞无神的眼睛道:“我看不见……你能跟我形容一下旁边刚才说话要买沙发的那个男人和他身边的女的长什么样吗?我感觉他们好像是我的熟人。” “噢…行啊。”干销售这一行的,大多是人精。售货员瞬间就了然他们不同寻常的关系,鬼鬼祟祟地看了那边一眼,压低声音说:“那男的看着三十多岁了,快四十,戴眼镜,不胖不瘦,身高约莫一米八。穿一件卡其色风衣,好像是巴宝莉的。打着领带…他旁边那女的嘛,年纪估计才二十出头,很瘦蛮漂亮的,眼睛也大,就是有点整容脸,下巴尖的不像正常人。这么冷的天还穿个吊带裙黑丝袜……” 剩下的话她就没说出口了。有点难听。但是一般人,看到这样年龄差距这么大的男女情侣还这副你依我侬的姿态,多少都会联想到三。 毕竟八卦是人之常情嘛。 司子濯问:“那男的左脸额头上是不是有一颗痣?” 售货员又瞟了几眼,说:“是的是的,有。” 这时那对狗男女还在调笑。听到他们走到自己身边时,司子濯再无法压抑住内心的愤怒,一拳就挥了过去,同时冒火般大吼:“林立轩!你跟我姐还没离婚居然就敢跟别的女人出来买家具?!?” 商场内众人都惊呆了,包括那名身处八卦漩涡中心的中年售货员。她立刻竖起耳朵,果然是三!!太劲爆了。 林立轩愣了下,但很快就拉着女人后退几步避开了。一个盲人的拳头,攻击性几乎为零。 司子濯一拳打到了空气,又紧接着挥出第二拳。这么暴躁的行为其实和他往日性格完全不符。长这么大,司子濯也从来没打过架。可是今天他实在太气了,以至于失去了理智。 “你,你冷静点。”林立轩很轻松就握住了他的拳头,在司子濯即将反击的下一秒又松开,后退到另一边。 司子濯想再打他时,却被对方一个卸力推倒。噗通!跟着拐杖一起,司子濯狼狈地摔在了地上,墨镜也跟着甩了出来,骨碌碌滚到收银台后面。他吃痛,抱着膝盖蜷缩起来,眼泪在红红的眼眶里打转。 这一幕看起来着实有些滑稽,就好像是一个正常人对盲人的戏弄。 周围顿时就有看客朝林立轩指指点点。 “出轨了还打小舅子,什么人啊。” “没看人家是盲人吗?有这么欺负残疾人的?!真的是头一次见这种渣男,恶心!” “快点,快拿手机拍下来,我要把这个死渣男发到网上去让网友声讨他……” 一听有人在拍视频,林立轩顿时慌了,忙摆手解释道:“我没打他!你们都看到了啊,是他先打的我……我只是不小心推了他一下,谁知道他就摔倒了。” 然而这一刻压根没人听他解释。 好几台摄像头对着他,照下了他恼怒发红的狰狞表情。 他旁边那女人大概觉得丢脸,早早远离他退到了人群中躲着。 想到要真传播到网上,肯定会对自己的工作产生负面影响。林立轩赶紧上前去挡那些手机,“都别拍了,别拍了!你们这是侵犯个人隐私权!谁再拍我就要找律师给你们发律师函了!” “那你发啊,这是我的手机,我想拍啥是我个人权利。”一个围在边上的女生直接唾了他一口,“呸!老娘最讨厌你这种出轨的人。我告你啊,我是搞网络自媒体的,我一百万粉丝呢。你等着吧,我要让你身败名裂……” 林立轩被她说得越来越慌,仓促之下,只好蹲下身想搀扶司子濯,以此卖个好:“我和你姐已经在离婚冷静期了。我同意离婚,是她不想离,还一直说要让我净身出户,这事儿真的不怪我啊!难道我还没有追求真爱的自由了吗?” 司子濯听到这里,脑海嗡嗡一片空白,红着眼抬手就挥向了面前人。这回因为离得太近,林立轩躲闪不及,被打到了左脸。 “啪!”清脆的巴掌声在室内回荡着。 他捂着脸,一脸不敢置信地瞪着司子濯:“你,你居然打我?” 随后又转头大声道:“你们都看到了,是这个人先打我的!这人仗着残疾也不能欺负人啊。” 司子濯被林立轩这倒打一耙的话给气笑了。 他刚挣扎着起身,就忽然听到人群中传来起此彼伏的尖叫。 随后“砰”地一声,似乎是重物摔落的声音,同时伴随凄厉的惨叫。 他认出,这声音应该是林立轩发出的,不禁茫然又疑惑。 这是,发生了什么? 不远处传来喧闹声,吵得像菜市场。 司子濯一个人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感到不时有人擦过自己肩膀匆匆越过去。 他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又回到了小时候被抛弃在孤儿院、被欺负时一样,犹如困兽,孤立无援。他额前已冒出了涔涔冷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呼吸急促,几乎喘不过气来。就在他这只暴风雨中的小舟,摇摇欲坠之际,一只修长干燥的大手握住了他的手:“司子濯?” 是陀正豪。这股熟悉幽静的花香,让司子濯感到安心。 他转身整个人埋进它宽阔温暖的怀里,声音隐隐带着哭腔:“对不起…对不起,我好没用……” 压抑的情绪,在这瞬间像泄洪般强烈地爆发出来。 司子濯也知道自己这样太难堪了。他本已习惯自己是残疾人,习惯当社会底层不被尊重的弱者,可今天他实在很难过。 不仅是方才摔倒时生理上的剧痛,更多的是……一个男人的自尊心被踩在脚底,狠狠摩擦到一点不剩。他一个盲人,连自己的姐姐都保护不了。 “没事,都过去了。”荼罗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又扶着他到一旁的沙发坐下,蹲下身掀起他的裤管,说:“我看看,哪里受伤了?” 刚才摔倒那么痛都没哭出来。这一刻,很莫名其妙地。就因为这件小事,司子濯再也忍不住,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啪嗒啪嗒掉了下来:“呜,呜呜……” 感到手背上的湿润,荼罗霎时浑身一僵。 司子濯并不知道,自己的眼泪恰好滴在了曼陀罗花生来干涸的心田上。 ===第67章 13 医院 第67章 13 医院 13 “别哭了。”荼罗动作有些笨拙生涩地替人类抹去眼泪。 司子濯趴在它怀里,肩膀不时抖动着:“我,我也不想。”他抽噎的样子,在荼罗看来很像一只倒吸气的小狗。怪可怜的。 它轻叹了口气,将从柜台顺来的一沓餐巾纸塞进他手里,说:“很多人看着呢。”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司子濯闻言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一下就止了声音。 确实有不少路人向他这边投来视线。不过倒不是看热闹,而是纯粹被司子濯的颜值给吸引了。 就像港片里打着光影的经典场景一样。 白皮文静的帅哥哭起来,有一种心碎的脆弱美感。让人忍不住地想怜爱、靠近抚平他清俊眉宇间的褶皱。 在这番情景下,人们不禁对那名出轨的渣男姐夫报以更多的道德谴责。 可是那个渣男也挺惨的。 当围观群众聚集将他团团包围时,他本人已经昏迷,彻底失去了意识。 这时那个年轻女人慌了,拎着包蹲在男人边上,长长的亮片美甲不时戳着他的脸:“林立轩,立轩你醒醒,你还好吗?”“你不能有事啊!”她急得就快哭出来了。 就在那指甲快戳进人鼻孔里时,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劝道:“姑娘,你先冷静点吧,他人都这样了,应该要叫救护车。” 哦,对对。救护车。朱莎莎回过神来,慌乱从包里摸手机,同时瞪周围人:“你们就光看啊!快帮忙报警打120!” 人们七嘴八舌道: “我们早打过120了!医院说在赶来的路上呢。” “话说这种事报警也没用吧,我赶脚是灵异事件……” “真的!我靠,想想都害怕,你们还记得刚才那一刹商场天花板灯光全部闪烁的样子吗?我差点以为世界末日了。”“妈的我刚也差点吓尿了。” “有人看清袭击这男的东西是什么吗?我亲眼看到他被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高高绑着举起来,然后又被从天花板狠狠摔了下来!” 商场一楼足有三米高层顶。男人方才摔下来发出的巨响和惨叫,至今令在场人们心有余悸。 他们环视周围一圈,或许心中也有所揣测,可就生怕那诡异的玩意还在似的,一时谁也不敢开口。 当时商场灯光有一瞬间陷入恐怖的漆黑。 朱莎莎并没有看清现场发生了什么。她还以为林立轩是被人打了,看到沉默的人群顿时阴阳怪气地讥讽道:“你们等着吧!我要报警,查监控,今天你们一个个谁也别想走……你们都是杀人凶手!” 她没注意到,围观众人都用一种怪怪的眼神看着她。 这时之前那个说自己做自媒体有百万粉丝的女孩打开手机录像视频,道:“我看到了。”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剩下的群众也如潮水纷纷围了过来。 “靠,那个绿绿的粗壮玩意是什么?” “不会是蟒蛇吧……救命,我这辈子最怕蛇!” 女孩用笃定的语气说:“这是藤蔓。一种植物。” “草!”有人抱紧自己,搓了搓手臂:“太他妈吓人了!” 一名西装笔挺,上班族打扮的男子面色恍惚地喃喃:“要不是亲眼所见,我以前绝对不敢相信有这种事……” “该说什么呢?也许这就是渣男自有天收。” 这些讨论声断断续续地飘入司子濯耳朵里,令他也没有陷入那些小情绪的心思。 林立轩居然被一个类似藤蔓的玩意从空中扔摔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你刚才有看到吗?”他低声问荼罗。 荼罗若无其事道:“我不知道啊,我没看到。” 司子濯在它的身体支撑下重新站了起来,擦干眼泪戴好口罩,给司小夏打了电话:“姐……” 荼罗刚才给他检查了一下腿上的伤口,不是很严重,只是膝盖上起了一大片的红肿淤青。 但这对睚眦必报的曼陀罗花而言,已无异于是一种对它尊严的挑衅。 它看中的人类,除了它,这世上没有人,没有任何生物可以动。 救护车很快就到了。 在朱莎莎的哭声中,林立轩被担架抬上了救护车。 此时他稍稍恢复了一些意识,睁开的瞳孔缝隙对上朱莎莎花了妆容的脸,以及周围无数陌生人……最后定格在一道冷厉的紫眸视线。 本已动弹不得的林立轩在对方的注视下,生生打了个寒颤。 该怎么形容?那鹰隼般深不可测的眼睛里,就像原始丛林中危险的野兽,嗜血,残忍,同时透着一股无机质的冷漠。 仿佛高高在上的神明,在向他宣告死亡。 ……YuShuGU.Cm 有句话说,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谁先来。 在接到弟弟的电话前,司小夏还在为处理离婚的事闹得焦头烂额。加上保姆辞职,孩子一时又没人照顾,她整个成了上了发条的旋转陀螺,丝毫不敢松懈。 最严重的是财产分割问题。她查了林立轩的账户余额,不到四千块。大部分流水已经是两年前的了。这怎么可能?显然对方一直以来都是在有意转移婚内财产。 他绝对早就提前咨询过离婚律师。这是司小夏对同行的敏.感直觉。 师兄本来建议她先忍着,趁松懈林立轩的防备心后慢慢找证据。 司小夏本来也以为她能忍的,但她高估了自己的情绪控制能力。在林立轩精湛的演技面前,她的演技显得那么拙劣,以至于第二天就被他发现了异常。 到现在,知道她有离婚的想法,林立轩干脆装都懒得装了,至今已经四五天没回家。 得知林立轩发生意外,司小夏只得暂时把孩子寄托在一个信得过的女性朋友那里,而后驱车匆匆前往医院。 在此期间,相关视频已经在网络上疯传。 司小夏刚停好车,从停车场出来,就看到手机上有朋友发来的视频链接和消息。 [这是不是有你老公?] 视频是一个叫“我爱吃香菜”的美妆女博主发布的,浏览量已超过百万。 司小夏点开一看,视频中一把将自己弟弟推倒的,正是林立轩。 她一时胸腔内气血翻涌,差点站不稳。 他,他怎么敢的? 司家一脉相传的大概都是护短。 司小夏现在就恨不得冲上去打林立轩几巴掌。视频飘过弹幕:[这渣男真的傻逼] [听说是出轨了,被推的盲人是他小舅子] [拜托!!好气,有没有人来管管了] 然后下一秒,唰地,音频发出了沙沙沙的诡异声响。 商场内灯光闪烁,人群惊叫、推搡,乱作一团。 与此同时,一根绿色粗壮藤蔓凭空出现,卷走了林立轩的身体,并将他跟玩具似的抛到空中,随后又戏耍般丢了下来。就像丢掉一个垃圾那样轻易。 “啊啊啊——”男子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看到这里,司小夏第一反应,这视频是P的? 不怪她这么想,而是这灵异的场景,实在不符合现代人的价值观。YUShUGU.m 她个人是无神论者,从不相信这些神神叨叨。 关掉手机,司小夏踩着高跟鞋一路赶到住院部病房。 推门一看,自己弟弟和一个陌生帅哥挨坐一块。不用说,那肯定就是弟弟最近中意的男生了。 因人实在长得俊,她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荼罗朝她笑了笑。 司小夏心想,这颜值,都可以出道去当明星了。难怪自家弟弟喜欢。不对啊……她弟弟又看不见。也许这个帅哥排除颜值,也有格外吸引人的地方吧。 林立轩的爸妈也在,此时正跟医生交涉着,看到她,一个好眼神都没多给。 旁边还跟着站了一个年轻女人,那长相身段,小三无疑。 朱莎莎余光扫到司小夏,立刻躲闪着转到二老身后,像是生怕她拎起包就打自己似的。 “姐!”司子濯站起来。 司小夏撩了一下头发,“现在什么情况?” 司子濯压低声音说:“肋骨和大腿根骨折,脑摔了,有点脑震荡和出血……医生说要做手术。” 司小夏惊讶,“这么严重?” 司子濯:“你还没看过视频吗?” “我看了。”司小夏停顿了一下,说:“我还以为是网友开玩笑p的。” 听到这里,林爸林妈再忍不住。林妈扭头就愤怒地瞪着她吼:“你这个丧门星!毒妇!老公都躺床上成这样了,还好意思说开玩笑这种话?” 林爸大概是闻到了空气中的香水味,直接沉着脸就想去开窗户。 医生提醒道:“患者现在不能吹冷风。”他这才悻悻地收回了手。 听到他们的话,司子濯藏袖子里的手握成拳,手背上青筋跳动。 他简直难以想象,一直在自己面前伪装若无其事,婚姻很幸福的姐姐,这五年来背后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司小夏垂眸,没说话。 现在这种情况,她不想跟老人计较。骤然得知儿子发生噩耗,他们找个出气筒也正常。 只是他们的态度让她心更凉了半截。显然,二老也是知道儿子早找了小三想跟她离婚的事。 朱莎莎也不敢说话。恨不得把自己的存在感降低为零。 两位老人家就跟疯狗咬人似的,刚才把她骂了一顿。骂她为什么非要在今天让林立轩请假带她去逛商场……要是他们没去,也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这时呼吸机发出“滴滴”的提示音。 “患者的情况不太好,不能再拖了。要决定做手术的话麻烦你们在上面签字。”医生把手术同意书递给朱莎莎。 朱莎莎有点尴尬,脸一下涨得通红:“我不是……他的配偶。” 医生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司小夏,一时恍然。 林妈上前接过笔,“我是他亲妈,我来签。” 医生:“配偶也同意就行。” 司小夏对此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她双手抱胸,看着曾经深爱过的丈夫被推进重症病房,很奇妙地发现自己这一刻居然没多少心理波动。原来,她远比自己想象中要冷血。 朱莎莎坐在旁边椅子上哭,司小夏反倒有点想冷笑的冲动。心道也许这就是报应吧。 可她实在有些搞不明白,视频中的藤蔓到底是什么? 司小夏脑海里正胡思乱想着,耳畔忽然传来一道低沉好听的男声:“姐姐,坐下慢慢等吧。医生说手术要好几个小时,不急。” 荼罗递给她一杯从外面贩售机买的热摩卡,以及一条毯子。大概是注意到了她今天穿了裙子。 “姐,坐我这吧。”司子濯拍了拍身旁的空座。 “哦…好。”她回过神来,接过咖啡坐在弟弟边上,注意到他手里捧着的是一杯热豆浆。司子濯对咖.啡.因过敏,平常最爱喝的饮品就是豆浆。 她没想到这个看着酷拽高冷的大帅哥,私底下还有这么贴心细致的一面,不禁对荼罗产生了几分好感。 ===第68章 14 谎言 第68章 14 谎言 14 在司小夏坐下后,朱莎莎余光不时往她们这边瞟。 她很少听林立轩谈及妻子的事,只是听说过他老婆以前是律师,还有个瞎子弟弟,负担很重。 林立轩平常也经常夸她好看,很舍得给她花钱。所以朱莎莎一直以为他老婆是个年老色衰的母老虎、黄脸婆,谁知今天这一见,彻底颠覆她的想象。 在这对光芒万丈的司家姐弟前,朱莎莎甚至产生了一种自惭愧形的感觉。 这一家子的颜值……怎么都这么高啊。 朱莎莎身高一米六出头。这位原配女士身高却足足有一米七多,身材火辣性感,长裙高跟鞋,妥妥的冷艳御姐长相。光是气场,在初次见面时就完全将她压制。 司子濯就不用说了。在朱莎莎看来,他戴着墨镜的样子根本不像瞎子,反而更像是万人追捧的偶像男明星。她着实搞不懂林立轩的想法,人长这么好看,怎么能说是负担呢?就是搁家里养着也是个赏心悦目的花瓶。 还有旁边那个高高帅帅的酷哥,那宽肩大长腿,就跟男模似的。 只是很莫名的,朱莎莎有点怕他。 “饿了吗?我出去去买点吃的。”荼罗询问司家姐弟。 司子濯:“我不饿。” 司小夏也跟着摇了摇头,“没什么胃口。” 旁边的林妈冷哼一声,“我儿子都这样了,你要还吃得下饭才奇怪嘞。” 司小夏皱眉,扭头道:“阿姨,已经到这一步了,我们就不能和平相处吗?” 以前司小夏是喊林女士“妈”的,只是这段时间门闹离婚便自然而然地改口了。 这句“阿姨”在林妈听来格外刺耳。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司小夏,大概觉得她太过于光彩照人,讥讽道:“丈夫都进重症病房了,你还有心思打扮,谁知道刚才在哪里跟谁干什么。还有可儿,你这种人能照顾得好可儿吗?” 司小夏:“……” 她今天出门其实只是随便打扮了一下,就抹了个唇彩。 林爸爸坐在林妈边上抽着烟,不时望向病房门口,眉宇间门充满了愁色。 对于林女士阴阳怪气的嘲讽,也没有劝阻的意思。 司子濯忍无可忍,“腾”地一下站起来道:“林阿姨,你不要欺人太甚!” 林妈被吓了一跳,旋即也起身朝他破口大骂:“我有说错吗?你们这对姐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看今天这场意外就是你策划的吧?你看你巴不得我儿子死了,好叫你姐分走我们林家所有财产!” 林爸沉着脸把她拉过来坐下,瞪了她一眼:“什么死不死的!医院门口,别讲这种话。” “哦…哎,瞧我这嘴巴。”林妈自己打了下脸,看似平和地坐下了,却忽的转过脸朝司子濯唾了一口。“呸!” 没吐到司子濯身上,但那口痰就落在了他脚边。 这一看就是认定他是瞎子,好欺负了。 司子濯微怔。 “你!”司小夏漂亮的脸上带了些愠怒,“阿姨,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林妈冷笑,“是你们想害我儿子的。” 司小夏看老人双目充血的样子,感觉对方可能也有点疯了。YUShUGU.m 林妈一向视儿子为命根子。眼下林立轩出了这种事,情绪崩溃很正常。 念及以前林妈对她和司子濯都还可以,还特意杀过乡下老母鸡煲汤送过来,司小夏深吸一口气,决定暂时先忍下来。反正等离婚后,他们跟林家就桥归桥,路归路,从此再也不见。 但她没想到,坐在弟弟旁边的酷哥却先站了起来。 “他”单手插兜,一步步走过去,姿态很有压迫力,最后在林妈面前站定,指了一下司子濯说:“给他道歉。” 像林妈这样农村出身的妇女,大多欺软怕硬。 她愣了愣,旋即压低声音道:“这是我们的家事,你这个外人还是别掺和了。别自找麻烦……” 话音未落,林妈就感到有一双大手拽着她衣领,将她整个人如同鸡仔般拎了起来。 “老公!!”她望向荼罗的眼神里瞬间门充满了惊恐。 见自己老婆被欺负,林爸当然也立刻挺身而出,瞬间门就去拉扯荼罗的手臂,并且打了“他”几下:“喂,你这小子怎么这样?懂不懂礼貌啊,快点给我松手!” 谁知荼罗冰冷地瞥了他一眼,林爸就感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砰地声飞到了一米开外。 当然这一幕在旁人看来,就像是被“他”推的。 林爸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当即痛苦地呻.吟起来。“啊……” 司小夏和朱莎莎见状都惊呆了。 司子濯看不见,但也感到事态不对劲,忙扯了下姐姐的袖口问:“发生什么了?” “这、这……”司小夏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荼罗把林妈拎到了她吐的口水边上,用命令的语气道:“把地上擦干净。然后,跟我的人道歉。” 亲眼所见老伴的下场,林妈只得畏畏缩缩,蹲在地上老实用袖口擦干净口水,随后抬头跟司子濯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司子濯:“……?” 朱莎莎再看荼罗时已经两眼冒星星。 靠,这种社会酷哥也太有安全感了!!做“他”对象应该很幸福吧。 司小夏也有点被吓到了。说实话荼罗这种行为让她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现在就算是地痞流氓,也不至于会打老人女的。“他”这也太狠了。 当然对方的出发点是好的。她也知道他是关心自己弟弟。只是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变扭…… 经此一役,林妈也不敢再招惹他们了,匆匆上前去搀扶老伴。 幸好只是磕碰了一下,林爸身体并无大碍。 “那个,你们没事吧?”司小夏上前,正准备掏钱让他们下去检查一下身体。 “别在这里假惺惺!”林妈瞪了她一眼,旋即便拉着丈夫坐到了另一侧角落,跟躲避瘟神一样。 司小夏见状又坐了回去,同时悄悄给荼罗竖了个大拇指。 “豆浆喝完了吗?”荼罗问司子濯。 “哦,哦…喝完了。”他回过神来,脑海里还不断循环放映着那句“我的人”。 荼罗接过他手中的空纸杯,隔空精准地扔进了对面的垃圾桶。 “要是累了,你就靠我肩膀上,睡一会。”…… 重症手术室。 “快,给我止血钳,压迫止血!” “滴滴滴——” “医生怎么办?患者没心跳了……” 林立轩感到灵魂渐渐飘了出来。 他亲眼看到自己的身体就躺在手术台上,吓得打了个冷战。 他要死了吗? 他就像幽灵般,一路飘出了手术室,看到门外的父母在哭,顿时心里很不是滋味。 再往旁边一瞅,妻子,情人,小舅子,以及跟在小舅子身边的一个朋友……还挺热闹的。 其中林立轩最关注的就是朱莎莎。 他注意到她哭花的妆容,一阵揪心。要是自己死了,她该怎么办?万一遗产都便宜了司小夏…… 朱莎莎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他不能让这个孩子无依无靠。 一时间门,他脑海中闪过无数混乱的想法。 而此时已经等待了两个小时的朱莎莎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她第N次看向手机时间门,最终借口家里有事,向二老告辞开溜。 林爸林妈对她的态度也是淡淡的。要不是看在肚里孩子的情面上,他们也不愿意让这个一脸狐狸精样的女人嫁进林家。 朱莎莎走后,林立轩也跟了上来。 这是他的女人,他放心不下。 他是真的爱朱莎莎。否则,不会人到中年,有了事业儿子后还执意打算离婚。 --奇@ 书#网¥q i & &s u& # w a n g &. c o m-- 他指天发誓过要给她和孩子一个家。 朱莎莎边下台阶,边跟好友打电话:“嗯,我现在从医院出来了。……是啊,刚才他老婆也在,林立轩最近在跟他老婆闹离婚,不过我看这婚一时半会是离不了。” 林立轩心道,自己本打算等儿子大一些再跟司小夏提的。谁知对方这么快就发现了。这女人的第六感也挺准。 “我跟你讲,他老婆真的巨好看。御姐型波浪大美人,都生过孩子身材还前凸后翘的,我看了都眼馋。你说这男人是不是脑子有病?家花不如野花香是吧,放着这么好看的老婆在家不要,非要出去七搞八搞……” “哎,我以前还想过跟他有以后的,现在完全没这个想法了。这种渣男死性不改,就算我跟他结婚,过几年他肯定也会出轨。光我知道的就已经有一个了,在我之前,林立轩他谈了个女大学生,还把人家肚子搞大,害得人年纪轻轻跳楼了。” “放心,放心,我才没这么傻呢!我说两条杠是骗他的!谁要怀这种渣男的孩子,平白浪费老娘子宫……” 听着朱莎莎跟好友的这些闲聊,林立轩脑子瞬间门炸开! 空茫茫的! 朱莎莎居然骗他!她根本没怀上他的孩子! 而他却为了这个满口谎言的女人,快把自己的小家庭折腾完了……还给她花了那么多钱。 活活一个大冤种。 想到这些林立轩简直快疯了。 还有,她是怎么知道自己之前跟大学生小燕的事?那件事万一走漏风声,足以使他身败名裂。 林立轩想继续追过去,却发现自己似乎无法离开医院范畴,只能眼睁睁看着朱莎莎坐上一辆出租车绝尘离去。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去的,整个人浑浑噩噩。 静谧的楼道间门。 哒,哒,哒。脚步声。 林立轩抬起头,就陷入到了一双熟悉地,泛着紫意的冰冷黑瞳中。 “终于找到你了。”荼罗朝他微微一笑。 巨大、未知的恐怖,在瞬间门将林立轩笼罩。 “你,你不要过来啊!”他连滚带爬地跌下楼梯,却还是只能无力地被对方掐住脖子。 他现在明明是人类无法触碰的灵魂状态。林立轩刚才想碰朱莎莎,手却虚无地穿过了她身体。 可是眼前这个神秘男人,不知为何可以触摸到他的实体! 林立轩的两颗眼珠像凸出的金鱼眼死死瞪着“他”,“你,你是谁?” 荼罗并未回答。它只是轻巧地吸走了他灵魂中的“恶”,随后感叹:“太少了。” 太少了,什么太少了? 林立轩还没想通,就被男人如面团般抓在手里。它走上楼,推开消防门,随手将他扔回了手术室。 林立轩回到了他的身体中,再度陷入昏迷。 半个小时后,医生推门走了出去。 “手术成功了吗?”林妈马上站起来问。 医生摇了摇头。她脑袋一晕,眼见就要昏过去。 “不过患者目前无碍。是我技术不精,我建议你们等一等,三天后杨教授就要从M国飞回来了,由他主导再次手术,肯定能成功。” 与此同时。 荼罗正独自在医院中四处乱逛。 它发现不仅是乱葬岗,这家医院也徘徊着许多久久未散的恶灵。 ===第69章 15 曼塔 第69章 15 曼塔 15 这些阴气森森,常人避之不及的恶灵魂魄,对曼陀罗花而言却是再美味不过的大餐。 只要吃过一次就会上瘾。哪怕是再甘甜的水源、再明媚晴朗的阳光,也比不过一丝丝“恶”。 它循着气味,很快走进了医院内部一个阴森的地下室房间内。 夜渐渐深了。 医生们下班离开。夜里的市一医院不见白日的喧哗,显得格外寂静。 在大厅楼道后方,有着一栋正在重新装修的建筑物,是曾经的急诊室。这座医院迄今已经有五十多年历史,翻修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只是平时很少会有人来这后面。 三楼重症病房。 林立轩躺在病床上,用呼吸机吊着。林爸林妈陪在他身边守夜。 待了一下午,司小夏也准备走了,收拾好东西扭头问司子濯:“你朋友呢?我送你们回去。” 司子濯说:“他可能觉得太闷了,刚才跟我说自己出去逛逛。不用了姐,你自己先回去吧。” 司小夏不是很放心他一个人,便道:“你给他打个电话,叫他回来陪你。” 司子濯点头,“我知道。” 在他的再三保证下,司小夏这才离开。 司子濯也跟着走到了外面。他找了个僻静角落,用语音拨通陀正豪的电话。 “喂?你在哪儿?很迟了,我们准备回去了。” 对方说:“我在6幢楼,等下过来。” 司子濯:“好,我在大厅外面。等下我们顺便去吃点东西?” 荼罗:“可以。” 随后电话被便挂了。 不知为何,司子濯隐约听到了那头传来诡异的咀嚼声。 就好像……陀正豪正在吃着什么东西一样。 他有点茫然,心想难不成陀正豪自己一个人去吃东西去了? 在原地等了半天,司子濯都没等到人。他犹豫片刻,拄着拐杖叫住了一个路过的人问:“请问您知道六号楼在哪儿吗?” 那人碰巧是巡逻的保安。用手电筒照了一下他的脸,道:“就在后面。你打听这个干嘛?” 司子濯忙道:“您能带我过去吗?我朋友在那儿。” “可以是可以……”保安大概也看出了他的眼神不好使,嘀咕道:“就是这大晚上的,你朋友咋跑那儿去了。” 司子濯:“六号楼怎么了吗?” “没啥,没怎么。”保安显然不愿多谈,领着他就往后面走。 期间路过一个绿化带,司子濯盲杖没探清,差点摔了一跤。保安及时扶住他,道:“小伙子,你看不见啊,还是有夜盲症?” 司子濯说:“我是盲人。” 保安:“哎,这……” 后面的路,就是保安拉着他往前走了,生怕这盲人摔倒。但到六号楼门口,保安没进去,站在门外对司子濯道:“你也别进去了,就在这门口等吧。给你朋友打电话,他说不定迷路了。” “好,谢谢。” 随后保安便离开了。 司子濯刚拿起手机准备拨打电话,就听到耳边传来一道惊恐女声:“靠,那个帅哥也太吓人了!” “它吃第几个?”“不知道……”“它身上总有一股花香。” 似是一群人匆匆跑了过来。 司子濯闻言忙叫住其中一个,“你好,请问你说的那个身上有花香的帅哥,现在在哪里啊?” “……” 对方顿了好一会,旋即笑道:“我刚看到他了,我带你去。” 与此同时。 刚走出不远的保安终究还是没忍住,准备回去跟那个盲人提个醒。 医院都私下传言,六号楼……最近不太平。 他举着手电筒没走几步,就远远照到那个眼盲青年似乎对着虚空说着话,顿时吓得撒腿就跑。 靠!这也太诡异了。 司子濯对此浑然不知。 他跟着那位好心“人”一路踏进楼道,边问:“你刚才说那个有花香的帅哥在吃,吃东西?他吃什么啊。” 对方回答:“小笼包。” 司子濯闻言不禁有些好笑。他说陀正豪怎么悄悄独自躲起来呢,原来是嘴馋了。 怪可爱的。 走在司子濯前方的恶鬼也没想到自己今天运气这么好。 刚逃出那株花的“魔爪”,转头就在门口碰到了一个能通阴阳之灵的眼盲人类。 她领着人走到五楼的露台。因为这幢楼最近在重新装修,所以这片荒废的露台上只搭了脚手架,完全毫无遮拦。 她推开一扇门,指着前方道:“那帅哥就在这里面。” 其实只要往下一踏步,便是从高空坠下。 司子濯迟疑着走了过去。感到耳边呼啸的风声,此时他已经感到了不对劲。YuShuGU.Cm 这是阳台吧?陀正豪为什么会躲在阳台? 他抬起拐杖试探性地向前,却没有触碰到实地。 司子濯下意识就想往回跑。但这时已经来不及了,穿着红裙的恶灵女鬼猛地推了他一把,就想将他推下这万丈深渊。 “小帅哥……反正我一个人呆在这也无聊,不如你一起来陪我吧。”她咯咯大声笑了起来。 身体失重下坠,司子濯面色骤然苍白。 可下一秒,他却跌入了一个熟悉温暖的怀抱。 对方宽阔的胸膛,涌动着淡淡的清幽花香。 红裙恶鬼一见到荼罗,吓得夺门而逃。荼罗左手抱着司子濯,右手却在瞬间延长变成了绿色藤蔓,将红裙恶鬼拖了回来。 “陀正豪?”司子濯抓着“他”的衣领,有种恍然做梦的错觉。 “我不是让你在原地等我吗?”荼罗皱眉。 “我,我有点放心不下。”司子濯现在也感到了尴尬,旋即回过神来问:“刚才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我感觉好像她在后面推了我一把……要把我推下楼。” “没什么,可能是你的幻觉。”荼罗一边安慰他,一边若无其事地用藤蔓将红裙恶鬼捏爆。 恶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在空中像烟花般炸开,绚烂多彩的“恶”碎片,被它如粉尘般吸入口中。YuShugu. 与此同时,荼罗眼中紫意流转,黑瞳在瞬间变成了深紫色,又恢复原样。 这次的“恶”很多。它很满意。司子濯在荼罗怀里待了好一会,神情依旧恍惚。 刚才发生的场景他还历历在目。可是陀正豪却说这是他的幻觉……到底怎么回事?难道像姐姐以前所说的那样,他又犯病了吗? “我觉得我可能需要看心理医生了。”司子濯喃喃。 荼罗:“嗯?” 司子濯苦笑了一下,说:“我一直以来好像都有幻听的毛病。” 其实这并不是幻听。 而是他,可以听到常人听不见,“鬼”的声音。 为了避免吓到胆小的兔子人类,荼罗潜意识觉得还是不要这么早告诉他为妙。 于是它带司子濯下楼,走出医院后打车,准备送他回花店。 司子濯:“我们不先去吃点东西吗?” “我不饿。”荼罗顿了一下,道:“你要是饿了,我可以陪你去吃点。”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随便吃点好了。”司子濯心想“他”可能是自己躲起来吃饱了。 荼罗:“嗯。” 司子濯:“今天不好意思啊,在超市发生这种事……东西也没买好,还让你在医院陪了我一天。” 荼罗说:“没事。” 司子濯:“明天你有空吗?要不我明天再陪你去超市。” 荼罗:“都行。” 出租车后座不时掠过夜晚城市的霓虹路灯。荼罗侧过头看他,看着人类白皙的脸被渲染成一层瑰丽的粉红色。 从车上下来时,司子濯还有点舍不得,“那,我们明天见?” 荼罗:“嗯,明天见。” 它目送人类消失在花店院子里,下一秒也回到了曼陀罗本体。 司子濯并不知道,它其实一直默默陪伴在他身边。 这个时间点,花店已经打烊了。 两名兼职生正准备下班。司子濯跟他们打了声招呼,想起什么,忙拿水壶去接水给角落里的曼陀罗花浇水。 过了一会,平阳华打来电话,“你和那个帅哥到底发展怎么样了?” 司子濯说:“我们在一起了。” 平阳华:“我靠!你俩坐火箭啊,进展这么快!” 司子濯小声说:“他问我要不要做他男朋友…我就同意了。” 平阳华:“挺好的,希望你俩能好好谈。” 司子濯犹豫片刻,本来想将在陀正豪家中发现一箱套和玩具的事跟朋友讲,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嗯。”他应道。 …… 次日司子濯给陀正豪发了消息。 对方亦早早出现在花店门口,准备和他一起去超市。 司子濯还给它准备了一束花。 “这是曼塔玫瑰……”他红着脸将花束递过去,说:“我亲手包的。” 这是荼罗花生第一次收到花。 想到也许在它看来的同类尸体,在人类中反而有着特殊意义,它伸手将花接了过来,说了声“谢谢”。 亲眼见证这一人一花爱情的胥正豪内心感叹,司老板可真浪漫。 天还没亮,他就看见对方起床包花了,细致地选花、选包装纸,反反复复包扎了好几次,可以说是用了十二分心思。 趁司子濯进屋拿拐杖的空隙,胥正豪小声对荼罗道:“哥,你知道曼塔玫瑰的花语是什么吗?” 荼罗:“不知道。” 胥正豪:“是初恋。嘿嘿,司老板的意思是,你是他的初恋。” 荼罗瞥了他一眼,“你知道得倒挺多的。” “当然啦。”胥正豪耸了耸肩,“毕竟我未来可是要在这家花店上十年班,我这几天已经将大部分花的花语都背了下来。” 初恋。 荼罗在心里琢磨着两个字。字面上的含义,似乎是第一次恋爱。 在院子待了这么久,通人情世故的曼陀罗花早就理解了恋爱是什么意思。 那么,不仅它是他的初恋。 司子濯也是它的初恋。 ===第70章 16 幻听 第70章 16 幻听 16 花束不方便随身携带,荼罗先将曼塔花寄放在了花店。 “你今天不用上班吗?”他问司子濯。 司子濯说:“有兼职生在。” 荼罗便点了点头,随后与他前往超市。 这次还是选了很多东西,最后司子濯坚持买单。 “上次害得你去医院陪我一整天,这次……这次就当是我的赔罪。” 荼罗也没跟他抢着买单。主要曼陀罗花对于人类的金钱并无什么概念。 付了钱,司子濯心中也舒坦了不少。 在他看来,自己比陀正豪大了四岁,理应多照顾一些对方。 超市购物商品足足装了六七大袋。YuShuGU.Cm 饶是以荼罗的臂力,也分了两趟才与司子濯一起搬上出租车。 忙活半天坐上车,司子濯不禁感叹:“还是自己有辆车方便。” “也不一定吧。”社牛出租车司机插嘴道:“现在大城市地铁交通打车都方便的,自己开车反而累。还要操心保险违章什么的……” 司子濯想想也是。何况以他的情况,这辈子都无法开车。 荼罗闻言,倒记起了停在 不过除非用超能力,否则它也不会开。 等回到家,他们又是一阵忙碌。司子濯指挥着荼罗将买的菜、牛奶鸡蛋等食物放进冰箱,同时又给房子做了一遍彻底大扫除。 正好昨天订购的床也到了。司子濯把崭新的四件套洗干净,晾晒到阳台。 “等过两天床单被套干了,你就可以睡床了。”他叮嘱荼罗说:“在南方还是睡床比较好,天气太潮湿,容易得风湿病。” “行。”荼罗点头。 虽然对一株花来说,睡哪里都一样。 比起人类柔软舒适的大床,它还是更喜欢扎根于大自然的湿润土壤,野蛮生长。 很快到了中午饭点。 荼罗本来说要不给他叫顿外卖,结果司子濯却说他来做饭好了。 荼罗:“你不累么?” “不累。”司子濯撸起袖子,就往厨房走:“冰箱里刚买的菜,不做过两天坏掉就浪费了。” 他看得出来陀正豪不像是会自己下厨的人。 于是司子濯下厨亲手做了一顿丰盛家常菜。 荼罗帮他端盘子,他解开围裙,摸索着去取了新买的勺子筷子。 四菜一汤,香味扑鼻。 司子濯坐下,朝着对面的“人”笑道:“开吃吧。” 荼罗:“嗯。” 它示范性地用筷子碰了碰瓷碗发出声响,自己并未动一口。 幸好司子濯看不到,全程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吃完饭,荼罗主动上前收拾剩饭剩菜,“我来洗碗。” “不用不用。”司子濯还想跟它抢,“我来吧!” 荼罗把他按在沙发上,亲了他一口。 “今天辛苦你了。你先坐着,好好休息。” 司子濯被对方这突然的一吻,弄得大脑差点宕机,心脏也怦怦直跳。 这大概就是第一次谈恋爱的新鲜劲。荷尔蒙和多巴胺的分泌,让他整个人晕乎乎的,半天回不过神来。等好不容易恢复镇定,荼罗已经将碗盘都洗完了。 “预计接下来一周S市将小雨转晴,气温将上升5~6摄氏度……” 电视机开着,正在播报无聊的天气预报。 司子濯有点恍惚。 说实话这正是他梦想中的恋爱情景。他其实不喜欢外出,比较宅。如果能与爱人一起待在家里看看剧,煮顿饭吃,聊聊天,就是最好了。 可今天才是他与对方确定关系的第一天……这一切会不会太快了? 司子濯自己倒乐在其中。只是担心小孩会因此觉得无聊,刚谈就丧失新鲜感。 这时荼罗端了一盘洗好的水果过来,并细心地将叉子放到他手里:“你下次有空是什么时候?” “都行。”司子濯小声问,“怎么了?” 荼罗:“想跟你提前预约下次约会。” 司子濯:“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荼罗想了想,“植物园?” “挺好的。”司子濯立刻道:“那我们下次就去植物园吧。我带些自己做的甜品,我们可以去野餐。” 荼罗:“那就下周一?” “行…好。”司子濯有点失落。 其实他很想明天就跟对方出去约会。 但它是替他考虑到了花店周末比较忙,才将时间门定在下周。 哦对了!司子濯忽然间门想到了什么,这下有正当理由了。 他松了口气,道:“周一植物园不开门,要不我们约周日吧,明天周六我要跟我姐再去一趟医院看我姐夫……呸,就是那个林立轩。” 荼罗给他喂了块西瓜,皱眉:“怎么还要去看他?” 司子濯想起来也觉得气愤,却又无可奈何,叹气道:“那个姓林的下周做手术。毕竟我姐和他现在还没离婚,明面上还是会有所瓜葛。” 他是小舅子还好。司小夏这阵子估计得天两头跑医院了。 荼罗:“我陪你去?” 司子濯摇头,“不用了,这点小事不麻烦你。我明天也想顺便去挂号做一下精神方面的检查。” 荼罗看着他,“你就不怕再遇到上次那个想把你推下楼的女人?” 司子濯一愣,旋即吃惊道:“你,你不是说是我的幻觉吗?!” 看到他有些惊恐的神情,荼罗情不自禁放缓了语气:“嗯,是你的幻觉。我开玩笑的。” 司子濯茫然。 它想,司子濯这个像兔子一样胆小的人类,想要接受灵异鬼神,估计还要好一阵。 不过它现在也不急。慢慢来。 那张卡牌上说,阴阳眼天生就具有吸引鬼魂的磁场。 为了防止昨天在医院类似的情况发生,荼罗将自己的花蕊精华凝结成一块紫色晶体,打锤后制作成一条项链送给司子濯。 “我帮你戴上。”它亲手将项链系在司子濯白皙纤瘦的脖颈上。 “这是什么?”司子濯有点疑惑。 荼罗一本正经道:“我们的定情信物。所以,你一定要时刻戴在身上。” 司子濯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 次日上午,司小夏开车来接司子濯,顺路载他一起去医院。 荼罗放心不下,就干脆钻入他脖颈间门的项链晶体中悄悄跟了过去。 曼陀罗晶体就相当于一个结界屏障,可以隔绝外面一切声音。同时,也可以作为聚揽鬼魂之地。 胥正豪大概觉得独自待在花店很无聊,也跟着飘了进来。 “哥,加我一个呗。” “不。”荼罗道:“两个人刚好,个人的世界就太拥挤了。” 胥正豪感到些许困惑,“可是哥,你并不是人啊。” 荼罗:“……” 见它没拒绝,胥正豪抓了把瓜子,兴奋地飘在了看热闹的前线。 “哥,那是司老板亲姐姐吧?长得真漂亮。我是搞不懂那个渣男,家里有这么好看的老婆居然还出轨……” 荼罗也无法理解。曼陀罗花是一种很专一的花科植物。也许是因为花期短暂,它这一生就认定司子濯。即便是开花,也只为他一人绽放。 朝暮四,很好玩吗?反正在荼罗这里,它只觉得无趣。 司小夏打着方向盘,指了一下后座说:“那边有我煲的鸡汤,等下到了盛一碗给你喝掉先。” 司子濯点了点头。 一丝香味散了出来。胥正豪深吸一口气,忍不住流口水:“好香啊。” 荼罗:“瞧你这出息。” 胥正豪有点委屈,“我自从出车祸到现在都没吃过进贡香火,快饿死了。” 荼罗:“好好工作,改天我让司老板给你烧点纸钱。” ……一听又是在画饼。 但可恶的是,这饼他胥正豪还不得不吃。 “我知道了。”胥正豪有气无力道。 等到医院,司小夏提着饭菜和装着鸡汤的保温桶和司子濯搭乘电梯到重症病房。 市一医院病房很紧俏,一般都是两到名病人共用。加上陪护、病人家属等等,一间门十几平的屋子有时住七八个人。此时他们一进去,扑鼻就是一股恶臭味。 司小夏掀开帘子看了一眼,林立轩依旧躺在病床上是昏迷状态。 “叔叔、阿姨,我给你们带了午饭。”她把饭盒和保温桶递过去。 林妈看都没看她一眼,想来还在为那天的事耿耿于怀。 倒是林爸对司小夏的态度温和了几分,指了指角落的小桌板道:“你先放那吧。” “成。”司小夏把大包小包放下。她还顺带了一包林立轩平时的换洗衣物。 于他而言,自己已经仁尽义至。 司子濯站在病床前等她,同时听到隔壁病床老人的子女在吵架。 “凭什么只赔八十万!我有个朋友同事出车祸可是赔了两百万多。等着好了,我现在就去司法局,我要聘律师,这官司我今天打到底了!” “咳咳,哥你冷静点。” “其实八十万也不少了。除去丧葬费用,我们姐弟平分一下,每人也有一十来万。”另一个身材矮小的女人细声道。 “凭什么要平分?”男人不服气,“我可是爸唯一的儿子!” “……” 起初司子濯还听得云里雾里。后来又来了个护士小姐,说老人现在这情况没法做手术,叫子女们早点办理出院手续把他拉回去。亲戚们又七嘴八舌地吵作一团,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最后林爸林妈都看不下了,站起来呵斥他们小声点。 司子濯耳朵灵,很快就连蒙带猜理清了前因后果。 原来是今早这名老人骑轮摩托车,在拐弯时被一辆铁皮卡车超速撞了,发生车祸。 送过来抢救无效,人还没完全断气呢,现在他的个子女就已经在商量能拿多少赔偿款了。 一般来说这种事法律上都是子女平分。 但是老人生前比较宠溺儿子,也立下过遗嘱说要将所有财产留给他。因此现在儿子就不情愿跟两个姐姐分钱了,出病房后和她们在走廊吵得很厉害。 医院医生和护士都过来劝阻不下十次了,人还不愿意走。 两个姐姐本来是比较关心老人状态的,但实在架不住弟弟一直胡搅蛮缠说要独吞赔偿款。 最后个最亲的亲人,站在老人病房门前争得面红耳赤。 见两个姐姐的姐夫都赶过来了,弟弟退而求其次,“那我分一半,剩下的你俩再平分。” 平白少了十来万,俩姐姐当然都不乐意。 躲在紫晶项链里偷听八卦的胥正豪感慨:“这就是人性贪婪的本质啊。” 旋即扭头问荼罗:“哥,他们身上估计有挺多恶的,你要不去帮忙净化一下?” 荼罗懒洋洋斜倚在空间门里,“我不会对活人下手。” 这时司小夏已经处理好了林立轩的事,要赶回去照顾小孩。 “子濯,我们走吧。”她转过身牵起弟弟的手。 司子濯拄着拐杖跟着她迈开步,却在即将走出病房的一刹隐约听到了一个老人焦急的声音:“你,你们!哎,别吵了。就分阿勇一半吧,我还有价值一十万元的金条埋在老家院子枣树的泥土底下,加起来也够你们俩姐妹用了……” 司子濯脚步一顿,耳畔听到那仨姐弟还在争吵,似乎完全没听到老人在说话。 “姐,你刚才有听到一个老人的声音吗?” 司小夏扭头莫名看了他一眼,说:“没有啊,你听错了吧。” 司子濯微怔。 那,难道是他又幻听了? ===第71章 17 灵媒 第71章 17 灵媒 17 司子濯看不见,可身处紫晶项链里的鬼魂和荼罗却将那漂浮于半空中的老人看得一清二楚。 他瞧着年纪已颇大,一脸饱经风霜的模样。头发花白,穿着一件干农活时的破旧工装。上面还打了补丁。 见女子争吵,他很焦急地扑了过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臂徒劳地从他们身体中穿过。 “嗬…嗬……”他紫青色的嘴唇上下翕动着,整个人像吹破的气球,肉眼可见变得沮丧。 与此同时,病房内的呼吸机发出“滴滴滴”的提示音。 不知是谁吼了句“别吵了!老人快不行了”,外面的子女和亲戚又大呼小叫,痛哭着乌泱泱全围了进来。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大孝子。 胥正豪嘀咕:“假惺惺。” 荼罗对此不置可否。兴许在它看来,人类本就是一种邪恶伴生的生物。 胥正豪又道:“哥,你觉得司老板有听到那名老人说的话吗?” 荼罗:“听到就听到了。”一副很无所谓的样子。 可正常人听到这种诡异的灵异之语,一般都会惊恐不已,甚至怀疑人生吧。 这让胥正豪不禁感到一丝疑惑。 他有时觉得荼罗很在乎司子濯,可有时候,又觉得对方似乎没那么在乎、关心。 不冷不热的曼陀罗花就像一缕风,令人捉摸不透。 另一边。 司子濯很想回去再仔细听一听,但此时司小夏急着离开,他也只能跟着她一路搭电梯走到地下停车场。 大概是也听到了刚才三姐弟的争吵有些触景生情,司小夏感慨说:“你记得吗?当初大舅妈和小舅妈也是在病房外面争着想要收养我们。” 司子濯抿着唇,沉默了好一会才说:“嗯,我记得。” 那时他在念小学,司小夏也刚升入初中。女孩子懂事比较早,她一下课就赶到病房外面,得知噩耗,忍不住失声痛哭。因为那场车祸,司子濯失去了双眼,他们失去了父母,从此只能相依为命。 但跟普通的孤儿比起来,幸运的是父母给他们留下了大笔遗产。 司爸爸从事丧葬行业,司妈妈在菜市场开店卖海鲜,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可其实攒下了好几百万的存款,和一间市中心的宽敞学区房。再加上撞了他们的是一个富二代,愿意出巨额赔款。这件事被亲戚知道以后,不少人都动了心思。就算现在养孩子费钱,那么大一笔款子……着实也很诱人。 只是养小孩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最后角逐出场的,是与司家姐弟血缘关系最亲近的大舅舅和小舅舅两家。他们自己也有小孩,比较有照顾孩子的各方面经验。 他们两家在争抚养权,其他亲戚也只能退让。 两人那时都是小孩子,不明白被收养的意思。听到病房外的亲戚为争相让自己去他们家而吵得面红耳赤,反而还很感动。等最后真正去了大舅母家,才知道什么叫做社会的毒打。 不过那都已经过去了。他们现在的生活很好,司小夏也很少提及这些事。YuShuGU.Cm 怕司子濯难过,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好了,怪我,不说了。” “没事。”司子濯顿了一下,问道:“姐,你下周还会来这家医院吗?” 司小夏:“应该吧,到时候林立轩手术还没动完。怎么了?” 司子濯想了想,说:“那下次你能陪我去挂一下精神科吗?我感觉我最近又开始幻听了。” 司小夏一听很紧张,“什么时候?严不严重?” 司子濯:“还好,就最近几天开始的。” “以前你都有在吃药的,是不是停药太久了?” 这时走到了车子边上。司小夏为他拉开车门,看着他坐进去才说:“这家医院技术不行,我有个朋友认识S市第七精神卫生院一名很有名的医师,我提前帮你预约,下周带你去。” 司子濯摸索着系好副驾安全带,手搭在膝盖上,坐姿很乖巧:“好。” 过了一会,他左手摸到脖颈上,指腹细细摩挲着那紫色的吊坠。再凑近到鼻间,感到脑海里都充盈着馥郁芬芳的曼陀罗花香。 就好像对方就陪伴在他身边一样。 司小夏余光扫到那亮晶晶的东西,顺口道:“你这项链挺好看的,哪儿买的?” 司子濯说:“朋友送的。” 像是因此想起什么,司小夏开着车,边问:“你跟那个男生发展怎么样了,最近有出去约会吗?” 司子濯低声说:“我们在一起了。” “什么?”司小夏猛踩刹车,差点撞到前面栏杆上。她干脆在路边停了下来,一手抚额,一手去包里摸香烟:“等等……让我缓缓。” 司子濯有点忐忑,“你接受不了?” “不是。”司小夏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旋即笑了起来:“我只是为你感到高兴。” 刚才得知单身二十多年的弟弟谈恋爱了,确实让她猝不及防感到震惊。 司子濯闻言也松了口气。 他是真的很喜欢陀正豪。所以希望他们的恋情得到姐姐认同。 司小夏很快八卦道:“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啊?” 司子濯含糊道:“就,前两天。” 司小夏:“下次把人带回家呗,我请你们吃饭。” 司子濯:“到时候再说吧。现在,好像太快了。” “确实确实。”司小夏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是我冒昧了,等下别吓到人家小伙子。” 藏在项链中的胥正豪格外吃惊,看了看司子濯,又看了看荼罗,嘴巴张得老大,问出了一句相同的话:“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荼罗:“人不是说了么,两天前。” 胥正豪满脸问号:“我怎么不知道?!”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一个惊天八卦。 荼罗单手插兜,坐在那里懒洋洋道:“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 胥正豪:“……” 想当初还是他教它如何追求司老板的呢! 司小夏开车把司子濯送回了花店。同时叮嘱他记得发布一则招聘启事,招一名全职营业店员。 司子濯:“不用,姐,平常店里又不忙,现在招人贵,我自己也可以的。” 司小夏不同意,“谈恋爱可是很花时间的!你平常如果都要在店里忙,还怎么出去约会?” 司子濯被她说的,也只好在网站上发布了招聘广告。 等司小夏走后,司子濯一如既往地给院子里的曼陀罗花浇了水,撒了肥料。 这已经成为他这一年来深入骨髓的习惯。 现在已经是三月份了。按理来说,曼陀罗花应当有结果迹象。 可司子濯戴上手套摸了一下花朵的花蕊,还是如往常一样。 “要是今年再不能播种,我就要请一个植物医生过来给你看看了。”他透过虚无的黑暗看着曼陀罗花,很沉重地叹了口气。 他没注意到,自己离开后,紫色曼陀罗花的花瓣倏然舒展。 馥郁的花香弥漫,像醉人的醇香老酒。 荼罗望着他,就像在透过人类的皮肉看到在他身体深处自己亲自播下的种子,何时能够发芽。 荼罗忽然很想再多了解一些司子濯。 就像了解一朵花一样,去了解他的花语,内核,以及盛开前的过去。 于是它悄悄去了一趟司子濯以前在的孤儿院。 想要找到地理位置很简单。因为直到现在,司子濯还在定期给孤儿院汇款。每个月孤儿院也会往花店寄回来雪花般的信件。大部分是他资助的孤儿儿童给他写的。 司子濯看不见,就会委托朋友或者兼职店员、姐姐帮他念。每次听到,他都会很开心。 那家孤儿院位于郊区。 荼罗过去时,也看到上方阴气萦绕,恶鬼魂灵四处飘散。 它顺道饱餐了一顿。同时花海里也突然浮现了司子濯的过去与未来。YhuGu.O 曼陀罗花源自印度,本身里有通灵之能。 就像最高级的灵媒一样,它也可以通晓世间万物的因果。 这并不是卡牌赐予它的超能力,而是在吞噬大量鬼魂后,荼罗自身觉醒的技能。 它在光影变幻间看完了司子濯的一生。 他从婴儿呱呱坠地,再到长大成男孩、少年,成人模样。 司子濯并不是普通人。而是天生的阴阳眼。 他的命运注定坎坷。在原定的宿命里,他会厄运缠身,最终被孤儿院的厉鬼杀死。 荼罗眯了眯眼。 它转头就吃掉了整个孤儿院的鬼。 - 这一夜司子濯辗转反侧,睡得并不安稳。 他总是想起下午在医院听到那个老人说的话,什么院子里藏着金条,到底是真是假? 他一方面觉得自己是幻听,另一方面,又猜想会不会是真的。 从小时候,司子濯就一直饱受幻听困扰。 尤其是在孤儿院时,他更是天天听到一些奇言怪物,甚至一度差点疯掉。 他实在睡不着,就爬起来给荼罗发了语音消息。 【我想你了】 发完之后,司子濯摸了摸脸颊,感觉还有些热热的。 凌晨三点半。 对方秒回:“嗯?还没睡?” 不知是不是照顾到他,荼罗也发的短信语音。 司子濯把手机耳麦贴着耳朵,反复地听它磁性低沉的声音。 好好听。 他:“你怎么也没睡?” 下一秒,荼罗打来电话:“很晚了,早点睡吧。” 司子濯说:“睡不着。” 荼罗:“嗯?” 司子濯犹豫片刻,还是讲了今天下午在医院病房听到老人声音的事。 其实他有点担心对方会不会把自己当成疯子,从而嫌弃他。 但没想到却听到荼罗说,“你为什么不亲自去验证一下?” “啊?”司子濯愣住了,有点呆。 荼罗:“我去打听一下那个老人的老家在哪里,然后我们一起过去看看。看他家院子枣树的泥土底下是否真的埋有金条。” ===第72章 18 旅游 --竒@ 書#網¥q Ι & &δ u& # ω ā Ν g &. ℃ ǒ M-- 第72章 18 旅游 18 司子濯确实有些被说动了。 从小到大,他一直被幻听困扰,在现实与幻境中两难。有时他以为自己听到的声音是真实发生的,可姐姐、身边的人,包括心理医生都告诉他这是一种病。让他不要相信。 可他自己时常也怀疑……这世上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荼罗是他人生中遇到第一个,让他用这种亲身体验方式去验证幻听真假的人。 也不知道荼罗用了什么办法,第二天很快便告诉司子濯那名车祸老人的老家在南锣市了出来。 “你什么时候有空?”荼罗问他。 “都行……”司子濯有点被它的效率惊到了,忍不住低声喃喃:“你,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址的?” 他记得昨晚自己分明只告诉了荼罗在医院遇到一个车祸老人,产生幻听。并没有说老人的详细情况。 荼罗:“你猜。” 司子濯:“……我猜不着。” 荼罗:“以后你就知道了。” 荼罗卖了个关子,让司子濯好奇。如今在他眼里,“他”好神秘。 虽然在一起了,可是他对它的了解,却好像始终都停留在表面。 而正是这种朦朦胧胧的感觉,令司子濯越陷越深。他想靠近,盼着了解真正一个它,是怎样的人。 司子濯下定决心,“择日不如撞日。” 最后他们说定,明天就去。 荼罗问他花店怎么办,南锣市离S市挺远的,他们可能来不及当天往返。 司子濯说:“今天就有个来应聘的女生,她有过在花店工作的相关经验,不用教。如果情况可以的话,我就让她留下来。” 荼罗:“行。” 司子濯没说出口的是,就算没招到人,他也打算歇业一天跟它去。 除了验证真假,他内心里也很想跟它一起出去玩。 荼罗是土生土长的S市花,没有去别的城市经验。 它问胥正豪该怎么去南锣市。 胥正豪:“那个地方我知道!很著名的古镇旅游景点嘛。有直达的高铁,半小时就到了。不过你没有身份证买不了票,要和司老板过去就只能包车,或者坐顺风车。坐车也快的,走高速两个多小时就到了。” 荼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虽然在胥正豪眼中,荼罗就像与现代社会格格不入的老年花,不会用智能手机,也不懂一些人类规则,但它有自己的解决办法。 比如,在路边随便拉过来一只恶鬼,再用通灵之能让对方给家人托梦。 荼罗很快就解决完了包车的事情,通知司子濯明天早上出发。 司子濯连夜就收拾好了行李。他是一个做事很全面细致的人,考虑到方方面面,连护肤品、加热眼罩,身体乳和套都带上了,还检查了好几遍身份证。 但可能是春游后遗症,他一晚上没睡好。 夜里司小夏打电话来问他什么时候有空,要不要预约医生。 司子濯说:“过两天吧,我明天请假要去南锣市。” “去玩?”“嗯,差不多。”司子濯说得比较含糊。 司小夏一阵稀奇。 她知道自家弟弟很宅,几乎从来不出去旅游。尤其是打理花店之后,几乎一心都扑在了这间花店上。 她很快又想到了什么,“和你的小男友?” “嗯。”司子濯红着脸。 “那行。”司小夏笑道:“你们好好玩,注意安全。” 次日一早,一辆梅赛德斯保姆车就停在了花店门口。荼罗下车帮司子濯提行李,说:“我叫了辆顺风车,正好顺路带我们过去。” “哦,好。”司子濯一上车就感到了不对劲。他虽然看不见,但手摸到这真皮座椅,以及宽敞舒适的座位,就觉得这似乎不是普通的顺风车。 荼罗看了一眼花店说:“怎么关门了?你不是说招了新店员。” 司子濯回过神来,说:“没事,偶尔休息一下。” 荼罗:“那向日葵怎么办?”它眼神瞟向了趴在墙角的拉布拉多导盲犬。 司子濯说:“我姐会过来帮忙喂,溜它的。” “那怪可怜的。”荼罗抬了抬眸,“不如把它一起带上吧。” “诶?可以吗?”司子濯有点呆呆的。 “可以,反正是坐车。”荼罗进到院子里,把狗系上牵引绳拴好带了出来。 拉布拉多全程很乖,不吵不闹的,一上车就趴在了后排角落。当然,对于这株邪恶暴力的曼陀罗花,它更多的是惧怕。 胥正豪的魂魄漂浮在花店屋檐阴影之下,满脸幽怨地目送一人一花一狗坐车离开。其实他也想跟着过去,但他现在的形态无法离开花店太久。 荼罗说,花店就相当于他的庇佑所。如果他暴露在外面,有很大概率会被黑白无常抓走。YuShugu. 显然,比起去 表面上看在花店工作十年的契约是他被奴役,但其实他知道,是自己占了便宜。 荼罗给了他这个孤魂野鬼一处容身之地。 …… 保姆车飞速驰骋在路上。期间停了一次,司子濯下车上了次厕所。荼罗给他买了些吃的。 司子濯问:“你不吃吗?” 荼罗说:“我早上吃过了,不饿。” 司子濯也就没有多想。 两个多小时后,车子抵达了南锣市县下的某个古村落。司机是本地人,也比较话痨,路上跟他们讲了很多南锣市的事情。比如哪里的美食店好吃,哪里好玩之类,很热情。 这让司子濯对南锣初印象就蛮好。 荼罗:“你以前来过这边吗?” 司子濯摇头,“我很少出门。” 荼罗牵起他的手,放在掌间把玩了两下,“那就当旅游了。”yhugU.Сm 司子濯耳根烧红,“嗯……” 前排司机目不斜视。在驶过一段颠簸山路后,他将车停在村口旁边的一家民宿,说:“前面就到了,我就送你们到这里。” “行。”荼罗一手牵着狗,一手轻易拎起了行李箱,掂量了两下,回头看司子濯:“你带了很多东西?” “嗯,我比较少外宿,怕不习惯。”司子濯有点尴尬,担心对方嫌弃自己麻烦。 荼罗“哦”了声,就去前面办理手续了。 小村镇有一点好就是管的松,不用登记住客信息。而且前台看他们带狗,也没说什么。 房间条件一般。荼罗自己倒无所谓,考虑到司子濯,特意重新铺了他带来的一次性床单被套。 拉布拉多犬乖巧地趴在地板上看着他们。 “现在时间差不多了。”荼罗掏出老年机看了眼说:“我们去吃饭?” 司子濯:“好。” 荼罗:“你饿了吗?” 司子濯摸了摸肚子,小声说:“有点儿。” “那走吧。”去餐馆带狗不方便,荼罗给拉布拉多倒了半盆狗粮和一些水,随后才带司子濯离开。 乡野村落很有复古情调。 民宿有个小院子,栽种了一些花花草草,其中也有一条大黄狗。大黄一看到荼罗,顿时站起来汪汪汪朝它大声犬吠起来。 前台见状,探出窗朝它呵斥:“旺财,闭嘴!” 大黄叫得更凶了。 直到荼罗不咸不淡地瞥了它一眼,它就像被抹了脖子的鸡一样,霎时戛然而止。 动物生性通灵。此刻它才明白,自己招惹到了怎样恐怖的存在。 司子濯路过院子时闻到一股熟悉花香,下意识停住脚步,问荼罗:“这里也有曼陀罗花吗?” 荼罗随意扫了眼说:“是有,一株白色的。” 司子濯感慨:“好难得啊,这种花因为有毒,在内陆还挺少见的。” 荼罗:“是么?” 司子濯像开启了话匣子。他平时提及曼陀罗花总是有一种格外的热枕:“我就有养一株曼陀罗花,不过是紫色的。我养在花店院子左斜上方的角落,你有看到过吗?是不是很漂亮?” 荼罗:“嗯,还行。” 司子濯念叨:“这种花都很漂亮。说实话,我挺想看看白色曼陀罗长什么样子,跟我家那株有什么差别……” 下一秒,荼罗经过那株白色曼陀罗花旁边时,飘起了一阵香风。瞬间,白色曼陀罗花就像被剥夺了生命般骤地枯萎,而后化作干巴的尘埃。 他们离开后。 过了很久民宿前台才发现了院子里唯独只有这株曼陀罗死了,看到它的惨状,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天呐,这花是在沙漠里被抽干了吗?? …… 南锣市盛产的一种小吃是肉丸。荼罗带司子濯去了一家老字号,点了两碗。司子濯吃得很香,它那碗却分毫未动。以至于店老板一直用奇怪的眼神瞟它。 况且对于这种江南烟雨的平凡小村来说,这两位年轻英俊的小伙子十分抢眼。 一人一花在吃饭时,还听到隔壁几个大妈在议论之前在村镇前面发生的车祸。她们讲的是土话,但是南锣市地方话跟普通话差别不大,司子濯连蒙带猜也能知晓意思。 毫无疑问,她们讲的就是他在医院遇见的那个老人。 车祸是在村镇附近的盘山公路发生的。 一开始老人是被送去了南锣市。但南锣市属于三线小城市,医院水平较低,平常本地人看大病什么的都会去S市。所以后来救护车也把老人送去了S市医院,只是错过了最佳时机,人依旧没抢救回来。 司子濯听得入神。 她们将车祸现场形容得绘声绘色。老人当时刚从山上田里忙完农活回来,三轮车上载满了红薯。被撞以后,红薯散落了整条马路。有好几个甚至被辗成了泥。看到红薯的惨状,可以想象老人受了多少苦。 “真可惜啊……”一个大妈说,“李富贵人那么好,谁知道晚年出了这种事。” “我昨晚路 过他家,还听见他那三个子女在为赔偿款吵架呢。我跟你讲,他们抠门的嘞,连葬花都没买,纸扎幡纸钱质量买的都最差最便宜那种,也不知道李富贵在 “啧啧,真是不孝子。可怜李富贵这辈子忙前忙后地把他们拉扯长大。” 这种八卦,最容易惹村里人闲话。 吃完饭,荼罗把碗一推,主动上前问大妈:“请问您知道李富贵家在哪里吗?” 大妈打量着两人,以为他们是外地回来探望的亲戚,便指了个方向道:“这条路走到底左转,有颗很大枣树的院子,就是他家。” “谢谢。”荼罗牵着司子濯的手往她说的方向走去。 司子濯小声说:“你好社牛啊。” 荼罗:“嗯?” 初通人情世故的曼陀罗花,显然还不能理解这么高级的人类单词。 ===第73章 19 葬礼 第73章 19 葬礼 19 今天天气是阴天,天空朦朦胧胧地下着细雨。 荼罗撑着一柄黑伞,替司子濯挡雨。 它自己大半身体反倒暴露在雨雾之中。 这条乡野山路没什么人。 假如司子濯能看见,此刻想必就会发现它的异常之处。 滴滴答答的雨珠落在身侧男人发顶、身上,就像一滴水没入大海,悄无声息地被融化、吸收。 他们远远地路过院子门口,便听到一阵锣鼓喧天的吵闹。 司子濯:“应该就是这户人家了,你看一下,他们是不是在举行葬礼做法。” 荼罗抬眸往前看去。 院门敞开着。一棵巨大的葱郁枣树探出头来。 三月并非是结果季节,但它看起来已有颇大岁数。 透过院门缝隙,它看见了里方的一片空地,有铺着黄布的棺木、方桌。桌上摆满了水果点心、香烛以及死者的黑白照片。还有零星几朵破败的菊花。仔细一看,水果盘里的香蕉和葡萄也都有些腐烂变质。 一家子披麻戴孝的人,正跪在棺木前大声哭泣。旁边还有个披着黄袍的中年男子,在举剑跳着奇怪的舞蹈,嘴里边念念有词。 荼罗并不知道这是不是葬礼。但它只看了这一眼,便确定这是李富贵的家。 老人的幽魂正盘踞于上空,忧伤地看着自己的“孝子贤孙们”。 “是的,我们先进去。”荼罗牵着他的手说。 司子濯有些犹豫,“这,这不太好吧。” 荼罗侧头看他,“有什么不好?” 司子濯不知道该如何跟“他”描述。他想“他”可能是孤儿的缘故,不懂这些旧俗礼仪。 “我们跟李家这位老人素昧相识,就这样贸然闯入人家的灵堂,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他低声道。 “哦,原来是这样。”荼罗点了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这时站在隔壁的两位村民眼尖地注意到他们,其中一位稍年轻的男性上前迎了过来,语带疑惑:“你们是?” 不怪他奇怪,是眼前这两位风光霁月的帅哥与此地实在格格不入。 荼罗刚想开口,司子濯怕“他”说错话,忙主动先道:“我们是李老先生的朋友,得知噩耗深感不幸,这次特意赶过来想看他老人家最后一面……” “那你们来迟了。”青年抿了抿唇,有些痛苦道:“爷爷在前天就已经去世了。” 司子濯:“抱歉,请节哀。” 他跟着青年走过去,弯腰朝灵堂鞠了一躬,随后在案桌前上了一炷香。 荼罗不懂这些,也不屑于去祭拜一个人类,站在一旁静静围观。 “你们从哪儿过来的?”一个叔侄辈的男人打量着他们。 司子濯说:“S市。” “你们远道而来也辛苦了,晚上留下来吃饭吧。”对方客气道。 一般参加葬礼留下来吃饭就意味着要交份子钱。 这招以进为退搞得司子濯也不好意思起来。本来只是打算顺路看一眼,这下却不得不随大流去登记葬金了。 李富贵生前人缘很好,来灵堂探望、祭拜他的人源源不断。 司子濯和荼罗混在其中,倒也不是特别显眼。按照流程,他们先去交了钱。 司子濯不知道南锣这边的习俗是多少,就按照S市那边的惯例交了普通两人份,一共两千元。 殊不知这笔钱在村子这边已经是巨款了。往往只有近亲血缘关系的人才会给这么多葬金。 收葬金这边的叔叔跟李家三位子女说了这事,问他们认不认识这两位从S市来的陌生年轻男子是谁。 仨姐弟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知是哪个亲戚弱弱猜测了一句:“该不会是老李的私生子吧……” 三姐弟顿时警惕。这个节骨眼上,他们格外提防要来跟自己分财产的人。YUShUGU.cm 不过这个猜测也确实荒谬。 先不说李富贵今年都多大了,怎么可能生得出这么年轻的儿子……光从这两个陌生人出众的外貌就可以看出,他们与颜值贫乏的李家肯定是沾不了什么联系。 最后还是李家儿子李俊良撸起袖子说:“我去问问!” 此时司子濯和荼罗正徘徊在院子里。 有人在分发大麦茶和干粮饼。他们领了一份,坐在旁边板凳上听八卦。现在三姐弟的遗产竞争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不过由于老人提前写了遗嘱,目前是小儿子李俊良占据上风。就算打官司的话估计也是他稳赢,两个姐姐占不了多少便宜。 但也有几个村民明里暗里指责李俊良不孝。他居然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进贡灵堂逝者的水果、香烛纸钱等物,都买得最便宜。 李富贵从市里往返的救护车、灵车车费、葬礼费用,至今还是两个姐姐给垫付出的。 李家两个女儿虽然也图财,但其实生前很孝敬老人的,没有像这个不孝儿子做得这么绝情。 于情于理,她们确实也应该分得一部分赔偿款。 趁人不注意,荼罗凑近他耳边示意他可以行动了。 司子濯低声说:“不行,人太多了。要是被人发现……估计会以为我们是疯子。” 被赶出去还是小事,他担心这户人家报警,万一真是自己幻听,到时候事情就麻烦了。 司子濯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荼罗眼珠一转,很快就想到了解决办法。 李俊良目光落在他们身上,隐约觉得其中那个戴墨镜的青年眼熟。 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那个,小伙子你们是哪儿来的啊?”李俊良走过来想给两人分烟。 司子濯摆手,“谢谢,我们不抽烟。”同时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递过去。 荼罗握装着大麦茶的纸杯,双腿交叠,安静地看着他们,好像另一个世界的“人”。 李俊良把烟收了回去,接过名片打量了一下。 S市一束集花店? “你是开花店的?”他问。 司子濯点了点头。 李俊良本来还在心里嘀咕这家伙不会是来推销葬礼鲜花的吧,但很快又想到对方那两千块葬金……要真是来推销的,这前期付出也太大了。 “你们和我爸认识?”他打量着两人。 司子濯正要点头,就感到荼罗轻轻掐了一下他的手。他动作停住,微愣,就听到荼罗不紧不慢道:“可以说认识,也可以说不认识。准确来说,几天前,我们和你父亲还素昧相识。是他死后托梦给我身边的这位先生,他有事找你们。” 大概是心虚导致,李俊良脸色白了一下,旋即怒道:“你们不要瞎说!真是荒谬!现在可是21世纪,什么托梦鬼不鬼的……” 司子濯也吓了一跳。 他搞不懂荼罗为什么要这么说。 荼罗神色淡淡地坐在这里,抬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 “不信就算了。司先生表面上是开花店的,但其实我与他乃是灵媒,可通晓世间鬼魂之灵。你父亲有遗愿未完成,死不瞑目,至今徘徊于灵堂之上。你这个做儿子的既然漠不关心,我们这两个陌生人也没必要再纠缠下去。” “子濯,走。”说完,它当真牵起他的手往外迈步。 此时灵堂一片寂静。方才旁听到他们与李俊良对话的村民都用怪异的眼神目送两人离去。 说他们是灵媒吧,那高一些的男子确实有几分与众不同的气质。 但这两位男明星般的形象和村民过往印象中的灵婆、道士还是天差地别。 “多半是骗钱的。”有人嘀咕。 “咋可能?他们光葬金就记了两千呢。”有村民反驳。 这么小一个灵堂,有什么事根本藏不住。 一直注意这边的两位姐姐见状忙追了上来,“先生,你们等等……” 一路追到了院子外面。 李俊良叼着烟,看着她们不屑嗤笑:“蠢货,等着被骗钱吧。” 他才不上当。 - 李阿珊和李倩倩急匆匆追上两人,道:“先生,你们远道而来,还是留下来吃个晚饭吧。” “不了。”荼罗说。 司子濯站在它身边,没说话。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能力…… 其实两个姐姐也不是很相信鬼神邪说,只是觉得他们两位大老远过来还给了葬金,自己作为主东家就这样赶人走实在不好意思。 霎时空中一阵阴风惨惨,雨哗啦啦,似乎下得更大了。 长姐李阿珊开口挽留道:“下这么大雨,你们还是跟我们回去躲一下。乡间道路湿滑的,很容易摔跤。”“我有带伞。”荼罗举了举伞柄。 李阿珊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刚萌生回去之意,就听到妹妹李倩倩大着胆子问道:“你们说我爸托梦给你们,他托了一个什么梦?” 荼罗:“他说,他在枣树下给你们留了黄金。” 两姐妹闻言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自家有多穷,她们是再清楚不过的。要是家里真存有黄金,父亲这些年何至于过得如此苦楚? 荼罗说完便带着司子濯离开了。 至于她们信不信,那是她们的事。 路上,司子濯小声问:“她们真的能挖到黄金吗?万一没挖到,岂不是以为我们在骗人。” 荼罗莞尔,“反正到时候我们就走了,管她。” 司子濯想想也是。 过了一会。 “对了,你刚才说的托梦是什么意思?”他问。 荼罗轻飘飘道:“我编的。” 司子濯:“好吧。” 荼罗:“怎么?” 司子濯有点尴尬,“我看你说那么像模像样,差点还以为是真的。” 荼罗:“你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司子濯下意识回答:“不信。” 荼罗:“那不就好了。” 不知为何,司子濯总觉得心里怪怪的。 …… 与此同时,李家灵堂。 李俊良看着两个姐姐回来,也没当一回事,自顾自又去旁边抽烟了。 “有铲子吗?” “我去后面找找。” “好像有个爸平常种田用的。” 趁一众亲戚没注意,李阿珊和李倩倩冒雨鬼鬼祟祟地去枣树下挖土。 几铲子下去,啥也没有。 李阿珊不以为然地站起身,“果然是骗人的吧……”她正欲离开。 “等一下姐。”李倩倩又往下挖了几下,忽然面色惊喜:“我好像挖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李阿珊停下脚步,转身看过去。她揉了揉眼睛,再看,只见那黑黝黝的土里居然真的泛着黄橙橙的光泽! 两人像疯了一样,跪在地上也不嫌脏,开始徒手挖泥。 有亲戚出来看到这一幕惊叫,“是黄金?!” “真的假的……” 陆陆续续,两姐妹身边围了一群人。 而等李俊良再得知此事时,早已晚了。 他肠子都悔青了。那堆黄金被他的两个亲姐姐挖了出来,很难再到他手里…… 不过这件事也证明了,方才那两名年轻人没有说大话。 这世上不可能有这么凑巧的事。 他们大概率真是传说中的“灵媒”。 起码李家姐妹对此已深信不疑。她们连夜匆匆向村里打听那两位的消息,捧了盒饭吃食水果亲自送到了民宿那边去。看到他们养狗,李倩倩还又折返回去给那只拉布拉多拿了一大盆煮好的牛肉和大棒骨。 “谢谢你们。真的,先生,大师。我弟一个人想抢走所有赔偿金,现在葬礼金什么的都是我们姐妹垫付的。要没你们我和倩倩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李阿珊给两人深深鞠了一躬,差点还要跪下,司子濯闻声忙上前将她扶起来。 李阿珊眼中司子濯是通灵大师,殊不知,刚得知此事的他一样震惊。 只有荼罗依旧淡定,闲适地坐在窗边喝茶,不时用骨头逗弄一下向日葵。 拉布拉多犬趴在它脚边口水流得跟瀑布似的,一边被肉味引诱馋得不行,一边又胆战心惊地害怕眼前这朵歹毒的曼陀罗花。 李阿珊向司子濯要了他花店的联系方式,表示要亲自上门感激他。 她预备在他的花店为父亲下单一大笔葬花。 司子濯回过神来,忙道:“不用不用,我的花店在S市呢,离你们这边很远……” “没关系,到时候可以用车运过来。”在她的再三坚持下,司子濯只好同意。 他也是接喜白生意的。 毕竟除情人节等节日外,平常一束集花店的收入大头都来自于这些。 李阿珊下单很爽快,直接就在他这里订购了五位数的鲜花。 等她们离开后,司子濯坐在房间里还有些恍惚。自己明明是出来旅游的,怎么又突然接了大笔的生意呢? 而且,黄金的事居然是真的…… 这无疑意味着,他没有在幻听。 他当时在医院听到老人的那番话,是真实发生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三观被颠覆,茫然之下,他忍不住问荼罗。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稻草,他希望能从对方这里得知让自己心安的答案。 而荼罗只是抬手把玩着他,指腹轻轻抚过他的眼睑和长如鸦翼的浓黑睫毛。他跪在它腿边,花朵枝叶般触碰痒痒感,瞬间引起人类肌肤的微微战栗。 “你有没有想过,你能听见鬼的声音?”它低沉地说。 YhuGu.Om ===第74章 20 捏陶 第74章 20 捏陶 20 短短的一句话,却瞬间在司子濯内心掀起了风暴。 “你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司子濯小声问。 荼罗反问:“你觉得呢?” “不是……”司子濯的确有想过灵异的可能性,但听到这话从对方嘴里说出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现在陀正豪这种年轻人,居然也迷信么?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司子濯下意识问。 荼罗顿了一下,并未直接回答,只说:“有些事情,需要你自己去开窍。” 如果他愿意勇敢迈出那一步,就将开启新世界的大门。 司子濯咽了口口水,“让我缓缓。” 此刻他也终于隐隐意识到,陀正豪似乎不是普通人。 荼罗颔首,“这种事情确实一时间难以接受。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想。” 司子濯:“嗯……” 他攀着荼罗的大腿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似乎跪太久腿麻了,直接膝盖一软,整个人扑倒进荼罗怀里。馥郁沉檀的曼陀罗香像温柔的云朵,将他包裹、托盈。 恶劣的曼陀罗可不会错过主动投怀送抱的兔子人类。 它挑起他的下巴,暧.昧地摩挲着。司子濯白净秀美的脸颊上瞬间飘起霞红。 荼罗欣赏着他的情动与窘迫,随后张开手掌猛地掐住人类脖子,低头深吻。 它慢条斯理地品尝着那红唇糜舌,就像在品味夏季山林间自然雨露的甘醇。 “唔。”司子濯没忍住溢出一丝喘息。 下一秒,他整个人被荼罗重重扔在柔软的大床上。 失重和失盲的未知感令司子濯感到了恐惧,但与此同时却又伴随着零星快.感。 不知从何时起,他渐渐喜欢上了这种被陀正豪支配的感觉。 就好像,他是完全属于它的。 从身体到心灵,他在向它下跪,臣服。 三月山间雨季,转眼又到了曼陀罗花最喜爱的季节。 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下雨。远方有雷声,由远及近。直到夜里,小雨转大,瀑布般轰然一气的水声,悄悄填满了这座烟雾朦胧的江南古村。 …… 在南锣的小村住了一夜,这天晚上,荼罗和司子濯都睡得不错。 清晨民宿还提供早餐。简单的清炖小米粥,两个红糖馒头、鸡蛋,豆浆和榨菜。前台将餐盘端到他们房间门口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花香。她微微感到眩晕的同时,又有些奇怪,院子里的那株白色曼陀罗花不是已经枯死了吗? 曼陀罗花香有强烈毒性。前台也不敢多闻,把餐盘放下,憋着气敲了敲门随后便离开了。 “客人,早饭给你们放在门外了啊。” 房间内。 司子濯还躺在被窝里,脸上染着醉态般呆呆的红晕。 听到敲门动静他正想起身,却因此拖到了腰部的拉伤,嘶了声,又痛得跌了回去。 就像被大货车碾过一样,他整个人离散架兴许只有半步之遥。 荼罗走过来给他掖了掖被角,说:“你继续躺着休息吧,我去开门。” “嗯,好。”司子濯声若蚊蝇。 刚张嘴发出声音时,他才发现自己嗓子都哑得很厉害。YuShuGU.Cm 荼罗看着他这副模样,嘴角微翘不自觉笑了笑。 司子濯听到笑声,有点不好意思,“你笑什么?” “你的可爱。” 司子濯脸又红了。 荼罗抬指揉了揉他的耳廓,随后如愿以偿地看着兔子人类整个抖了起来。 曼陀罗花的藤蔓可以延长,变粗变细或变短,轻巧地钻入它想进去的任何地方。 在昨晚,荼罗便发现耳朵是司子濯特别的敏.感带。只是轻轻一碰,他就一副似乎受不了的表情。 逗弄完司子濯,荼罗才去开门取了早餐。 它把盘子端到了床边,让司子濯可以半躺着吃。随后又打开窗户,让洋溢着雨水气味的山间新鲜空气飘了进来。 司子濯感到流动而过的穿堂风,道:“这边空气质量还蛮好的。” 荼罗:“是的。” 司子濯边吃着早饭,荼罗发出上下森利牙齿碰撞的声音假装自己也吃了几口。 司子濯:“你吃的好少噢。” 荼罗:“不怎么饿。” 司子濯却是真饿了,狼吞虎咽把两份粥都喝得精光。他放下碗,拿纸巾擦了擦嘴问:“我们今天等下回去?” 荼罗:“都行,你想在这附近玩玩吗?” 司子濯点头,“可以啊。但是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他想过要不去爬山,没说出来。心里有点担心对方会嫌弃自己太老年人了。况且,他是盲人看不见路,要真去山上估计会很麻烦“他”。 荼罗:“本来想去爬山的,下雨了,不安全,你也累。我昨天听那个司机说这附近有个烧窑的名胜古迹景点,可以捏陶艺,去试试么?” “走。” 司子濯当然同意。 他虽然身体过度疲惫,但走路过去捏个陶还是不成问题。 于是在离开小村前,他们去村里的陶土馆玩了一趟陶土泥巴。 这对荼罗而言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它是花朵,是植物,天生就对土壤有着亲近感。 不过荼罗没什么艺术天赋。 它本来想捏一个司子濯翻版的缩小人,最后却捏成了一团奇形怪状的四肢怪物。 连陶土馆的工作人员看了都跟“他”再三确认,这真的要拿去烧? “捏陶二十,烧窑就要两百多了,很划不来。”对方劝“他”。 “都行。” 荼罗并没有一定要把作品烧制出来的决心,一副很无所谓的懒散模样。 工作人员:“如果您确定不烧的话我就把土重新放回去了,烧的话要过来跟我登记地址,差不多一个月后烧好寄给你们。” “能给我一下吗?”这时司子濯忽然道。 荼罗将陶土递给他。 司子濯:“你捏的什么?” 荼罗:“你。” 司子濯闭着眼摸了摸这只“怪物”,感受着它的形态,情不自禁笑出声。 “原来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他笑着说。 荼罗耸了耸肩,“抱歉,手艺不精。” 司子濯把陶土小人小心地包起来给工作人员,“麻烦帮我烧一下吧。” 工作人员看了他们一眼,见状也没说什么。 小情侣之间的腻歪,大概就是你把我捏这么丑,我也爱。 司子濯自己也在捏两个杯子,还有一个烟灰缸,打算送给司小夏。 “你真不抽烟?”他问荼罗。 荼罗:“我不喜欢烟味。” 司子濯:“我也不喜欢。” 荼罗:“这不巧了么?” 恰巧有泥点溅到司子濯脸颊上。它凑近,认真地抬手替他擦去污渍。 呼吸喷薄间,他不自觉紧张起来。 “你捏的形状挺好看的。”它说。 “是吗?”司子濯小声说:“我也是第一次捏陶,我想给我们捏一对水杯。” “这样啊……我帮你吧。” 荼罗低头打量着他插.在泥胚中的手,忽然有种想要触碰的冲动。它一向不是会委屈自己的花,想摸就摸了。当即坐到人类身后,与他一起摆弄揉搓泥胚。 四只手触碰,不知是谁的指尖穿过谁的指缝,勾勒,摩挲,倏然激起身体开关反应的涟漪。 感受到对方从自己腰间环抱穿过的有力胳膊,司子濯整个人就像绷紧的弦。一开始很慌张,到后面,渐渐地,也习惯了这个过于暧.昧的姿势。反正在昨夜,更过火的也试过了。 “是这样捏吗?”荼罗低声问。 司子濯耐心道:“不是,你要按照转盘的旋转方向去移动手掌……” “嗯?你教我吧。”荼罗主动将手放进他的手掌心。 那一瞬间,司子濯心跳又倏地漏了半拍。 一人一花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捏了一下午的陶。当然在工作人员看来,这仿佛打情骂俏。 这次乡野约会氛围太美好,以至于让司子濯完全忘记了自己来这边的初衷。 他想,原来和喜欢的人出来旅游是这种感觉……就好像吃了一颗夹心小熊软糖,很甜蜜。 最后他们准备离开前,李家三姐弟还特意过来送行。 李倩倩和李阿珊对两人非常崇敬,给他们塞了一大堆特产等物。司子濯想拒绝都不行。 在昨天被当场打脸后,李俊良现在也是信了。 “大师,是我之前有眼不识泰山。实在对不住,这些是我的一点心意,您一定要收下啊,不然我良心不安”他给司子濯塞了个装着钱的厚厚信封,恭敬地朝他弯腰鞠了一躬。 司子濯退却不让,有些茫然无措地去拉荼罗的手。 荼罗开口道:“钱就算了。你好好替你父亲办一场葬礼吧,多烧些纸钱,同时赔偿款也要与你两个姐姐平分。” “行…我知道了,谢谢大师。”李俊良再次鞠躬。 村里本来就爱折腾这些迷信,昨晚他做噩梦鬼打墙差点醒不来,请了个法师来家里,结果对方却说他家中有老人鬼魂徘徊不愿散,多半是他的父亲心愿未了,让他去找这两个年轻人。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是法师的原话。 这件事也让李俊良真正明白了,灵媒的恐怖。目送两人离开,他不禁敬畏。 天空依旧下着朦胧细雨。 荼罗单手提着行李放进后备箱。 在它的搀扶下,司子濯拄着拐杖摸索坐上后座。 片刻后,车辆启动缓缓驶离雨幕中的村庄。 不知是不是错觉,司子濯隐约听见老人迟缓龙钟的声音,伴随着阵阵咳嗽。 对方跟他说了声,“谢谢”。 “我又听见了!”他激动地去握荼罗的手,说:“好像是那个逝去的李家老人,他向我道谢……” 前排顺风车司机闻言吓得用一种惊悚的目光透过后视镜看他们。 ===第75章 21 伯利恒之星 第75章 21 伯利恒之星 21 一人一花回到S市时已是傍晚。 雨停了。空气中发散着雨后潮湿的水汽,火烧云在暮色天幕中熊熊燃烧,显现出一种令人赏心悦目的霞粉色。 司子濯牵着向日葵推开花店院门,深吸一口气,竟有一种恍然隔世之感。 荼罗跟在他后面走进来,熟门熟路地打开灯,门口的霓虹彩色招牌亮起。 它先帮他去楼上放好行李,余光注意到放置在窗台上的那朵紫色曼陀罗花已然枯萎。 司子濯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正豪,你饿吗?饿的话,我 “好啊。”荼罗抬指轻轻摩挲了一下干枯的花瓣,唇角勾起一抹浅笑。但若是有旁人在场,大概会觉得它笑得很邪肆。就像是美丽至极的妖物,内里带着剧毒。 大部分时候,司子濯都是自己下厨做饭。 这世上有些人嫌弃在灶台前忙碌麻烦,他却很喜欢烟火气发散而出的味道。 听到楼梯的脚步声。 “正豪,你能从小冰箱里帮我拿四个鸡蛋吗?”他探出头问。 “嗯。”荼罗很快拿了过来,擦干净鸡蛋上冰凉的水雾递给他,“我的分量少做一些,我不饿。” “哦……”司子濯心中难免有些奇怪。陀正豪比他身材高大,二十出头的年纪,本该饭量巨大,对方却总是吃得很少。 再加上一点——陀正豪似乎很了解鬼神灵异之事,他愈发猜想“他”并非普通人。 司子濯煮了两碗乌冬拉面,上面卧了煎蛋和木鱼碎屑。 应荼罗的需求,它那碗分量只有他的二分之一。但即便如此,司子濯看不到的地方,它依旧分毫未动筷。十几分钟后,他碗里空空如也,只剩下一些稀拉汤水。而它碗里的面却坨在一起。 司子濯吃完后下意识就起身想去端它面前的碗,荼罗先一步举了起来,并同时接过他手中的,“我拿去洗。” 司子濯便又坐了回去。趁此期间,他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们都清理一下。杂草清除,肥料撒好。 侧耳倾听小厨房乒乒乓乓仿佛打架的动静,他忍不住道:“正豪,你小心别把碗打碎了。” “我知道。”花生第一次洗碗,失策了。荼罗不动声色地把碎裂的碗收进垃圾桶,打算这两日趁对方没注意时重新买一个差不多的放进去。 只是总不能一直这样隐瞒下去。 现在司子濯是盲的还好骗,它知道等他恢复视力之后,肯定会察觉到自己的异常之处。 “正常人知道你的男友实际上是一株花会是什么反应?”这个问题它早就问过胥正豪。 胥正豪说:“他有八成可能会吓得逃,一成可能报警,一成可能抬脚把你踩烂。只有零点零零一的可能性,他也许会接受你,与你相爱。” 虽然胥正豪小小年纪,但大概是经历了变成鬼在花店工作,整个鬼变得越来越成熟。 他是体育生,平常也爱看一些文艺书籍,时常故作深沉。 “不要赌人性。”“因为你赌不起。”“别看司老板现在这么温柔善良,一旦他发现你就是他院子里的花,你信不信他分分钟把你移植咯……”这些都是他告诫荼罗的话。 可荼罗想,自己总不能骗人类一辈子。 于是它想出了一个办法。 在让司子濯恢复视力之前,让他彻底、真正地爱上自己。 等他从生理、心理上都完全离不开它,即便知道它是一株花,到时候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接受了。 …… 饭毕,司子濯和荼罗一起牵着向日葵出去散步。 路过便利店时,他停下来给狗狗买了烤肠和酸奶。 以往每次向日葵都吃得津津有味,可今日它抬头看了荼罗一眼,连主人把烤肠塞嘴边了也扭开头不愿吃。 “奇怪……”司子濯喃喃。 荼罗双手插兜,懒洋洋道:“先回去吧,可能是它今天胃口不好。” “也是。我其实不该天天给它买这些垃圾食品的,吃了对狗狗身体不好。”司子濯起身,自己咬了一口烤肠。香味扑鼻,拉布拉多犬被这诱人的味道勾得哈喇子狂流,却只能幽怨地看着自家主人……和他身边那株危险的曼陀罗花。 散步持续了差不多半个小时。 回到院子门前,他们还受到了邻居商户的友善问候:“司老板,回来了啊,难得看你请假。” 司子濯点头,笑了笑道:“天天营业太累了,偶尔也要给自己放一天假。” 他旁边这家商户女老板是开咖啡店的,比较八卦。她视线转向荼罗,大概是被“他”的颜值气质所惊艳,忍不住问:“这位是……” 荼罗神色倦懒冷淡,显然并没有回应陌生人类的打算。 “噢。”司子濯左手牵着狗,右手牵着他,眉眼弯弯地介绍道:“冰姐,这是我男朋友。” 冰姐“哇”了声,旋即道:“你们看着好般配。” “是么,谢谢。”司子濯控制不止自己嘴角上扬的弧度。 司子濯以前是工作狂,现在也不例外。 即便回店里已经六点多了,他也坚持继续开门,到正常营业时间晚上九点半再闭店。 歇业一天多,他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一会打电话给昆明花材供应商订购鲜花,一会登商户薇信确认顾客预定的花束订单。还要打扫卫生、整理冰柜……一直忙到八点多。 荼罗之前凑过来打算给他帮忙,司子濯摆手说不用。 “一点小事情,我自己很快就弄完了。” 它只好半倚花坊沙发上,没骨头似的慵懒蜷起身子,两条大长腿在狭窄的店面内有些无处安放。 司子濯怕“他”无聊,回完客户消息便把ipad拿过来,给“他”玩。 “你看看,要不看视频还是玩会游戏。” 荼罗第一次接触现代智能平板,感觉十分新奇。 只是它不怎么会用。它叫来胥正豪,施了个法术隔绝声音,这样司子濯就听不见他们说话了。 在胥正豪的指导下,曼陀罗花很快就领悟了互联网冲浪的奥妙,并沉迷其中。 过了一会,司子濯听到电视剧播放的声音。 他凝神细听,发现“他”居然在看老版《白蛇许仙传》,不禁失笑。 再一次,他觉得他的小男友可爱。 “你晚上回去吗?”他问荼罗。说这话时司子濯难免羞涩。因为都是成年人了,过夜邀请意味着什么,彼此都心照不宣。 荼罗说:“不了。” 司子濯闻言有些失落,小声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这么晚了,我怕你回去不方便。” “我知道,我也没别的意思。”荼罗将视线从平板屏幕上抬起来,落在他脸上,语气意味深长:“我只是担心我今天也留下来,你明天会下不了床。” 司子濯脸色果然唰地一下通红起来。像番茄。 “那,那我们什么时候下次见面?” 荼罗:“都行。等你有空。” 司子濯立即道:“那后天?” 荼罗:“嗯。” 话音刚落下,门外传来熟悉风铃声。 “有脏东西进来了。”胥正豪说。 荼罗也皱起眉。看来院门外的驱鬼黄符失效了。这么脏的东西,居然也能混进来。 伴随一阵嗖嗖阴风,一道诡谲的红衣瘦小身影踏了进来。她的走路姿势很奇怪,一瘸一拐的、鞋子上也带着斑驳泥点血渍,沾染在实木地板上,留下深红黑污痕迹。 当然正常人类是看不到她的。他们假如看见地板上凭空出现一个接一个的脚印,大概会吓得尖叫,夺门而逃。司子濯因为看不见,很安静地坐在那里折着花枝。 听到动静,他起身道了句:“欢迎光临,想买什么花?” 女人幽幽道:“我想买一束伯利恒之星。” “天鹅绒是么?”司子濯拄着拐杖摸索走向花柜,问:“您要送人还是自留?送人的话我建议包一整束,我给你加一些桔梗和银叶菊。” 女人说:“你帮我包一下吧,包好看点。” 司子濯:“行。” 在他包花期间,女人用畏惧的目光小心翼翼地瞟了眼荼罗那边。见它没有驱赶自己的打算,这才稍稍挺直了背脊。她的面容已经血肉模糊,但看得出来,她很年轻,且颇有几分姿色。 胥正豪感叹:“她一定是跳楼死的。” 荼罗:“你又知道了?” 胥正豪指着她的双腿和后脑勺,“你看,正常人死法这些地方不会都是血洞。她腿和手都折断了,应该是从高空坠落。” 荼罗不置可否。 胥正豪:“你就这样让她进来了,不怕她对司老板起坏心?” 荼罗:“无所谓。” 胥正豪心里默默补了句,反正你会出手是吧。 昏黄灯光下。 它静静地望着他。 荼罗明白自己不可能永远保护他。 它需要给他成长、去尝试体验灵异新世界的时间。 已经快到打烊时间了,这个点来买花的客人很少。 好几次,司子濯都是在这时间上收到□□。因此今天他留了个心眼,特意提前问对方要怎么支付。 女人:“我给现金。” 说完递给他一张薄薄的纸钞。 这钞票太假了,都不需要放进验钞机,司子濯一摸就知道是冥币。 他表情微变,同时联想到了之前…… 难不成,眼前的客人就是一只鬼? 司子濯有心想找荼罗商量,但眼下这个情况显然不太适合。 他又怕连累到“他”,左思右想下,还是壮着胆子试探道:“女士,我们这里不收这种钱。” 女人面色苍白,往后退了两步说:“抱歉…我不知道,我只能用这个钱。” 司子濯:“你怎么会到我店里来?” 他想是,既然鬼使用冥币,兴许也应该会有专门供鬼消费的商店吧。 女人说:“我听他们说,在鬼门与黄泉路的交界上有一家花店,在这里能买到最漂亮的花,而且可以与魔鬼交易,完成愿望……” 司子濯听得云里雾里,荼罗和胥正豪却同时无语。 八成是他们之前处理齐锦的事不知怎么的传出去了。yhuGU.СM 听女人说,这家一束集花店如今已在阴间走红。 不仅是她,今天过后,恐怕还会有源源不断的鬼客人找上门来。 司子濯:“……” 他现在才明白,自己到底招惹上了一个怎样的麻烦。 以往他虽也能听见那些鬼魅奇怪的声音,但因一直以来都以为是自己幻听有精神病,所以侥幸逃过一劫。 如今,怕是再避无可避。 “正、正豪,我该怎么办?”他小步挪移过去,捏住了对方的一片衣角。 尽管荼罗一直沉默,但他确信“他”能看见女人。 因为在客人走进店里时,他听见它呼吸急促了小半拍。 荼罗:“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处理?” 司子濯迟疑了片刻。 他明白“他”这样说,是想让自己独立思考。 也许正豪也没办法。 在此期间,红衣女人很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候。 尽管她身上还在往下滴着血,但她看起来却像一个很温柔无害的女人。 司子濯最终选择了一个最保险也稳妥的做法。 他把包好的花束递过去,道:“今天免费送你。不过,下次不要再来了。” “谢谢。你是一个好人。”女人微笑着接过花束。 白绿色鲜艳绽放的花朵,更衬得她脸上僵硬的笑容无比诡异。 司子濯补充道:“叫你那些鬼,朋友什么的都不要来。要是天天给你们提供免费的花,我会破产的。” “我知道。”女人说:“我会报答您的,花店老板。” 司子濯也没当回事。在他看来,鬼的话是当不了真的。 等女人离开后,他匆匆闭店,回到花坊内迫不及待地问荼罗:“你知道对不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来你已经做好准备了。”荼罗轻轻把玩着他柔软的头发。 司子濯:“你是不是觉得我接受不了,才一直不告诉我事实?没关系的,你说吧,我的承受能力没有那么脆弱。” 现在想来,也许他们的相遇就不是一场偶然。 是命中注定吗?他有些微微恍惚。 荼罗说:“你真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你一直以来并非幻听,而是天生的阴阳眼。你有通灵招魂的本领。但因为车祸,你失去了眼睛。所以到现在,你还能听见鬼的声音。” 大概是早就已经有过心理准备了,真正得知这件事时,司子濯比自己想象中要平静得多。 “那你呢,你是谁?”他问。 荼罗握住他的腰,将人带到自己腿上。 “我跟你一样可以看到鬼,我们是同类。”它重点强调着后半句。 司子濯松了口气,下意识说:“难怪我一靠近你,就很有一种熟悉的安全感。” “是么。” “是啊,我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有这种感觉了。” 如果可以亲眼看见对方了话,司子濯心想,自己肯定会对“他”一见钟情。 在遇到陀正豪之前,他从不相信这世间竟然存在如此强烈的宿命感。 荼罗冰凉的指尖拂过他空洞无神的琥珀色双眼,像在抚平一个人眉宇间的褶皱。它说:“这么漂亮的眼睛,看不见,多可惜。” 司子濯说:“没办法,有时候这可能就是命运吧。老天爷想让我当个瞎子。凡事有利有弊,这也避免了我看见鬼魂。” 荼罗:“那你想看见么?” “如果我说不想,那肯定是假的。”司子濯说:“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盲人不想重见光明。” 荼罗:“即便你在看见这个世界的同时,你也会看见鬼,你也愿意?” 司子濯重重点了下头。 他从前的人生愿望,就是能够亲眼看一看,自己养的那株曼陀罗花。 他好奇,它的紫,是什么色调?它的模样,真像大家描述中那样绝美妖肆吗? 它是他无数个幻想中的魂牵梦绕。 人总是贪婪的,想要更多、更好。就像他一开始只想拥有它,让它健健康康,平安长大,后来却想亲眼一睹荼罗的美丽。 而现在,他想看见的,变得更多了。 “我能摸摸你的脸吗?”他问。司子濯很想知道“他”长什么模样。 荼罗说:“你摸呗。下次不用征询我的意见。” “我是属于你的。”它低沉地说。 他闭着眼,颤抖手抬起来摸索着触碰“他”的脸。 从棱角分明的下巴,柔软潮湿的唇瓣,挺翘笔直的鼻梁,深陷的眼窝,高挺梁括的额骨,刺刺茬手的发梢……只是触碰,司子濯便知道,“他”有一张很好看的脸。 他不由得开始自卑。 (审核看清楚,这里就摸一下脸你锁我这么多次?) 它注视着他。 司子濯又闻到了那股馥郁幽暗的曼陀罗花香,飘向他。夹杂着森林中木质的甘烟香味,令他眩晕、沉沦。 在视野浓稠的黑暗中,有一束微光照进了他的世界。 就像一团火,奔向下着雨的森林。 恍惚间,他听见对方道:“如果我说,我可以让你恢复视力,你最想看见什么?” 你。我想看见你。司子濯在心中毫不犹豫地呼喊。 ===第76章 22 植物园 第76章 22 植物园 22 但可能是害羞,司子濯没好意思直接说出这话。 “我想看一下,我在院子里栽种的花。”他说。 “哦?”荼罗挑眉,慢悠悠道:“你好像很喜欢这个花。” 司子濯:“它是我亲手种下的,陪伴我一年多了,对我来说有很深的意义。” 荼罗:“那你的狗呢?它陪伴你的时间更久吧。你不想看看它么?” “想啊。”司子濯说:“不过你刚才问的是我最先见到的东西嘛。我最想见到的应该就是外面院子的那株曼陀罗花,还有我姐姐的孩子。他叫可儿,是个很可爱的小男孩。” 以及你。他在心中无声地说道。 “原来是这样。”荼罗若有所思,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狭促的笑意,“不过,我还以为你会想见到我呢。” “想!我也想的。”司子濯立刻道。 荼罗拖长了语调,“哦~原来我在你心里还比不过一株花。” 它在扮演着一个正常吃醋的人类男友。 就连胥正豪听到,也不禁在心中暗感叹曼陀罗花伪装术的高明。 司子濯一时间有些无措。 “不是…”他抿了下唇,认真地说:“你和那株花是不同的。你说我的男友,它是我饲养的植物。我不能说哪个对我而言更重要,但在我心目中,你们都是我视作家人的存在。” 胥正豪心说,这真是一个完美的答案。谁也不得罪。 当然此时的司子濯肯定还不知道自己精心饲养的植物和他的男友就是同一个东西。 果然,荼罗闻言也没再说什么。 它闲庭风雅地站在那里,整株花都散发着愉悦气息。 胥正豪猜测它心中此刻可能在暗爽。 “你晚上留下来嘛?”司子濯再次挽留。 “不了。”荼罗说。 司子濯只好把它送到路口,给它塞了一百块钱:“那你打个车回去。路上小心,到家了给我发消息。” 这次荼罗没要他的钱。 “不用了。”它转身,朝他笑了笑说,“明天见。” 司子濯:“明天见。” 有这么一刻,司子濯觉得明天见是他听过最动听的情话。 他站在原地,直到脚步声渐渐远去,才拄着拐杖转身回到了花店。 当然,他并不知道荼罗并没有走远。 等他离开后,它去附近火葬场兜了一圈,饱餐一顿后才慢悠悠地回到院子里的本体,静静地徜徉着月光陪伴人类。 - 不知道是哪位作家说,一个人在幸福时是藏不住的。 司子濯现在就是这样。 第二天,荼罗准时到花店门口,带他去植物园约会。 司子濯手忙脚乱地准备了很多东西。驱蚊液、野餐垫、几朵洋雏菊,一些他用饭盒打包切好的水果吃食……一共装了两大袋。 荼罗上前帮他拎东西。他只用牵着狗,回头朝店里两名兼职生挥了挥手:“我先走了,晚点回来。你们中午要吃什么自己点外卖,我给报销。” “好耶!”李虎高兴道。 叶倩倩目送两人离去,感慨:“司老板这是坠入爱河了吧。” 李虎有点迷惘,“等等,他们是一对?可是他们都是男的啊。” “你是什么上世纪封建老古板。”叶倩倩白了男友一眼,努嘴示意道:“你没看见,司老板刚才和那个男生都十指相扣了吗?” 另一边,新来花店的职员正在处理新上订单。 这位新员工是有从事花艺相关经验的。甚至她从前就是在老家开花店的,但最后因经营不善倒闭,还倒欠了一屁股债务,这才只能出来打工。 看着预定订单中南锣市的大额丧葬花艺订单,她不仅感叹,这家年轻帅气的老板果然有两把刷子。 在那么远的乡下,都能拉到生意。 植物园离一束集花店不远。 荼罗计划下午前回来。“这样不会影响你工作吧?”它道。 “不会。”司子濯摇了摇头,笑着说:“也算是你教会我的吧。其实生活中不仅有工作。” 荼罗:“我有教过你这个吗?” 司子濯:“有的。” 荼罗:“是么。” 它想不起来有这回事,但也没过多在意这个问题,下了车先前往售票地点买票。 市植物园的票价很便宜,一个人只需要二十五元。 荼罗掏出五十块递给售票员。 售票员扫了眼旁边牵着导盲犬,戴墨镜的司子濯,道:“有残疾证可以打折的。” “不用了。”司子濯抢在荼罗之前付了钱,拿到票。 荼罗:“嗯?” 司子濯解释道:“你现在还没工作,没有收入。平常出去约会这些钱由我负担就好。” 荼罗:“不用。” 司子濯却还坚持着,“不行。我比你大这么多岁,要出门还让你请客,我实在过意不去。” 说话间,一人一花走到了一片开阔平坦的草地。 今天是周一,植物园没什么游客。四下只有他们,静谧得只能听见风声和狗子粗喘的呼吸。 这无疑是一个很适合约会的地方。荼罗对此很满意。 “就在这里野餐吧?”它侧头问司子濯。 “好啊。”再三确认附近没人后,他松开了向日葵的牵引绳,让狗子自己活动一会。平时性格稳重可靠的导盲犬来到草坪,也不禁暴露小狗好动的天性,咬着尾巴在阳光下尽情奔跑起来。 “向日葵天天被关在院子里,其实也很可怜。”他说。 荼罗点头,“以后应该经常带它来这种地方玩一玩。” 在一人一花的合力收拾下,野餐毯很快铺好了。司子濯拿出食物,打开便当盒,问荼罗要不要吃,果然得到的是否定答案。 荼罗:“我不饿。” “尝一下嘛。”司子濯将一颗葡萄塞到它嘴里。 它皱着眉咽了下去,见他又要投喂自己,忙道:“你给向日葵吃吧。” 司子濯:“狗不能吃葡萄。” 荼罗:“那你自己吃,多吃点。” 在众多美味食物中,它只拿了瓶水。 春日暖阳正好。和煦不刺眼。 司子濯和荼罗躺在树下晒着太阳。向日葵跑累了,也蜷缩在他们旁边,舌头卷着水盆里的水赤赤地喝着。 司子濯捡起一朵掉落在草地上的花,轻轻嗅了嗅。 “这是什么花?”他问荼罗。 荼罗顿了一下,说:“我不知道它的名字。红色的,根部是绿白色,长得像一个喇叭。” 司子濯点头,“那应该是牵牛花。”YuShugu. 荼罗挑眉,有几分兴味:“你都没见到它的样子,就知道它叫什么名字?” 司子濯:“是的。绝大部分花,我都可以通过抚摸和外观颜色形容来判断它是哪一种学名。” 他说话时,是笑着的。 但奇怪的是,荼罗竟从这温和单纯的笑中品味出了几分悲伤。 也许,人类也很想亲眼看一看这世界吧。 它突然感觉花蕊,还是身体的某个内部部位,有些悸动。 邪恶利己的曼陀罗花,竟生平第一次有了想帮助人类的冲动。 它想抚平他眉宇间的褶皱,祛除他内心的伤痕。 司子濯问:“你怎么会想来植物园?” 荼罗随口说:“感受大自然。” 司子濯:“我以为像你这个年纪,会更喜欢游戏和电动,或者出去跟朋友一起约会玩……” 荼罗看着他,说:“我现在就在跟你约会。” 这道视线有些烫人。司子濯似有所感,悄悄红着耳根移开脸。 “其实,我也很喜欢植物园。但一直没什么机会来玩。” 荼罗:“嗯。你还有想去的地方吗?下次我陪你去。” 司子濯想了想,说:“动物园?” 荼罗:“那我们下次就去动物园。”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正午。 怕阳光太刺眼伤害到司子濯的眼睛,荼罗让他坐到了大树的阴影下。 司子濯摸了摸树表面粗糙的纹理,“这棵树肯定有很多年头了。” 荼罗透过通灵感应了一下,说:“它今天四百五十岁了。” “真的假的?”司子濯笑起来。眉眼弯弯,单纯得就如同池塘中游动的小鱼。 “你猜。”荼罗抬起手,摘掉他发间掉落的零碎树叶。 司子濯枕在它腿边,说:“你说你不会骗人,所以一定是真的。” 这棵树今年多少岁,其实他们并不关心或在意。 荼罗看着兔子人类的侧颜,心中很奇妙地产生了一种岁月安宁的感觉。 就好像,在下着狂风暴雨的漆黑深夜,天亮了,雨停了。它徜徉在初升的朝阳中,沐浴在日影微斜的彩虹。 司子濯支起身,忽然吻了它一下。 他吻得位置并不精准,偏离了大半。但莽撞的热情足以弥补。 荼罗抱着他,回吻。 司子濯吻得更加用力了,也很虔诚,仿佛在将自己上祭一般。半晌,他们才气喘吁吁地分开。 可仔细一听,只有他一个人在喘气。 好像无论吻太久,坚持多长时间,荼罗都永远不会感到累一样。 “他”就像是一台永动的机器人。 也许司子濯早就意识到了荼罗的不同寻常。但他不愿去深思。 他宁愿就停留在现在。即便这是一场编制好的谎言,也如包裹在蜜糖中的□□,令他甘之如饴。 “周围有人吗?”司子濯问。 荼罗说:“没有。”其实刚才有游客进来,不过被它设下的结界给屏蔽了。 司子濯红着脸,小声说:“这样被人看到还怪不好意思的。” “放心,没人。”荼罗抚了抚他的发顶。 一旁的拉布拉多犬打了个哈欠。 对主人和剧毒曼陀罗花的亲密举动,它已经见怪不怪了。 司子濯:“那,有鬼吗?” 荼罗看了眼,说:“你现在正后方就有一只。” “什么?!”司子濯吓得立刻躲进它怀里。 直听到它胸腔间共振的笑鸣,他才意识到,对方大概在骗自己。 “你怎么骗人啊?我就说,我怎么没听到声音。” 荼罗勾了勾他的鼻子,“我没骗你,那里真的有鬼。” 刚被吓了一跳,司子濯现在胆子也大了不少。“那你说说,那是一只什么鬼?”他问。 荼罗:“女鬼,没有舌头。”YUShUGU.cm “哦,那难怪她不能说话。”司子濯呆呆的。 荼罗:“你想看看么?” “才不要!肯定很吓人的。”司子濯缩了下肩膀。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感觉身后阴风阵阵的。 他不得不像仓鼠一样挪移靠近,贴着它。很莫名的,几秒种后,气氛开始变得暧.昧。它的怀抱,温热,硬朗,令他心跳加速,有些心猿意马。 就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潮水涌入,昏昏欲睡的大海,海平面广阔无垠。他被困在沙滩上,然后被一道闪电击中,心脏瞬间停止跳动。 “那你也不想看我,看你院子里的那株花了?” “想……”他喃喃。 荼罗闪烁着紫电的漂亮黑眸勾着他,靠近他,在他耳旁轻轻吹了口气:仿佛这世间至高明又大胆的勾引。它又低又哑地命令道:“吻我。” 像是被某种剧毒物质夺去了自主思维。他靠近,当着那女鬼的面就这样吻了它。 仿佛有某种看不见的磁场透过这个浅淡的吻,钻入了他的大脑。 曼陀罗馥郁的花香携带强烈致幻性,在这一瞬间令他仿佛置身南洋淋着咸湿细雨的海岛。 在这间植物园,这片柔软的草坪上,这一棵有四百五十岁的大树下,司子濯又一次被它诱惑。那种思想、图像的视觉颠覆,在他的皮表肉下尽情游走。他的双眼刺痛,又痒又麻。思绪飘零、混乱,随后彻底停摆。没人知道他正经历着怎样的震撼与动魄。 “你会不会离开我?”荼罗问。 司子濯恍惚地说:“怎么可能。除非有一天,你先不要我了。” 荼罗紧紧盯着他,像危险的野兽,试图掌控:“我可以给你眼睛,但你不可以抛弃我。永远不可以。” 司子濯:“唔……”他迷茫着,迟钝的,已经无法正常思考了。 荼罗冷冰冰道:“如果你有一天要抛弃我,我就把你的眼睛收走。” “他”在说什么? 什么眼睛……“他”难道能给他一双眼睛? 不可能。司子濯心知自己的盲病,是连目前全球最高明的眼球医生都无法医治的。要不然,司小夏早就带他去看病手术了。 可下一刻,司子濯感到自己的眼球被什么东西吸走了,接着又有一个新的事物填放进了他的眼眶中。暖盈盈的,很温热。 他眼皮翕动,长而浓黑的眼睫毛像蝴蝶扇动翅膀。 好奇怪的感觉…… “现在,你可以睁开了。”荼罗说。 本来想等他彻底依赖离不开自己后再让他看见的。 但恶劣曼陀罗最终还是心软了。 多么不可思议。一株冰冷冷的植物花居然也会心软。 荼罗以前也不相信。直到它看见兔子人类的眼泪。才发现自己也有软肋。 司子濯迟疑着睁开眼。好白,空茫茫的……未知的刺痛袭来。 视线就像相机,在模糊地对焦,逐渐清晰起来。然后他眼前倒映出一张男人年轻的脸。 太久没看过除黑暗以外的颜色了。 过了好一会,他回过神来,才惊醒自己居然看见了光明! ===第77章 23 攻略进度2/3 第77章 23 攻略进度2/3 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此刻对司子濯而言,大抵就像中了千万大.乐.透,被一个远超自己想象的惊喜砸中,开始他整个人都懵住了。 二十多年过来,他已经完全习惯了盲人的生活,也几乎从未奢想过自己能恢复视力。 可现在,他居然能看见了。 时隔多年再次看见这世界,司子濯竟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视网膜中倒映出背景碧绿色的葱茂大树,随风摇摆的慕斯质感草坪,点缀其中的各种颜色鲜艳花朵,蓝天、白云……不远处斜切在石板道路间的湖泊,几只长颈天鹅慢悠悠地游过。还有他的拉布拉多导盲犬。他曾经的“眼睛”。向日葵的样子跟他想象中一样憨,傻傻地吐着舌头。看见他,就磨蹭着移到他腿边打滚,求他抚摸。司子濯摸了一下它的头。 以及,那个人。 它英俊深邃的五官,那双紫黑色的瞳眸,闪烁着诡谲邪肆的黑洞吸力,仅对视这一眼,就仿佛要将他吸入未知的陷落。 司子濯看着荼罗,喃喃:“原来你长这样。” 荼罗:“怎样?” 司子濯不自觉有点局促,压低声音道:“很好看。”是很符合他审美的那种酷哥长相,一看就很桀骜不驯。 他觉得,如果自己天生就能看见,也许在遇到“他”的时候也会对“他”一见钟情。 “谢谢。”荼罗点头,“你也很好看。” 司子濯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微风拂过,一人一花相对而坐。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的脸,目光是如此贪心。就好像害怕“他”下一秒消失,或者自己很快又看不见了。 而且现在,司子濯莫名其妙对“他”多了一种陌生感。 虽然已经亲密到灵肉交融,却似乎还是第一次认识对方一般。 “你…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能让我恢复视力?”司子濯喉咙干涩得厉害。 荼罗:“你猜。” 司子濯:“我猜不着。” 荼罗耸了耸肩,“那就别猜了。有时候知道太多,对你来说并不是好事。” 司子濯有点失落,“好吧。” 其实用不着对方说,司子濯也能猜到这肯定是非常人的手段。 他看似摆烂的小男友,绝不是什么普通人。 荼罗看他琥珀色的瞳仁,如今已不再空洞无神,而是散发出一种如星辰闪耀的光泽。 神采奕奕,焕发了新生机般。他似乎很高兴,像个孩童般兴奋地观察着植物园。 看到他这么开心,它也不自觉勾起唇角。 司子濯正一脸新奇地观察周围景物,“原来现在世界是这样的。” 荼罗说:“等回去,你能看到更多。” 司子濯:“我想看我家院子里的那株花!对了,它叫荼罗,很巧的是,跟你的姓氏同音。” 荼罗:“嗯。” 它懒洋洋地躺在野餐垫上,双手枕在脑后,望着湛蓝色的天空。 “今天天气真的很好。”司子濯说。YuShuGU.Cm 荼罗:“以后我们遇到这种天气要经常出来玩。” 司子濯张望了一下四周,又问:“对了,你刚才说的那只女鬼呢?你不会在骗我吧。” 他记得“他”说,他有天生阴阳眼,可以看见不干净的东西。 荼罗抬了抬眸,“喏,就在你身后。” 听到它这么说,司子濯顿觉后脊发冷,有种凉飕飕的感觉。 他其实不太敢回头,但不知想到什么,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扭动脖子,看到了差点令自己魂飞魄散的恐怖一幕。 那真的是一只女鬼! 只这一眼,他就确定,这绝对是一只鬼。 正常人怎么会是这副模样? 她是光头。要不是穿着红白相间的高中裙子制服,司子濯差点都不能确认她的性别。她的面色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明显不健康的青僵色泽,肌肤被泡发肿大,布满尸斑。指甲长长的,还在往下滴着血水。而最恐怖的就是她这张脸,像生前被人围殴过,鼻青脸肿,一只眼眶里有眼珠,另一只眼眶里却空荡荡的,仿佛流动着深渊中至怖的黑暗。 她大张着嘴,因为没有舌头,只能呜咽着发出一些很模糊的喑哑音节:“救、救……我,生前,被,她们……霸凌,欺负……” 见司子濯在看她,她独眼中瞬间迸发出强烈的光:“求、求……救,帮,我……” “她好像蛮可怜的。”但司子濯还是没忍住往荼罗怀里躲了躲。 他人生第一次恢复视力,就看见这么吓人且非现实的一幕,着实造成了一些心理阴影。 荼罗:“那你要去帮她吗?” “不了吧……”司子濯挠了挠头,“我有点害怕。” 荼罗:“只是一点?” 司子濯小声说:“好吧,是很多。” 那个女鬼似乎把他们当成了某种救赎。即便潜意识里知道那个散发着花香的男人很恐怖,可复仇的本能还是让她跳跃着朝他们靠近—— 她长长,藏满污垢还在滴血的指甲眼见就要戳到自己的瞬间,司子濯心脏狂跳,直接转过身将头埋进了荼罗怀里。 “这么胆小?”耳畔隐约传来青年低沉的笑声,司子濯红了脸。 “对不起。”他窘迫道,“我可能,需要一点适应的时间。” “没关系,你慢慢适应。有我在呢,在你习惯之前,我不会让它们靠近你的。”荼罗抬指将女鬼撵走。 司子濯不知道它使了什么方法,只见它修长手指随意一挥,那只无舌女鬼就被一阵飓风掀跑,跌落进了她身后的池塘中。 “那真的是鬼吗?”他又有些怀疑了,说:“我记得鬼都是惧光的。”可是那个穿制服的女孩却可以正大光明地行走在阳光下。 “确实。”荼罗说:“不过那是一只水鬼。水鬼不怕阳光。” 司子濯忍不住道:“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多?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那种什么古老的驱鬼道士传人?对不起,咳咳,我可能小说听多了。如果你不想说的话,我不会再问你。” “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荼罗看着他,道:“不过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我跟你想象中的猜测差距可能会很大。” “没事,无论你真实是一个怎样的人,我都不会改变喜欢你这件事。今天谢谢你让我恢复视力。”金色阳光下,司子濯神色微怔,指尖无意抚了抚它的膝盖:“这份恩情我实在难以回报……” 荼罗:“那就以身相许呗。” 司子濯愣了一下,旋即笑起来:“好啊。” 他巴不得。 司子濯以前看过类似的新闻,很多盲人在恢复视力后就将自己的妻子抛弃了。 因为视觉感官会令人变得挑剔。大部分人的恋爱都源于荷尔蒙冲动。而当亲眼所见对方的面容,想象力褪去,多巴胺也不会再分泌。 不过司子濯觉得自己不会。就算陀正豪长得不好看,他也依旧喜欢。 毕竟最初让他喜欢上它的,就不是它的脸。 可今天亲眼所见“他”,司子濯瞬间就感觉自己似乎更喜欢“他”了。 “他”就像一份美好至极的礼物,降临在他只剩黑色的旧电视世界里。 从此,他有了光明。 - “时间不早了,回去吧。”荼罗起身,开始叠野餐垫。 司子濯一起帮它收拾整理。突然间拥有视力,他的动作都麻利了不少。 临走前,他习惯性地拿起盲拐,却又意识到自己如今已不再需要它了。 莫名有点不舍。但更多的还是高兴。 向日葵是一只很敏感聪明的狗狗。 返程路上,它也感到了主人的异常和奇怪之处。 他似乎不再向往常那样跟在它身后亦步亦趋了。他可以自己走路,不再需要它帮他指引方向。 打车回家的路上,司子濯不断看着车窗外倒映的风景,不时也扭头看几眼荼罗。 荼罗:“一直看我干嘛?” 司子濯红着脸说:“看你好看。” 荼罗就勾唇笑起来。司子濯很喜欢看“他”笑,有种很坏却又吸引人的随性感。 终于回到花店,司子濯推开院门的那一刻,不由得有些心跳加速。 这将是他人生第一次看自己亲手装扮的店。 还有他栽种的荼罗。 亲眼看到它的刹那,司子濯心脏砰砰狂跳了起来。 是了,它跟他想象中一样美丽妖艳。 甚至要更美。它的罗曼紫色,是如此恰到好处。它的邪性,冷酷,就像一种致幻性的毒.药,令司子濯呼吸急促。 “荼罗,它好美……”他由衷地发出喃喃。 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过分痴迷,也至于没注意到店里凭空出现的另一道鬼魂身影。 一旁的胥正豪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散发着愉悦气息的荼罗,再次觉得这朵曼陀罗花此刻肯定在心中暗爽。 荼罗给他使了个眼色,无声张口:“藏起来。” 胥正豪不知道为啥,但咱也不敢问,只好找了个阴凉地方躲起来。 这时店里的两名兼职生同时探出头来。 叶倩倩:“司老板,你回来了啊。” “嗯。”司子濯侧头看她,笑了笑说:“你们可以下班了。” “诶?”李虎愣住,旋即道:“可是现在才下午两点。” 司子濯爽快地笑道:“今天给你们带薪放假。” “哇哇!谢谢司老板。” “老板大气!” 包括那个第一天上班的全职店员,也享 受到了提前下班的福利。 等他们都走后,司子濯收拾好闭店,傍晚在院子里摆起了烤肉准备好好庆祝一番。 很难得的,他还准备了两瓶上好的法国红酒。 “正豪,这一杯,我要先敬你。”他举起杯遥遥向青年致意。 荼罗闻了闻酒的气味,皱眉,只是浅尝辄止。 喝了没一会,司子濯就有些醉了。他穿着白色毛衣,白皙秀气的脸颊泛起坨红。 在曼陀罗眼里,就好像一只亟待拆开吞下的粉红兔子。 他抱着它的胳膊,忽然掂起脚尖囫囵亲吻它变成人时凸起的喉结:“我爱你。” 荼罗揉了揉他的发顶。 与此同时。 它听到了卡牌系统的提示音。 【恭喜人外荼罗,目前玩家司子濯攻略进度已达2\/3】 ===第78章 24 热恋日常 第78章 24 热恋日常 24 这么快? 荼罗有点惊讶。 它想过攻略人类的难度值不会太高,但也没想到,能轻易到如此地步。 他们才确认关系没多久,对方便献祭出了自己3/2的心脏。 “我也爱你。”荼罗想了想,回答道。 今天可以说是司子濯人生中最值得纪念的一天。 他想,自己可能会记一辈子。3月21号。 他是真的醉了。在荼罗怀里,他仰起头说:“你知道吗?我上次感到这么开心,还是你说要做我男朋友的时候。” 荼罗不动声色,“是么。” “是呀。”司子濯就这么看着“他”,而后揪住“他”的衣领深吸一口气。那扑鼻的花香,带有强烈的致幻性,令他神魂颠倒,意乱情迷。“我喜欢你,正豪。我真的超级超级喜欢你。” “我知道。”荼罗挑起他的下巴,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唇。 司子濯环抱住它的脖颈,用力回吻。 这个红酒味的吻,渲染着淡,侵略性却极强的曼陀罗气味。 曼陀罗花原先是对接吻无感的。但不知从何时起,它也渐渐喜欢、迷恋上了与人类亲密接触的悸动感。就仿佛一股电流穿过花身,它也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给紧紧束缚住了。 半晌,一人一花才分开。 司子濯仰头,眸光迷离地望着它。 这张脸,他好像在梦中看见过。无论看多少遍都不会厌倦。 荼罗:“恢复视力后,你最想干什么?” 司子濯下意识道:“看你。” 荼罗:“嗯?” 司子濯自觉失言,红了脸。但话已说出口,就干脆地承认了。 “我想看你,记住你的长相。” 荼罗嘴角翘了一下,面上却淡淡道:“我以为你会想看看这个世界。” “当然也想。不过,”司子濯看着它,认真地说,“比起世界,我现在更想看你。” 荼罗心中微动。 晚餐荼罗一如既往没吃多少,一直在帮他烤肉。 司子濯吃了不少,摸着鼓胀胀的肚子坐在院子里。 乍然恢复视力,无论看什么事物他都觉得稀奇又珍贵。 “剩下吃不完的肉倒给向日葵吃吧。”它说。YhuGu. 司子濯点头,“好。” 荼罗便端着餐盘去喂狗。 狗生第一次得到曼陀罗花居高临下的投喂,拉布拉多犬疯狂摇着尾巴,是胆战心惊又有些害怕。 但最终,食欲还是战胜了恐惧。它咣咣炫完了一整盆肉。 夜色渐浓。 司子濯出门倒垃圾时隐约看见外面几道黑影闪动,吓得赶紧跑回花店把门紧闭起来。 “那,那些不会是鬼吧。”他声线微颤。 荼罗往外看了眼,说:“是的。” 司子濯面色僵硬。 荼罗安慰道:“不用怕,你关店了,按照规则它们进不来。” 司子濯:“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开店,它们就可以进来?” 荼罗:“理论上是这样。店家开门做生意,没有拒绝客人的道理。不过之前你这家店门口有悬挂驱鬼符,能起到一定作用。只是现在那个符过太久失效了,才给了它们可趁之机。” 司子濯虽然胆子小,但可能是这几年经常听书网络小说的缘故,接受能力还比较强。 他很快冷静下来,又想到一点,问:“我之前有段时间经常收到冥币。你说,那些客人,该不会……” 荼罗颔首,“是的,它们不是人。” 司子濯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缩了缩肩膀,总觉得附近阴风阵阵。 如今他也明白了,这世上是真的存在非科学能解释的灵异空间。 像他上次在医院遇到想把他推下楼的女人,不是幻觉,大抵也是一只想谋害他的恶鬼。 荼罗的话没错。 以他的情况,在恢复视力的同时,也将伴随一定风险。 所以直到现在,大半天过去了,最初兴奋过后,司子濯也没想着将自己能看见了这件事告诉姐姐。 在他没有能力完全保障自己安全之前,这种诡谲之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荼罗告诉司子濯,这里的大部分恶鬼都对他图谋不轨。阴阳眼天生对鬼魂有嗜血般的吸引力。 “想要活下去,你必须假装自己还是盲人。” 司子濯点了点头。 …… 这天晚上荼罗一如既往要离开。 “你可不可以留下来?”司子濯再次想挽留“他”。 说实话,他现在很害怕。以前不知道还好,现在知道自己身边存在这么多鬼魂,他觉得自己夜里会睡不着觉。 荼罗说:“不行。” 它现在还不能长期保持人类形态,每次大肆饱餐一顿,晚上就需要回到本体中吸取日月精华和露水。 “好吧。”司子濯眸光有些黯淡,小声说:“是不是我太黏人了。” “没有,你别多想。”荼罗又摸了摸他,俯下头亲了下他的额头,“乖,明早我就过来。” 司子濯:“你一来一回多麻烦。都这么晚了,不如就在我这里睡。花店楼上有空床的。” 荼罗没回答,只说:“我给你找了个伙伴,有他陪着,你晚上不用害怕。” 躲在院子角落里的胥正豪目睹这一幕,心道司老板,你可知道你黏的并不是人,而是一朵花啊! 他正在内心疯狂吐槽着,冷不丁听到荼罗忽然叫自己:“小胥,你出来一下。” 他吓了一跳,畏畏缩缩地走出阴影处。 “怎、怎么了哥?” 司子濯看到突然出现的高大少年,也差点被吓住了。 仔细一看,灯光下,寸头少年并没有影子。 这意味着,他不是人。 荼罗指着胥正豪,对司子濯道:“介绍一下,这是小胥,目前在你店里帮忙打工。” 司子濯有些懵逼,“打、打工?他来很久了吗?” 荼罗说:“没多久,也就快一个月。” 司子濯:“……?” 所以一只鬼在他店里快一个月了,他都没发觉过。 “等一下。”他扶额,道:“前段时间半夜经常有人整理花柜、帮忙叠纸,难道就是它干的?” 荼罗:“嗯。” 胥正豪忙不迭点头,邀功道:“是的司老板,那都是我做的。” 司子濯:“……”谁来救救他所剩无几的世界观。 一只鬼,居然在他店里帮忙打工?! 天呐。 过了好一会,司子濯才回过神来。 再抬起头,他发现荼罗和寸头少年都齐刷刷地盯着自己看,像在等待他的回答。 他轻咳一声,视线投向寸头少年问:“你叫什么?” “胥,胥……”胥正豪刚想说出自己的名字,余光注意到荼罗的眼神,顿时改口道:“我叫胥胥。” “嘘嘘?”司子濯不禁纳闷,这年头鬼的名字怎么稀奇古怪。 胥正豪:“您想这么叫我也可以。” 随后司子濯又问了他一些例如生前怎样的问题。 胥正豪一一回答。 得知他还未高考便车祸离世的悲惨过去,司子濯唏嘘的同时,又有些同情。 可能是“嘘嘘”长得比较正常的原因,司子濯并不怕这只少年鬼。 经过这番交流,一来二去还觉得挺亲切。 “正好我店里最近缺人手,你就留下来吧,我给你开工资。”他爽快道。 胥正豪:“咳咳。工资就不用了。我和荼哥签订过契约,要在这家店干十年。” 司子濯:“什么?” 在得知荼罗用一束小雏菊就收买他在这家店工作十年,司子濯下意识道:“这也太黑了。” 胥正豪狂点头,“是吧,黑吧!” 荼罗危险地眯了眯眼,“所以,你不愿意?” “没有。”胥正豪摸了下鼻子,憨笑道:“其实我很愿意在花店工作。” 司子濯忙道:“没关系,你不想的话,我也不强迫你。” 胥正豪忍不住心道,司老板还是太善良了。 这么善良的小白兔,掉进荼罗那株邪恶的曼陀罗陷阱里,还不得被吞吃得连渣滓都不剩? 见他们相处融洽,荼罗便准备离开了。 “好好盯梢,照顾好司子濯。”临走前它叮嘱道。 胥正豪:“我知道了。” 司子濯却并不认为“嘘嘘”能保护自己,“他还只是个孩子呢,让他也去睡觉吧。” 胥正豪十分感动。 荼罗却面无表情道:“鬼是不需要睡觉的。” 司子濯:“啊。” “不过司老板,这个你可以放心。”胥正豪撸起袖子向他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弘二头肌,“我以前高中是体育生,很恶的鬼可能打不过,但一般鬼还是能帮您打跑的。” 而且荼罗还给他留了个bb机,以防万一它在外面吃饭,让他遇到危险就联系它。 “哦。”司子濯挠了下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见荼罗要走,他准备送它。 荼罗说:“不用了,不安全。” 司子濯还是坚持要送他到路口,“我现在能看见了,我帮你打车。” 荼罗:“外面全是鬼,你不怕?” 怕肯定是怕的。荼罗都看到他瞬间苍白的脸色了。兔子人类胆子很小的,不经吓。 司子濯摇了摇头,说:“不怕。” 荼罗拗不过他,便让他送自己到前面路口。 路上,司子濯全程目不斜视。为了避免让那些鬼魂发现异常,他还特意带了盲杖装模作样。 但说实话,眼前的视觉依旧堪称恐怖。 在夜里出门,司子濯生生感到自己在看一部移动的恐怖片。 以前看不见还好,今天恢复视力,他才知道这个世界上居然存在这么多鬼…… 光这一条街巷,旁边的野地里就徘徊着密密麻麻几十只。 它们游弋在黑暗中,阴气森森,形容血腥,宛如不可名状之物。 司子濯没忍住加快步伐,握紧荼罗的手,与它十指相扣。 奇怪的是,他内心明明很害怕,可是与“他”牵手,闻到“他”身上熟悉幽静的花香时,奇怪的是,那些畏惧情绪居然全部烟消云散。然后,心中只剩下安宁平和。 - 司子濯的变化,身边人都看在眼里。 就算他再怎么掩饰,一个盲人忽然能看见了,总归还是有些无法做到尽善尽美的小细节会暴露异常。 但也许是他演技比较好的缘故,大家都没怎么怀疑。 包括名店员、朋友平阳华,街坊邻居都以为他是受到了爱情滋润。 后来一段时间,荼罗几乎每天都会到花店找司子濯。 但是它不常会留下过夜。偶尔几次,司子濯第二天醒来都会腰酸背痛,身体发出过度使用的提醒。亲身体会到年轻人的体力有多旺盛后,他也产生了危机感,开始想锻炼。 现在这个情况不方便去健身房办卡,司子濯就网购了一些健身器材,准备放到花店二楼阁楼的空地上。平常下班闲着没事的时候,他就可以跑跑步、举下哑铃。 不过东西实在太重了。快递到的时候,还是荼罗帮他搬上去的。 这也再度刷新了司子濯对“他”体力的认知。 重达上百斤的铁艺器材,荼罗竟然很轻松地就能单手搬上楼。 可见“他”的臂力有多强。 这一幕当时有被新来的店员看见。 后来不知怎么的,司小夏也知道了,打电话过来问他:“你最近是不是买了台跑步机?” 司子濯:“嗯对,怎么了姐?” 司小夏苦口婆心地劝他小心点。 “我放心不下。你又看不见,跑步机这么危险,万一你摔倒了怎么办?” 司子濯说:“不会的姐,我自己会注意。” 司小夏还是想打消他用跑步机的念头。 “你怎么忽然想运动了?”她记得,以前弟弟很宅的。 司子濯平静道:“就是想在家锻炼一下身体。毕竟我去外面跑步更危险。” 司小夏一时哑口无言。 她知道自己不能因为危险,就去剥夺弟弟过常人生活的权利。 而且他愿意多动一动,其实也是好事。 “你那个跑步机有安全保护机制吧?就是会自动暂停之类的。如果没有的话,姐加钱给你再买一台新的……”她滔滔地说着。 司子濯说:“有的。” 听到司小夏这么说,他感到一阵心酸。 从小到大,因为他的眼盲,姐姐对他牺牲、付出了很多很多。而这些他却无以回报。 记得大学那时候,有一个富二代追求司小夏。那个富二代对司小夏是很真心实意的,表明想跟她发展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可她最后还是选择了条件远不如他的林立轩。 除了一时脑热的爱情,归根结底,司小夏很清醒。却还是在清醒中沉沦。 在现实婚恋市场,她执意要带着眼盲弟弟,在很多家庭看来就像带着个拖油瓶。 她最后选择跟林立轩结婚,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林立轩并不嫌弃司子濯。而且,那段时间他对司子濯很好。 回想起这些过往,司子濯愈是觉得对不起姐姐。 好几次他有一种冲动想告诉司小夏,他恢复视力了。可总是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紧紧抿上。 姐弟俩又聊了会家常和花店的事宜。 司小夏忽然提起他的小男友,“是叫陀正豪来着吗?你问他什么时候有空,这周末要不要来我们家吃饭。” 司子濯纳闷:“姐,林立轩不是这周日手术吗?你不用照顾他?”yhuGU.СM 司小夏不以为意,“他有他爸妈和情人照顾着呢,不缺我这一个上赶的。” “而且,他动手术,关我们姐弟家庭聚餐什么事?饭总要吃吧。” 司子濯犹豫片刻,答应下来:“行,我改天问问他。” 挂了电话。 司小夏没告诉自弟弟的是,自己叫他小男友一起过来吃饭是别有意图。 她当律师的,虽然后来辞了做全职太太,但那几年在职场上摸爬滚打,小心思还是比较多。弟弟是她在这世上唯二的家人了,她实在放心不下。 尤其在听他说陀正豪目前没有工作,也没上过大学时,她心里不由得警惕。 无业游民不可怕。就怕对方是个专门靠脸的吸血软饭男。 司小夏在社会上遇到过不少这种人,生怕自家单纯的弟弟被人骗了。 就司子濯这绵羊一样软的性格,遇到坏人八成会被吞得骨头渣都不剩。 被骗财还是小事,就怕被骗财骗色又被骗身。 别看司子濯平常性格挺文静阳光。但作为姐姐,司小夏最清楚不过他有多敏.感。在畸形的社会风气下,残疾人大多患有心理问题,他也不例外。何况这还是他第一次恋爱,再小心慎重也不为过。 司小夏就想亲眼验证看看,这陀正豪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 要是他对弟弟是真心的,就算人没钱不上进,她也支持他们在一起。大不了以后她养着嘛。 但如果对方是骗子,或是别有用心—— 司小夏握着手机,眯了下眼。 那就休怪届时她下手无情了。 ===第79章 25 见家长 第79章 25 见家长 25 几天之后,火葬场附近的恶鬼都快被荼罗吃光了。以至于现在它们远远地一见到它的身影,就吓得疯狂逃窜。 邪恶的曼陀罗花,成为这片区中所有鬼的心理阴影。 在吃了很多鬼以后,荼罗的头发也变成了浅紫色。和它花身本体的颜色一模一样。 这是灵力外溢的体现之一。证明着它在越来越强大。 只是这头嚣张的发色让它人形看起来时非人感过重。 司子濯第一次看到它这个紫发时就很惊讶,“正豪,你去染头了?” 荼罗:“嗯。” 司子濯笑着说:“和曼陀罗花的颜色一样诶,还挺衬你的。” 荼罗:“是么。” “是的,你皮肤看起来更白了哎。” 司子濯莫名觉得陀正豪很适合紫色。 这种夸张发色普通人根本hld不住,可是在“他”身上却十分恰到好处。 和荼罗谈恋爱,司子濯从来没有遮掩过。 虽然是同性之情,但他一直很坦荡。 没过多久,司子濯身边所有人都知道他谈了个超正点的年下小男友。 而且这个小男友吃软饭。 具体表现为这个小男友没有工作,平常衣食住行都是司子濯买单。 连一包纸巾,都要从司子濯的花店里拿。 这个流言是怎么传出去的,至今已经无可追溯。 但可以确定的是,单纯温柔的眼盲司老板为他花钱如流水。今天快递是名牌衣物,明天则是昂贵的手表、钱包等等。两人恋爱没多久,小男友一身行头就鸟枪换炮。据店员口述,他原先使用的按键老年机,如今也换成了最新款水果机。更别提平板、电脑等大物件了,司子濯对小男友大方到连旁人看了都觉得惊诧。 要是再过阵子,他给小男友买车,或许大家也只会习以为常了。 平阳华平常跟司子濯联系比较频繁,因此对好友这段恋爱知情比较多。 好几次司子濯想买礼物送小男友,还是他陪着去的商场。 他亲眼目睹司子濯在sale推销下利落刷卡的模样时也有些纳闷。 要知道,司子濯以前可不是那种会消费奢侈品的人。 他平常生活作风还是比较节俭的。 可是现在一条市价三千多的领带,司子濯都能眼睛不眨地买下来。 “不是,你给一小孩买这么贵的领带干嘛?他又不需要应酬上班。”平阳华道,“这系了又不能上天。” 司子濯说:“我想给他最好的。” 平阳华:“……”兄弟,听我一句劝,你这是恋爱脑重度症状了。 不过平阳华也就在内心吐槽一下,从来没有当面跟司子濯说过。 他自己也知道,真热恋期时的人是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的。 他不想去平白惹这个嫌。 但平阳华有一点搞不懂,司子濯到底被那个邪里邪气的美貌小男友下了什么迷魂药。 要是司子濯图小男友的脸他可以理解,但问题是司子濯根本看不见啊! 所以,对方到底是喜欢小男友什么?有一天平阳华实在忍不住问了他这个问题。 司子濯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可能我就喜欢他这个人。” 平阳华心道完蛋了。这种回答,一听就是恋爱脑晚期癌症状。 司子濯又笑了一下,说:“真要说出理由,大概是我们第一次遇见时,我闻到他身上的香水味,跟我院子里养的曼陀罗花气味一模一样。这种感觉很熟悉,就好像我们早就认识一样。” 平阳华:“这世上真的有曼陀罗味的香水??”什么公司会生产,这不得毒死人。 …… 司子濯问荼罗这周末要不要去他姐家吃饭。 见它沉默,他忙补充道:“如果你觉得这样太快,有负担的话,我们不去也可以。” 荼罗说:“没关系,去吧。” 司子濯:“那,这周六中午?” 荼罗点头,“可以。” 司子濯很高兴,忙打电话去回姐姐了。 曼陀罗以为就是去和人类的家人吃一顿饭,并未多想。 只是有一点,他不喜吃人类食物。到时候得想办法解决这一点,以免惹人怀疑。 胥正豪晃悠着灵体飘到他身后,“哥,你打算空手去么?” 荼罗:“嗯?” “你肯定不懂人类社会的这些潜规则。你到对象家里做客,第一次是不能空手上门的。你最好带一些水果、酒饮牛奶之类的东西过去,不然人家会说你不懂事,没礼貌。”胥正豪说得头头是道。 “哦,原来是这样。”荼罗若有所思。 它不会买东西。连香蕉和苹果都分不清的曼陀罗,便委托胥正豪帮他。 最后买了一箱草莓、一箱车厘子,一箱蓝莓,两瓶茅台和一条烟。 胥正豪:“咱送礼,就要送到人的心巴上。我上次听司老板打电话,他姐姐似乎有个一两岁的孩子,你要不也买点婴儿用品?” 于是荼罗又连夜去了一趟母婴店。它对人类幼崽的用品当然亦一无所知。在胥正豪的指点下,选了几件男孩衣服和玩具。 店员问它,“衣服要什么码的?”荼罗回答:“s。”YuShugu. 走出母婴店,胥正豪一脸惊讶地看着它,“哥,你见过那个孩子?” 荼罗说:“没。” 胥正豪:“那你怎么知道他性别和衣服尺码的?” 荼罗瞥了他一眼,语气淡淡:“或许你还记得,我会通灵。” 周六。 司子濯上午便在花店门口等它。 见到荼罗手中拎着的大包小包,忍不住道:“你不用买这些的。” 荼罗说:“无妨。第一次不好空手上门。” 其实司子濯也考虑到了这点。这就跟见家长一样。对他而言,司小夏就是家长。 为了让司小夏对陀正豪有好感,他昨晚特意提前买了点东西,只是没荼罗买的这些东西好。 “你还给可儿买了衣服呀。”他语气柔和道。 荼罗说:“随便买了些。” 司子濯接过袋子摸了摸里头的衣料,道:“尺寸也正刚好,这种款式,我姐肯定喜欢。” 这是当然。 毕竟曼陀罗花直接通灵了司小夏的大脑,得知她购物车里最近想给儿子买的几件衣服,直接到店拿下。 “走吧。”它说。 这么多东西,不好拿。 司子濯打了辆网约车,让车开到花店门口。 这也是他最近才学会的。以前看不见时,用软件打车很不方便。 如今却轻而易举。 荼罗看着他熟练操作屏幕,默默偷师。 说出去,它到现在还不大会用智能手机,着实有些丢花脸。 “车到了,我们先出去。”司子濯拄着盲拐走出院子。虽然如今他能看见了,但为了伪装,还是时刻拐杖不离身。不过大抵是盲大半辈子的缘故,他装得十分像模像样。连附近的鬼都被他给骗了过去。 荼罗跟在他身后正欲上车。网约车师傅看了他们一眼,摇下车窗道:“东西放到后备箱吧,前面可能放不下。” 后备箱? 虽然乘坐了数次四方盒汽车,但荼罗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 “行。”它不动声色地往后挪移了几步。即使不知道,傲娇的曼陀罗也不愿暴露自己的无知。 大概是看它定住的时间太久了,司子濯往前说:“师傅,你这个车后备箱可以自动开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自动最近坏了,按住中间按钮就可以开了。” 中间按钮?荼罗目光严峻地在车尾梭巡一圈,仍旧没找到开关。 司子濯解开安全带,下车帮它按下了按钮。 啪嗒——后备箱应声打开。 荼罗望着眼前这一幕,默默在心里记下了开箱方法。 “你是手里东西太多了吧?没手开怎么不叫我。”他回头笑道。 荼罗:“嗯,下次。” …… 司子濯本来以为姐姐说的家庭聚餐是在家里,等打车快到她家了,才听她说是在附近的一家烤鱼馆。 “你男朋友能吃鱼吃辣吧?”她在电话里问。 司子濯摁住通话筒,侧过头问荼罗:“你喜欢吃鱼吗?我姐刚问你能不能吃辣,她想让我们去烤鱼馆吃饭。如果你不吃的话,我们就换一家。” 荼罗说:“我都可以。” 通话那头,司小夏说:“那等下就老地方见。我已经到了,先点菜。” 司子濯:“好。” 挂了电话,他对荼罗说:“那家烤鱼还蛮好吃的,没什么刺,我跟我姐去吃过好几次了。” 荼罗:“我还以为要去你姐家里。” “我也以为。”司子濯有点尴尬,他们拎着这么多东西,到时候去饭店肯定不方便。“不过…可能是我姐不想做饭吧。她最近一个人带孩子,又要重新找工作,忙不过来。” 荼罗点了点头。 他们很快来到烤鱼馆。它就位于路边,地理位置很显目。快到饭点,客流量特别多,门口还有不少人在拿号排队。 司子濯拄着盲拐出现,一下就吸引了注目洗礼。还有荼罗,它那一头紫发实在太过显眼。 荼罗将东西寄放在前台处,随后与他一起进去。 “快过来,这边!”远远地,司小夏就看到他们了,忙起身招手。“姐。”司子濯牵着荼罗走过去,坐下。YUShUGU.cm 司小夏打量着他们,尤其是弟弟小男友那头发。 她观念开放,倒不是介意年轻人染这种发色,只是再想起对方无业游民的身份,怎么看怎么觉得有点流里流气。 “我点了招牌烤鱼,微辣,加了藕片和土豆。”司小夏给他们倒了杯水,把菜单推给荼罗:“看看,还想吃什么。” “我不用。”荼罗压根看不懂菜单,侧头问司子濯:“你有想吃的吗?” 司子濯又点了两个菜。他并不需要看菜单。来过太多次了,都记得喜欢吃的菜。 将菜单递给服务员,司子濯看向司小夏,说:“姐,你一会回家吗?正豪给你买了点东西。” “哎,吃个饭而已,买什么东西呀……”话虽这么说,她心里觉得这年轻人还挺懂事。当然,也可能这个东西是弟弟买的。 看他们姐弟俩聊天,荼罗没说话,全程礼貌微笑。 只是配上它这张俊脸和头发,依旧显得不太正经。 烤鱼很快端了上来。 司小夏先用公筷给弟弟夹了一些,随后又给荼罗夹了一大块鱼肉:“来,多吃点。” “谢谢。”荼罗将鱼肉放入口中。但没人看得到,食物在没入它口腔的下一秒便消失无踪。 司小夏看到它的吃法,笑起来:“你怎么不嚼一下就吞下去啊,别客气。” 荼罗抿唇。 为了避免人类继续给它夹菜,它决定先下手为强,抬起筷子杀气腾腾地夹了一堆鱼肉,而后挑好刺,再夹到司子濯碗里。 司子濯也小声说了“谢谢”。 他小口小口,吃得并不多。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有些胃口不佳。 偶尔明明没吃什么东西,还会觉得胃胀气,肚子痛。 烤鱼盘中还有虾。荼罗戴上手套剥好壳放到他碗里。自己倒没吃几口。 目睹着这一幕,司小夏心中暗自点头。但仍没有放松警惕。有时候越是怀有目的的人,越会在这种小细节上做戏。她不像她弟,才不会这么轻易被骗过去。 “小豪,你今年多大了呀?”她一脸和蔼可亲。 荼罗:“一十。” 司小夏:“我听子濯说你家里人都不在了,那你现在是一个人住?” 荼罗点头,“嗯。”司小夏:“那你现在也是没工作?” 荼罗:“嗯。” 司小夏:“你还这么年轻,不打算找个事业奋斗一下吗?” 荼罗:“暂时没这个打算。” 司小夏脸上仍带着笑容,只是握着筷子的力道大了几分:“那你现在的收入?” 荼罗:“不知道。” 那就是没有了。司小夏了然地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司子濯听到这里也觉得有些奇怪。 他姐的这些问题,怎么跟丈母娘问女婿似的? 他刚想开口说话,司小夏就在桌底下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腿,示意他先安静。 “小豪,我今天就开门见山跟你说了哈,你跟子濯谈对象,我不反对。但是你不能指望小濯一直养着你。我们家也不是什么富豪家庭。他虽然开着一个花店,但是赚得都是辛苦钱。这个花店是在我名下的,我很清楚他的收入其实并不高。而且我最近在跟我丈夫准备离婚,有房贷和一些额外债务,你要是跟了小濯,可能要做好吃苦的准备了……”司小夏娓娓而谈。 “姐!”司子濯有些急了。 他一直在荼罗面前建立的形象就是他能养它的。 他并不想经济问题成为他们爱情的困扰。 司小夏:“我话虽然现实、直接了一点,但是我说的是大问题。正豪你一个有手有脚,身体健全的年轻人,总不能靠我弟这个眼盲的残疾人养吧?” 司子濯面色微白,“姐,我不介意的……” 司小夏又在桌子底下轻踢了他一下。 荼罗说:“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不用他养。” 虽然它从小都是司子濯养大的,但现在,荼罗觉得自己也可以自力更生了。 司小夏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继续说:“我知道你们肯定不是玩玩而已。但是同性恋在我国目前不合法,你们未来也不可能领结婚证。想要走下去,肯定离不开谈钱。有句话说得好,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嘛。你还年轻,我不需要你这么早挣多少多少钱,但是我需要你拿出一个肯上进,肯奋斗的态度。懂吗?” 荼罗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司子濯在旁边感觉自己已经快社死了。 他姐这样,就好像在逼着正豪去上班一样…… 以爱情的名义,强人所难。他觉得很不可取。 司小夏:“我家子濯看不见,需要人照顾。我希望能找一个好好照顾他的人。” 荼罗说:“我可以照顾他。” 司子濯快羞愤死了,“姐!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司小夏没听他,自顾自道:“你这个年纪,正是该学习的时候。我和子濯可以资助你去上学。也不是说一定要你考出个学历出来,你可以去学点东西,未来也能有个傍身的本事。” 荼罗点头,“我会考虑的。” 这一顿饭,吃得气氛怪怪的。 也让曼陀罗体验到了人类更多复杂的人情世故。 饭毕,司小夏去结账。她开了车过来,荼罗帮她把礼物拿到车上。 司小夏看到这些东西,立马就猜到肯定是自己弟弟买的了。YUShUGU.cm 那些昂贵的水果、茅台,怎么可能是他这一个无业游民买得起的? 况且,给可儿的衣服尺寸、款式,也刚好。 这让她对这个紫发年轻人更加失望。 没有人希望自己最亲近的家人摊上一个吃软饭的对象。比起陀正豪,她倒更宁愿弟弟找一个成熟、可靠,有稳定工作的同龄人。长相差点也没关系。脸能当饭吃吗?长得太好看,反而是一种危险。 司小夏扭头问他们:“去我家坐坐吧?” “不用了。”司子濯忙说,“我买了歌剧票,等下和正豪在附近玩一下。” “成,那你们去玩吧。”司小夏没强求,正好她最近没请到合适的育儿嫂,家里乱糟糟的,也不太适合见客。 虽然内心诸多不满,但她临走前,还是塞了一个五千块钱的红包给荼罗。 荼罗想还给她,说:“不用。” “嫌少啊?”司小夏不由分说地将钱拍到它手掌心里,道:“拿着,出门吃饭不要老让我弟付钱。” 司子濯无奈:“姐……” 荼罗牵着他,捏了捏他的手背。 弟弟和小男友约会去了。 司小夏独自开车先去了一趟朋友家把儿子接回家。可儿在车上就沉沉睡去了,她小心翼翼抱他到婴儿床上,随后走到阳台上抽了会烟。 这时手机响了。她一看,是林妈妈打来的。 “手术怎么样了?”她把烟头掐了,接起电话。 另一边,林妈妈哭喊着道:“立轩,他刚才手术失败,医生说没救了……” ===第80章 26 曼陀罗播种 第80章 26 曼陀罗播种 26 几日后,荼罗与司子濯一起去参加了葬礼。 荼罗全程牵着他的手,直到他要踏入灵堂之中时,才松开。 它站在门外,静静望着屋内,并未踏入。 灵堂上,一张黑白照片格外醒目。 林立轩,终于三十八岁。 跟附近寿终正寝的老人相片比起来,他实在太过年轻,因此难免引人议论。 “这位是怎么死的?” “可邪门了。听说是出轨小三,在商场偶遇原配小舅子,结果天降神罚,硬生生被抛掷空中摔下来脑溢血,抢救无效。” “我的妈,这也太狗血了。” “是啊。你知道最诡异的是什么吗?死者那个小舅子,是个盲人。他今天也来了。你看前方角落,那个戴墨镜拄拐杖的就是……” 司子濯不是没听见那些流言蜚语,但从踏入灵堂的那一刻起,他便全程目不斜视。 他戴的墨镜没有透视效果,而是完完全全一片黑,替他遮挡住了眼前的一切。 耳畔阴风阵阵,时不时传来诡谲之声。熟悉的黑暗,反而给了他安全感。 这都源于荼罗说,来到这种阴气深重之地,他很容易看见不干净的东西,从而被鬼魂缠上。俗称“撞邪”。 司小夏也一身丧服站在灵堂中,面色苍白,双眼红肿,似乎刚哭过。 虽然林立轩生前他们在闹离婚,但终归还是没离成。 于情于理,她还是他名义上的妻子。 司子濯在前面记了礼金,随后在姐姐司小夏的搀扶下站在林立轩的灵牌前,深鞠躬三下。 两名年迈老人,一身素衣立于灵牌两侧。神色看来十分憔悴悲伤。 一看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林立轩生前人缘不错,来送葬的宾客源源不断,一波接一波。 对于他的中年早逝,人们大多感到惋惜。 男同事说:“虽然立轩出轨,但是罪不至死吧。哎,命运弄人。” 林立轩的上司沉痛道:“我们公司失去了一位栋梁之材。本来他正值事业上升期的,谁知竟然在升迁的节骨眼上出了这种事。” 朱莎莎也来了。 不过这次她没化妆,还戴着口罩,遮遮掩掩的,迅速给林立轩上了一炷香便离开。 林爸目送朱莎莎背影,林妈瞪了她一眼。 “这死骗子!”她骂道。 “好了好了。”林爸拍了拍她的手。 本来他们夫妻俩站在朱莎莎这边支持儿子离婚,是看在她肚里孩子的份上。谁知道这竟然是一个谎言。现在因为这个女人,搞得他们林家家破人亡,支离破碎……林妈后悔不已。 林妈是个泼辣的农村妇女。骤然痛失唯一的儿子,她整个人离崩溃只有一线之隔。 因为之前在商场被博主记录下来的藤蔓抛人视频上了热搜,葬礼现场外还围了好几名记者。 他们试图进入拍照,被林妈发疯尖叫着撵了出去。 记者们不甘心,却只能悻悻离去。 有个专门研究灵异事件报纸的男记者道:“再去他公司找点素材吧,我都想好新闻标题了!三十八岁部门经理出轨惨死,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上天降下的神罚?” “扑哧。”旁边一名女记者忍不住笑出声。 这时男记者注意到站在门口的紫发年轻人,脚步一顿。 那是哪个爱豆吗?他下意识想。 职业本能让他掏出相机,就想拍照。 咔嚓。在快门即将定格的刹那,男记者忽然看见那人朝自己淡淡瞥来。 就那一眼。 宛如被某种恐怖野兽盯上,他瞬间寒毛直竖。 但青年只看了他这一眼,便双手插兜,闲庭信步般慵懒地踩着猫似的步子消失在门前。 “吴记者,怎么你脸上都是汗?”女记者上前递给他一张纸巾。 “妈的,那男的好邪门。”吴记者抹了把额上的汗,旋即调出相册,就想再看一下自己刚才拍到的那个人。 直觉告诉他,这个青年不简单。 女记者:“你说刚才站门口那个帅哥?” “对,那个紫颜色头发的。”说着,吴记者低头看向相机显示屏。然而下一秒,他却瞪大了眼睛——他拍到的画面居然完全没有那个青年的脸或身影,而是凭空出现了一株紫色的怪异花朵!! 与此同时,他耳畔传来女记者的话:“哎,我们刚才应该上去搭讪的。我记得他的脸,他之前碰巧出现在商场藤蔓杀人事件的视频里。他似乎是死者小舅子的朋友……” 啪。 手中相机掉落,屏幕一点点碎裂成蛛网纹。 吴记者回过神来,只觉得毛骨悚然。 - 当年计划生育,林家只生了林立轩这一个儿子。无论父母还是亲戚看来他都是很优秀的,从一个小镇做题家,成长为今天年薪百万的部门经理,在一线城市安了家。他的死亡,对林爸林妈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 最初的绝望、悲伤过后,他们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林妈似乎把儿子去世的一部分原因怪罪到了司子濯身上,迄今对他没什么好脸色。 但是对司小夏,夫妻俩的态度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也许是知道,他们在这上的直系亲人只剩下这个儿媳妇和孙子了。 他们不得不,也必须对司小夏好。 林妈开始倒想过把孙子抱回来养,但显然法律不可能会这样判。司小夏还是律师。只要站在法庭上,孩子的抚养权必定属于她。 而且林立轩的一半遗产也属于她。 林家的确悄悄转移了大部分婚内财产,有小部分在国外,另一部分都在林爸林妈名下。如果林立轩没有死,司小夏想拿回属于自己的那部分估计也很费劲。 可如今,考虑到孙子,林爸林妈不仅同意将房产过户,还将林立轩另一半遗产也给了她。 林立轩价值数百万的财产全部由她独自继承。 “你未来也可以再嫁。我们只有一个要求。”林妈握着司小夏的手,红着眼道:“希望你可以好好照顾可儿,让我们每个月都能有探视权。” 司小夏抽开手,说:“林天可是我儿子,我当然会好好照顾他。” 林妈哀求道:“那晚上,这两天能让我见见可儿吗?”“不行。”司小夏道:“葬礼还没结束,你们现在不太适合见可儿,我已经把他送到信得过的朋友家了,你可以放心。” 虽然无比想念孙子,但林妈也只能暂时容忍下来。 因为儿子死的蹊跷,她和林爸花高价请了法师来做法。对方说,送殡时刻定在明日凌晨六点三十分。在此期间,幼儿、孕妇,以及属龙者需避让。 司子濯,恰恰就是属龙的。 第二天,司子濯没有参与出殡,而是在荼罗陪同下去了一趟医院。 作为名义上的小舅子,他按理来说是一定要去的。但司小夏叫他不用去。 “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记得叫人陪你。”她叮嘱道。 司子濯说:“正豪陪我。” 司小夏:“行,那你们去吧。我把我认识的那个心理医生联系方式推你,你可以顺便去看看。” “好。”司子濯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清楚自己并没有心理疾病。 他是真的能看见鬼。 上午前往医院前,荼罗依旧让司子濯戴上了那副全黑墨镜,继续伪装盲人。 司子濯:“医院也有鬼吗?” “嗯。”荼罗说:“那家医院有很多,比乱葬岗还多。” “啊。”司子濯听它这么说,顿时感到后脊发凉,握紧了它冰凉的手。但他很快想到了什么,道:“好像那个医院从民国时期就在了,日军还在那里地下室搞过人体试验,死过很多人。” 荼罗说:“难怪。” 司子濯:“怎么了?” 荼罗看了他一眼,说:“上次想把你推下楼那个女鬼,穿的衣服就不太像这个时代的。” 司子濯:“她穿的什么衣服?” 荼罗跟他描述了一下,司子濯立刻道:“是旗袍!她肯定是民国时期的鬼。” “民国么……”荼罗若有所思。 司子濯说:“她活了这么久,肯定是一个很强大的恶鬼。” “不一定。”荼罗说,“有时候鬼的强大并不是通过存活年岁来判断的,而是怨气。” “怨气?”司子濯困惑。 荼罗解释道:“正常死亡的鬼一般都会被黑白无常收容去,你们常说的阴曹地府,等待投胎转世。但是非自然死亡的人,产生的怨气执念深重,就会导致它们滞留在人间,成为恶鬼害人。” 司子濯不禁问:“黑白无常不抓它们吗?” “抓的。所以这些恶鬼也在过着躲躲藏藏的生活。但害的人越多,会使它们的恶能量越强。等到一种地步,连黑白无常也无可奈何了。”荼罗说。 仿佛一扇崭新的世界大门,在司子濯面前徐徐推开。 他忍不住道:“你懂得好多。” 荼罗微笑。只是在阳光下,它的笑容莫名显得有些邪肆森森。 当你吞吃过足够多的恶鬼,你也会得知这些信息。曼陀罗在内心无声地说。 - 司子濯挂了肠胃科。 “你最近胃痛?”荼罗不经意地问。 “是啊。”司子濯摸了摸肚子,说:“每次一到半夜都痛得很厉害。我吃了好多胃药都不管用。” 荼罗:“真的是胃痛吗?而不是其他地方。” 司子濯:“应该是吧,我以前得过,是老毛病了。” 别看他现在作息稳定、热爱生活,但曾经有一段时间司子濯也很颓废。大概就是那时候他饮食不规律,才患上的胃病。“早就好了。可能是最近吃辣又复发了。”他说。 荼罗:“那就去看看。” 司子濯:“嗯。” 等到候诊室门口,问了一些问题后,医生让司子濯去做检查。 荼罗陪他在医院里兜了一大圈,拿着一份CT报告回来。 没想到医生扫了这报告一眼,便神色严峻:“你这不是胃病。你最近吞服了什么东西?有吃过生的植物吗?CT显示,你肚子里现在有一堆植物种子。” 司子濯表情茫然:“我没吃过植物啊。” “哎,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医生叹了口气,随后在病历上龙飞凤舞写了几行字。“你现在这个情况需要动手术,破腹将种子取出来。你先回去跟家里人商量吧,看什么时候方便,就过来签手术协议书。最好是在这周内,否则过太久,这些种子有可能在你肚子里生根发芽。”最后半句话,就是完全在开玩笑了。 司子濯很恍惚。 荼罗替他接过病例和化验单,并学着旁人对医生礼貌说了声“谢谢”。 “那是什么种子?”司子濯回过神来问。 医生说:“目前光看ct也不知道,要动手术取出来先。” 这种事,肠胃科医生显然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别说种子,他还见过有把自行车胎、金块、塑料吃进肚子里的呢! “有些东西人体消化不了,所以会产生排异反应……” 走出医院时,司子濯脑海里还回荡着医生的话。 小时候经常听姐姐说不能把西瓜籽吞下去,不然会在肚子里生根发芽。 万万没想到,这居然是真的! 可他这段时间,明明也没有吃西瓜籽啊…… 司子濯现在整个人都有点懵,走台阶时差点还一脚踩空。幸亏荼罗及时扶住他,不然他就要摔倒了。 “小心。” “正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喃喃。 荼罗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看着他平静地问:“你要动手术?” 司子濯:“肯定呀,这个手术肯定要做的,得把种子取出来……” 话未说完,掀开墨镜的他就看到荼罗用一种很难过失望的眼神注视自己。 该怎么形容呢。就好像一只淋雨的心碎小猫,带着没有理由却能让人莫名内疚的控诉: “你这么残忍,要把我们的孩子打掉?” 司子濯:“???” ===第81章 27 闹鬼 第81章 27 闹鬼 司子濯第一反应就是荼罗在开玩笑。 “什么孩子,”他笑道:“医生都说了,我肚子里的是种子。” 荼罗:“对,那是我播进你体内的种子,也是我们的孩子。” 司子濯觉得它真是可爱。 他脸上带着温柔的笑,牵起它的手,像哄小孩那样的语气:“好好,那是我们的宝宝。” “那你会把它们打掉吗?”荼罗深深看着他。 “不会,那是我们的爱情结晶,我当然不会啦~”司子濯诙谐地回应说。 他还以为它在跟自己玩梗。 虽然对方并不是会经常跟他开玩笑的类型,但在他看来,它还是一个很幽默风趣的人。 荼罗面色稍缓,重新恢复到了往日镇定。 手术是肯定要做的。司子濯这样说,不过是为了配合它“开玩笑”。 当然此时的司子濯还不知道,它说的居然是事实。 他真的,怀上了它的孩子。 - 开花结果,和光合作用一样是植物的本能。 大部分植物都自带雄花和雌花,可以自行完成繁衍。 不知道是不是无法适应S市温带气候,还是植株产生变异的缘故,从第一年性.成熟期开始,荼罗就无法完成交.配。原来不知何时起,它的雌花被一股神秘力量莫名破坏掉了。 若照这样下去,一年、两年、三年……直到它死,自然规律都不可能让它有后代。 除非,它将花粉播撒进其他母体内,孕育出新种子。 其实一开始荼罗并没有打算选择司子濯当承载它播种的母体。 在它看来,他的身体太弱,似乎还不具有容纳剧毒曼陀罗后代的能力。 但世事难料。 但现在,它与他已密不可分,达到了一种远不能以曼陀罗植物思维考虑的关系。 植物是没有情侣、夫妻这个概念的。动物倒有配偶这个观念。 此刻在荼罗看来,更野蛮一点想,司子濯就是它的“雌花”。 不知何时起,他已成为了它花体的一部分。 早在第一次播种后,荼罗就与花店人类建立了一种微妙联系。 一根无形的白色丝线,就此连接在它与他之间。这是羁绊,也意味着血脉传承链接。 但那时荼罗还不确定人类怀上了,于是又接着进行了第一次播种。 那次它确定了,他体内播进了它的种子。 可荼罗却没预料到,播种行为会令它从中获得快.感。从此沉迷其中。 一次又一次,人类浑然不知自己已装了它播进去的满肚子种子。 全世界数百万生物物种中,只有人类将该行为当做乐趣。其他物种,都是为了繁衍。 也是从那天起,荼罗明白,自己再不是一株普通正常的紫色曼陀罗花了。 它拥有远超同类的智慧、耐力,生命与创造力。 它恶劣、调皮,最爱欣赏人类欲罢不能又承受不住时的迷离表情。 这个亲手将它饲养长大的人类。在他看来,他或许是它的主人。 可是曼陀罗可不是听话、主人给点吃的就会摇尾乞怜的狗。 它放肆、暴躁,邪恶又冷酷。 它是地狱、死亡的代名词。在恶的世界中,它便是至高无上的暴君。 它习惯做任何事都掌控一切。 因此在播种的时候,荼罗享受着自己成为主人,主宰人类一举一动,一个呼吸或叫声的高高在上。 它掐着他的脖子,看着他面色憋红、急剧喘气却又不得不哀求自己的模样。 “求…求你……” …… 花店院子。 司子濯从梦中惊醒。 醒来时他身体还感到一阵燥热,自己怎么会做这种梦…… 肚子也有点难受。 他下意识伸手按了按,总觉得鼓鼓胀胀的,是一种被完全填满的感觉。太满了,一点都塞不下。以至于让他想吐。 虽然明知医生说的是玩笑话,但司子濯还是有点担心。 那些种子,不会真的在他体内生根发芽吧? “嘤嘤嘤。”见主人醒了,拉布拉多犬立刻摇着尾巴扑过来。 司子濯摸了摸它的狗头,又温柔吻了一下它的前额,轻轻道:“向日葵,下午好。” 拉布拉多犬仰起头,湿漉漉的黑眸望着主人:“汪汪!” 以前看不见时还好,现在能看见了,司子濯很受不了它这样看自己。 “乖,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拿点零食吃。”他起身,一本初级词典从膝盖滑落。那是正常文字的书籍,司子濯最近正在学习。 拉布拉多屁股一晃一晃,摇得更起劲了。 再一回头,就撞进曼陀罗冰冷的视线里。杀气四溢。 它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 客人并不多。就早上稀拉来了两波。 花坊内,全职店员和李虎昏昏欲睡。唯独叶倩倩很精神。 她托腮望着对面坐着的荼罗,他神情专注,正在看院子外的司子濯。 “哎你说,司老板的男朋友怎么这么好看。染这么非主流的紫头发,都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帅。”她推了一下旁边李虎的胳膊。 “啊…什么。”李虎懵了一下。 正好这时司子濯拄着拐杖推门而入。 荼罗起身朝他走过来,道:“怎么不多晒会太阳?” 司子濯说:“我进来给向日葵拿零食。” 荼罗:“这点小事你跟我说就好了。” 司子濯笑了一下,说:“没关系。” 荼罗弯腰去柜子取了向日葵的零食,递到他手中。曼陀罗的枝叶悄无声息地抚过人类掌心,触感痒痒的。 司子濯脸又泛起了浅淡的一层红晕。 叶倩倩心想所谓的cp感可能就是指他俩。 只是随便说几句日常的对话,一次对视、一个小动作,都莫名让人甜得想姨母笑。 拿完零食,荼罗送他出门:“你最近要多晒点太阳,对孩子好。” 司子濯脚下一滑,又差点绊倒。 “宝宝,什么宝宝?!”叶倩倩忽然激动。 李虎和那名全职店员也仿佛嗅到了八卦味道,四双眼睛滴溜溜地过来。 司子濯转过身,无奈地解释道:“他在开玩笑。” “吓死我了。”叶倩倩眼珠转了转,调侃道:“我还以为,陀哥让老板您怀孕了!” “怎么可能,我们都是男的,生不出小孩。”司子濯又有些哭笑不得。 这个小插曲过后,荼罗又将他搀扶到了院子露天的躺椅上,以确保人类可以全面晒到天然的紫外线阳光。 接着它又给他倒了一杯温水,道:“多喝点水。” 司子濯坐在那,乖乖道:“好。” 喝了半杯温水,司子濯不知不觉又困了。 不知是不是吞吃不明种子身体保护机制的缘故,他最近变得异常嗜睡。而且总是浑身懒洋洋的,提不起劲。在阳光下,一坐就是一下午。 他跟姐姐说过,自己这段时间可能没办法工作。 司小夏倒很乐意他做甩手掌柜。 “我想睡觉。”司子濯含糊道。 “睡吧。”荼罗按着他的头到自己宽阔肩膀上,随后学着人类视频中哄婴儿的手段,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臂膀。 拉布拉多犬本来习惯靠在主人脚边睡的,一看它也在,立刻躲得远远的。 司子濯睡着没多久,他放在桌上的手机便响了。 “叮铃铃——”铃声响了好几下,他居然也沉沉未醒。 荼罗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曼陀罗是看不懂人类文字的,它只觉得这个小方盒子发出的噪音会吵到人类睡觉,按指将屏幕熄灭。 - “滴-滴-……您拨打的电话未接通。” 司小夏一看手机,神色有些焦急。 立于她对面,一身明黄色道袍,头戴高帽,手持桃木剑的法师微笑道:“令弟未接电话也无妨,不急于一时。” 司小夏:“大师您刚才说,我弟怀有身孕?您确定??” “是的,我有十分□□之确信。”李若明掐指又算了一一,摸了摸长须,道:“你家最近有恶鬼侵扰。包括你丈夫的死,也与她有关。这个女鬼怨气深重,道行之深,连我恐怕都要退避三舍。再加上她临死前堕过胎,胎儿已有七八月大了,完全成型。所以这是一对母子鬼。” 大师说得头头是道。可如果在以前的司小夏看来,肯定会将他当成神棍撵出去。 只是昨晚参加完葬礼回家,她洗水果时亲眼看到水龙头流出鲜血。还有她最近遇到不少诡异灵异事件……亲眼所见,不得不信。因此司小夏才会特意把为林立轩主持葬礼的这位法师请回来。 她也觉得荒谬。 可事实颠覆了她的唯物主义世界观。 据说这位法师很厉害,是有真本事的人。林爸一个亲戚使了些关系,花了高价才请到的。 因为林立轩也死得蹊跷。据说是在动手术时忽然疑似被掐死。 他脖子上也没有红痕,但医生检查出来就是气绝身亡了。当时医院的态度也是不支持尸检,赔了一笔钱后仓促了事。但也成为了这间医院的一大奇闻。 在流言蜚语下,林爸林妈不得不请法师做法。 司小夏急切地问道:“这又和我弟弟有什么关系?再说他是男子,怎么会怀孕?!”林若明:“你且听我慢慢道来。母子鬼一般是一起出现,游荡世间。但这个女鬼的胎儿生前还未产下。她如今作妖,定是想为孩子找一个投胎转世的家庭。她盯上的,就是你们司家。” 司小夏从前不信鬼神邪说。 此刻更是茫然,“我从未招惹过这些。她为什么会盯上我们?” 林若明:“这我就不知道了。也许那女鬼与你家有渊源也不一定。” 人对未知事物总是恐惧的。 所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司小夏紧咬牙关,又转了一笔账,请求道:“大师,麻烦你帮帮我们!” 林若明点了点头,接着道:“我本以为你是有个妹妹遭了她的暗算,没想到竟是弟弟。男性怀孕为阳间不容罕事,你弟弟肯定有独特之处。你告诉我他的生辰八字,我先算算。” 对弟弟的生日,司小夏印象深刻。她当初是亲眼在医院病房门口看着他出生的。 她不带丝毫犹豫道:“是1999年,阴历七月十五号,凌晨三点。” “那是中元节啊。”林若明掐指一算,道:“你这个弟弟出生时刻不简单,正值鬼门洞开,很容易被阎王爷疏漏。命格阴气重,却又是命硬之人,容易克死父母妻儿。” “你瞎说什么!”司小夏顿时不满道:“我弟才没有克死父母!” “我知道,这也不是你弟弟的错。”林若明怜悯地看着她,平静道:“但你要明白,你父母和你弟弟出车祸那天也是中元节,就绝不是巧合了。” 司小夏面色微变:“你的意思是?” 林若明说:“早就那时候,就有恶鬼盯上了你们家。恶鬼想转世投胎往往需要三个条件,一是盯上之人需在阴年阴时阴历出生的极阴命脉。一是对方家庭有一方正好怀有身孕。三是这孩子出生时刻,恰也是极阴时辰。” 司小夏:“可是这些条件我弟都不符合啊。” 林若明不疾不徐道:“还有一个王炸条件,如果有人符合,也容易被鬼上身,怀上鬼胎也正常。就是农村乡下俗称的“阴阳眼”。你仔细想想,你弟是不是从小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 听他这么说,司小夏已生生出了大半身冷汗。对这位大师,也信了几分。 她想起来,子濯小时候就说能看见一些断头流血的叔叔阿姨。后来他车祸失明,也总是说自己能听见奇怪声音。 当时司小夏以为他意外导致的精神性幻听。现在想来,恐怕就如这名大师所说! 子濯有一双阴阳眼! “你最好赶紧联系你弟,把这个孩子打掉。”林若明严厉告诫道:“若是等鬼胎出世,这世间将再没人能奈何它左右。” 其实听到这里,司小夏对弟弟怀孕这件事,还是不怎么相信。 她花了钱,就让大师暂且留在家中做法,自己开车去花店找司子濯。 她现在只想验证一件事。 子濯,他到底有没有怀孕! - 司小夏赶到花店时,天色已昏暗,司子濯、荼罗和店员们正在用饭。 暮色沉沉。她推开院子门瞥见角落那株紫色曼陀罗,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莫名觉得有些瘆人。 她原本一开始不同意弟弟养这种有毒的花。 考虑到他看不见,担心他会不小心误接触到花朵中毒。但最终还是熬不住他的请求。 院子里花香馥郁。 充斥着浓浓纯净的森林自然气息,以及一股饭菜焦糊味。 “夏姐!”叶倩倩最先看见她,伸长手招呼道。 司小夏拎着包,抬脚走过来。 “姐,你怎么来了?”司子濯有点诧异。 他以为葬礼刚结束,姐姐应该挺忙的。 司小夏目光在店内梭巡一圈,从店员,以及荼罗的俊美面孔上一一扫过,最终定格在司子濯身上。 “我来看看你。”她说。 恢复视力后,司子濯能观察到往日体验不到的一些小细节。就比如此刻的姐姐,脸色其实很苍白。妆容、发型也乱糟糟的,额前还有汗。 他问道:“姐,你吃饭了吗?要不一起吃点。” 荼罗递过来一双银筷子。 桌上几个菜,焦得焦,糊得糊,也不知道是谁做的。 她余光在那盘醋溜拍黄瓜和番茄蛋汤上微微凝固。 这时另外三名店员也纷纷热情挽留她吃饭。 司子濯道:“今天正豪下厨。他第一次做饭手比较生。姐你要是吃不惯,我刚点了外卖,一会就到了。” 这里人多眼杂,显然不是说话的地方。 “不用,我吃过了。”司小夏眉头紧锁,开口道:“子濯,你先跟我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哦,好。”虽然心中疑惑,但司子濯还是很温顺地跟着她走出了花坊,一路出院子到外面路灯旁边,司小夏才停下脚步。她警惕地环视周围一圈,确定没人,才凑近压低声音道:“我接下来要跟你说的事情很重要,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知道吗?” 司子濯点了点头。 司小夏:“你和你男朋友,睡过没有?” 肉眼可见,司子濯脸色、耳朵唰地就红了。整个人像烧开的水壶,一股热气直往天灵盖冒。 “姐、姐……”他有点无措,一时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司小夏很无奈。她也不想问弟弟这种**问题,但是情况所迫。 “你只要回答我,你们睡没睡过。” “嗯呐……”司子濯声若蚊蝇。 司小夏表情骤然严肃:“那你最近有没有感觉嗜睡、呕吐,肚子疼,或是想吃酸这些反应?” 她之前听弟弟说他最近总没精神浑身提不起劲,已经有所怀疑。 再今天一看司子濯身材好似圆润了些许,她一颗心就像被提到嗓子眼,就等着他接下来的回答。 司子濯挠了下头,“好像是有。” “你别说这么模棱两可,到底有没有?!”司小夏神情愈发严峻。 骤然被她这么一喝,他有点被吓到了,道:“前面几条偶尔会有,不过我不想吃酸。最近总是懒洋洋的,想晒太阳,想喝水。大概就这些情况。” 司小夏看着弟弟,有些艰难道:“或许,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是怀孕了?” 说罢,她从包里掏出一盒验孕棒递给他,还试图指导他用法:“你往试纸上面尿一下,就知道了。明天我再带你去医院做详细检查。” 虽然才刚开始重新拾起认字,但司子濯一眼就认出了包装盒上“毓婷”两个大字。 他想笑又不敢笑,心道司小夏怎么跟荼罗一样,这两天都联合起来开这种玩笑。 难道最近是愚人节? “姐,我是男人,怎么可能怀孕?”司子濯笑着说道:“我今天去医院,医生只是说我误服了什么种子,肠胃消化不了。过两天动手术取出来就好了。” ===第82章 28 打脸 第82章 28 打脸 28 司小夏不管司子濯怎么说,依旧坚持要他拿验孕棒去试一下。 她这个固执态度让他隐隐感觉,这也许并不是玩笑。 可到底是什么,让荼罗和司小夏都觉得他怀孕了? “姐,我真不可能的。”他无奈道。 “你试试。”司小夏看着他,再三叮嘱道:“尿完记得把结果拿出来给我看。” 司子濯:“……” 司子濯拗不过她,接过验孕棒准备去趟洗手间门。 如果是以前,他大概率是不会检验的。男子怎么可能怀孕?但也许是最近接触的灵异事件太多,不知是抱着哪种心态,他真试了一下。 结果就眼睁睁看着验孕棒上出现了两条杠。 司子濯:“?” 这下他是真的愣住了。 荒谬!诡异!司子濯难以置信。 是这根坏了吗?他紧接着倒出盒子里剩下的几根,通通又试了一遍。 然而结果无一例外。 有一瞬间门,他很想拿着这根棒子冲出去问司小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想到自己无从解释视力的事,还是克制住了这股冲动。 最后,他佯装若无其事地拄着拐杖出门,将这份东西交给了司小夏。 他看见她面色大变,喃喃:“这,这居然是真的……” 司子濯忍不住问,“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小夏打量了一下附近,见四下暂时无人,这才将自己这几天遭遇的事,包括闹鬼、法师的鬼胎告诫,原原本本告诉了他。 “我原本也不相信。”她苦涩道:“但看到你验孕棒上的两条杠,我就感觉,那个大师说的八成是真的了。” 司子濯:“验孕棒不会百分百准确,要不我明天再去一趟医院。” 司小夏点头,“行,我陪你去。” 司子濯没想到姐姐也遇了鬼。 他明明依旧伪装自己是盲人的,对方为什么要来害他们? 就因为他有阴阳眼?可是他明明从未暴露过。 司子濯想了想,说:“姐,你有没想过,那个女鬼也许和林立轩有关。” “可能吧。不过现在,我最担心的是你。”司小夏看着他,表情显得很憔悴,“万一你真怀了那个什么鬼胎,怎么办?我们去医院打掉有用吗……” 司子濯握住她的手,道:“先别想那么多。我去问问正豪,如果可以的话,今晚一起去你家看看。” 司小夏:“找他干什么?这种事就不要把他卷进去了。” 司子濯道:“正豪他比较懂这方面。” 司小夏下意识问:“哪方面??” “就是,呃。”司子濯顿了一下,道:“鬼。他知道如何对付鬼。” - 等外卖到了,吃过晚饭,司子濯便让店员们回去,提早打烊。 花店一下变得冷清起来。 他跟荼罗讲了姐姐家闹鬼的事,它很爽快便答应今晚去她家。 “对了。”司子濯迟疑片刻,还是望着对方问道:“你之前说我怀孕,是真的?” 荼罗点了点头。 司子濯情绪有点激动起来,“那医生说我肚子里的种子是怎么回事?” 荼罗平静道:“那就是我们的孩子。” 司子濯:“……” 在确认它没有开玩笑后,此刻,他也明白了,荼罗怕并不是什么正常人。 哪有正常人能让男子怀孕,且怀一堆种子的? 他很快冷静下来,试探性地问:“你想让我把种子生下来?” “不然。”荼罗看着他,反问:“难道你想打掉?” 司子濯一时说不出话来。 平心而论,他还是挺喜欢小孩的。他一直觉得小外甥很可爱。 要是他怀的真是个宝宝就好了。男子怀孕世所罕见,他反而会觉得自己很幸运。 这是他与正豪的爱情结晶。他肯定想生。 但是一堆种子…… 荼罗道:“你可以放心,那不是鬼胎。有我在,没有鬼胆敢借你的身。” 司子濯:“那,那些种子是什么?” 荼罗理所当然道:“我们的孩子啊。” “……” 问题又再度绕了回来。 司子濯深吸一口气,扭头看了眼蹲在院子里正逗狗玩的司小夏,决定暂时先把种子放在一边。 当务之急,是解决姐姐家闹鬼的事情。 - 司小夏开车回家的路上,不时透过后视镜偷瞄荼罗。 “他”跟司子濯并排坐一块,坐姿很慵懒。莫名地让人感觉神秘。 只是看着“他”那张堪比电影明星的俊脸和在黑夜中都无比嚣张的发色,她实在难以想象这位年轻人会与“鬼”沾边。 按司子濯的话,“他”虽然没有明面上的工作,但私下却是一名御鬼大佬。也许是家传渊源或者其他本事,总而言之,“他”游走于黑白两界,十分厉害,绝非外表看上去那样吊儿郎当。 尽管听弟弟这么说,司小夏还是有些半信半疑。但此刻她对荼罗的感官已大有改变。 她甚至开始后悔自己那天在烤鱼馆为什么要说那些话。 有种被狠狠打脸的感觉。 而且刚才她问了弟弟,原来上次那些昂贵又贴心的礼物,不是司子濯准备的,而是“他”。 也许对方看似没工作,其实却从事驱鬼一类的职业?司小夏边猜测边懊悔自己见识浅短,不该以貌取人。 大概上次见面不欢而散的缘故,今天荼罗也并未主动开口与她搭话。 车内气氛一时有点尴尬。 司小夏紧张地打着方向盘,随着车头缓缓驶入小区,她扭头道:“马上到了,前面就是我们家。” 荼罗微微颔首。 她没话找话道:“谢谢你上次送的礼物,我和宝宝都很喜欢。” 荼罗:“不用谢。” 气氛再次沉默。 车驶入地下车库。司小夏把车停好,随后领着他们上电梯。 司子濯问:“姐,可儿在家吗?” “不在,我把他送到我朋友家了。”司小夏摇摇头说:“现在这个情况,我哪敢让他一个人。” “叮”地一声,电梯停留在第十八层。门打开的刹那,荼罗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异常,看着她问:“你家还有别人在吗?” “哦,有的有的。”司小夏一拍脑门,有些无奈道:“刚才事太多我都忘记说了,那个法师现在就在我家,他说帮我做法驱邪。” 荼罗点点头,抬腿迈出电梯门槛说:“走吧。” 它在走廊处就闻到了一股浓郁“恶”。 即使在乱葬岗、火葬场,医院等地,荼罗都没有闻到过如此刺激强烈的气味。 看来这只恶鬼非同小可。 司小夏走过去按了密码,“叮咚”一声,她推开入户防盗门,然而却在目睹眼前场景时后退几步,旋即面色惨白地尖叫起来:“啊——!” 荼罗和司子濯同时往前一看,只见一名身着黄色法师袍的中年男子奄奄一息地倒在客厅血泊中。 他周围设了一圈烛火,明明没有开窗户,却一闪闪地在黑暗中跳跃,仿佛阴风阵阵。 啪嗒。司子濯打开灯。 明晃晃的暖色调电灯照亮了眼前的场景。 和他上次在葬礼中见到的法术大同小异,地上用朱砂撒了八卦阵,两根长蜡烛立于侧方,象征天干地支。圆圈正中央放置了一只梨木小桌,上面摆满了乳猪、腊肉、瓜果粥点。原先现代风装修的电视墙和壁柜,如今也贴满了黄色符文。乍看格外瘆人。 而在这个阵法前,竟然诡异地摆着一束鲜花。 他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自己之前给那名误闯入花店女鬼亲手包扎的伯利恒之星。 淡绿色的花束包装纸上还挂着一束集花店的专属铭牌贺卡。 砰砰砰。 司子濯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他余光环视四周,并没有看到任何近似于鬼的身影,但他谨记荼罗的话,在这一刻也仍不忘兢兢业业的扮演盲人,一脸茫然地用拐杖探索着附近,语气疑惑:“姐,刚才发生什么了?” “我,我……天啊,快报警!”司小夏话都说不完整,一副快晕过去的模样。 这时,血泊中的林若明发出微弱的声音:“嗬,嗬……” 荼罗上前蹲下,探了探陌生人类的鼻息道:“他还活着。” 似乎察觉到未知恐怖的靠近,林若明吃力地睁开眼睛,却在看到它的那一刹面色大变。 幽静雅致的曼陀罗花香钻 入他的鼻腔,仿佛死亡的宣判与预告。 他瞪着荼罗,惊骇欲绝,嘴里不断自言自语般说道:“难怪,难怪……” 林若明想,自己近日夜观星象,一直察觉到有妖孽处世,没想到竟是真的! “难怪什么?”荼罗静静地看着他。 四目对视,林若明咧开嘴,猩红血水顺着唇角流下。他虚弱道:“是我算错了,这不是鬼胎借身。借那对母子鬼十个胆,他们都不敢借世间门至恶之子的身……” 司子濯忍不住走近几步,悄悄竖起耳朵。 只是法师说到“至恶之子”这几个字时声音太小,他一时没听清。 “我不敌那女鬼,时日已不多了。”林若明苦笑了一下,咳着血还用沙哑如被砂石磨砺过般的嗓子说下去,“不过……咳咳,我猜那对母子,咳,绝不会善罢甘休。现在想来,他们也许是盯上了这户人家女主人的小儿子,打算声东击西。切记,在月圆之夜前,绝、绝对,咳咳咳咳……不能让那恶鬼未出腹的孩子借身成功!否则届时,便是你也奈何不了他们……” 他用尽最后力气留下这番话,便头一歪,彻底气绝。 荼罗打量着他逐渐僵硬青白的面容,抬指吸走了他灵魂中的“恶”。 这世上绝大部分人类体内都有“恶”。即便是这名法师,身上“恶”的容量也不少。 对它而言,就像是几缕光合作用,聊胜于无,刚好能浅浅充一下饥。 而不远处,亲眼看着林若明身体中飘出鬼魂的司子濯,情不自禁呆呆地张开嘴。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有人死在自己面前的样子。 满身是血的林若明鬼魂在半空凝固了几秒,很快就化作湮尘碎片,灰飞烟灭。 这神奇的一幕,简直超乎人类可以想象的常识! 司子濯倒抽气,下意识抓住了身边荼罗的手臂,“正豪,他的灵魂为什么会消失?” “人类死后灵魂自动消失是常态。不然你想全世界几十亿人口,黑白无常还是死神一个个去收割忙得过来吗?”荼罗从茶几上抽出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沾了血的手指。它头也不抬道:“只有小部分人的灵魂,才得以已强烈怨气或其他原因凝固存在,成为鬼。” 司子濯喃喃:“所以能成为鬼,原来还是一件万中无一、幸运的事?” 荼罗:“是的。” 这时报完警回来的司小夏踏入屋内,看到血泊中咽了气的法师,竟生生吓昏了回去。 “啊啊啊啊!——” 司子濯和荼罗面面相觑,彼此无奈地叹了口气。 …… 这场闹鬼事件最终以林若明惨死,司小夏过度惊吓进医院暂时收尾。 精神科医生建议她留院修养一周,司小夏放心不下孩子,仍坚持想要出院。 她现在已知道自己弟弟并没有怀鬼胎。恶鬼盯上的另有其人,大概率就是她儿子。 司子濯来劝她,说:“可儿我可以帮你照顾。再说那个法师说恶鬼可能会去害可儿,有正豪在,他也能安全些。” 司小夏摇头说:“你看不见,不行。” 为了让她放心,司子濯只得告诉她自己已经恢复视力的事。 司小夏自然又是一番震撼、三观差点被颠覆。 她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你说,是正豪让你恢复视力的?” 司子濯点了点头,说:“我感觉,他重新给了我一双眼。” 司小夏一阵后悔不迭。 要是早知道,她上次绝不会对荼罗是那样的态度! 这世上竟然真存在这样的神人。 她后来带弟弟去美国求医,连世界顶级医疗水准都无可挽救的眼疾,却轻而易举地被这个神秘的紫发年轻人给治好了。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她叹了口气。 司子濯解释道:“这也是正豪叫我别跟别人说,他说我有阴阳眼,容易被鬼魂盯上。” 又是鬼。 司小夏现在真的是被这东西吓怕了。 “你找了一个好对象。”她道。 待荼罗再次进病房来接司子濯时,她直接下床,当面朝“他”下跪! “谢谢你,正豪。我想为之前我说的那些冒昧之言道歉。你让子濯重新能看见光明,”司小夏看着“他”,认真道:“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司家的救命恩人。” 一旁的司子濯都被吓了一跳,忙去扶她,“姐……” 他用了很大力气都没扶起来,因为司小夏执意要跪,甚至还想向荼罗磕头。 荼罗屈指一弹,司小夏便感到自己被一股莫名且无可抗拒的力量托着起身,回到了床上。她再看它的眼神,只余钦佩和震撼。隔空托人,就算是那位林姓法师,生前恐怕也没这种本事吧? “不用谢。”它道,“应该的。” 在见识到荼罗这番奇异本领后,司小夏便很放心地将孩子交给它和司子濯照顾了。 趁刚好在医院,司子濯本打算去做个详细检查,以验证自己是否怀孕。 荼罗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就不怕真查出来,自己会被抓去切片研究?”即便是曼陀罗,如今也了解到在人类社会,过度异常之事很容易引起上层眼睛的关注。它强大,却也并不轻视小瞧人类的力量。它想,要在人类世界里生活,最好还是低调些微妙。 司子濯挠了挠头,“也是。” 荼罗揽着他往外走,道:“检查就不用做了。我不会骗你的,你的确怀了我的孩子。” 司子濯表情有点呆呆地问:“那为什么,我怀的是种子,而不是人类婴儿啊?” 要是胥正豪在场,想必会脱口而出:“因为它不是人!” 荼罗自己当然不会这么说。 它宁愿隐瞒直到死,也不会让司子濯得知这个秘密从而离开自己。 司子濯听荼罗风清云淡地说道:“正常来说两个男人无法怀孕,你也没有生育孩子的器官。所以我才会用种子这种办法。等种子完全成熟后,会从你体内排出。将它栽种在土壤里,就会长出我们的孩子了。” “像葫芦娃那样?”司子濯猜测着,不自觉有些兴奋:“所以我们的孩子,会结果从植物里蹦出来?!” 荼罗含糊道:“差不多吧。” 它还不知道葫芦娃是什么,心想等会回去先问问叫胥正豪的那只鬼。 ===第83章 29 带娃 第83章 29 带娃 29 司子濯又问:“那,会长成什么植物?” 荼罗沉默了好一会。 它忽然发现等种子发芽生长后,这一点自己是隐瞒不了的。 到时候司子濯就会发现他们的孩子是曼陀罗。 除非它瞒着司子濯将种子偷走,悄悄种到别的地方。但那样很不安全,也不可靠。 最后,荼罗只能说:“我也不知道。” 司子濯:“好吧。” “不过,”它补充道,“有可能会长成你内心深处最喜欢的植物。” 这就跟“相由心生”一样。 “我最喜欢的植物是曼陀罗。”司子濯难得有点激动,拉着它的胳膊道:“难道,会长成曼陀罗花?” “也许。”荼罗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可这已经足够令司子濯兴奋。 “那也太幸福了吧。”他说。 荼罗:“你觉得生出曼陀罗会很幸福?” 司子濯看着它,笑了笑说:“也不是这样说啦。如果真的可以和你拥有小孩,我肯定会觉得很幸福呀。这就跟中大乐.透一样,几率千万中无一。但如果能生出曼陀罗,我最喜欢的花,我会更幸福一些。” 荼罗:“你不会害怕,恐怖?” 司子濯:“那是我们的孩子,有什么好怕的。” 荼罗唇角不动声色地微微翘起。只是弧度太小,连身侧的司子濯都未曾察觉它在笑。 它牵着他的手,穿过台阶 - 荼罗和司子濯先去了一趟司小夏给的地址,接她儿子。 路上,司子濯向它介绍道:“我姐小孩今年一岁半多,叫林天可。他平常挺乖的,不哭不闹,我们只要定时给他换尿布喂奶粉就好了。” 荼罗点了点头。 一人一花很快抵达司小夏朋友的小区楼下。 上电梯时,司子濯继续跟它说:“季姐是我姐的大学同学,她们关系特别好。她生了一个女儿,我姐还说要给他们订娃娃亲呢。然后季姐生小孩比较早,小孩已经送去幼儿园了,她现在比较空闲,就经常帮我姐带孩子……” 荼罗对人类这些鸡毛蒜皮的人情小事并不感兴趣。但因为是司子濯说的,还是摆出了一副耐心倾听的表情。 电梯门打开的刹那,它顺道闻了闻附近。 走廊处充满了空气清新剂的味道,荼罗并没有察觉到恶鬼的气息。 司子濯也有点紧张,胳膊轻碰了一下它说:“正豪,那个女鬼来了吗?” “没有。”荼罗说,“看来我们提前了。” “那就好。”司子濯松了口气。 他上前按了门铃。 门打开,一个穿着睡衣的胖妇人打量着他们。 司子濯忙道:“季姐,我们是来接可儿的。” 她显然认识他,扫了他们一眼,便笑着弯腰从鞋柜里取拖鞋。 “进来吧。” 荼罗跟着司子濯走进屋内。 房子不大却很温馨,收拾得整整齐齐,不过四处可见的玩具和彩色用品证明着小孩存在。 客厅茶几旁边摆着一张婴儿车,里面正躺着一个咬着奶嘴在沉睡的小男孩。 这是荼罗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人类幼崽,不免多看了几眼。 “你们先坐一会哈,我还要去收拾可儿的行李。”她还给两人泡了茶。 当然季姐并不知道,其中一个不是人。 “好,季姐你慢慢来。要我们帮忙吗?”司子濯起身问。 “不用,你们坐着等就行。” 在进卧室收拾东西的空隙,季姐还不时用余光打量二人。 不可否认,这俩小年轻都长得很好看。 但一个盲人。另一个,光看那头紫发就嚣张得要命,看着就不靠谱,别说照顾小孩了,季姐都怀疑他会不会用热水冲泡奶粉。 她实在搞不明白司小夏为什么会把儿子给他们照看。 但这是人家的家事,季姐也不好插手。 她收拾好东西后,又叮嘱了两个小年轻一些照顾幼崽的注意事项,这才一路送他们到楼下。 路上人类幼崽醒了。他睁着一双懵懂好奇的眼眸,在与荼罗对视的刹那,猛烈地哇哇大哭出来。 那哭声,如疾风骤雨,吓得在场司子濯和季姐都有些无措。 荼罗皱起眉。它果然还是对小孩喜欢不起来。 季姐抱起他哄了两下,林天可这才止住哭声。 只是他缩了缩脖子,看向荼罗的神情十分害怕。 季姐有点尴尬道:“小孩子没见过你这发色,可能有点怕。” 其实并不是发色的原因。 传说纯净的小孩子能看穿灵异诡兽的真面目。 林天可看到的荼罗并不是人,而是一株行走的紫色巨大花朵。 因此他才会在第一眼吓得哇哇大哭。 荼罗单手插兜,神情淡漠。 季姐看到它这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更加开始担心起姐妹那娃的未来。 因为幼崽这顿哭,回程路上,他全程都是由司子濯这个亲舅舅抱着的。 不知是不是血脉亲近缘故,林天可在司子濯怀里就很乖,探出脖子,一双滴溜溜的葡萄眼不断打量着周围世界。 临把他们送上车前,季姐看着司子濯无师自通的抱娃姿势感叹:“你这天生就是当爸的料啊。” “我会再继续努力的,谢谢季姐。”他笑着说。 - 林天可的到来给花店增添了几分人气。 他继承了母亲的颜值,生得玉雪可爱。 无论是店员还是前来买花的客人看到他,无一不发出惊叹:“好可爱!” 荼罗倒无感。它对人类本就眼盲,对缩小版的人类只感觉像蜗牛或者路边的小爬虫一样,它一根花枝就能轻而易举地捏死。平常帮林天可换尿布、泡奶等行为,它全程都是皱着眉完成的。 人类真麻烦。荼罗心想,要是它的种子,直接丢土里就会自己生长,哪用得着喂食清理。还要哄睡觉! 这只人类幼崽唯一能引起它注意的地方,大概就是他十分纯净的灵魂了。跟司子濯一样,他身上也是白色的,没有一丝“恶”。 时间久了,林天可也不害怕荼罗了,每次看见它还会咯吱咯吱笑。 他会说话,叫司子濯“九九”,叫荼罗“fafa”。 司子濯很想纠正他叫荼罗的这个叫法,但一直没成功。 司子濯还给他买了铃铛玩具,就挂在他婴儿车上方。 花店不忙的时候,他几乎都在逗弄林天可。 “你觉得可儿真的很可爱吗?”他侧头问荼罗。 荼罗:“嗯,可爱。” 听出它话语中的敷衍,司子濯笑了笑,说:“以后我们的孩子肯定更可爱。” 自从得知自己和荼罗的崽崽极有可能开花结果蹦出来后,司子濯就变得格外想把种子生下来了。 甚至,这变成了近期一件值得期待的事。 只是一切都还是未知。 这是司子濯人生中最大胆刺激的一场冒险。 是赌.博,也是在开盲盒。 首先他不知道自己会怎么生出这堆种子,其次,他也不知道他们的孩子到底会是什么模样……植物什么的倒都无所谓了。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孩子不健康或是畸形。这大概是每个母亲在怀孕期间都会担心的事。司子濯记得司小夏从怀胎三月起就开始焦虑,一直到临近生产孕检医生说宝宝很健康,她才放下提心吊胆的思绪。在此之前,她一度焦虑到夜不能寐。 司子濯如今也有类似的感觉。 尽管荼罗并没有跟他说怀种子的避讳注意事项,他已开始自觉履行一个孕夫的守则。 比如,不熬夜,不吃辛辣,多食营养物质,多喝水等等……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多晒太阳。 这件事差点影响到他们的夜晚生活。 由于担心会不会在剧烈运动中导致种子流产,司子濯建议自己和荼罗,等他把种子生出来以后再d.。 荼罗:“你想多了,不会的。” 司子濯蹙着眉,有些发愁:“可是那样种子会不会坏掉?” “种子又不是人,没那么脆弱。”说罢,荼罗便倾身堵住了他的唇。 “唔,唔……”司子濯还想说什么。 身体陷入柔软的床垫中,他不忘伸手小心翼翼地护住肚子。 而就在这时,旁边婴儿床忽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哭啼声。 “哇——呜呜呜呜——” 荼罗不耐烦,且危险地眯起眼。 黑夜中,曼陀罗看向小屁孩的眼神杀气腾腾。 “他是不是饿了。”司子濯有点急,想起身。但荼罗在,他无法起来。 “你可以松开我吗?”他小声问。 荼罗:“不能。” 它弹指朝幼崽施法,瞬间令他进入甜甜梦乡。 房间重新安静下来。 “你看,现在他不哭了。”荼罗说。 “唔…还是不行……”司子濯脸烫得厉害,低低地说:“下次好吗?在小孩子身边,我做不到。” 植物天生都对水格外敏锐。曼陀罗平常最喜欢的,就是被人类举起水壶浇花的环节。 察觉到他眼前濡湿水汽。 “你在骗我。”它附在他耳边,嗓音低沉悦耳,仿佛滚珠:“你明明更兴奋了。” 司子濯尴尬又窘迫。事实上,他对它身上的花香真的毫无抵抗力。 鼻腔间充盈着那股清幽甜美的曼陀罗香味,宛如罂粟,令人类眩晕的同时,沉溺、上瘾。 好像陷进它编制好的天罗地网,这一次,他亦无法逃脱。 - 帮忙带娃期间,司子濯和荼罗闹出了不少令人啼笑皆非的事。 但总体来说还是和谐的。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司小夏即将出院的时刻。 到后天她就会接林天可回家。 到现在那对母子鬼还未出现,司子濯有些担心女鬼以后会不会对姐姐和侄儿下手。 荼罗说:“不会。等明天,她肯定会出现。” 司子濯:“啊,为什么?” 荼罗看了一眼天空,道:“因为明日,便是月圆之夜。” ===第84章 30 红衣女鬼 第84章 30 红衣女鬼 30 因为经常听书,司子濯记得里面的恐怖玄学文就经常说,xx鬼常在月圆之夜出没。 难道圆月之夜有什么特殊意义? 他问荼罗,荼罗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它并不懂这些。只是本能上感觉在月圆之夜,恶能量爆发最为激烈。 在这样的夜晚,世间万物的丑恶都会趁机出来走动,腐烂的怪物、游荡的鬼怪,污浊的蜘蛛毒蛇,长列柩车,秃鹫、蝎子……沙沙沙,纷至沓来。 圆月投影的阴气会加强它们的力量,使得正直、阳光、天秤退避三舍。 正如午时阳气最重时刻鬼魂不敢出没,在月圆之夜,便是林若明这等法师看到恶鬼,也只有逃命的份。有时候跑晚了,就极有可能成为恶鬼的盘中餐。 司子濯闻言顿时很担心。 “那要不我们也逃吧。”他看着荼罗,有些紧张道,“可不可以逃到一个不会被它们发现的地方?” 荼罗摇头说:“不行。他们已经盯上我们了。” 司子濯更加忧心忡忡:“那你要自己对付它们吗?要不我和我姐再去找几个大师,你们一起联手也许情况会更好……” “不必。”荼罗打断他道:“那女鬼实力不强,我便可以对付。” 司子濯怔了一下。 他怎么听姐姐说,那个女鬼很厉害? “你还是考虑一下吧,人多力量大。”他还想再说什么。 “况且,”为了让他打消想法,荼罗补充道:“现在外面装神弄鬼的很多,你怎么知道,你请来的人是真有本事,而不是给我拖后腿的?” “好吧。”过了一会,司子濯小声道:“对不起,我只是担心你。” “我知道。”荼罗揉了揉他的头。 另一边,还在住院的司小夏得知恶鬼即将来袭,连夜托旧友找到了以前给花店看风水的那个风水师傅,花重金买了些符箓、辟邪铜镜之类的东西送到店里,让司子濯挂在大门上。 她自己也想赶过来,但司子濯说,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危险,让她还是待在医院里。 那对母子鬼心术不正。已经想着让鬼胎寄身重生了,难保那个母亲不会盯上司小夏。 荼罗也说,让她待在医院为好。母子鬼盯上的是林天可,只要她和孩子在不同的地方,就不会对她下手。 晚上司子濯将司小夏送来的那些东西拿给荼罗过目。 荼罗感觉聊胜于无,便拿了个板凳亲自挂到大门口。这些东西对付寻常鬼魂确实有效果,但是对月圆之夜的母子鬼而言,就显得有些鸡肋了。 挂镜子时,司子濯还特意观察过铜镜反光的角度,确保不会照到胥正豪这才放心。 “这些符箓会对‘嘘嘘’有影响吗?”他问荼罗。 荼罗说:“会有一些。” 司子濯说:“那等明天过后,我们就把这些符取下来吧。” 荼罗略点了下头,“随便你。”它本来是建议司子濯将这些符留着的。 漂浮在一旁的胥正豪见状,眼眶不禁溢出感动潮湿的泪水。 他想,司老板,真是一个温柔的人。 夜里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后来逐渐转大。 雨轰到屋顶上,遮掩住了人类平缓的呼吸声。 司子濯不是心大,是真累着了,沾枕即睡。 夜色中,荼罗侧躺,手肘撑着脸,凝视着他熟睡的容颜。 它中途起夜一次,给人类幼崽喂了奶。 站在窗户边上,看到了窗棂外的那朵紫色曼陀罗花。这是荼罗的分身之一。但也许太久没有得到灵气浇灌,在丧失本体的营养浇灌后已然干枯。司子濯大概想把它晒成干花永久保存,因着遇到这场大雨,没成功。 荼罗抬指给花浇灌了一丝灵气,它像一个年迈枯槁的老人,重新换发生机。烟紫色的花瓣飘荡在朦胧水雾之中,更显得妖艳美丽。 而楼下的那株本体,更是伫立在暴雨中,纹丝不动。它感受着自己被大自然冲刷、洗礼,自灵魂深处发出愉悦的喟叹。 透过窗户,荼罗还看到那只拉布拉多傻狗晃悠着钻出笼子撒尿,结果被淋成落汤鸡。 听人类说过,狗淋雨会得什么肤病。 它拿了块干净毛巾,走下楼去将瑟瑟发抖的狗子擦干,顺便给其喂了根火腿肠,而后把狗关进狗笼中。 胥正豪在一旁诧异地望着这一切。 若是以前,他绝对不会相信荼罗能做出这种事情。动物看到它不吓尿就是好事了。 可是它现在对向日葵挺好的。 也许这就是爱屋及乌吧。 …… 与此同时,S市警方也对林若明死亡案展开了调查。 只是线索渺茫。 据知情人士司小姐所说,这起案件涉及灵异鬼魂。 因为死者的职业,警察们越查下去,越觉得瘆人。 现场唯一留下的线索,就是一束鲜花。 那是一种名叫伯利恒之星的鲜花,售卖自司小姐弟弟所开的花店。 一切又圆了回来。 上午两名警官顶着暴雨前来花店咨询老板,司子濯告诉他这束花是自己近大半个月前送给一名女性客户的。因为当时对方给的钱是冥币,他不愿多计较就将花给了她。 “我当时在花瓣上喷了保湿水。按理来说,就算这大半个月她将花放在冰箱里,花瓣的保存也不可能这么完好。” 听到司小姐弟弟这么说,警官们再度觉得背脊毛毛的,总感觉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其中一人扭头,无疑对上紫发青年邪肆冷然的视线,当下背脊一凉。 “这个案情太诡异了。”两名警官边发动汽车离开时边讨论起来: “会不会,真的有鬼?” 一切准备就绪后,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这天花店挂牌暂停营业。雨势依旧狂暴,没有要停歇的意思。电台天气预报在播报暴雨预警,隔壁商户在抱怨雨下得太大,路边排水沟里的污水都连带冲了出来。 明明才下午五点,天就彻底暗了下来,仿佛入夜。 鬼最喜欢这样的天气。这样即便未到太阳落山的节点,它们亦可以出来浑水摸鱼。 所以每到清明时节,总是雨纷纷,乌云密布。 司子濯简单做了一碗砂锅土豆粉,坐在花坊桌上慢悠悠地吃着。他给荼罗也做了,但它依旧不吃。他便自己吃。 砂锅里加了番茄、火腿,香菇、豆芽、火锅丸子、青菜等丰富食材,配着喷香锅底十分入味。他吃得也很香,最后把剩下半份也给吃掉了。 不知道是不是怀着种子的缘故,最近司子濯食欲格外旺盛。 可能种子也跟孩子一样,会消耗母体内能量吧,他心想。 吃完,洗完碗,司子濯便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坐在了屋内沙发上,拿起一本诗歌在读,等到黑夜彻底降临。 荼罗陪在他身边打开了电视机。电视里正播放着球赛。它看不懂,只图个新奇。 装着林天可的婴儿床就放在他们旁边。 司子濯精神本来是很紧张亢奋的。 但等了好几个小时后,不自觉有些昏昏欲睡,头一点点,倒枕在了荼罗肩膀上。 红衣女鬼就是在这时候踏入花店的。 风铃声响起的那刹,司子濯打了个激灵,像弹簧一样挺直身体,整个人瞬间清醒。 荼罗握了握他的手。 这还是司子濯第一次直面见到长相这么恐怖狰狞的鬼! 他心脏激烈跳动着,但还是尽力让自己保持平静。 余光注意到女鬼一直盯着婴儿车在看,眸光带着势在必得的凶狠。 荼罗将婴儿车拉近了些。但也许是有所感,林天可霎时哇哇大哭起来。 而另一边,手持棒球棍的胥正豪已蓄势待发。 他想自己好歹也是一练体育的,只待荼罗一声令下,就挥棍砸过去。 嗒,嗒。 水掺着不明猩红液体顺着僵白皮肤滴在地板上。阴风阵阵。 女人一袭红色长裙,黑发披散,遮挡住了大半张脸。即便如此,也可以清晰看见她脸上的血肉模糊。似乎像是生前遭遇了重击,她后脑勺还破了个洞,有血夹杂着脑浆源源不断流出。 司子濯注意到她走路姿势十分奇怪,一瘸一拐的。有点像丧尸。 这一切都令他感到害怕。但他还是鼓起勇气问:“你是谁?我与你无缘无故,你为什么要伤害我的家人?” 红衣女鬼停步,冲他笑了笑。因这个笑容,她整张模糊血脸挤成一团,仔细一看,上面似乎还有蛆虫在蠕动,“好心的老板,你不记得我了?” 听到这个声音,司子濯瞬间想起,这是那天来店里向自己零元购伯利恒之星的女鬼! 他面色又白了一瞬。这种感觉就好像农夫与蛇。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 即便是司子濯,在此刻也不禁感到愤怒。 荼罗握紧他的手,指尖在他掌心间轻轻划拉了两下。 电流般微妙的触感,竟奇异的令司子濯冷静下来。 他平复呼吸,道:“你上次说你要报答我,结果就是这样报答的?” 在刺耳的婴儿哭啼声,红衣女鬼回答:“林立轩本来不用死的。那个医生说,他动了手术以后可以活下去,只是从此会变成植物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需要人照顾。这种情况下你姐肯定不能跟他离婚,甚至还得迫于道德压力去照顾他。这样的生活日复一日,再加上高昂的房贷,你觉得你姐能坚持多久?也许未来某一天,她就会因为忍受不了而主动拔掉他的呼吸机,成为杀人犯。” “我替你们杀掉了林立轩,让你姐毫无负担地拥有了几百万的遗产,这还不够吗?” 荼罗没啥反应,司子濯却面色微变。 显然,这个红衣女鬼很了解他们家。 林立轩居然是被她弄死的? “可是你不该盯上我姐的孩子。”他低声道。 “那也是她罪有应得!”红衣女鬼表情扭曲:“司小夏害死了我和我的孩子,我要让她偿命……” “等等。”司子濯一头雾水,“我姐怎么就害死你们了?” 他还在想,这其中是不是有误会。 红衣女鬼凄厉阴森地笑了起来。 “我叫余梦菲,是S市艺术学院大三的一名学生,专业是舞蹈……” 提起舞蹈时,她的神情格外哀伤。 大概也是知道自己跳楼摔断了双腿,从此再无资格跳舞了。 随后,她向花店的一人一花一鬼讲述了自己的经历。 余梦菲出生农村小镇重男轻女的家庭,作为姐姐的她,从小就被家庭洗脑要照顾弟弟,以后嫁个有钱好人家,作弟弟的依靠。她从小被家里pua很严重,有好吃的,哪怕饭桌上只有一个鸡蛋,也要主动让给弟弟。 她的学习成绩也并不出众,唯独一张脸长得清秀漂亮。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将在小镇长大,高中毕业就嫁给一个会出大笔彩礼的老乡,从此开启贴补娘家、任劳任怨给丈夫洗衣做饭的平凡婚姻生活。 高一的时候,父母就张罗着开始给她说亲了。 虽然弟弟才刚小学毕业,但他们已在县城里看好了商品房,就指望着把女儿卖一大笔钱,好给儿子准备未来婚房。 余梦菲当时也很害怕,但她无法抗拒父母的命令。 直到城里有钱一舅的到来,成了她人生命运的转折点。 一舅早年做建材生意发家,如今在省城买了大别墅豪车,是他们村里远近闻名的有钱人。 他这次来,是跟余家父母说自己打算把余梦菲接到城里去住,资助她跟自己女儿一起读艺术高中。 爸妈一听,还有这种好事?忙向哥哥推荐自己的儿子。 “让阿晨去吧,阿晨比梦菲乖多了。”躲在门帘后面的余梦菲听到母亲这么说,当场就想反驳。才不是!弟弟天天在外面惹是生非,小小年纪老师就说他跟同学打架。 她向来逆来顺受,不懂争取。但她想跟一舅走,她不想这么早嫁人。 余梦菲就透过缝隙死死盯着一舅的嘴。 幸好他拒绝了父母,说:“不行。我主要想给小甜找个玩伴,都是女生比较好,而且去年过年时候梦菲跟她挺合得来的。” 这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落到余梦菲头上时父母却有些发愁了。 他们跟哥哥说,自己打算让梦菲高中毕业就嫁出去的事时,被他嘲笑了一番。 “直到现在,当时的事我依旧记得一清一楚。我看见一舅抽着烟,用一种很嘲弄的表情看着我爸妈,说‘你们还是不懂做生意啊。你看城市精品店里的商品都需要包装一番才能卖上好价钱。你过两年让梦菲结婚能拿到多少彩礼,十万,还是一十万?让她去上大学就不一样了。等她毕业嫁个城里的金龟婿,到时候能把你们和阿晨一起接到城里享福。’” 许是一舅的话打动了他们,次日她就跟着去了省城。她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房间,和新裙子。 大城市的一切,包括那所艺术学校,都令余梦菲眼花缭乱。 也是那时候,她才得知,一舅把自己接过来的原因是她表妹余甜甜有抑郁症,平常在学校郁郁寡欢被人欺负。一舅希望她能照顾甜甜,两人一起并肩学习舞蹈更有动力。 也就这样,余梦菲才有了考上艺术大学的机会。 因为高中毕业时余甜甜病情恶化跳楼轻生,她也离开了舅舅家,从此靠寒暑假兼职来挣学费和生活费。 对于一名普通女孩来说,想要挣到艺术学院每年高达两万的学费并不容易。 从一开始的洗盘子、发传单、家教,到后来,余梦菲去了夜场工作。在那里,她遇见并认识了林立轩。 林立轩在她面前打造的是成熟、可靠的事业有成人设。他对她很舍得花钱,甚至赞助了她的学费,给她在外面租房子,说要养她。 在他无微不至的关怀下,余梦菲沦陷了。她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他,还怀上了他的孩子。 “把检查报告给他的时候,我本来以为他会很开心,谁知道,他气得勃然大怒,当场把我推到了墙上。他给了我一笔钱,叫我赶紧去把孩子打掉。那时候,我才知道他原来是有家庭的。他有一个很漂亮的老婆,还有儿子……” 林立轩保养得宜,跟她说自己一十七岁,其实已经三十多了。 以为的浪漫爱情,原来是一个谎言。接受不了自己成为第三者的余梦菲,在校园中传出她打胎做外.围的流言后彻底崩溃,最终选择了跟表妹一样的宿命——跳楼自杀。 司子濯和胥正豪听了这个故事都挺同情她的。 归根结底,都是渣男的错。 “你要恨也应该恨林立轩,这跟我姐有什么关系?”司子濯道。 大概是原生家庭的缘故,余梦菲很渴望爱和家庭。她无数次幻想过自己与林立轩结婚,幸福的未来……在得知他已婚后,她一度卑微地说自己可以等,她先把孩子生下来,等他离婚后,他们再结婚。 可是林立轩的话毫不留情打破了她的幻想。 他说:“抱歉,我很爱我老婆,我不想失去我的家庭。要是你生下来,她肯定会发现。” 她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绝望的。 甚至,怨恨起了他的老婆。 “你没做过母亲,不懂。”余梦菲摸了摸肚子,神色恍惚:“被迫失去孩子的感觉,有多痛苦。” 司子濯:“……” 他想说,自己怎么就没做过母亲了??他现在就是好么。 荼罗本来不想听女鬼多废话,只要她动手,它可以直接让那个女鬼原地消散。 但是她似乎也很聪明,知道它的危险性极大,始终与他们保持安全距离,未曾冒昧靠近。 她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悄无声息且恰当的时机。 司子濯却看着她,失望道:“这就是你害人的理由?你有没有想过,别人失去孩子又该有多痛苦?你这种行为,无异于鸠占鹊巢。就算你今天成功了,我姐也不会对你寄生的孩子有多好。你这个情况真的不适合养育孩子。而且林立轩给你钱,你还不是去把孩子打掉了?如果你真想要,你当时也完全可以生下来,何必等死后去祸害别人……” 大概是司子濯的话激怒了她,女鬼张牙舞爪,不顾一切地瞬间向他扑来—— 荼罗静静地看着她。 在罪恶土壤的滋养下,邪恶之花悄然绽放。 它汲取着这对母子恶的养分,就像在优雅地切着牛排品尝晚餐。 “啊啊啊啊啊——!” 女鬼发出凄厉惨叫。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和未出世胎儿的身体变得透明,直到烟消云散。 消失前一刻,她想起林立轩曾送给自己的花,伯利恒之星。 他告诉她,这种花的花语是清纯,很配她。 不知何时起,婴儿啼哭停息,窗外雨停了,花店又恢复了夜晚寂静。 司子濯怔怔地望着不远处。 只见书桌上的诗集被一阵阴风哗哗翻动,停留在了某一页。 【…我要把这可恨的树多扭几下,不让它长出毒化空气的蓓蕾。”她这样咽下充满仇恨的唾沫,并不懂天意是永恒不变的,她亲自在焦热地狱里往上搁为惩治母亲之过的火刑柴堆。但是,一个天使暗中呵护殷勤,被摒弃的孩子在阳光中陶醉……】 荼罗见他盯得出神,便问:“这本书叫什么?” “这不是书,是法国诗人波德莱尔的诗集。”司子濯回过神来,说:“它叫《恶之花》。” ===第85章 31 掉马 第85章 31 掉马 31 又过了两日,司小夏出院过来将林天可接走。 他离开后,司子濯也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说实话林天可已经算是小孩中比较安静乖巧的那种了,但……依旧改变不了人类幼崽娇生惯养且爱.作.爱闹的习性。好几次夜里,司子濯都被他的哭声吵醒。 “小孩子还是太吵闹了。”司子濯向荼罗感叹,“幸好我们怀的是种子。” 荼罗:“你以前不是挺喜欢小孩的么。” “是喜欢啊。”司子濯摸了摸下巴,道:“不过比起人类幼崽,我现在好像更喜欢也更期待我们的植物宝宝了。” 荼罗说:“这个你可以放心,植物不会吵。” “那它们会乖吗?”司子濯好奇地问。 “现在还不知道。”荼罗顿了一下,说:“不过,我会让它们变乖的。” 司子濯又抚了下干瘪的肚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生下来。” “大概六月份吧。”荼罗估算道。 司子濯看起来有些失望,“还要这么久啊。” 荼罗:“是的。” 司子濯又重新打起精神,说:“总归比人类怀胎九月要快很多了。” 当然他此时还不知道,自己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悄悄怀上了。 跟怀人类宝宝不同的是,司子濯孕期也一点不显肚子。 毕竟他怀的是一堆种子,需要占的体积很小。 但即便如此,还是要小心对待。 荼罗将司子濯搀扶到沙发上,给他倒了一杯泡了花茶的温水。 “你有哪里不舒服吗?”它观察着人类的神情问。 “没有。”司子濯摇了摇头,低头看着温水中漂浮的粉色花瓣,忽然说:“我以后还是不喝花茶了吧。” 荼罗:“嗯?”它记得人类往常挺爱喝的。 开花店的缘故,司子濯有收集一些品种花瓣晾晒后泡茶的习惯。花坊柜子台底下就有很多他这两年来积累的瓶瓶罐罐。 司子濯有点伤感道:“我现在有种感觉,我在吃种子宝宝的同类。这样对它们来说好像太残忍了。” 荼罗:“……” 它很高兴人类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 一直以来,这间花店包花,对它而言就像在处理同类残尸。 要是换一种花目睹如此血腥的场景可能早就崩溃了。 也就荼罗这样冷血邪恶的花品种,才会无动于衷。 “你可以换一种饮品。”荼罗思考着,说:“比如茶,豆浆,咖啡。” “嗯。”司子濯侧过头看它,“我们一会去逛超市吧?” 荼罗:“好啊。” 司子濯:“我顺便买点豆子。” 因为他怀了种子,最近荼罗都住在花店。两个人住一块难免会缺一些日用品。 他用一半盲文和一半最近学会的文字写了一张购物清单。 下午,一人一花前往超市。 路上荼罗的手,司子濯心想,原来自己这么容易满足。 只是普普通通和它逛一次超市,就能够让他感到莫大的浪漫与幸福。除此之外,司子濯还在征询了荼罗意见后,购买了一些园艺用品。 等到时候种子生下来,肯定是要进行栽种的。 货比三家后,司子濯买了一些质量上佳的种植盆、铲子之类。 “剩下的就去网上买吧。”他说。 荼罗:“嗯。反正时间还久,不急。” - 日子就这样琐碎且有条不紊地继续过下去。 在五月降临之前,他们身边又发生了几件大事。 首先是植树节。司子濯给西北大沙漠捐了一笔款,随后与荼罗一起去城郊外参加了植树活动,亲自栽种下了两棵果树,度过了一次很温馨的约会。 其次是司小夏把房子卖了以后,中介那边依旧传出闹鬼传闻。 因为这件事与前夫有关。她已经按照荼罗吩咐,将林立轩的一切物品拿走烧掉,可还是发生这种事情。无奈之下,她只能再请荼罗和司子濯过来看一遍。 荼罗和司子濯在房子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鬼——林立轩。 大概死亡前不甘心,他怨气郁结,也凝固成了一只恶鬼游荡世间。 因为无处可去,他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间房子里。 看见他,司子濯果断向黑白无常举报,让公务员把他抓走了。 “按照罪行,他应该要下地狱吧?”司子濯问荼罗。 荼罗也不知道。还是公务员回答他:“嗯,差不多,在人间已婚出轨基本都没什么好下场,阎王爷估计会判他终生待在第十八层。”林立轩在无常的锁链下冒白烟发出惨叫。 司子濯又高兴起来。 罪恶终有报。 荼罗后来也基本在花店住了下来。 只是偶尔会外出觅食。以它现在充盈的恶之力,已不再需要每日回到本体中吸收养分。 每天陆陆续续的,也经常会有鬼魂不小心或有心误入花店。但由于它的恶名远播,鬼魂们全都小心翼翼,出不起钱的就拿别的东西来换。总之,现在没有鬼再敢零元购。 司子濯开的这家一束集花店很快也在鬼界声名远播。 和人类一样,在这世间游荡的鬼魂们也是有鲜花需求的。 有些鬼之间也会谈恋爱,想互送玫瑰花,却苦于没有渠道。它们的肢体无法接触实物,可是奇妙的是,却可以触碰到从这间花店里买来的花。 一时之间,司子濯的花店生意火爆。 虽然有规定鬼魂只能使用冥币,但总有一些有本事的鬼能通过其他渠道搞来人类可以交易的钱币。 于是司子濯的花店,就过上了白天正常营业,晚上挂牌冥业的忙碌生活。 司子濯也从一开始的“你们不要过来啊啊啊”到后来渐渐习惯,面不改色。 在荼罗建议下,他还是装瞎。反正每天就眼观鼻观心,假装自己看了一部恐怖电影。 不过由于司子濯和荼罗晚上要睡觉,夜里的生意大多由胥正豪帮忙打理操持。 辛苦的同时,伴随而来的就是营业额激增。大头都是他赚来的。面对同类鬼,胥正豪毫不手软给开出天价。但由于这个花店生意是垄断的,鬼们也只能咬牙支付。 到后来生意实在忙不过来,司子濯又心软收容了两个无家可归的小鬼。 他为人单纯没心眼,荼罗却毫不留情地也让这两个鬼签了跟胥正豪一样的十年契约。 司子濯有点于心不忍:“这样,会不会太多了?” “不会。”荼罗道:“是你太好了。” 它自己吞吃了那么多恶鬼,自然明白这些鬼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人性经不起考验。人类社会之所以能保持表面的文明,是因为法律规矩和道德的限制。可当它们成为鬼魂以后,没有束缚,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司子濯太善良。它倒宁愿他不去见识这些恶,由它来保护他。 花店生意蒸蒸日上。月终营业额出来时,司子濯都惊呆了。 光这个月的收入,就抵得上有情人节加持二月最火爆时候的两三倍。 照这样下去,也许用不了多久他就存够在S市买房的钱。 很多人都说开花店是小资行为,赚不了什么钱。 曾经的一束集花店的确如此。司子濯打拼那么久,都没舍得请店员,自己一个人忙前忙后,揽了所有活。 可是如今,他竟然靠着开花店快实现了财富自由。 而且有了店员帮忙,他现在也没有以前那么忙了。每天都多出很多时间可以自学文字。 高兴之余,司子濯便同荼罗商量,打算以后每月给它一些分红。 他也很清楚,夜间花店之所以生意能如此稳定火爆,离不开它的功劳。 荼罗却说:“不用,我不需要你的钱。” 司子濯开始还以为它是不好意思。毕竟这世上哪有人会嫌钱多呢? 荼罗说:“我不是人。” 司子濯忍俊不禁:“哈哈,你真会开玩笑。” 荼罗便微微一笑。到现在,即便它无意间透露出真话,人类也不会相信。 对方不愿意收钱,司子濯左思右想下,便决定肩负起养小男友的重任。 养荼罗并不用多少钱。这段时间他亲身体会,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不食人间烟火的人! 司子濯自己每天三顿还要加餐,荼罗在饭桌上每次只是动筷浅尝辄止便说饱了。 其余生活开销也接近0。 司子濯唯一养男友比较花钱的地方,就是他热衷于给荼罗买衣服。毕竟他的小男友有着堪比男模的身材,穿什么都好看。 他照着网上那些男明星出街图买同款,每一件套在荼罗身上,他都会情不自禁地感叹一句:“你穿上比那个xxx还好看。” 司子濯一度想荼罗可以去做明星。它压根不需要会演戏或者才艺,只要往那一站,就足以吸引无数人的目光。 但司子濯很快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一遇到荼罗有关的事,他就变得特别小气。它是他人生中最幸运遇到的宝藏。他只想它是自己一个人的,一点都不想与旁人分享。 除了和他腻歪在一起外,荼罗也没别的爱好。 像同龄人泡吧、打游戏,抽烟喝酒等习惯,它统统没有。每日最大的兴趣就是围着他转,以及偶尔消失一段时间出去散步。这样时间久了,司子濯都担心它会不会无聊得憋出病来。 这种感觉就像养小孩一样。司子濯提前为肚子里的种子爸爸操起了心。 也许就像司小夏所说,应该让荼罗试着去学习?或者有一份事业。 当然这个学习并不是指学校书本上枯燥无味的知识。司子濯想的是,让它去培养一门自己喜欢的兴趣爱好,比如运动打球、插花啊,绘画音乐高尔夫球等都可以。 他把这件事跟荼罗说了以后,对方竟然没像往常一样立刻拒绝。 “可以试试,我都行。”荼罗说。 司子濯小心地观察着它的表情。“你是真的想学吗?”他想了想说,“如果你不想就算了,我并不想强迫你做不喜欢的事。” 荼罗:“还行。就像你说的,我应该给自己找点事做,不应该总粘着你。否则你也会烦的。” “没,没有!”司子濯忙道,“我一点都不觉得烦。” 荼罗看着他,说:“可是你平常也要开店,有自己的事做。我去学一个东西,这样就可以在等待你的同时打发时间了。” 就好像在寒冷冬日喝下一杯热巧克力,司子濯闻言心里暖洋洋的。 这也许就是他越来越爱正豪,越来越离不开它的原因。 在它的世界里,他就是唯一。就如朋友平阳华说的那样,年下的魅力,yyds。 荼罗虽然看着玩世不恭,但司子濯完全没担心它会出轨。 它不善表达,很少说情话,可是在日常的相处中,他能感受到它浓烈,占有欲到似毒物的爱意。 司子濯并不知道,荼罗曾经就像院子里的那只拉布拉多犬一样擅长等待。 在被人类饲养的那一年中,它每天都望着院子上方一角的天空计算着,什么时候可以等来人类浇灌洒水。 曼陀罗是一种很孤僻,喜静且恋旧的植物。除了司子濯外,它并不想与其他人类打交道。 所以到现在变成人形了,荼罗依旧还在等待。 等待司子濯有空的时候,和他一起玩。只要和他在一起,就连打发时间无意义的事都能变得有趣起来。 - 因为没试过,荼罗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人类爱好。 司子濯带它去一一尝试了一遍,最后它选择了画画。 它第一次随意作的画,没有经过系统系学习,其暗黑风格就得到了画师的一致好评:“这帅哥很有天赋啊!” 司子濯给荼罗报了一个市中心的绘画培训班。从此每隔一两天,荼罗就会去上学。学完回来,无聊时候,它就会坐在院子里画画。 绘画那些狰狞、可怕地狱的东西,对它而言就是本能。 司子濯有时候看到它的画,也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该怎么描述呢?他好像在见证一个毕加索艺术的诞生。 因为荼罗的画一直都是类似风格,它的绘画老师也来找司子濯说过,考虑到学生这个情况,稳妥起见要不要带它去看看是不是抑郁症。 毕竟有时候,画风能代表一个人潜意识的精神状态。 司子濯也有点担心。 这天晚上,他跟对方讲了这件事。“……你绘画班的老师,怀疑你有抑郁症。”他说。 荼罗:“你觉得呢?” 司子濯认真地说:“我觉得你很健康。” 作为枕边人,司子濯对荼罗的精神感知显然最有发言权。 他想,荼罗之所以画那些异象,也许是因为像他一样能看到鬼的缘故。 这令他更加心疼。 荼罗懒洋洋地起身舒展了一下肢体,起身将他抱在怀里。 不知从何时起,曼陀罗爱上了这种与人类拥抱的感觉。 冷血植物只有在感受到人类炽热体温时,才觉得自己是在活着。 “院子外面好多人呢。”司子濯又红了脸。 “没关系。”荼罗附在他耳畔,缠溢花香和呼吸像蛇一样盘旋在他脖颈上,“他们不是人,是鬼。” 司子濯:“……”好像一下子更可怕了。 荼罗似乎很享受他的恐惧,将人类一把打横抱起走上楼梯。 司子濯有点惊慌,“这样,不会又怀上种子吧?” “有可能。”荼罗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因为品性恶劣的曼陀罗知道人类不会拒绝它。而它也将在下着雨的夜晚,用缠绕的粗壮藤蔓和花枝抚平人类颤抖的身躯和忐忑不安的心。 - 在征得荼罗同意后,司子濯将它的一部分画作发到了网络上。 他初衷是想询问网友这些画到底都是什么意思,没想到却火了。 五月中旬时,甚至一度火到国外。有一名富商开价百万美金想买它的画。 这也让司子濯愈发意识到,荼罗并不是普通平凡的人。 “他”的艺术天赋,就像“他”本人神秘黑暗的气质一样,浑然天成。 除了“他”不怎么吃饭外,他也观察到“他”的头发,自从变成紫颜色后,荼罗并未像常人那样长出黑色发根。他从未见过“他”去过理发店,可是他们同住这段时间以来,荼罗都一直保持这个发色。 那和院子里曼陀罗一样耀眼美丽的紫头发,就好像焊在“他”头顶一般,完全不掉色。 最令司子濯产生怀疑的一点,是他有一次无意中得知了店内“嘘嘘”体育生鬼的真实姓名。 那名车祸惨死的体育高中生,原来叫胥正豪。跟陀正豪同名。 这世上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下意识地,司子濯不愿意去深思。种子马上就要出生了,他不想破坏现在自己和对方完美的关系。 可是没过多久,警方也找上了门。 依旧还是上次来店里的那两名警察。 其中一名年轻男性司子濯也认识。正好就是上次涉及艾滋病恶意传染案件时要接送他的警官。 荼罗外出上绘画课的某一天,他们来到花店里,向司子濯出示了证件。 他以为他们要问上次法师去世的事情,正打算再说一遍自己知道的线索。 年轻警察打开一个本子边记录边问:“陀正豪是你男朋友吧?” 司子濯点了点头,“是。”随后又问:“怎么了吗?” “他本名并不叫陀正豪。我们调查了他的信息,发现他是一个黑户,没有身份证也没有户口簿。”年轻警察神情严肃,“最近我们刚查到一名S市罹患艾滋病的失踪者齐锦也与他有关。之前,他还在使用死者齐锦的房子、摩托车和遗产。希望你可以配合我们警方调查。” 司子濯脑袋嗡嗡的响,连年轻警察接下来说了什么都没听清。 他现在只有一个本能反应,想办法联系荼罗,先帮助它逃跑! ===第86章 32 崽种 第86章 32 崽种 32 这个美术培训班价格不便宜,老师也是特级美术大师人物,在场学员基本都是有些底子,才敢花重金来进修。所有人中,只有荼罗是零基础进来的。 可在短短时间内,它的进步就足以秒杀所有人类。 尤其是在它的画成为“网红”后。 七八名学员围在荼罗身后,一脸敬仰地看着“他”作画。 “他”抬起画笔蘸颜料、再挥沾到画板上的动作是那样连贯丝滑,举手投足间流泻着贵族般的优雅,十分赏心悦目。只要“他”一旦开始画画,中途没有一丝停顿。哪怕是任何一个对油画一窍不通的人,都能一眼看出,“他”的画风几乎没有技巧,全是本能。 遇到荼罗,这些学员方明白,在有些艺术上,努力是没有用的。天赋可以百分百碾压。 当然荼罗也是有致命缺陷的。 它只擅长画暗黑风格,且画作意象基本都是一些阴森不详的植物、动物,比如蛇、老鹰,爬虫之类。这种风格,有人喜欢,却也有人排斥、厌恶。网上有人骂它骂得很厉害,不过大部分都被司子濯拉黑了。 它画的花植是一绝,可却从来没画过人物。 就算是老师亲自教它,它也不买账。 学员们私下曾议论过,“他”是不是不会画人。 不过这也挺正常的。要是荼罗什么都会,那天赋就是恐怖了。 “快,快看!大神开始画人像了!” 荼罗正在给画作上色。 这幅画是它一周前就开始准备的,之前已经粗略打好了草稿,今日有空闲便精细调整了一下。 看到画作上逐渐出现的人影,学员们不约而同都吃了一惊。 “他”居然也会画人物?而且,画得也活灵活现,令人惊艳。 这幅画和荼罗以前的画风有显著不同。 画的内容是一方僻静院子里,一株在角落向阳生长的紫色曼陀罗花,和一名穿着黄色围裙的温润青年。他正低头在给曼陀罗花浇水,而花伸出了一道花枝,似是在垂垂跟他握手。 无论是色彩、意象还是风格特征,都透露着一股与它以前截然相反的温暖,与岁月静好。 老师走过来一看,欣喜道:“陀同学,你转变风格也很优秀,要不考虑一下将这幅画递交年终国际油画大赏参赛?” 学员们闻言,都不禁向荼罗投来羡慕的目光。 这个比赛是真正硬核有料的,普通人还无法获得参赛入场券呢,除非得到像老师这样的专业大师引荐。 然而荼罗拒绝了,“不,这幅画我想自己留着。” 老师见无法说动它,只得叹了口气。 上完课,荼罗拿回手机看了眼。 有一条新消息。 曾经对新奇科技一窍不通的曼陀罗现在已经能够自如使用智能机。 它打开一看,是司子濯发来的。 对方似乎很焦急,一连打了好几通电话和信息。 [别回花店!!刚才警察找上门来了,说你是黑户,还涉嫌谋杀艾滋病患者齐锦……他们想把你逮捕。] [我现在脑子好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算了,现在也来不及说这些。我在xxx超市储物柜里放了两万块钱现金,你赶紧先叫车离开S市。要不去南城吧,上次我们一起去过的那个小山村。感觉那里没什么人,适合你暂时躲一阵避避风头。] 荼罗看着这些消息,面色倒没什么变化。 它很清楚警察是抓不到自己的。因为曼陀罗化作人,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世间。 不过它不想因此连累司子濯。 它不受人类社会规则的限制,可是他不一样。 “我知道了。”荼罗回复了一句语音。 外面下着绵绵细雨。 培训班学员们回去拿伞的功夫,就发现“他”不知何时早已消失在了茫茫雨幕中。 …… 其中一名警员还向司子濯出示了天眼监控录像的照片。 这正是他们警方认为诡谲的地方——无论是任何监控、手机,都没有拍下过那名紫发美丽青年的模样。 “他”出现的地方,只能看到一株紫色、形态妖艳的花朵。 乍看……着实有些瘆人。 也因此,警方给这次行动代号取名“紫花”。 年长些的警员问司子濯知不知道这种花叫什么。 司子濯说:“我是盲人,看不到。” 警员:“……” 其实司子濯看到了,并且内心惊骇欲绝。 这不就是曼陀罗吗!而且,和他院子角落里饲养的那株长得一模一样。 陀正豪“他”……到底是谁? 警察走后,街坊邻居和隔壁冰姐都不禁好奇地围过来,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司子濯勉强笑了笑,说:“不是大事。” 见他一副不愿多提的模样,邻居们心中更想知道了,但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自觉地各自散去了。 司子濯关上门。 今日他实在没有心情,便挂牌歇业,让店里员工们也提早回去。 下雨总是天黑得特别快。天色一点点暗下来。 司子濯拄着拐杖去附近便利店自提了自己网购的菜,敏锐地感知到有目光在盯着自己。 他一回头,看到一辆黑色越野车。刚才那名年轻警员提着一袋盒饭走上车。估计是觉得他是盲人,因此连便衣都懒得伪装。 见状,司子濯心知肚明,警方派人来盯梢了。 越是这样,他越不能让陀正豪……不,他也不知道叫什么的爱人回来。 司子濯强自镇定,撑着伞加快脚步回到花店。 他给自己简单做了一顿晚餐,又去弄狗的饭。 向日葵最近挑食不怎么愿意吃狗粮。他打了一罐肉罐头,加上冻干泡奶,和一些自己炒菜剩下的蔬菜,它顿时吃得很香。 做完这一切,司子濯便坐在花坊沙发上,拿起一本书翻看学习。 他本意是想靠书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每隔几秒就去看手机。 胥正豪晃悠进来,见他茶几上的水杯空了,便动用灵力拿起一旁的水壶帮他灌满。 这个技能是荼罗教他的。否则普通的鬼,无法触碰到实物。 司子濯抬头看到他,过了好一会,问:“你也知道陀正豪,你叫陀正豪吧。” 胥正豪顿时有些尴尬,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 司子濯静静地望着他,道:“你可以向我说实话的。他,到底是什么人?” 胥正豪挠了挠头,说:“荼哥已经回来了。要不,你直接问他?” “什么,他回来了?!”司子濯唰地一下就站起来,动作间带动水杯倒翻,水溅到他裤管和地毯上,他也毫无所觉。 胥正豪:“是的。” 司子濯喃喃:“警方现在布下天罗地网找他,他可不能回来啊……我明明叫他连夜去乡下躲一阵的。” 胥正豪说:“这个您可以放心啦。以荼哥的能力,人类警察是抓不到它的。” 人类?司子濯不明白胥正豪为什么要在警察前面加这个词语。 就好像……“陀正豪”不是人一样。 “他现在在哪儿?”司子濯起身往外张望。 胥正豪抬手指了某个方向,说:“它就在院子里。” 院子里空荡荡的,除了雨声外十分寂静。司子濯什么都没看到。 他又揉了揉眼睛,试图再看一遍。 可当他再度睁开眼时,耳畔响起熟悉低沉的嗓音:“你在找我?” 司子濯一回头,便跌进一个温热结实的胸膛。带着幽魅的曼陀罗花香,和雨水、植物土壤的气息。 他心中忽然闪过一个难以置信、不可思议的猜测。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问。 荼罗回答:“一个半小时前。” 司子濯:“外面有警察,你没被他们看到吧?” 荼罗说:“没有。” 它俊美白皙的面庞近在咫尺,紫发没经过搭理显得有些乱糟糟的,呆毛乱翘,沾了些水珠,但看着还是很帅气。司子濯凝视着它的脸,抬手,从上往下抚摸,最终停留在它薄薄红润的唇,就像他第一次睁开眼看到它的时候,无论何时,他依旧会为它心跳不止。 “你,到底是谁?” “我知道陀正豪不是你的名字。你可以告诉我,你的本名吗?” 虽然被欺骗了这么久,但到这一刻,司子濯竟奇妙地再生不起气来。 说他卑微、恋爱脑也罢,他总觉得对方应该有苦衷。现在他只想知道一个答案。 荼罗看着他,又看了看院子外的那株紫色曼陀罗,淡淡地说:“你不认识我了?” 司子濯莫名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熟悉。 就像双胞胎之间的血缘感应一样,心有灵犀。 到现在,他已然明白,荼罗和曼陀罗花定然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水杯,“你是当初卖给我曼陀罗花种的那个人?” 那人是司子濯几年前在网上认识的,自称居住在印度。 他们虽然未曾见面,但在互联网上很聊得来。也因此,司子濯才会花高价向他购买曼陀罗种子。 而诡异的是,当初司子濯给他转完钱,几个小时后装着种子的快递就到了。 快递员说,这是从印度南部寄来的跨国快递,叫他好好消毒。可是正常来说,异国转运的快递不可能这么快抵达。那人的异常之处,令司子濯联想到了面前的男友。 或许,就像“他”所说,他们早就认识? 荼罗说:“不是,我是你亲手栽种的那株曼陀罗。” “我的名字是你取的,你应该再清楚不过了。” 啪,嗒! 司子濯手中的水杯再度滑落掉在地上。 这次彻底四分五裂。 - 其实关于要不要告诉司子濯事实,荼罗也思考了很久。 最后,还是决定告诉他。 就算再隐瞒下去,也许未来有一天司子濯也会察觉的。 而且它认为司子濯不会离开自己。 毕竟他都怀了它那么多种子,就算想跑,又能跑到哪里去? 即使人类因为惊惧跑到天涯海角,荼罗也会将他再抢回来。 另一边。 司子濯过了好一会才接受事实。 他的爱人不是人,而是一株植物,一株花。 一株他亲手饲养长大,有毒的曼陀罗鲜花。 也是他最喜爱的花。 而且,他还跟这株花发生了性.行为,并怀上了它的种子…… 要换一个人,此刻大概已经吓得大叫,疯掉了吧。 可是当过往的信念价值观崩塌,又重建,司子濯发现自己竟然并不怎么抗拒。 他似乎,可以接受自己的男友是一株花。 “所以,你是荼罗?”他试探性道。 荼罗点了点头,“是的,主人。” 司子濯脸色爆红,尴尬到脚趾扣地。 “拜托,”他声音微弱,带着哀求,“不要叫我主人。我最多只是你的饲养者。” 荼罗看着他,微微一笑。笑容带着一丝诡异的邪气。 从始至终,司子濯都不认为自己是曼陀罗的主人。 在他看来,这种骄傲美丽盛放的花朵,是不会被任何生物控制的。 “那么,我的爱人。”荼罗吻了吻他的额头,道:“很荣幸被你饲养长大。作为回报,我的余生都是你的。” 司子濯:“等等,曼陀罗花能活多久!” - “紫花”行动曾在S市警局召开得轰轰烈烈。最多时曾惊动一十多名警员去找寻嫌疑人行踪。 可“他”就像人间蒸发般,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甚至,没有证据能证明“他”曾经存在过。 毕竟“他”没有任何被记录下来的照片或视频。 所有录像带中,“他”都是以一株美丽紫色花朵的形象出现。 警方特意调查了这种花,学名紫曼陀罗,源自印度地区,有剧毒。 时间久了,不可避免地有流言传出——传说,“他”就是花变的人。但凡靠近“他”的人,都会吸入毒素而亡。齐锦就是这么死的。 诸如此类的神秘,令案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后来,就连齐锦案都破了。警方找到了他的尸体,确定他是因为艾滋病死亡的。 在详细调查过齐锦的社会关系后,警方发现,他生前与一名叫权高玉的艾滋病患者交往过密。如今权高玉也因病死亡。至此,警方判断齐锦也涉嫌艾滋病恶意传染案件。 那名神秘的“紫花”男性就此洗脱嫌疑。 因为“他”最多涉嫌盗用财产罪,顶天判不了多久,警局也就此封案,不打算再对“他”过多关注。 但是S市警局的那名年轻警察,却与“紫花”杠上了。 他总是私下三天两头地去花店,试图找寻线索。 有同事调侃他,“我看你这不是为了查案,而是看上人家老板了吧!那个花店的女老板是不是很漂亮?” 年轻警员红了脸。他说不出口,那个花店老板是男性。 一个很温柔,有着琥珀色漂亮眼眸的男性。 只是可惜的是,那双漂亮的眼睛看不见这个世界。 后来有一天,花店老板告诉他,“你不要再来了。这样很影响我店里生意。如果要配合调查,我愿意去警局。” 年轻警员一下手足无措起来。他总不能说,其实局子里现在已经放弃这个案子了吧。 花店老板说:“不要查了。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陀正豪这个人。我前阵子去医院搞号精神科,医生说我有中度幻想精神症。有没有一种可能,陀正豪就是我们幻想出来的。” 年轻警员立刻叫道:“不可能!我亲眼看到过他!” 花店老板便说:“警官,你要不什么时候有空也去精神科看看吧,也许你跟我患了一样的病。那个医生说,长期嗅闻曼陀罗花香会产生致幻。” 警官死活不相信。 可是当他这一天回到家中,看到阳台上一朵在风中妖艳绽放的紫色曼陀罗花,顿时吓得开始怀疑人生。 难道,真是自己的幻觉? 不对。警官打开自己的记录本,其中就记录着一名牙医的口供。当时他信誓旦旦说自己也见过这名紫发青年。 “那年轻人,太邪气了。不夸张地说,我那天差点被他的眼神吓尿。” ——口供笔录,摘自安康牙科诊所王xx医生。 - 司子濯的确有一天牙痛。 那时,荼罗才刚变成紫头发不久。 他连饭都吃不下,捂着牙根那边的脸,想出门买止痛药。 荼罗说:“我帮你去买。” 司子濯就给了它钱,还写写画画弄了张地图给它,避免找错药房。 荼罗很快就拎着药回来了。他吞下,还是痛。白净的脸,眉头整个都皱了起来。 从人类身上黯淡的能量状态,荼罗能分辨出他现在很难受。 “很痛吗?”它问。 司子濯说不出话,就白着脸点了点头。 “我看看。”荼罗帮他检查。他“啊”地张开嘴,面对曼陀罗毫无防备地展现了口腔。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荼罗的手指变成花枝,有的纤细,有的粗壮,仔细探索、翻看着人类的牙龈。 最终确定是一颗龋齿在作怪。且龋齿长出太尖,磨到了顶端的牙龈肉。 荼罗便用变硬的花枝,一下一下帮他打磨那颗尖尖牙齿。 它抚过的地方,龋齿从中间的缝隙悄无声息地长出了一朵紫色小花,绽放。 因它翻搅着唇舌津液,气氛逐渐暧昧起来。 司子濯不好意思,最后还是去医院看了。 一家名叫安康牙科的诊所。 在荼罗的视线下,牙医给司子濯动手术期间,全程战战兢兢。 最后花了比平常快两倍的速度解决完那颗龋齿,牙医再站起身时,发现自己的裤子和后背都已经湿了。 被那个紫发年轻人硬生生吓出来的。 - 时间一晃到了六月,高考。 毕业季。 胥正豪暗恋的那个女孩就要即将从高中毕业了。 听他说,她还是去考了他们一起约定的那所大学。 阴阳相隔,人鬼殊途 他知道她也许还在等待着他,可是他们却不可能再见面了。 那天,胥正豪穿上西装(虽然是店里的标配工作服),打上领带,给女孩送去了他亲手包扎的一束小雏菊。他特意选了最新鲜的花材,喷上保湿水,看起来黄嫩得娇艳欲滴。这次他也没有再写贺卡,把花放到她窗台上便离开了。 尽管荼罗曾说,他每年都可以送女孩一束花,作为员工福利。胥正豪却不打算再送了。 有时候人与人的缘分就是,能共同陪着走一段路足矣。他不想再打扰孟秋柳的生活。可能她也不想被打扰吧。 就像他第一次在贺卡上写的那样,她未来值得比他更好的人。 这天没有下雨,反而艳阳高照,似乎与胥正豪悲伤的心情不符。 鬼是不能在烈日下出门的。要不是荼罗给他施了法术,也许他半路就燃烧成了一坨灰烬。 想到接下来的工作,胥正豪重新打起精神,从后院游荡进花店。 “过来。”正在院子里除草翻土的荼罗停下动作,向他招了招手。 “怎么了荼哥?”胥正豪飘过去。 荼罗从口袋里取出一个东西递给他。 胥正豪仔细一看,发现这居然是一张手绘的机票。飞行目的地是他一直很想去的希腊,爱琴海。 荼罗说:“这是老板给你弄的。以后,你每年的员工福利是一次国外游。” 捏着薄薄的机票,胥正豪傻傻地笑了起来。 “谢谢荼哥,谢谢司老板,祝你们早生贵子,呸呸,百年好合!”他看起来满脸写着高兴。 荼罗瞥了他一眼,继续埋头铲土。 它估计过预产期,大概这几天司子濯就要生了。 得在崽种子们生出来前,将这批土地给收拾好。 …… 论一个父亲的自我修养。 高贵、美丽的紫色曼陀罗自出生起十花不沾阳春水,现在却要下地为崽种们干农活。 …… 第一次生崽种,司子濯紧张、忐忑又担心。 考虑到一点,他是男人,身体构造没有子宫卵巢等器官。种子们,不会像排泄一样排出来吧?!那样他真的有点接受不能。也许某天一不小心,他们的孩子就会被冲水马桶冲走了。 他之前问过荼罗,自己会从什么身体部位把种子生下来。 荼罗指了下他肚子中间的圆点,说:“这里。” 司子濯低头一看是肚脐眼,顿时松了口气。 荼罗说,曼陀罗花花种的生命力很强。不用担心,等它们成熟后会自己从他肚子里掉出来的。 司子濯便点了点头。 它没说出口的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司子濯现在就已经是一朵花了。 他的身体像雌花一样,在无形之中发生变化。他的内脏器官,也就相同于花朵中的生.殖.器官,他的肚子,就是孕育胚芽的子房。 只是他只有雌蕊。需要与荼罗的雄蕊接触在一起,花粉传授,才能产种。 又等了一周。司子濯每天吃好喝好,水吨吨地喝,不忘晒太阳给种子们补充光合作用,时刻盯着自己的肚子,给肚脐眼按摩、消毒。荼罗说他应该就这几天会生了,可是还没生。 “是它们不想出来吗?”司子濯有些困惑。 荼罗研究了他的身体半天,也不想出个所以然来。 毕竟他们都是第一次生崽种。新手爸爸,没有经验。 人类生孩子遇到问题还可以去问前人,可他们这样人与花的结合,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 又过了几天,司子濯吃过午饭坐在院子里逗弄向日葵消食时,忽然感到小腹一阵疼痛。 “荼罗……”他以为是自己快生了,忙叫来荼罗让它扶自己到一楼床上。 可是等待了半天,肚脐眼依旧毫无动静。 司子濯,荼罗,和他的肚脐眼大眼瞪小眼,都能看到有尖尖的小粒状物隔着他的肚皮鼓出来了,可是种子依旧没有被排出来。 最后,他们不得不确信,司子濯遇到了难产。 要不然,就只能冒险一试,让医生动手术取出来了。 种子也会难产?被推着送进医院的时候,司子濯躺在救护车里望着车顶板,神色恍惚。 荼罗陪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疼吗?”它有些焦急地看着他。 司子濯看到它这副模样,反倒笑了起来。“没关系,不疼。” 其实是有一点。但是这点疼痛,司子濯觉得自己能忍。 他不想让荼罗一直担心。 当然跟医生肯定不能说他是生崽种难产了。 司子濯直接被送去了急诊。科技拍片也没有检查出他肚子里的异常,医生只以为他是误吞服了什么东西,消化不良导致肠胃溃疡,打算先给他做紧急手术将异物取出来。 因为尚且有自我意识,手术同意协议书是司子濯自己签的。 医生说这个手术风险很小,让他不用担心。 荼罗摸了下他的额头,说:“你身体好烫。” “还好吧,可能是紧张。”司子濯苦笑了一下,小声道:“毕竟是我第一次生孩子。” 荼罗深深地看着他,道:“哪里不舒服要跟我说。” 它可以用从卡牌那里获得的超能力缓解他的疼痛。 司子濯点了点头。 他又看了眼头顶的牌子,明明是消化科。可是莫名却让他有种身处妇产科的感觉。 随后,司子濯直接被护士推进了手术室。荼罗被护士挡在了门外。但这扇门对它而言就是摆设,它依旧能用灵媒洞察司子濯在里面的一举一动。 只要医生一个失误,它就会立刻冲进去把他带走。 躺在病床上的司子濯打了麻药,已经开始放松了。 他想等下眼一闭,一睁,就能看到种子宝宝们,甚至很期待开心。 门外的曼陀罗不知为何比司子濯还紧张。 它一会坐在椅子上,一会又起来不断地走动。 惹得旁边的人看了它一眼,嘀咕:“不就是动个肠胃小手术,至于嘛。又不是生孩子。” 病房内。 巧的是,这次给司子濯动手术的医生,就是他上次问诊遇到的那个。 男医生一看他的病例和片子,又仔细看了下他的脸,诧异道:“你好几个月前就来过吧?能忍到现在才动手术,也是神人了。” 司子濯尴尬地笑了笑,只是笑起来时扯动麻药神经,没什么知觉。 随后他便失去了意识。 但是在手术期间,司子濯朦朦胧胧有听到医生在说:“哎,这名患者早动手术不就好了?这异物卡在肚子里好几个月了居然也没造成肠胃堵塞,也是厉害……” 男医生用镊子夹起一堆黑乎乎的粒状物,打量片刻,“这是什么?” 旁边护士道:“感觉是种子,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植物的。” 男医生摇了摇头,把这堆夹子放进盘子里,准备一会倒掉。 然后便要开始缝合了。 听到沙沙东西落在盘子上的声音,司子濯模糊地睁开眼,吃力道:“医生…麻烦你,不要把种子倒掉。留着我有用。” “行行行,患者你不要起来啊!会牵动伤口的。”男医生赶忙又扶着他坐下。 手术室众人一时都有些无语。 他们见过把金子、手表等值钱物品吞下索要的,但还是第一次见,要种子的。 …… 荼罗也不知道自己等待了多久,等到它一颗花心几乎都要停止跳动时,司子濯终于醒了。 他面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傻乎乎地朝它笑,手掌心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包装在医用塑料袋里的种子给它看:“荼罗,你看,这是我们的宝宝。”这种感觉太奇妙了。从看见它们的第一刻起,司子濯就控制不住自己嘴角上扬。 种子一粒粒黑乎乎的,呈砂砾状。他曾见过荼罗的种子,因此也确认,它们的品种都是曼陀罗。 只是,不知道人类和曼陀罗的结合,最后会生长出怎样的植株?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将种子栽下了。 “嗯,你辛苦了。”荼罗俯身,抚了抚他额上汗湿的碎发。 看着毫发无损的他,它感到自己的花心又重新跳动了起来。只是从曾经的硬邦邦,到现在软得一塌糊涂。 病房是多人间。旁边的病人家属闻言不禁向他们投来看神经病般的目光。 哪有人把种子当成宝宝的?隔壁应该去精神科。 像做特务一样,司子濯紧张地小声道:“我们是不是要快点种子栽到土里?它们会不会死?” “不会死,等你出院先,不急。”荼罗接过那包种子,粗略数了一下,发现有一十七颗。它皱起眉,这比自己想象中多多了。 司子濯显然也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这么多,花店院子里好像种不下。” 荼罗说:“那就种盆里。” “那等以后它们长大了怎么办?”而且考虑到曼陀罗的毒性,不适合大批量在城市里种植。司子濯想了想说:“要不我们在乡下买一块土地吧,专门用来种崽种们。” “这些以后再说。”荼罗沉声道,“你先休息。” 它倒了一杯温水,又给司子濯掖了掖被角。 在司子濯住院期间,它一刻不离地守候、陪伴,照顾着他。 隔壁病床的人看了都艳羡不已。 夜里,看到它暗紫色的眼眸,司子濯道:“你也睡一会吧,上来跟我一起睡。” 荼罗摇头。它怕压到他的伤口。 它拍着人类肩膀,哄他入睡。很莫名的,一颗花心揪成了一团。 花生第一次,荼罗品尝到了一种心口疼痛的滋味。 看到他疲惫的睡颜,荼罗暗下决心,等回去以后,它就要亲自用剪刀将自己的雄花蕊剪短。 它不想再让司子濯生种子了。 当一株曼陀罗的爱欲战胜了生物繁衍的本能……它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就已经变得不同。 邪恶之花拥有了人性,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 出院后,司子濯和荼罗便着手开始准备栽种了。 相比荼罗,司子濯显然更有处理种子的经验。 他先将栽种们放入水盒暗室泡发,等它们一一发芽后,才转移到盆栽土壤中,定期浇水,晒太阳。 “种花,最重要的就是耐心。”他教导荼罗。 “嗯。” 荼罗再清楚不过,曾经的人类对它多有耐心。 一开始它这颗种子有缺陷,很久都无法发芽。司子濯却始终耐心等候,细心地呵护,最终,等来了它冒芽。 一人一花在这些繁琐的养育时光,一晃来到了九月。 满院子的紫色曼陀罗,郁郁葱葱。由于花香会影响到客人,司子濯还暂时闭店了一段时间,专心饲养崽种们。 司小夏中途过来一次也很惊讶,“你怎么种了这么多曼陀罗?” 司子濯指了下院子角落那株最大的紫花,道:“这些,都是荼罗的孩子。” 司小夏:“你的花熬了快两年才结种,也是不容易啊。” 司子濯就笑笑。当然这其中少不了他的配合功劳。 因为一十七盆太多了,取不同的名字会记不清。最后,荼罗和司子濯放弃挣扎,直接给它们取名数字“1~27”。“还是数字最好记。”荼罗说。 等紫色曼陀罗们长得更大一些,城市就容纳不下它们了。 荼罗亲自开了一辆大皮卡,和司子濯一起将它们运送到南城乡下。 南城气候全年温暖湿热,很适合曼陀罗这个品种生存。 司子濯在那里买了一处山间农院,附赠一片宽阔农田。 曼陀罗崽崽们在那里可以自由生长。 事先司子濯已经请人将房子、农田都重新打理过,但是栽种曼陀罗花这个步骤,还是要由他和荼罗亲自来放心。 忙活了一天,司子濯和荼罗才将27株曼陀罗花栽种进土壤里。 因为每株花都长得差不多。怕分辨不清,他和荼罗还给每株花都立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它的名字数字。 从小一、小一、小三……到第小一十七。 夕阳西下。 金色阳光洒在田园中,一人一花望着这片在暮色中流动的紫色花海,彼此相视而笑。就连荼罗,心中都有种很奇异喜悦的感觉。 这些,是他们的孩子。:,,. ===第87章 33 尾声 第87章 33 尾声 33 27株曼陀罗幼生植栽每天浇水、撒肥料,除杂草等不是一项小工程。 荼罗说它可以照顾,但司子濯还是不放心,也舍不得离开它和宝宝们那么久,最终选择暂时把花店放到一边,和荼罗一起隐居乡下。 城市里的花店还是照常营业,生意太好了。司子濯安排之前那名全职店员为店长,夜间与鬼魂们的交易则有胥正豪帮忙看顾,平常还有司小夏帮衬。他自己则只需要定期回去一趟查验账本。 长期搬家有很多事情要提前准备。司子濯还考虑到了院子里的荼罗本体,但它根系太发达了,他担心贸然移走会导致根系断裂,只得交代店员,每天一定要按时浇水、施肥。 考虑到曼陀罗花香有致幻性,他还特意给店员们每人准备了一个防护面罩。 这天浇完花的叶倩倩叫住他,踌躇道:“司老板,你要不过来检查一下,我感觉这株花的花头好像有哪里跟以前不一样了。” “嗯?”司子濯走过去。因为他目前在店员面前也还是盲人印象,便只得装出一副看不见的模样,戴上手套伸手触摸。其实,就这一眼他就看出了异常。 “这花的雄蕊怎么都没有了?”他喃喃。 一株正常紫色曼陀罗垂下来的花朵足足有几十朵。 可是现在,每一朵上的雄蕊都奇迹般消失不见。就像是……被什么东西一夜之间剪掉了。而且荼罗本来天生就没有雌蕊,这么一看,花朵里有点秃秃的。 司子濯看了看紫色花株,又转头看了看屋内的荼罗,心中忽然隐隐有了某种预感。 叶倩倩半开玩笑,“可能曼陀罗也给自己做了绝育手术?” …… 爱人是一株花这种事太过惊骇欲绝,司子濯并没有告诉司小夏。 在遇到鬼之前,他姐是标准唯物主义。要是再让她知道他和曼陀罗生了一堆种子宝宝,估计会当场晕厥。 他跟姐姐说的是,自己太累了想去乡下休息一段时间。 司小夏十分支持。 “店里的事情你不需要去担心,好好去玩吧。也没必要一定去乡下,如果你和正豪想去别的地方玩,我可以赞助你们。”她道。 “不用了,我们就喜欢乡下。”说完这句话迟疑了良久后,司子濯还是决定告诉她一件事:“姐,我的男朋友,正豪他其实并不叫正豪,他有另一个名字。” 司小夏:“嗯?” 司子濯说:“它叫荼罗。以后你就叫它荼罗吧。” 司小夏匪夷所思,“这不是你给你养的花取的名字吗?” 司子濯轻咳一声,说:“它在遇见我之前就有这个名字了。” “所以,这是巧合?”司小夏道,“那你们的缘分也真是挺奇妙的。” 收拾东西的时候,司子濯想到这件事,不自觉弯起唇角。 他不确定他与它的缘分是否奇妙。他唯一确定幸运的是,自己播下了那颗残缺的曼陀罗种子,并将它精心饲养长大。 花界一直流传着一个故事。传说只要找到四叶草,就可以实现愿望。 可对他而言,荼罗就是那株四叶草。 …… 离开前几天,荼罗要和他提前囤一些物资邮寄过去。 除了行李物资家电,还有向日葵的宠物用品、狗罐头和狗粮。 乡下虽然能通快递,但是大城市里很多东西是没有的。像司子濯常吃的糕点铺,它就去买了二十多盒。 司子濯有些无奈,“你不用买这么多,没过几天就会坏掉的。” 荼罗说:“没关系,放我这里能保存。” 司子濯不信。然而后来过了大半年,他还吃到了这个牌子的新鲜糕点,不得不相信荼罗原来是真的有能保持食物质量不变的能力。 荼罗说这是一场神秘卡牌赐予它的超能力。除此之外,它还拥有瞬移技能,可以在瞬间移动到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 “等孩子长大了,我们就出去玩。我带你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它说。 司子濯好奇地追问它那张卡牌是怎么回事。 荼罗说它也不清楚。但是那张卡牌,才使得它能够变作人形,并让他恢复视力。 司子濯想了想说,“也许这种神秘能量来自几千年后?未来外星人回来满足地球人的愿望。” 荼罗问:“为什么外星人要满足地球人类的愿望?” 司子濯说:“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 自从恢复视力后,司子濯就爱上了看电影。 他网购了一台投影仪,每日闲暇之余,就与荼罗躺在床上一起看。 尽管有时候看到一半就去做了别的事,但他依旧十分热衷与此。 荼罗知道他最喜欢看的是恐怖片。明明每次吓得半死,却还是想看。 乡下没什么鬼,只有村头坟山上才会游荡着一些孤魂。考虑到未来曼陀罗孩子们可能要像它一样以鬼魂为食,荼罗经常有空闲的时候就去抓一些回来囤积在瓶子里封印起来,以作为储备粮食。 这些事荼罗都是悄悄瞒着司子濯的。 它不想让他知道自己以恶鬼为食,这样极有可能会吓到他。 但一人一花日夜相处,难免会露出马脚。 不久以后,司子濯还是知道了这件事。 出乎荼罗意料的是,司子濯并没有因此而对它疏远,或是表现出恐惧、嫌弃。 他很高兴,抱着它道:“荼罗,你果然是我的保护神!” 荼罗静静地望着他,说:“你不害怕吗?” 司子濯:“我害怕什么?” “我。”荼罗垂眸,低沉地说:“我以世间至恶的恶鬼为食。” 越是邪恶的东西或魂灵,曼陀罗越喜欢。 因为它本身就是一朵邪花。它是邪恶的化身,是令纯洁避之不及的肮脏、污浊存在。 而在荼罗看来,司子濯便是纯洁的象征。 它身边再找不出似他这般一张白纸的存在。即便是初生婴儿也比不上他。 他与它本是对立的。 所以它想拖他与自己一起沉沦,它想看人类染上黑暗、情.欲。 “这有什么好怕的。”司子濯笑道,“你能吃恶鬼,我高兴还来不及。这样晚上在家还是出门都不用再害怕了。” 荼罗微怔。 司子濯摸了摸它的脸,说:“农村人在家里遇到蜘蛛,一般都不会打的。因为蜘蛛能吃害虫。我觉得,能吞吃邪恶的你,本身就是一种伟大的存在。” 荼罗凝视着他。 它伸手触摸自己的左胸口,据说这是人类存放心脏的地方。 曼陀罗没有心脏。但是它的花心,却因他而第无数次地砰砰跳动起来。 “我会保护你的。”荼罗用宣誓般的语气说,“我不会让你的身边再出现恶鬼。” …… 其实早在搬到南城古村落后,司子濯就有所预感,荼罗的不同寻常。 就算它是一株花,也不是一朵普通的花。 凡花能化作人形吗? 一开始他还是有点怀疑的。因为荼罗本人看起来和人类毫无差别,使用起来也一样。除了偶尔在黑暗中悄悄伸出的藤蔓花枝,会弄.疼他。 后来有一次,荼罗无意间弄破手指,指尖渗透出紫色的血液,才让司子濯确切有种实感,它并不是人。 村里常办红白喜事,很热闹。傍晚有几次他独自出门时,就曾听到过一些游荡于村里的鬼们讨论荼罗。 言辞之间,格外敬畏。 它们说,它是很恐怖的存在。 黑暗鬼界的至暗君主。荼罗早就在亡灵世界出名了。在鬼魂们眼中,它是比黑白无常、阎王爷更血腥残暴的存在。因为遇到了前者公务员,或许你还有转世投胎的可能。但是遇到后者,只会魂飞魄散。 那些鬼知道司子濯与它关系亲近,还试图与他搭讪,攀个关系。 但遇到这种事司子濯一律目不斜视,装瞎。 它们尽管恐惧它。反正他不害怕。怎么会有人害怕自己的另一半呢?司子濯爱它还来不及。 在他眼里,它是如此妖艳、美丽,邪肆神秘却令人深深迷恋。就像一场瑰丽、深邃笛幻的梦境。 那些鬼说荼罗邪恶。 他承认它有时候的确有点坏。可是大部分时候,它是那么单纯。 是的,这就是司子濯始终爱花的意义。从小到大,他因为眼盲而一直受尽歧视,甚至暴力。 和人类比起来,曼陀罗是多么可爱啊。 …… 这样的田园生活一晃过了好几个月。十一月降临了。 天气逐渐冷起来,拉布拉多犬却特别喜欢在室外玩耍。来到农村似乎才解放了它的天性。从出生起,它就被人类培养为工作用犬,后来成为司子濯的眼睛,每天都很小心翼翼,在城市中从不敢不牵绳出门。 可是在这片村落,它可以自由自在。 除了四处追逐玩耍,向日葵平常干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像麦田里的守望者,守着院子后面那片紫色的花海。曼陀罗的生长速度很快。大半年过去,它们逐渐长大,现在也开花了。 荼罗提前检查过这些幼花们的植株构造。和它不同,它们都很健康,具备健全的自生殖结构,应该能够开花结果。 这天南城下起了初雪。 纷纷扬扬的雪花自空中飘落,将村落妆点一片莹白。 清晨醒来,司子濯担心田里的曼陀罗花们被冻坏,急急忙忙披上羽绒外套和荼罗一起出门。 他手里拿了一大卷锡纸。荼罗问他这是干什么的。 司子濯说,把锡纸裹在地面上可以保温。这是他跟附近农民打听到种菜过冬的土办法。 一人一花向田里走去。 可是当他们抵达时,看到的却是一大片已经结果的紫曼陀罗花海。 紫色埋在白雪里,这一幕格外美丽。 “啊,结果了!”司子濯很高兴,扭头看它笑道:“我们要做爷爷了!” 荼罗走近,观察它孩子的孩子们。 因为它自己无法结果,这也是荼罗第一次真切看到自己的后代果实长什么模样。 很小的一颗,约莫鸡蛋大小,颜色呈碧绿,身上长满了尖刺。 司子濯说:“感觉像是缩小版的青榴莲。” 随后,他试着用戴着厚棉手套的手去触碰果实。 曼陀罗的果实被称为天下第一剧毒果,一颗果实就能毒死两头牛,他不得不小心。 可下一秒,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青果似乎能察觉人类与自己的血缘关联般,自动收起了倒刺。果实四周变得平滑,任由他触摸。 司子濯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荼罗说:“它们还挺有灵性的。” 司子濯说:“我们把成熟的果实摘下来吧,种子应该就在里面。以后我们可以播种它们的后代,一代又一代。”想到漫山遍野都长满紫色曼陀罗的模样,他已经开始兴奋了。 荼罗点了点头。 在雪地中,一人一花忙碌了一上午,才将青果摘了一筐。 “差不多了,我们先去吃饭。”荼罗给司子濯擦了下汗。 司子濯:“好,我回去做。你中午想吃什么?” 当然这只是例行公事的一问。他知道荼罗并不需要吃人类食物。 荼罗看着他,嘴角勾起:“你。” 似乎想到了什么不那么绿色的画面,司子濯红了脸。 而当他们回头打算拎着筐回去时,却发现筐子里的曼陀罗青果全部消失不见了。 看到空空如也的竹筐,荼罗和他都愣了一下。 “难道还有人偷曼陀罗果?!”司子濯吃惊。 荼罗皱眉,“按道理来说这是不可能的。” 附近村民都知道他们在种紫色曼陀罗,并对此敬而远之。 因为知道这种花含有剧毒。 司子濯想了想说:“曼陀罗果实可以入药,治疗止痛和做麻醉,可能是被有心人偷走了……” 想到也许早就有人盯上了他们的曼陀罗崽崽们,他就气愤不已。 荼罗安慰他道:“没事,我会找回来的。”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雪地里忽然钻出一个绿乎乎的头颅。 “吱吱。”它嘴里发出奇怪声音,四肢并用地向荼罗和司子濯爬来。 仔细一看,它如鸡蛋大小的青色圆胖身体上还冒着尖刺,只是从两侧、底部长出了四根肢体,就跟人类的手脚差不多。同时,它还有着一对绿色的尖尖耳朵,一双紫色的深邃眼眸,一个小鼻子,一个白色的嘴巴。 看着这不是是什么的怪异生物,荼罗和司子濯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睛。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而之后,越来越多这样的小东西从雪地里爬了出来! 似乎受到某种召唤,它们又自动地爬回了竹筐里。因为太多了只能挤成一团,彼此的尖刺互相扎着对方。它们望着荼罗和司子濯,紫色眼珠滴溜溜地转动着。 司子濯艰难道:“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荼罗倒恢复了冷静,回答道:“我们的孙子。” 司子濯:“……” 就这样,一人一花年纪轻轻就过上了子孙满堂的生活。 因为南城初雪这天司子濯差点被“孙子们”吓到,印象并不是特别美好。12月,荼罗带他瞬移去了魁北克市。一人一花,在那座浪漫下雪的城市里度过了一个圣诞节。 夜晚,灯火璀璨。街上人来人往。 看着路边商店的圣诞树,司子濯忽然就想起了那些带刺的绿色果实小人们。 “我们回去吧。”在飘着雪的夜里,他仰头看向荼罗。冻得通红的脸蛋看起来就像一个美味苹果。 “怎么了?”荼罗问。他们晚上本来计划住在这座城市的。 “没什么。”司子濯笑了笑,说:“就是想家了。” 他和它,还有一堆曼陀罗翠果小人们的家。 在离开之前,迎着午夜圣诞老人叮叮当的铃声,荼罗听到了耳畔传来的一道机械电子音: 【人外03攻略玩家司子濯进度已达3/3,攻略完成。】:,,. ===第88章 01 抛弃 第88章 01 抛弃 01 在主人温暖的口袋怀抱中,安德鲁慵懒地睁开漆黑乎乎的小眼睛。在颠簸与晃动中,它感到自己离开了飞车。夜之城的气候寒冷,尤其是近日接二连三的酸雨和沙尘暴侵袭,并不适合它这样养尊处优的小宠物生存。 幸好仆人及时撑起了伞,递到主人头顶,也替它遮蔽了风雨。 但即便如此,安德鲁还是打了个冷战。它又把头缩回了口袋。两根戴满金银戒指的手指伸了进来,摸了摸安德鲁的脑袋,紧接着轻巧地取走了它身侧的怀表。 在公元3012年,只有顶层上流贵族才会使用昂贵且难以维修的老式怀表。 复古,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贵人们追逐缅怀的奢侈品。 “时间不早了啊,千叶悬浮高架上真堵。”安德鲁听到主人抱怨地说道。 它眨了眨眼睛。系统出厂设置,安德鲁只能听懂一些简单的英文。 可在这个主人身边待久了,它也逐渐能听懂霓虹语。 引导员恭敬道:“仲屋先生,宠物世博鉴赏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请您带着安德鲁与我前往那边的通道。” 身着高档西服的男人将安德鲁又掏出来检查了一下,见它毫发无损,便咧嘴一笑,露出镶金的白牙,然后将它重新放了回去。 “小安德鲁,等下你要好好表现,知道吗?我等着看你惊艳全场。”每到这时候,主人的语气都会格外温柔。 安德鲁懵懂地点了下头。 这是一场宠物比赛,或者用单方面的炫耀来形容更为恰当。 当然这两者都是属于人类的词汇,安德鲁只知其名,不知其义。 等到一个纯白的干净房子,它被仆人从主人手中小心翼翼地接过,随后放进了一个电子盒子容器内。 安德鲁已经习惯了这个步骤。接下来,会有身穿白大褂的人类维修师替它做全身检查。如果有松懈故障的地方,就用小刀剥离开它软绒、手感上佳的毛皮,耐心地给机械关节上上油、或是焊接神经零件。最后再将毛皮给缝合好。无论从正面,还是侧面,都看不出任何异常。 当然在动“手术”期间,维修师会关闭安德鲁的DAS。 曾经有一个新来的女仆好奇地问DAS是什么。 躺在盒子里的安德鲁看见维修师笑着回答:“DAS是损坏避免系统,是一种疼痛预警。但是这只安德鲁貂的痛感神经元件明显要更高级,我如果不关掉的话,它可以感受到被剥皮开腹的真实疼痛。” 女仆一脸震撼。维修师想,她大概是没见过如此仿真的电子宠物赝品。 而在那天之后,安德鲁再也没见过那个女仆。 它清楚,她是被主人给处理掉了。自从它开始四处参加类似的比赛开始,主人便不希望任何人类知道它的秘密。 …… 第五届宠物世博鉴赏会在夜之城盛大召开。 远远地,附近人们就能清晰地看见投影在钢筋大厦顶部的霓虹宣传语:[想要拥有一只属于你的真实宠物吗?请来宠世博会!数万只可爱动物任你挑选!] [人会背叛你,但它不会] [遇见萌宠,带TA回家~~] 仔细一看,招牌底下还有一行小字:本鉴赏会由索尔克生物研究所,ENBCHI电子公司,xxxx……倾情赞助。 宠物世博会一共有三天,但直到最后一天下午,安德鲁才被它的主人带着出场。 他用一种宠溺深情的目光望着它说,“像你这样完美稀有的宠物,一定要压轴。” 它的出现,总是会引起人群沸腾、尖叫。 人们对这个稚嫩小东西的爱怜溢于言表。在这个残破、畸形的时代,一只真实安德鲁貂的出现,就像是一种救赎、一个自然象征。证明着貂类动物还未完全走向灭绝。 一千年过去,科技发展带来的自然环境破坏,导致物种濒临灭绝。 资本财阀控制了整个社会。反正也很难买得起房子、车子,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绝望之下,如今人们的虚荣攀比换成了电子宠物。但即便是最显赫的富豪,也梦寐以求饲养一只真正有血有肉的宠物。而不是电子元件构成的乌托邦赝品。毕竟那只是人们短暂的精神慰藉,就像烈酒和香烟。 在西尼科技工作的某位部长拥有一只真正的西伯利亚猫。有人想购买,他开价二十万元。许多人说他疯了。 而安德鲁的身价,早已飙升到五百万。 短短半年,它的照片和品种条目就上了《东京动物名录》、《时代周刊》,诸如此类。 这一天午后,在人们一如既往火爆的热情追捧下,安德鲁终于粉墨登场。 尽管在场还有其他,例如可达鸭,老鹰,猫狗,羊,牛,鹦鹉,仓鼠,龙猫,羊驼,刺猬,蛇,蜥蜴,猪,兔子,密袋鼬等的动物争奇斗艳,但观众们的视线几乎都聚焦于它一个貂身上。 电视台特意派了记者来采访,进行实况直播。 网友的狂热在悬浮弹幕板块上可见一斑。 [呜呜好可爱的宝贝!] [杀我就用安德鲁貂刀TT] [@宠物世博会,老板你开个价吧!我倾家荡产贷款去嘎腰子也要买下它] [楼上别想了。众所周知,饲养安德鲁的主人就是仲屋财团有名的富豪,而且他很爱安德鲁,你出再多钱他也不会卖的] …… 安德鲁已经习惯了被万众瞩目。 它懒洋洋地坐在主人精心为它定制的伊西多埃及棉沙发上,偶尔起身走动,进乐园玩一下跷跷板和旋转跑车。 周围一名不知是哪家报纸的记者提出质疑:“真正的貂在这么多人面前应该会有应激反应吧?它为什么这么淡定?” “因为我家安德鲁很乖,而且它阅历丰富,早就过了大惊小怪的年纪。”这时台下传来一阵笑声。 仲屋祐太微笑着接过话筒,用富有权威的沉稳语调说道:“请大家相信,安德鲁绝对,百分百是一种活生生的安德鲁貂。这个我可以用人格保证。接下来,我将向你们验证它与那些电子赝品的不同。” “我相信你们很多人都已经忘记貂这种生物长什么样了吧?因为早在古时候,人类就喜欢剥下它的皮去制作各种保暖、好看衣物。而自从末世大战过去,城市成了废墟,冰川封印的恶性病毒、瘟疫在自然界大肆传染,许多人都以为貂早就灭迹了。可是,依旧还是有一些饲养在人类家中的宠物貂幸存了下来。比如安德鲁。它是我们仲屋家世袭的贵族宠物,传到现在,已经是第七十五代了。等下我将向大家出示它的血统证书。……在安德鲁出世之前,市面上也绝对找不到类似的宠物赝品。” “你们看,它的四肢,是那样灵动。它的皮毛,是如此光滑。” 安德鲁感到自己被主人抱了起来。它温顺地任由主人在众目睽睽下摆弄自己。 “有人想摸摸看吗?不用客气。”伴随着主人的邀请,很快就有人类满脸激动地上前。其中有男有女,他们在摸过它以后不约而同地笃定道:“这一定是真的安德鲁貂!” 当然光靠这些还不足以让人们觉得它是真的。 随后,仲屋祐太又给大家表演了给安德鲁喂食,“貂儿的消化系统与猫狗完全不同,它的消化道非常短,所以只能食用占比90%以上的新鲜纯肉……”他递过去一块还往下滴血水的红肉,安德鲁一口咬住,嘎吱嘎吱几下就吃没了。 以及让它进入睡眠后,用梦境画面链接器连接它的脑袋。 众人看到了它的梦境。在一片雾气弥漫的原始森林中,它挂在树枝上啃噬着小鸟尸体。 镜头忽然一转,变成了仲屋祐太在抱着它,轻声细语地哄它玩玩具。 “哈哈哈哈……”人们友善地哄笑起来。 世博会现场气氛一时因此达到火热高.潮。 确实没人见过电子宠物会正常吃食、做梦。 梦境是只存在生物的本能。要知道,就连市面上再高级的仿生人也无法做梦。 最后,仲屋祐太又向大家展示了一个特殊环节。 “这个证明实验不符合旧动物人道主义,因此我只演示这一次。” 他用一根银针刺破了安德鲁的手掌,肉眼可见下,一滴鲜红血液渗了出来。 “吱吱吱!”它痛得缩回手臂,不满地看向主人。 但台下,却因这滴血红而爆发出了热烈掌声。 “安德鲁!”“安德鲁!安德鲁貂赛高!!”人群的喊叫几乎要掀翻屋顶。 手下过来低声禀报,“宠世博台直播的收看率已经突破7.52%。” 此情此景,令仲屋祐太满意地笑了起来。 今天一过,安德鲁的身价又要大涨了。他已经命人提前设计制作了安德鲁貂的企业徽标图腾。 ——往后,它会成为他养过最值钱的宠物,成为仲屋财团身份地位的象征。 而就在这时,没人注意到,宠世博会角落笼子中,鹰群躁动。 人们拥挤着往前,只想一睹真安德鲁的芳容。挤压之下,笼子们打开,一只电子鹰扇动翅膀飞了出来。 人们看到头顶飞舞的黑色老鹰倒没有多害怕。因为它一看就是一只电子赝品。在电子宠物的出场设定中必定有不得伤害人类的规则。他们不用担心。 一名身着蓝色维修服的年轻人路过,摇头失笑。 “夜之城宠世博会的质量也就这样嘛。”他自言自语道。 为了仿真,许多电子宠物商家都会绞尽脑汁地把动物设计得更真实。 譬如现在这只老鹰,出厂便有“野性”和“捕猎”两个设定。 它眸光在场内锁定,飞快地伸出粗壮锋利的爪子,捕猎到了一只可口且毫无威胁的猎物—— 安德鲁吃痛,再次“吱吱”叫唤了起来。 它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上一秒还在发呆,下一秒就整只貂漂浮在了高空中。 它僵硬着脖子,小嘴微张。 “吱吱吱。”这也是DAS设定之一。 它在试图呼叫主人保护自己。 “啊啊啊啊!!救命!谁快救救安德鲁!”“保安在哪儿?” 现场陷入遭乱。 仲屋祐太见状也不禁冒出了涔涔冷汗。 他愤怒着让手下赶紧去把天花板那只该死的电子鹰弄下来。“我的小安德鲁,它多可怜啊,我不能让它受这种苦!”他大吼,“不管你们用什么方式,给我去折断那只赝品鹰的翅膀!” 砰!砰!砰! 最终,在安保小组的介入下,那只老鹰就像破碎的杯子,从空中戛然掉落。 一同碎掉的,还有它爪子底下的安德鲁。 安德鲁痛得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自出生起,它就没有承受过这种剧痛。 好像一把刀,在将它的五脏六腑划烂。它感到自己的右臂毫无力气了,连提都提不起来。 而它并未注意到,自己的右臂被摔露出了一些零散的电子元件。黑乎乎的,如一个深不可见,残破的洞。 配合着流出的鲜血,就像这座充斥着谎言、光怪陆离的城市,滑稽又讽刺。 仲屋祐太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 - 后来发生了什么,安德鲁大多不记得了。剧痛开启了它电子神经元件中的自我保护机制,它遗失了这一部分的片段记忆。 当它再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被主人的仆人随手丢进了外面的露天垃圾桶。 仆人在丢掉它时其实迟疑了一下,低声说:“把它卖掉,会不会值点钱?” 男管家摇头,道:“反正它的机械已严重故障,再没有回收利用的价值。” 寒风呼啸。空中下着砭人肌肤的酸雨。 垃圾桶里充斥的难闻异味,令貂想吐。到处都是奇怪的肮脏黏腻物品和塑料袋。 一个小孩路过,丢掉的零食包装恰巧就套在了安德鲁头上。 零食包装中残余的洋葱气味令安德鲁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它自出厂起就没受过这种恶劣的环境。 安德鲁不得不用尽最后一点电量挪动身体,才能避免自己一身高档皮毛被雨水腐蚀。尽管如此,它还是冻得瑟瑟发抖。这是系统设定原因。宠物安德鲁貂本该生活在温度28~30°之间有暖气的室内。 “让一让,你压到我了。”耳畔传来一道粗声粗气的人类声音。 安德鲁下意识扭动脖子张望,看到的却并不是人,而是一只巨大的褐色卷毛布偶娃娃。它很快认出了这是模拟泰迪犬的同类。 “吱吱吱。”它小声叫了起来。你也是被主人丢弃的电子赝品吗? 泰迪玩偶能听懂安德鲁说的话。这是电子仿真芯片的共通性。 它继续粗声粗气道:“我的确被主人丢掉了,但我不是宠物赝品。” 泰迪玩偶说它是玩具。智能流水线生产出来,专供小孩子玩耍,给予陪伴的玩具。它有机器人思维,会说话,会走路,每晚都会趴在床上给小男孩伯克读童话故事书。但是有一天伯克的妈妈送了他一个更高级的仿真恐龙玩具和一辆小汽车,他嫌弃它太老旧,便把它扔掉了。 “人类总是这样无情。”泰迪嘟囔道。 是这样吗?安德鲁芯片中植入的宠物思维显然还不能理解“无情”这样高级的词汇。 它只知道,自己又被抛弃了。 继上上个主人后,它再度被这个主人抛弃了。 因为它不是真的宠物吗? 望着头顶那角小小、黑暗的天空,安德鲁第一次萌生了系统程序外的想法。 “吱吱,吱吱吱。”安德鲁对泰迪玩偶说,它不想再做电子宠物,它想变成真正的安德鲁貂。 泰迪嗤笑说:“你真没骨气。做宠物有什么好的,你只能讨好人类。不如梦个大点的,直接变成人。” 小小的安德鲁还并不明白变成人能有什么好处。 它只知道,等自己变成真正的宠物后,它的主人就会很爱它,然后爱它很久。 泰迪说:“你等着吧,这跟施魔法没什么两样,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安德鲁撇了撇唇。 它闭上眼,开始畅想着美好梦境。这场梦里忽然出现了一块银色卡牌。 这块牌子好大,几乎有安德鲁整只貂那么大。 它瞪大了眼仔细看清楚,下一瞬,上面它读不懂的人类文字便化作无数晶莹尘埃飞进了毛茸茸的脑壳里。 【人外04的玩家攻略指南】 安德鲁呆呆地揉了揉它的小眯眼。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魔法吗?:,,. ===第89章 02 卡牌 第89章 02 卡牌 02 因为安德鲁的宠物思维无法理解这么高能的信息,银色卡牌还不得不先免费给它升级了电子芯片。 [叮。您由ENBCHI电子公司出厂的宠物智能芯片智商已升级到相当于人类七岁幼儿的水平] 伴随内部系统升级提示,安德鲁脑袋变得晕乎乎的。似乎是一下过载了。 随后,一些零碎的片段信息涌入安德鲁脑海。 它的小眯眼旋即瞳孔地震。 【玩家简介】 姓名:盛星河 学名:人类 状态:轻度疲劳,生命力-1(打工人通病,睡一觉即可恢复健康) 危险性:中度 注意事项:该名人类是二五仔,善于伪装,谨慎扒马。TA共层身份:1.ENBCHI电子公司旗下维修部的一名普通电软维修师,工号4778923。2.圣康秘密教团副会长。3.西尼科技在逃绝版机械改造人 攻略难度:高 ps:期待人外04早日通关。闯关成功可随机获宝盒掉落。 安德鲁想,盛星河是谁? 这个人就是它的未来主人吗?他可以让它变成真正的安德鲁貂? 随后安德鲁眼前还闪过一些零碎的光屏弹幕。 不过这些发着幽蓝色光芒的怪异文字符号,以它目前的智商还无法看懂。 [新的人外番又要开始了吗?这回还是人外攻略人类啊] [啊啊啊好可爱的小貂貂] [土拨鼠尖叫!!] [这么Q版的人外攻俺还是第一次见,咱就说,它真的能和玩家d么……会不会人类玩家翻个身就把它压死了] [心疼安德鲁貂一秒] [点蜡][默哀] …… “嘿,嘿,貂儿,你睡着了?”泰迪玩偶的毛绒撞击让安德鲁回过了神。 它仰头对上泰迪漆黑如纽扣的眼眸,张嘴发出了“吱吱吱”的叫唤。 “我遇到你说的魔法了!刚才有一个奇怪的东西说可以让我变成真正的宠物。” 泰迪:“你是在做梦吧。” “吱,吱吱吱。”安德鲁很努力地想说不是。 电子芯片被升级的感觉还历历在目。它的思维因此变得更加清晰聪明。 它确信,那并不是一场梦。 泰迪显然没把安德鲁说的话当回事。 它抬头看了眼天空,星星出来了。这意味着,夜间温度将随之剧降。夜之城实在不是一座适合人类生存的城市。在这里,昼夜温差可达到可怕的十华氏摄氏度。 感受到安德鲁的瑟瑟发抖,泰迪很大方地将自己破了一个大洞的身体盖住它。 安德鲁感激地说了声“谢谢”。 泰迪嘀咕:“我真搞不懂那些人类为什么要如此逼真地设计你的感官,又将你抛弃。这绝对是一种酷刑。” 安德鲁苦笑了一下。它努力将自己的身体靠近泰迪玩偶,呼吸间呵出神经元模拟出的白气。泰迪成了它的温床。在这个寒冷的冬夜,安德鲁与泰迪玩偶在深巷垃圾桶中互相依偎取暖。 不,应该只有它。因为泰迪玩偶出厂时并没有可以感知冷热的设定。 “熬过今晚就好了。”泰迪安慰它,“等明天太阳升起,气温就会回升暖和起来,应该能有个十几度。” 安德鲁沉默了。它厂商说明书中设定的适宜生存环境是28~30恒温。 要是一直暴露在这么寒冷的地方,没过多久它的身体元件就会被冻坏。 而且,它需要充电。 因为下午从高中摔落造成的机能损耗,安德鲁的电量已所剩无几。 “吱……嗐。”安德鲁为自己琐碎的烦恼而发出长长叹息。 泰迪同情地看了它一眼,道:“你需要一个人类饲养官。” 安德鲁歪了歪头,有些迟疑,困惑又畏惧:“要是,又被主人抛弃了怎么办?” 泰迪不以为然。它教育安德鲁,“或许你要学会习惯,被自私、丑恶的人类抛弃是常态。你没必要将他们当成主人,而是换一种方式——把他们当成长期饭票,用你的美色去诱惑他们,你可以的。”泰迪握拳。 “美色,是什么?”安德鲁更加迷茫了。 泰迪想起来,自己面前的只是一只电子宠物。 你不能指望一只电子宠物听懂这么高级的词汇。 “我也是从童话书中看到的。”泰迪解释说,“美色就是指一个人或动物长得很漂亮、美丽,有几分姿色。” “我美丽吗?”安德鲁发出询问的语气。 “唔……”泰迪打量了它半天,道:“你很可爱。” 小小的眼睛,灰白相间的毛绒绒,以及粉嫩嫩的鼻子,呆呆的圆耳朵。 很难说这只标准长相的短毛安德鲁貂美丽,但没人可以否认它的可爱。 泰迪觉得大部分人类都会喜欢安德鲁。它的长相就是男女通杀的类型。 “那就是说,我不能诱惑人类了。”安德鲁有些失望。 泰迪说:“不一定。” 这时垃圾桶顶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人类的交谈声。 “靠,这地方怎么这么臭?” “我前几天看有人往这里投放厨余垃圾。” “无语,真没素质。” 由于人类的靠近,泰迪玩偶一下噤了声。它张开双臂抱住安德鲁,想将这个可怜虫隐藏起来。但其中一名少年人类还是眼尖地看到了它们,把泰迪玩偶整只拎起来回晃动。 Duang!地一声,安德鲁骨碌碌掉在了潮湿的砖石地板上。 少年人类捡起它,新奇道:“这是安德鲁貂?它长得跟宠世博会上那只一模一样。哥哥,我们把它捡回去吧。这样我们就可以拥有一只电子宠物了。”他向年长者投入希翼的目光。 但青年毫不犹豫拒绝了,并神色紧张地观察周围,似乎在找寻是否有天网摄像头。 “你赶紧把它丢回去。”青年用命令的语气说道。 “哥,为什么?现在市价一只电子宠物要六百块呢,我们捡半年垃圾都买不起。” “这东西是个大麻烦。你听我的没错,把它放回去。”青年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低声道:“你看它胳膊破损的地方,跟直播里一模一样。显然,它绝对就是安德鲁。” “那我们也可以把它卖掉呀!”少年激动,“它之前可是有整整好几百万的身价呢。哥,我们发财了。” 说着,他将安德鲁放进怀里小心地蹭了蹭。用衣服擦去它身上的脏污泥水。 人类交谈使用的是官方语言,安德鲁可以听懂。 不过它并不想被送到二手市场转手卖掉。但转念一想,比起垃圾桶,待在人类身边总归是更好的选择。 青年摇了摇头说:“比克,你太年轻了。首先损坏的电子宠物在二手市场上一文不值。我们支付不起它高昂的维修费用。第二,那些财阀上层人士们用过的东西,大多装有定位器。有时候他们宁愿扔掉也不想被其他人捡走回收,懂吗?” 青年没说出口的是,现在几乎大半个夜之城的人都知道了宠世博会上发生的事。 因为这只伪装成真实动物的安德鲁貂,仲屋财团的那位先生损失了自己以人格担保的颜面。 他肯定无比愤怒。在这个关节眼上,谁敢收购这只残破品,那等于是自己往枪.口上撞。 要知道仲屋财团可是各大城市赫赫有名的军火供应商。 少年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将安德鲁放回了垃圾桶。 随后他和哥哥捡了一些食物残渣和两台旧家电、一只漏气轮胎便离开了。不知为何,他们似乎对看似完好的泰迪玩偶并不感兴趣。 垃圾桶因此变得宽敞。 安德鲁和泰迪玩偶活动起来也更加舒适了。 它开始觉得待在这里似乎也不错。 “要是能充电就好了。” 安德鲁身上有自动的太阳能充电板。但是夜之城常年阴雨绵绵,很少能见阳光。 “就算你充电也没用。等明天一早收垃圾的人来了,我们统统都要扔进机器屠宰场!和人类一样,我们的宿命也免不了死亡。”月光下,泰迪玩偶的话语充满了哲学色彩。 安德鲁本能地对“屠宰场”这个词感到畏惧。 “我们,会死?”它困惑道。 泰迪玩偶说是的。不过它有一个办法,也许可以让它们避开市政的清洁员工。 - 第二天天没亮,泰迪玩偶就带安德鲁悄悄爬出垃圾桶,躲进巷子隔壁尚未开门的商店角落,成功逃过一劫。 它似乎对此经验丰富,告诉安德鲁市政每日早上六点半会派人倾倒垃圾。等清洁员离开,它们就又可以回垃圾桶里待着了。 “那我们为什么不逃呢?”安德鲁揣了揣快冻得无知觉的小手,小声说:我的意思是……垃圾桶里并不是一个适合我们长期居住的地方。” 泰迪:“说的倒轻巧。看看你头顶无处不在的监控器,这里是人类的地盘。” 安德鲁沮丧地垂下头。 在一起小心翼翼地顺着路边阴影缝隙爬回巷子里时,它仰头看了眼商店上巨大的荧光色霓虹标牌,问泰迪:“那是什么?” 泰迪头也不回道:“ENBCHI电子公司维修分部。如果你能幸运地被里面的员工捡到作为宠物,大概余生都不用操心身体元件损坏的问题了。你可以活很久。” “嗷。” 安德鲁下意识想起了那张会施魔法的银色卡牌。 那个可以让它变成真正安德鲁貂的人类,盛星河,似乎就在ENBCHI电子公司旗下的维修部工作。 它于是转头深深望了一眼那家明黄色的店面,像要将记忆刻在脑仁里。 这时泰迪玩偶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急声道:“快点!那家维修店有人类来上班了!不能让他发现我们……” 话音刚落,安德鲁就感到面前出现了一片硕大的阴影,遮住了它的视线。 哒,哒,哒。人类的脚步,就像地震般摇晃得它左右踉跄。 “让我看看。”身着蓝色工装的巨人用两根手指头捻住安德鲁的后颈。它被轻而易举地提了起来,而后眼睁睁看着自己倒映在对方深棕色的瞳眸中。 “有趣的小东西,呵呵。”年轻男性人类胸腔微微发出震动。他笑了笑,把这只安德鲁貂翻过来,就像把烤鱼翻面那样检查了一下它的后背,评价道:“虽然破破烂烂的,芯片倒是我们公司生产的一等品。” 安德鲁看到了人类胸前别着的胸牌。 它并不认识那些蝌蚪般扭来扭曲的文字,但在这个关键时刻,银色卡牌及时出现对它发出了提醒。 【翻译:ENBCHI电子公司维修部工号4778923电软维修员盛星河】 [滴滴,系统提示,该人类为人外04安德鲁的攻略目标] 安德鲁一下振奋起来!手脚并用地抱住人类的手指,死死不撒手。 这一刻,它的小眯眼里仿佛透出了光。 “吱,吱吱。”它向对方发出可怜巴巴的哀求。 ——人类,请带我回家吧。:,,. ===第90章 03 宠物情人 第90章 03 宠物情人 03 事实是,人类并不能听懂电子宠物发出的模拟音节。 盛星河并没有对它表现出多大兴趣。 大概对像他这样见多识广的维修人员而言,眼前这只破损的电子宠物不值一提。 “你一直握着我的手指干什么?你的神经元抽了?”他皱眉。 安德鲁:“……吱吱吱。”它好委屈,呜呜。 盛星河用力掰开安德鲁貂的小手,随后提拉起它的后脖颈,连同地上那只泰迪玩偶一起丢进了巷子深处的垃圾桶里。“这才是你们这些电子废品该待的地方。”他道。 他冷漠无情的语调让安德鲁不敢置信。这就是卡牌让它攻略的人类?这样恶劣的人类,真的会施魔法么…… 下一秒,它眼前重重跌入黑暗。 人类转身离开了。 泰迪玩偶耸了耸肩道:“起码这个人类帮我们少走了一段路。” 听到垃圾桶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安德鲁焦急地用爪子划拉着桶壁。上面都是残留的肮脏污浊,随着动作沾到了它干净的爪爪上。可此刻它却顾不得了。它并不想让那个能给自己希望的人类就此离开。 “吱,吱吱吱!”安德鲁急得快哭了。 “我想让他带我回家!”它大声说。 泰迪玩偶道:“这样,你就太贪心了。” 安德鲁再三坚持,“那个人类对我来说很重要。” 泰迪玩偶问:“你认识他?” “不认识……”安德鲁泪眼涟涟地说,“不过,我知道他可以使我变成真正的宠物。” 泰迪玩偶摇头,“你还是继续做梦吧。” “梦里什么都有。” 安德鲁擦干眼泪,和泰迪在垃圾桶里待了一个上午。 期间不断有人类来扔垃圾,垃圾桶很快便被填满。它和泰迪挣扎地爬到最顶部,用头顶出一点盖板的缝隙张望外面车水马龙的世界。 它们看到一辆悬浮飞车停在巷子门口。 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独自吃力地抱下来一只黑白斑点大狗。 盛星河迎了上来,“夫人,很高兴为您服务。” “我的哈尼从今早开始就这样,一直昏迷不醒……”妇人伤心道,“我希望你们能够治好它。” 盛星河粗略地检查了一遍,说:“很遗憾地告诉您,夫人,这只电子狗的芯片可能因为时间过去太久被烧坏了。这个版本的电子宠物芯片有问题,当时我们公司便统一回收过。如果您愿意的话,我们这边可以为您免费更换一只最新款的电子宠物狗。当然,长相性格都与您这只一模一样。” 妇人拒绝了,并说:“哈尼对我来说是独一无二的。钱不是问题,我只需要你们修好它。” 因为狗太大太重了,暂时无法运到店内。 她半跪在地上,神情温柔地抚摸着那只黑白斑点狗,嘴里不时对它说着什么。 看着这一幕,安德鲁和泰迪玩偶不约而同地产生了一种名为羡慕的情绪。 好温暖啊。它们也曾梦寐以求过这样的主人。 泰迪玩偶感叹:“要是我是她的宠物就好了。哦不,我只是一个玩具。”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它将目光投向了安德鲁。 “或许你应该过去试试。”泰迪玩偶憧憬地说,“这名优雅富有的女士看起来很有爱心。说不定她会愿意治好你,并带你回家。” 安德鲁摇头,“算了。” 它现在只想要那个叫盛星河的人类收养自己。 除了他以外,它谁都不想要。 “嘿,貂儿,你是怎么想的?”泰迪玩偶问。 安德鲁诚实诉说了自己的愿望。 它指了指前方那个荧光色的霓虹招牌下身着蓝色工装服的年轻男性,“我想当那个人类的宠物。” 在得知它对那个维修工的执念后,泰迪玩偶瞬间就意识到可能是之前自己说的话让安德鲁产生了误会。 泰迪立刻道:“我要收回前言。那家店的员工确实可以维修你损坏的电子元件,但是他们只是普通的工薪蓝领阶层,平常那点工资养活自己都够呛,哪有闲钱来养电子宠物?况且,你看中的那个人类还是男性。你知道电子宠物的受众群体是什么吗?是青少年,女性。像他们那样的成年男性,就算孤独寂寞冷想要陪伴,也只会选择去购买仿真情人。” “仿真情人?”安德鲁困惑地眨了下眼睛。 泰迪:“对。他们这种人最大的需求,不是毛绒绒,而是性。他们更喜欢视觉美色带来的诱惑和刺激。” “哦……”安德鲁慢吞吞道:“奥克斯,你懂得好多噢。” 奥克斯就是这只泰迪玩偶的名字。 闻言,它摸了摸鼻子,小声说:“我之前所在家庭的那个男主人,他就有好几个仿真情人。” 安德鲁发现自己并不了解盛星河。 它对他仅有的认知,都来自于那张银色卡牌。 安德鲁只能相信奥克斯。或许盛星河并不想要自己这样的毛绒电子宠物陪伴,而是需要的是一个能为他排解性.欲的仿真情人。 想到这里,安德鲁轻轻叹了口气。 奥克斯:“所以,你看,你最好的选择就是那个优雅的富妇人。相信我,像她们这样的女性往往爱心过剩。只要你爬过去装个可怜,她一定会带你回家,对你很好。要是她家有孩子就好了。咳咳,貂儿,到时候你别忘了让她把我也捡回去。虽然我现在很脏,但洗洗还能用。我可以给她的小孩讲童话故事书。” 安德鲁摇了摇头,说:“我并不在乎她是否有钱,也不在乎她会不会对我很好。” 论有钱,它上一个主人也很有钱。 论对安德鲁好,上上一个主人曾对它很好很好,将它视若珍宝。 可结局总是如此,周而复始。 安德鲁已经认清,电子宠物的宿命最终就是被抛弃。 只有变成真正,有血有肉的生命,它才能获得人类至始不渝的爱。 奥克斯惊讶地看了它一眼,“你都经历过什么?” 安德鲁:“我一共有过两任主人。我的第一任主人因为缺钱将我卖给了第二个主人。第二个主人,将我伪装成真正的安德鲁貂四处巡游炫耀,最后,谎言揭穿,我被他的仆人扔进了垃圾桶。就这么简单。” 说起这些,它语气平静。电子宠物是没有心的。或许它本就无法感受到悲伤喜乐。那些情感,不过是系统模拟出的神经触元。就像电流一样。噼里啪啦。 奥克斯:“难怪你这么想变成真正的宠物。” 安德鲁点了点头。 奥克斯:“我支持你!既然如此,就想办法勾引那个男人吧,说不定,你可以成为他的宠物情人。” 安德鲁:“……?” - 从七点到达维修店并接着开始无休止的忙碌工作,盛星河并没有将自己早晨遇到的那只电子宠物貂放在心上。他当时只是觉得它与另一只泰迪玩偶鬼鬼祟祟顺着墙角像走钢丝的样子很有趣,仅此而已。 更没想过要领养它。 像他这样日夜不停兼职三份工的悲催打工人,哪有闲心养小宠物? 一直忙到中午十二点,盛星河才有空停下来,去隔壁巷子的墙角埋头快速吃掉一份盒饭。 期间他感到似乎有目光在注视自己,回头一看,只见垃圾桶盖子砰地一声又恢复了原状。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又继续低头吃饭,随后挑中某个时刻冷不丁扭头—— 一双滴溜溜的小眯眼。 然后,砰地一声,垃圾桶盖子又落了回去。 是那个小东西。 盛星河嘴角翘了翘,又很快恢复了往常的弧度。 他吃完饭,走过去将饭盒丢进了垃圾桶内,随后接起了电话。 “喂?”“嗯,我知道了。” “N2CE的仿生人电子芯片比较难搞,现在市场上禁止售卖。黑市?不行,夜之城查得很严,我也很久没去了。客户考虑甲级替代品吗?” “行,行。三天后能搞定。” 打完这通电话,盛星河似乎想起什么,脚步一顿,转身回了头。 他再度打开垃圾桶盖子,长臂一伸,将躺在盒饭袋子上,一脸畏缩的残破电子宠物貂捞了出来。 他检查了一下它后背的芯片标签,随后满意地点了下头,“就你了。” 安德鲁没想到幸福竟来得突然。 它,被眼前这个人类看中了吗? 男人将它放进了工作服的上衣口袋里。 安德鲁一阵狂喜,旋即没忘记自己还躺在垃圾桶里共患难的机器兄弟。 “吱,吱吱吱!”它叫了起来。 “人类,好心的人类,你可以带我的泰迪熊朋友一起回家吗?求求你了,它可以给你…你未来的儿子讲童话故事书。” 但盛星河显然没听懂它的意思。 “真吵闹啊。”他走进黄色门牌的维修商店里,撕了半截胶卷封住安德鲁吱吱叫唤的嘴巴。 世界一下安静了。 期间有同事好奇地问:“你怎么捡了个电子垃圾回来?那是安德鲁貂吧……” “有用。”盛星河言简意赅。 随后盛星河没再搭理它,而是专注地投入到工作中。 安德鲁瞪了一眼人类,开始怀疑貂生。 他真的这么好心,打算收养它么? 它努力仰起头,小小的眼睛里倒映出成年男性人类棱角分明的脸,和隐约的青色胡渣。 安德鲁抬起爪子,隔着厚实衣料挠了挠盛星河。 它想引起他的注意。它不想被封住嘴巴!它要说话! “别闹。”男人把它拎了出来,嗓音低沉,尾音略重,语气却有点不正经:“你这只貂,怎么这么色?” 涩???安德鲁睁着懵懂无邪的小眯眼,一时不太明白。 “安分点,别再摸我奈头了。”盛星河把它放到一边。:,,. ===第91章 04 回家 第91章 04 回家 04 安德鲁想, 奈头是什么? 这已然超出了它的思维理解范围。 卡牌给它免费升级的七岁幼儿智力系统并不包括两性。 “日本人养的宠物果然也很变.态。”盛星河淡淡道。 就算安德鲁再不通语言,从对方的语气中,它也能听出“变.态”并不是什么好的形容词汇。 人类该不会在骂它吧? 它耷拉着茸茸的脑袋, 满脸委委屈屈。 每一只电子宠物在出厂时,后背都会有类似的芯片扫码标识。 这个标识数字是独一无二的, 以防止混乱。 从眼前安德鲁貂的芯片排列码, 和它破损的右臂, 盛星河知道它大概就是被仲屋先生抛弃的那一只。 一天前, 它还高高在上,过着养尊处优的财阀奢靡生活。 如今,它沦落至此。 不过盛星河对它并没有任何同情。人类天生多情又寡情,这取决于他们遇到的事物。 把电子宠物想象成路边的一块碳基石, 你会对一块石头的遭遇产生怜悯吗? 而事实上, 电子宠物的大部分构造原料就是碳基石。 作为一名机械维修师,盛星河看待安德鲁就跟一块石头无异。 他把它从垃圾桶捡回来,是另有所图。 …… 在ENBCHI电子维修部商店的店员们看来,盛星河是一个不合群的同事。 最明显的一点, 就是他外形过于出众了。 挑不出错误的完美亚洲面孔, 皮肤白皙,超过一米八的身高,身材笔挺瘦削。 在这个由改造基因决定人类遗传的社会,他长得一看就不像底层人民, 却干着这份月薪资不超过四千还累死累活的普通工作。 尽管他很圆滑,善于与客户沟通、敬业、机械维修技术也相当高超, 但他总是行单只影,下班后从不参与聚会活动。 就连店里已婚有孩子的中年大叔,都乐意在下班后和同事们去地下城会所里找仿真情人泡个脚, 享受一番**刺激。共享一个仿真情.趣人,是这里人们增进友谊的方式。它们相貌极品,技术高超,价格便宜,且每次服务过后都会被送进紫外线杀菌箱里进行全面消毒,不用担心会染病。夜之城的性服务产业尤其发达。因为这里坐落着ENBCHI电子涩/情总部工厂。每个月,每周,每天,都有数以万计的仿真情人被生产出来,运往世界各地。 可盛星河并不感兴趣。他年轻、英俊,正值壮年,血.气.方.刚,不打虚拟游戏,也没有任何业余爱好,这难免会惹人怀疑—— 曾经就有个女同事怀疑他是不是同性恋,试探性地邀请他说:“地下城,也有专为男性服务的同性仿真人。” 但盛星河还是毫不迟疑地拒绝了。 “抱歉。”他说,“比起仿真人,我更喜欢活生生的人。” 于是同事们也就表示理解了。 只是私底下,还难免会议论他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是的。在这个老旧的地方,如果你不愿意随波逐流,就会成为被议论的,八卦焦点中心。 对此盛星河已经习以为常。 傍晚六点,他准时打卡下班。 他收拾好工具箱,将安德鲁放进兜里,随后出门在打折超市买了一份便当。 人类美食的气味很香,勾动着电子宠物的味蕾。虽然它们无法食用,却有相应的嗅觉。安德鲁探出头,好奇地张望这一切。 这还是安德鲁第一次来到人类的超市。看到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它咽了口口水。 如果是在从前,只要它对任何东西表现出兴趣,主人都会大方地挥手全部买下来。哪怕是区区一间超市也不在话下。 但现在,安德鲁很清楚地意识到,眼前这个人类不会这样做。 他连给自己购买一份食物,都要精挑细选,买价格最优惠的那一份。 一人一貂从超市出来,外面下起了雨。远方传来间歇的雷声,天幕被撕裂了一个小口子,随后降下更多磅礴的雨水。广播器里传来提醒:“检测到PH浓度超过4.7的酸雨,PH浓度超过4.7的酸雨,切勿直接淋雨。” 安德鲁吓得又把头缩了回去。 盛星河从背包里取出一柄透明折叠伞,撑开,随后走进了茫茫雨幕中。 安德鲁抬起头,伴着雨落,强烈霓虹夜景冲击着它的视觉。 钢铁森林中,飞鸟掠过天空。蓝调的光笼罩着那些全息投影,商店招牌和广告。 庞大的悬浮列车轰隆隆地从大楼间穿梭而过。 灰蒙蒙的雨雾中,人们行色匆匆。 它注意到,不少人的四肢都改造成了机械替代品。在昏暗夜色下闪着冰冷的金属色泽。 还有人牵着宠物狗在街头漫步…… 前两任主人,从未这样带它上过街 安德鲁一般都会被安置在他们的家中。一个暖和的温床,还有专供电子宠物玩耍的微型乐园。 盛星河并未在大街上过多停留。 他熟练地登上了一列悬浮电车,收起伞,选择了最角落的靠窗位置坐下。 “吱吱。”安德鲁想问他是要带自己回家么。 盛星河面无表情:“闭嘴。” 安德鲁只好委委屈屈地把自己缩成一团,仅一双滴溜溜的小眼睛露在外面。 傍晚正值下班高峰期。很快就有人源源不断涌入,整间车厢狭窄如沙丁鱼罐头。 一名拄着拐杖的老头一瘸一拐地走进来,艰难地向人们分发广告单:“圣康教团,每周日提供免费圣餐,我们欢迎您的加入……” 仔细一看,他竟没了半条左腿。在机械义肢植入稀疏平常的今天,老人这副模样实在太可怜了。车厢内不少人都因同情接过了他的宣传单。 “圣康教团?那不是出了名的传.销组织么。”有人嘀咕。 又有人道:“还好吧,自己别上当就行了。你去做礼拜,起码每周有一顿免费的饭可以蹭。” 老人路过盛星河身边时,盛星河也接过了一份传单。 只有安德鲁注意到,传单下,老人同时悄悄地将一张卷纸递给了他。 这个动作在拥挤的车厢内进行得神不知鬼不觉。下班族们疲惫地低头刷着人工智能网,完全没人注意到他们隐蔽的“交流”。 老人也一眼看到了盛星河口袋里的安德鲁。 四目相对,安德鲁害怕地缩回了脑壳。 老人挑了挑眉,旋即便若无其事地离开了,继续他的发传单大业。 “叮,仁晴街站到了。请要下车的旅客收拾好随身行李,避免遗忘……” 哒,哒。哒。 人类似乎在下楼梯。 安德鲁坐在盛星河的衣服口袋里一阵颠簸,就跟过山车一样,震得它脑袋一晃一晃。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光线忽然变暗。 它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只见周围一座座阴森破旧的房子。地面污水在昏黄路灯下反射着粼粼的光,墙壁上都是胡乱的涂鸦。年久失修的电路线缠绕在一起,巷子里散落着垃圾,以及不时有人类在路边随地大小便的证据。有点恶心。 这里就像贫民窟,与安德鲁上一个主人金碧辉煌的住所形成天差地别。 事实上,安德鲁并不知道,仁晴街区就是夜之城有名的贫民窟。 它被称为人间炼狱,罪恶贫穷滋生之地。即便是维护治安的城市巡警,到这里往往也会选择绕道而行。 盛星河捂紧口袋,脚步匆匆地上了其中一栋最破的楼。 楼下,一个正挥着大刀在剁鱼头的妇人叫住他,“304租客,你上个月没交房租,快点把钱补上啊,不然我要把门锁换了。” 盛星河微顿,点了点头,“知道了,花姐。” 踏过阴暗的走廊,他来到304门房前,低头将大拇指按了上去。 “指纹解锁未通过,安居物业提醒您,请先向房东补上逾期房租……” 盛星河踹了一脚门。 紧接着安德鲁听见他骂了声“**”。 那百分百是一句脏话,它想。 就在安德鲁以为他会回去找房东理论时,盛星河从随身工具箱里掏出了两把精细螺丝刀。 哦对了,他是机械修理师。 只见盛星河随便倒腾两下就把门锁破解了。 破木门吱呀一声推开,他打开灯。 屋子很小,最多不过十平方,看着就像个闷不过气的棺材,但各色家居物品却摆放得井井有条。 狭窄的空间被分割成上下两片:上铺是床,下铺是工作区,厨房,厕所。桌子下满满当当塞下冰箱、洗衣机,微波炉等。一整面墙的木架上则琳琅满目,放满了电子元件和机械工具。 安德鲁有些难以想象,这么小的笼子里竟然能塞下这么多东西。还没有它前任主人的一个厕所五分之一大。 房间内也没有暖气。但所幸比外面总算暖和了一点,不至于冻得安德鲁牙齿打颤。 它想,住在这么逼仄的地方,人类不会觉得难受吗? 看起来他很贫穷。 但很快安德鲁就没功夫操心这些了。因为盛星河将饭菜热了一下吃掉后,就将目光投向了它。 他走过来,像拎一只鸡仔一样把安德鲁提拉了起来,扔到维修桌板上,准备将它拆解。 “抱歉。我需要你的芯片。” 冰冷的触感。在看到头顶那把滋滋作响的小型电锯时,安德鲁感到自己如同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这一刻,危机降临前的恐惧将它笼罩。 安德鲁终于意识到,这个人类带它回家,不是打算养它。 而是……要杀掉它。 它顿时害怕得发起抖来。整只貂抖得跟筛子一样。 “吱,吱吱吱。”它哀求人类能不能放过自己。 “我很乖的。” “求求你了,不要杀我。” “我可以帮你做很多事……” “我,我会卖萌,会吃东西,会跑旋转呼啦圈。我还听得懂人话!我很聪明的!!” 安德鲁卖力地安利自己,但盛星河无动于衷。 滋滋滋。 电锯在向安德鲁缓缓靠近。它终于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果然那个卡牌什么的,都是骗貂的。 电子宠物,不可能变成真正的安德鲁貂。 “咦。”盛星河忽然停下了手中动作,饶有兴趣地用指腹揩去了它眼角的晶莹。 “你会流眼泪?” ===第92章 05 拆了 第92章 05 拆了 05 市面上绝大多数电子宠物是不会流眼泪的。 因为想要打造液体仿真技术需要很高的成本, 作为一种廉价情绪价值商品,厂家肯定不会去干这种亏本买卖。 骤然看见这只安德鲁貂流眼泪,令盛星河有些惊讶。 “吱, 吱吱吱。”安德鲁自己也十分懵逼。 感受到眼部湿润,它惊恐地发现, 这竟然是自己第一次从眼角流出液体。也就是人类所说的“流泪”。 哪怕是前两次被主人抛弃, 它也从未有过这种奇异的感觉。 它……这是怎么了? 还没等安德鲁想出一个所以然来, 它就被盛星河抓着翻了个面, 仔细摆弄起来。 原先盛星河只打算把它快速拆解,用来制作客户需要的仿真人。 可现在,他对这只貂忽然产生了兴致。 从上到下,从左到右, 盛星河统统检查了一遍, 没有漏过这只貂任何一个身体缝隙,包括生殖.器。只是当他拨开绒毛露出那截甚至还比不上自己小拇指大的东西时,肉眼可见的,这只貂脸色通红。就跟冒蒸汽一样, 此刻的安德鲁成了烧开的热水壶。它拼命地蹬腿挣扎, 试图想摆脱人类的控制。 然而却是徒劳。 巴掌大的安德鲁貂,抵抗人类就像蚍蜉撼树。 它开始感到了绝望。 “安分点。”盛星河轻拍了一下它的屁股,旋即拿起桌上一卷麻绳将它捆了起来。 安德鲁整只貂呈“大”字被绑在了一根竖起的笔杆上,这个动作让它感到一阵莫名的羞耻, 再次愤怒地“吱吱吱”叫唤了起来。 可恶的人类!我讨厌你! 这一次,另一种更汹涌的情绪盖住了恐惧。 安德鲁把牙齿咬得嘣嘣响, 握紧小拳头,长出的指甲嵌入掌心。 而盛星河只是拿起放大镜凑近观察了一下它,包括它的x.器官。 “原来你是公的。”他抬指一弹, 最后评价道:“仿得还挺逼真。” 安德鲁:“……” 盛星河看着眼前这只貂羞愤欲绝的小表情,莫名觉得有趣,挑眉道:“你居然还会觉得害羞?” 安德鲁吱吱乱叫。当然啦!你被人摸一下那个部位试试! 随后,安德鲁就看到人类举着一根巨大的棍子捅向自己,吓得它立刻闭上了眼睛。 可预料中的疼痛并未降临。 盛星河打开了开关,照向貂的后背。这是一只紫外线照射手电筒。 每只电子宠物后背镶嵌的芯片都有一行独特的序列号,需要用紫外线照射才能显露出。 这是为了防止盗版,以及爱宠丢失设置的。只要到出厂商官网上查询序列号,就能得到该宠物的名字、性别,以及原主人联系方式等等。 “H-23621。”记下这行数字后,盛星河打开人工智能搜索。 不一会,就跳出了一段详细信息。 宠物品种:【安德鲁貂】 宠物名字:【安德鲁】 宠物性别:【♂】 原主人联系方式:【仲屋先生,私人智号x1111123】 …… 看到这里,盛星河才百分百确定这个小家伙就是被仲屋财阀少爷抛弃的那一只,而非仿品。 要是普通人这时大概已经开始恐慌了,自己到底惹上了怎样一个麻烦!他却仍然淡定。 “原来你叫安德鲁。”他rua了一下它的头。 人类温柔的抚慰确实舒服。安德鲁没忍住“哼唧”叫出声……可刚发出音节,它就像被一口痰卡住喉咙,重重咳嗽起来。 安德鲁瞪了眼前的人类一眼!它可没忘记,刚才他是怎样恶劣对它的。 是的。安德鲁貂很记仇。 “人工智能,打开夜之城宠物世博会直播。”盛星河道。 “好的,盛先生。” 对面墙壁投影一闪,很快就出现了背景音嘈杂的实况画面。 安德鲁看了一眼,发现是那天前主人让自己扮演“真安德鲁”的片段。 画面静止在飞鹰叼走它的那一帧中。 “会吃东西,做梦,流血,还会流眼泪……”盛星河关掉全息投影,再度打量着它,目光有些意味深长:“看来原本的厂家生产你,一定费了很大功夫。” 安德鲁缩了缩脖子。 要不是确实看到对方的机械神经断臂,盛星河都要怀疑这小家伙是不是真的生命了。 它仿得实在太过逼真。 在ENBCHI电子维修店工作这几年,盛星河也没见过这么特殊的产品。 为了保险起见,他给它做了一个全身检查。 先关掉小家伙的DAS开关。 随后,用小刀剥开它的皮,螺丝刀拧开腹部铁板,露出里头发着光,四处萦绕着电线的五脏六腑。注意到其中安装在电池旁的微型模拟血管,盛星河才恍然大悟:“原来你的血是这么来的。” 而且这管模拟血是一次性的。用完了需要补充。 安德鲁耷拉着眼皮,没精打采地瞥了他一眼。 反正它也快没电停机了。要杀要剐,随便吧。 没有DAS感应,它并不畏惧死亡。 [滴滴,检查到人外04求生意志降低……黄色提醒。] 接着,一张银色卡牌再度浮现在安德鲁面前。对方用一种富有诱惑力的声音对它说:“安德鲁,你不想变成真正的安德鲁貂了吗?” 安德鲁警惕道:“你们是骗子吧。” 卡牌似有些无奈,“怎么可能,你想多了。” 安德鲁:“不信。” 开系统这么多年,银色卡牌还是头次遇到这种事。 要是玩家盛星河真把人外04给拆了怎么办?那这段攻略还没开始就要BE了。 所以不得已时,卡牌必须出手。 “我们不是骗子。”银色卡牌耐心地说道,“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我们可以给你一个提前试用期。比如,在你努力增加盛星河好感度后,先让你身体的某个部位变成真正的安德鲁貂。你拥有生命,将是一个递进渐变的过程。” 安德鲁:“一定得是盛星河吗?” 银色卡牌:“嗯?” 安德鲁一脸怨气:“你看,这个人类分明想宰了我。我怎么增加他的好感度?” 银色卡牌试探性地说道:“卖萌?” 安德鲁:“……” 如果卖萌有用的话,它怎么会沦落到如此田地。 安德鲁觉得这个叫盛星河的人类明显就是个油盐不进的毛绒控冷淡。 它和卡牌之间的对话,盛星河听不见。 他此时还拿着放大镜在认真研究这只电子宠物的五脏六腑。 “这个电线缆路和用料,确实很特殊。”他喃喃。 当然,再特殊也不过是一只电子宠物。 盛星河毫无负担地又将安德鲁的身体缝合起来,随后接起了客户电话:“喂?是N2CE的仿生人包裹到了?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出去拿。” 安德鲁奄奄一息地像风干蝙蝠般挂在笔杆上,目送男人离去。 不一会,盛星河就搬回来了一个比他人还高的巨大纸箱。 这个纸箱将房间填充得满满当当,差点都没有落脚之处。 它看见盛星河跪在地上,嘴里哼着歌,边拿螺丝刀拆包裹。卸去纸箱外壳,里头是一只白色硬塑料长方盒。乍一看,就如人类的棺材一样。 盛星河打开盒盖,里头赫然暴露出一具男性人类尸体! 有一瞬间,安德鲁以为他杀人了,吓得目瞪口呆。 然后很快意识到,那应该是一个仿真人。 一个损坏了,或者暂时无法启动的仿真人。 安德鲁见过仿真人。 它的前两任主人家,都有类似的机器佣人。他们外形看起来就跟正常人类一样,但没有感情。 盛星河在看到这个仿真人的第一眼便吹了声口哨,“嚯,不愧是N2CE出品,真够完美的。” 这一看就是仿真情人。不光是它俊美如建模比例的脸庞、身材,最重要的是在箱子底部,还放置了一整排大小、长度、形状不同的假j器官。——可看使用者的心情,随时替换。 盛星河凑近,用手指戳了戳这个仿真人质感Q弹、苍白的脸。 “好他妈帅。”看着它,盛星河都有点嫉妒了。N2CE仿真机器厂商真的很懂人类xp,每一代出厂的仿真情人,都让人油然而生一种一见钟情的初恋感。 要不是这是客户的,盛星河都有点想偷偷摸摸来一发了。 他喜欢男人。自从穿越到这个赛博游戏世界,披着层马甲,每天都像游走在钢丝线上,令他丝毫没有时间去解决自己的性谷欠。 虽然盛星河本能地有些排斥仿真人——比起这些冰冷的机器,他更向往人与人之间温暖的身体触碰和恋爱。但在这里,他明白自己是孤独的,他不能相信任何人。 “要不我什么时候攒够钱了也去买一个?”盛星河喃喃自语。 买一个什么?仿真情人? 听到他这么说,安德鲁顿时就明白了。奥克斯说得对,像盛星河这样的成年男性并不需要电子宠物。他需要的是能帮忙排解欲.望,且还能兼具陪伴功能的……对象。 它莫名有点失落。 也理解了奥克斯的话,宠物确实是人类社会中最底层的存在。 “算了。”盛星河看了眼余额,感觉自己距离购买一个正版仿真情人还无比遥不可及。 努力赚钱才是正经事。 原主欠了不少钱,目前还有被债主追杀的风险。 除了日常打份工外,盛星河私底下还会接一些类似维修仿真情人的私活。 毕竟过了保修期后,去ENBCHI电子店里维修仿真人的价格实在贵得令人咂舌。 在盛星河这里就很便宜。他秉承薄利多销的观念,承接了夜之城大量地下客户。除去材料费,他也就挣个手艺钱。 盛星河先检查了一下这个仿真人,损坏的地方是芯片。 这个世界的芯片几乎都被ENBCHI电子这一家公司的生产专利包揽了,因此更换费用不菲。 但现在,他有一个相对便宜的替代品。 想着,盛星河将视线投向了桌子上的安德鲁貂。 安德鲁似有所觉,不再畏惧,而是决毅挺起了胸膛。 事已至此。 来啊! 它倒要看看,这个人类到底要把自己怎样。 ===第93章 06 开关 第93章 06 开关 06 盛星河一看时间,已经过去了半小时。留给自己做下一个任务的时间不多了,他还需要睡眠。 显然,他在这只电子貂上浪费了太多时间。 “安德鲁,你有什么遗愿吗?”盛星河从烟盒里摸出一根廉价香烟,点燃放到唇边深吸一口,又缓缓吐出。随后,他望着沉默不语的电子貂,轻佻地笑了一下说:“我忘了,你不会说人话。” 安德鲁:“……” 这个人类,真的很欠揍。 也就半支烟的功夫。盛星河左手夹着烟,右手拎着那把小型电锯割开了安德鲁纤细不堪一握的后脖颈。 红色的鲜血像番茄酱般喷涌而出,他却面不改色。 区区一只电子貂,还不值得他大惊小怪。 只是与之前吱吱乱叫的惊恐模样不同,此刻的安德鲁似乎已经认命。 它低垂着头,眼睫耷拉着,咬牙也未曾再发出一丝叫唤。 盛星河猜测可能是自己关掉它DAS开关的缘故。它没有感受到疼痛,所以很安静。 这样也好。毕竟小毛绒貂长得怪可爱的,要是它“临终前”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盛星河怕自己会忍不住心软。 人类干脆利落的剐杀动作比安德鲁想象中快。他或许是想把它拆掉吧,然后将它体内剩余的零件回收利用。不过现在这一切都无所谓了。 伴随微型电锯滋滋的声响,它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吱。 眼前彻底陷入一片黑暗前,安德鲁想起了奥克斯。 它们永远不会再见了。思及这一点,它忽然感到悲伤。 …… 如安德鲁所料,盛星河确实是把它的身体零件给拆解了。 从后背开始,取出了它的能量之源——一枚ENBCHI电子公司生产的高级芯片。 对这些有自我思考能力的电子产品而言,芯片就相当于人类的大脑,支配着它们的一举一动。 直接把它植入仿生人体内肯定是不现实的。 毕竟这是一枚宠物级的芯片。为满足客户要求,盛星河得先给芯片进行系统升级。 “人工智能。” “我在。” “打开联网。”盛星河坐在了悬浮光屏前。 这难不倒他。 自穿越成这个赛博游戏世界后,盛星河便继承了原主玩家的超级黑客技能。 ENBCHI电子公司专属的高级系统,如今已经被他搞成私人破解版。 随着盛星河对光屏的一番操作。 “滴滴——N2CE芯片系统升级已加载98%,剩余2%……” 他给安德鲁芯片选择升级的一款系统并不复杂。毕竟只在床上那档子事发挥作用的专属情人并不需要太多智力和思维能力。只用一点人类基本常识+两性模拟经验+大量骚话载入即可。 这其中还有许多模式。比如温柔款、霸道款,强.迫款,字母款……甚至还有角色扮演,参照时下热门小说,财阀总裁×小秘书,街区管事×寡妇,警官×通缉罪犯…应有尽有。 屏幕最后面跟了一句广告语:[N2CE情.趣公司,探索更多,只为满足客户各种x.需求。] 盛星河嘴角微抽,“真会玩。” 除此之外,N2CE公司生产的仿真机器人还有一个特殊条款。 它们的第一守则,就是爱它的主人。 当然冷冰冰的机器人是不懂爱的。爱这种特殊的情感,是人类的专属。 因此这只是一种通过代码编制出的设定:占有欲、情.欲,诸如此类。 就像曾经的汽车座椅记忆一样,它们也能清楚地记下每一任服务过主人的敏感之处,以最高超的技术与最敬业的态度帮助人类达到巅峰。 十几年前,N2CE公司第一款仿真情人问世后,夜之城的离婚率曾一度暴涨。 自那以后……无论男人还是女人,第一X.选择都是仿真人。 人们不得不承认,最亲密无间的枕边人,有时候往往还不如一台系统机器懂你。 人会生气,不耐烦,厌倦,疲劳。可是仿真人不会。它就像小狗一样,只要你想要,一呼唤,它便会随时随到。不用考虑它爽不爽,它只想让你爽。如果你能承受得住,它可以像一台永动机。 当世界上号称最懂女人的性.爱大师也输给N2CE出品的一台低级仿真情人后,新闻杂志宣称——仿真情人的时代降临了。 如同一千多年前,全球顶级棋手输给一台会下棋的电脑那样。这是一个划时代的象征符号。 不过一台仿真情人的价格并不便宜。就算可以分期,社会底层人士也只能望而却步。 相对便宜的消遣就是盛星河那些同事那样,去地下城的会所俱乐部进行一次性消费。 “滴——N2CE芯片系统已升级完毕。” 盛星河把卡□□,三下五除安装在了纸箱那台仿真人的体内。 它棕褐色的短发,看起来跟那只电子貂的毛发颜色有些相像。这也算是某种巧合了,盛星河心想。 虽然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一款游戏世界,但在看到对方睡美人般的容颜时,他还是不禁有点异样感。要是在他们原来的2024年,这等颜值当大明星都绰绰有余。可在这里,却是钱就能买到的x.用品。不得不感叹,科技改变生活。 换完芯片后,盛星河又把仿真人的衣服全脱了,从头到脚仔细检查了一遍,以确保对方没有其他损坏。随后,他按下了开关按钮。自穿越成这个赛博游戏世界后,盛星河便继承了原主玩家的超级黑客技能。 ENBCHI电子公司专属的高级系统,如今已经被他搞成私人破解版。 随着盛星河对光屏的一番操作。 “滴滴——N2CE芯片系统升级已加载98%,剩余2%……” 他给安德鲁芯片选择升级的一款系统并不复杂。毕竟只在床上那档子事发挥作用的专属情人并不需要太多智力和思维能力。只用一点人类基本常识+两性模拟经验+大量骚话载入即可。 这其中还有许多模式。比如温柔款、霸道款,强.迫款,字母款……甚至还有角色扮演,参照时下热门小说,财阀总裁×小秘书,街区管事×寡妇,警官×通缉罪犯…应有尽有。 屏幕最后面跟了一句广告语:[N2CE情.趣公司,探索更毛,瞬间就明白了。 它变成了另一种形态。从一只电子貂,变成了仿真人。 盛星河杀死了“它”。将它的形态转移到了另一个东西——仿真人身上。 按理来说,安德鲁本不该有自己的思维。 电子芯片在升级系统的同时,就将它的过往记忆重置了一遍。相当于回炉出厂重造。 可现在,奇异的是,它又“活”了过来。 升级的系统常识很好地帮助安德鲁了解到了前因后果。甚至,它脑子里多出了一部分原本不属于自己的x知识。 看着男人的脸,安德鲁心中一方面涌动着恨意,它想报复他,一方面,又想起了奥斯克对自己说的话:“你可以成为他的宠物情人”。 无论如何,它应该要留在他身边,刷好感度。 这样说不定真能像卡牌所说,变成真正的安德鲁貂。 银色卡牌又出现了。还是用那种循循善诱的语气,对安德鲁说:“你只想变成安德鲁貂?有没有想过,我们可以让你变成真正的人。” “我为什么要变成真正的人?”安德鲁感到莫名其妙。 银色卡牌一顿,接着诱惑道:“这样,你就可以跟玩家盛星河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 安德鲁:“可是我并不想和他在一起。” 银色卡牌:“…………” 安德鲁补充道,“我讨厌他。” “你不应该讨厌你未来的爱人,你会后悔的。”银色卡牌叹息。 安德鲁不以为然。 它怎么可能会后悔? 现在安德鲁已经明白了“爱人”是什么意思。 但它与他是两个物种。安德鲁貂和恶劣的人类,注定不可能。 它没那么大的野心。 它只想变成一只真正的安德鲁貂,然后找到一个满心满眼都是它的主人,共度余生。 银色卡牌见状,只能计划用其他方式插手了。 这次攻略任务的难度,有些超乎上面想象。 …… 盛星河并不知道眼前仿真人的芯片壳子还是那只脑子滴溜溜转的傻貂。 他见它一直沉默,呆呆地,还以为它又坏了。 “你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吗?”盛星河转身回去在工具箱里翻出一把螺丝刀和电丝钳,预备将仿真人的身体再打开检查一遍。尽管他已经有些困了,但为客户服务,不,准确而言是想到那笔不菲的佣金,他于是又继续打起了精神。 仿真人摇了摇头,说:“我很好。” “是么。”盛星河挑眉,又打量了它几眼道:“确认没问题?” 仿真人轻轻点了下头。 盛星河见状便准备通知客户了。 想到等下尾款到账,他哼着歌,边接起光屏联络音。 “喂?”“嗯嗯,是我。您送我那的N2CE仿真人我已经修好了,您看什么时候方便来拿?还是我寄快递过去。小本生意,运费得您出嗷。” 安德鲁闻言,顿时有些紧张。 它想也不想地冲上前,拔掉了光屏电线。通话戛然而止,盛星河转头诧异地望向它—— 而这一刻,安德鲁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的勇气,亦或是受这具身体的本能影响。 它将盛星河压在了对面墙上,低头吻了吻他的鼻尖。 盛星河踉跄了两下,脸上闪过不可置信的神情。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安德鲁在升级后的x系统里搜寻到了几句“骚”话。 “在把我送回去之前,你不想尝尝我的滋味吗?”它注视着他问。 ===第94章 07 共处一室 第94章 07 共处一室 07 让安德鲁没想到的是, 盛星河此时的神色看起来略显慌乱。 这个一直以来沉稳漠然,仿佛没有任何事物能勾动他心弦的男性人类,就像面具上出现了一丝裂痕, 再也无法保持淡定。 但他很快便重新冷静下来,一把推开安德鲁。 “你怎么回事?”他注视着它,皱起眉, 自言自语:“难道系统出现错误了……” 安德鲁说:“没有出错, 我很正常。” 盛星河冷笑:“你这叫做正常?正常的私家仿生情人, 只会勾引它设定中唯一的主人。” 安德鲁歪了下头,“可是,我想让你成为我的主人。” 说出这句话时,其实它的内心忐忑。 安德鲁害怕会被拒绝。 因为那样, 它就会作为一个仿真情人被送往另一个陌生人类家中,成为被使用的情.趣用品。 然而它并不想当人……安德鲁只想做回它的安德鲁貂。 “咳咳咳……”盛星河忽然重重咳嗽起来。 他依旧用那种不敢置信的眼神望着它, 像在看一个谜团。 “你有什么阴谋?”他沉声道, “我的确听说过,有一些仿生人会产生自我意识。” 安德鲁摇了摇头说:“没有。” “我只是刚才听到你说, 你想攒钱买一个仿真情人。你要是有那方面欲.望,我想,我应该可以帮你解决。只要你不把我送到其他人类那里。”它的目光黑亮如星辰, 一脸真挚地望着他。 盛星河:“……” 他终于知道了问题出在哪里。敢情,这个芯片没有完全消除那只貂的记忆! 也就是说,现在这个外形俊逸的仿真情人, 内里其实披着一只安德鲁貂的芯子…… 安德鲁移动着小碎步, 想向他靠近。 本能告诉它,它接下来可以吻住盛星河的唇,而后解开他的裤子拉链。 盛星河看了它一眼, 似有些无可奈何,叹气道:“我不需要。” 安德鲁的步伐便戛然而止。 它漂亮的小鹿眼显得很委屈,“真的不要嘛?” “不要。”随后,盛星河用一卷麻绳将它固定在了椅子上。 安德鲁脑海里瞬间闪过系统自带的一些黄色零碎画面。 囚禁py,束缚,锁拷,地下室…… 诶? 它歪头,眼里闪过困惑。 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些。 盛星河继续插.上人工智能的电源,重新联络客户:“抱歉,刚才网不太好。” 这一回他开了扩音。 大概是为了让安德鲁听清楚,好认清现实,放弃挣扎。 “盛师傅?哦哦,是你,没事。我刚想跟你说来着,我今天下单买了N2CE最新款仿生人,这个旧的我就不要了,你看着办吧……” 盛星河一愣,旋即道:“那定金我是不退的,你这边还要支付给我退还的快递邮费。” “哎呀,不用退还啦。提醒你一下,我都没用过,其他jj 你可以自己留着用哦……” 随后,通话便中断了。 “嘟,嘟,嘟…” 盛星河:“……” 安德鲁脸上露出笑容。 它感觉这八成是银色卡牌的功劳。毕竟那枚神秘的,会施魔法的卡牌一直很想让它留在盛星河身边。 “你要用吗?”安德鲁指了指箱子里剩下的一排jj,微笑道:“你要用的话,可以挑选一个你适合的尺寸给我安装上。” 尽管安德鲁很抗拒成为人类的情.趣玩具,但如果这能使它变成真正的安德鲁貂,它愿意忍受。 “不用!”盛星河额上青筋跳动了一下。他看了它一眼,似乎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在原地抽了一支烟,随后便转身推开了房间的另一扇移动门。 “你要去干什么?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安德鲁小声道。 盛星河:“我得洗脸刷牙,准备睡觉。” 安德鲁:“我也想去。” 盛星河:“你是跟屁虫吗?” 并不知道“跟屁虫”是什么意思的安德鲁点了点头。 盛星河:“……NO,你现在是仿真人,仿真人并不需要洗漱。” “好吧。”安德鲁扁了扁嘴。 盛星河走进了卫生间。 他并没有洗漱,而是在抽烟。因为安德鲁闻到了从那扇门里源源不断飘出的尼古丁味道。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从卫生间里走出。 安德鲁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上半身没穿衣服,下半身只围了一条浴巾的模样。 从人类的审美分析来看,盛星河的身材很好。他腹部有六块隆起的肌肉。安德鲁觉得那很像小麦色的面包,让它有种想一口吞掉的冲动。 盛星河瞥了它一眼,随后便飞快移开了视线。 “你一直看我干嘛?” “因为你好看。”安德鲁说。 当然,这句话也是它从系统情话库中随机筛选的一句。 对人类的审美,它并不苟同。 不知是不是安德鲁的错觉,它好像看见他的耳根泛起了红色。 “难怪他们都喜欢仿真情人……”他自言自语。 安德鲁回答:“我也喜欢你。” “闭嘴。”盛星河生气道。 安德鲁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困惑地眨了眨眼睛,道:“你不喜欢我说这样的话吗?” “是的。”盛星河冷冰冰地说,“这就是为什么我讨厌机器情人的原因。” 安德鲁:“为什么?” 盛星河终于肯回头看它了,但神态却意外地是它捉摸不透的复杂。 “你们很虚伪。总是被系统程序控制着说出违心的话。” 安德鲁:“我还以为你会觉得我们很可怜。因为我们总是被系统程序控制着。” 盛星河一时陷入了沉默。 安德鲁想,是了,从来没有人类会认为它们可怜。 他们创造了它们,却又将它们随意抛弃、处理,为所欲为。 “我要睡觉了。”他解开浴巾,换上睡衣,随后走上铁艺爬梯。 “你能松开我吗?”安德鲁问。一直被面对面绑在椅背上,虽然机械身体不会感到酸涩,但它总感觉这样不太好。 “可以。”盛星河看了它一眼,“但你要保证,半夜你不会爬上我的床。” 安德鲁乖巧地点了下头。 盛星河便又爬了下来,解开它手腕和脚上的绳子。 仿真人设计真的很仿真。安德鲁都可以清楚看到自己皮肤上被勒出的红痕。 它还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任由人类触碰自己。 “疼吗?”盛星河半跪在地上,手里捏着它的一只脚。 “不疼。”安德鲁轻轻道。 盛星河:“也是,像你们这样的机器,痛觉并不敏.感。” “其实还是有点不舒服的。” “好了。”盛星河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站起身,“我要睡觉了。你在 “我知道。”安德鲁点头。 “我不会打扰你。” 安德鲁说到做到。 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内,直到天亮,它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像一尊石蜡像。 宠物习惯了等待。 它只是静静地,在黑暗中凝视着盛星河的睡颜。 因为看了太久,他的容颜就像一幅画一样,深深地烙印在了安德鲁记忆深处。 第一天清晨…… 阳光透过百叶窗缝隙洒进屋内。 “你在这里站了一夜?”盛星河醒来,揉了揉眼睛看向它,有些不可思议。 安德鲁:“早上好,主人。” 盛星河:“……我不是你的主人。” 随后,他消失在它的视野里。 卫生间里传来洗漱和沐浴的声音。 约莫几分钟后,他又出现了。 盛星河穿着那身它第一次见时的深蓝色工装,边半蹲着在玄关处系鞋带。 “我要出门上班了。”他低沉地说,“你就打算一直站在那?” 安德鲁想了想,问:“我可以为你做什么?” “不用了。”盛星河拧开门把,回头看它道:“别把家拆了就行。以及,不要出门乱跑。” 安德鲁貂的胆子其实很小。 不用盛星河说,它都不可能乱跑。 “我知道了,主人。” “我说过,别叫我主……”他又生气了。 “抱歉。”安德鲁上前,替他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领,随后趁他不注意,在他额上轻轻落下一个吻:“我会在家等你回来。” 盛星河:“……” 砰地一声。 他推门匆匆离开。 安德鲁则望着那扇门,困惑地歪了下头,开始接下来的漫长等待。 人类又生气了吗?因为它亲了他? 可是系统设定告诉它,人类都喜欢这样的出门吻。 在人类伴侣出门上班前,它们应该替他整理领带、衣物,如果天气预报预知下雨,则提醒他带上伞具。最后,亲吻一下他的额头。 但看起来,盛星河不太喜欢。 …… ENBCHI电子维修商店。 “小盛,你今天居然忘带工具箱了?!”同事语气夸张。 盛星河垂下头,“抱歉。” “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我的可以借你。”艾瑞克笑眯眯道。 盛星河:“谢谢。” 目送他拿起工具箱便继续专注地投入到工作中,艾瑞克感叹:“有时候,我都怀疑盛星河是不是一台机器人。他仿佛是为上班而生的。我要是老板,我肯定喜欢这种员工。” “是吧。”另一个销售女同事凑过来,道:“我感觉他这个人没有七情六欲的。” 今天会下雨。 安德鲁望向窗外灰濛濛的天空,后知后觉。 可能是它没联网的缘故,它并不知道天气预报。 它好像忘记提醒盛星河带伞了。 要是对方淋雨的话,怎么办?酸雨危害很大。 安德鲁目光落在玄关处那把黑色的伞,犹豫了一会,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拿在手中。 它有点意外,自己居然能轻而易举地提起这么大的物品。以前这把伞比它整只貂还要大。 也许要花一段时间,它才能完全适应这具人类躯体,庞大的骨骼。 但不知为何,它更怀念以前的自己。可能它注定就是一只安德鲁貂。 脑海里回忆了一遍昨晚盛星河带它回家的路线。 安德鲁鼓起勇气握住门把,冰冷的金属触感令它一激灵,它立刻又萌生了退缩之意。 要不……还是算了吧。 盛星河要它待在家里别乱跑,也许不会喜欢它去给他送伞。 就像今天早晨,他不喜欢它的告别吻一样。 更何况,想到要独自走那么路,混杂在人类中间,安德鲁就不自觉感到紧张。 “去吧。你应该去的。”银色卡牌不知何时出现,诱惑着它:“你要证明自己的价值,去为玩家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这样可以更快地刷好感度。等你攻略完他,你就可以变成一只真正的安德鲁貂了……” 银色卡牌的话,就像一场瑰丽的梦,激发了它内心深处的渴望。 真正的安德鲁貂…… 安德鲁眼中闪过迷茫,但很快变得坚定起来。 “我去给他送伞。”它重新拿起伞,推开了房门。 ===第95章 08 送伞 第95章 08 送伞 08 鼓起勇气,作为一个“人类”出门,对安德鲁而言并不容易。 和许多小型动物一样,它很容易受到惊吓。走廊上突如其来的脚步声都足以吓得它躲到消防门后面。假如有主人在情况会好一些。但这是它第一次单独前往外面的世界。 在一楼剁排骨的房东大妈用狐疑的目光打量它许久,大概是觉得安德鲁看起来十分鬼鬼祟祟,便喊住了它:“喂!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栋楼。” 安德鲁冷不丁打了个激灵,像一只炸毛的猫。 它僵硬地扭过头颅,小声道:“我来自304号房间。” “哦,原来你是姓盛那小子的朋友。”大妈语气有些意味深长,“男朋友?” “不,不是……”安德鲁一副快急哭的表情。 它还不知道,自己这具仿真人的外形对人类审美多有杀伤力。 “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单纯的小伙子呢。行了,你走吧。”和昨夜的粗鲁截然不同,此刻大妈竟温和地挥挥手中沾血的刀,似乎决定放过它。 安德鲁如蒙大赦,正打算离开时,又听到一句“等一下”。 它乖乖停下了步伐。 大妈:“记得叫你男朋友交房租!” 安德鲁小声道:“他不是我男朋友。” 然后便逃也似的抱着雨伞溜走了。 一路跑到悬浮列车站,安德鲁弯下腰,平复了一些稍显凌乱的呼吸。 “叮,叮。” 一辆列车到站。 现在并非上下班高峰期,列车内有许多空座,完全不需要挤。 安德鲁跟着一个粉头发的女孩走进车内。 “人脸识别通过,付款成功……” 女孩径直往内找了个空座坐下。正当安德鲁也打算效仿她时,司机叫住了它:“喂,小兄弟,你还没有支付车费。” 车费?安德鲁并没有钱。 它想了想,走到粉发女孩面前,道:“这位美丽的女士,请问您帮我一个忙吗?” 女孩抬起头,明显呆了呆:“什,什么?” 安德鲁:“我今天出门太急没带钱,您可以帮我支付一下车费吗?” 女孩站起身,又帮它扫了一遍人脸。 “好了。” 安德鲁真诚地望着她道了声“谢谢”。 “不要再看我了,拜托。”女孩捂住通红的脸,透过指缝偷看它,“你这样我会忍不住想带你回家。” “嗯?” “你是仿真人,对不对?” 安德鲁疑惑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这很明显。现在都是全电子支付社会了,只有没常识的机器人才会说出\我没带钱\这种老土的话。”女孩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转过脸的同时不断无声默念“不能犯罪,不能犯罪……”。 安德鲁不禁莞尔,说:“你真可爱。” “不!!你才可爱。”女孩摇摇头,感叹:“设计你的人,肯定知道没有人类能抵抗像你这样单纯可爱的男孩子。” 在车上,剩下的旅程中,安德鲁和女孩聊了一会天。 “原来你是去给你主人送伞的吗?” “是的。” “哎,好羡慕你主人。” 安德鲁:“可是,我还不知道他是否会欢迎我。” “这一切都是你的自主行为?” 安德鲁点了点头。 “天呐,做你的伴侣,一定很幸福。”女孩惊叹地看着它,“现在仿真人技术居然已经发展到了有自我意识。” 注意到女孩衣服上粘的毛,安德鲁问:“你有养宠物吗?” “对。”她点了下头,说:“我有养一只电子橘猫。” “真好。” “……” 这是安德鲁在人类社会认识的第一个好人。它感到和她聊天很开心。 很快,列车到站了。 “我要下车。”它握着把手站起身。 粉发女孩仍依依不舍地看着它,道:“你能告诉我你的型号吗?也许未来我能攒够钱买一个像你这样的当男朋友。” 安德鲁想了想,告诉她:“我是ENBCHI电子公司出品的一只安德鲁貂。” 女孩:“?” 这时电车闸门开启。它不再跟她说话,而是转身顺着人潮走了出去。 …… 安德鲁赶到ENBCHI电子维修商店时,盛星河和同事艾瑞克正好要出差。 “哎呀,糟糕,下雨了。”艾瑞克往后一步退回了屋檐下,扭头问他:“你带伞了吗?” 盛星河有点郁闷道:“忘带了。” 艾瑞克:“你今天怎么回事,睡过头了?” 盛星河并未回答这个问题。 下一瞬,艾瑞克的目光也被不远处的美型青年牢牢吸引。 “盛,快看!我总算在现实里见到一个比你还帅的男人了……那应该不是仿真人吧?”他激动地去拉盛星河手臂。 盛星河不动声色地往后躲开了他的手,同时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在了对街那人身上。 随后,他瞳孔微缩。 安德鲁也看到了他,高兴地举起手中雨伞左右摇晃,像个孩子一样。 艾瑞克有些不确定道:“我怎么感觉,对面那个帅哥在跟我们打招呼?” 盛星河:“肯定点,去掉感觉。” 因为没有经验,过马路上时安德鲁没看红绿灯,差点被撞到。它跌坐在地上,茫然又无措。 盛星河匆匆跑过来扶起它,皱眉道:“我不是让你待在家里吗?” “我……”安德鲁正想说话。 这时司机探出头来,朝它咒骂了什么话。安德鲁听不懂含义,但从语气听来很凶。 盛星河瞪了司机一眼,“你再骂一句试试?” 对方顿时噤声,开车离开了。 雨还在下。 安德鲁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和他走到路边屋檐下,同时把伞递过去:“你早上忘记带伞了。” 盛星河接过伞,撑开,将自己和它都笼罩在伞面下。 “你怎么来的?” “搭电车。” “你身无分毛,怎么会让你坐?”他目光警觉。 安德鲁说:“一个好心人帮我支付了车费。” “你这样,”盛星河扶额,“你让我怎么放心等下让你自己回去?” “那我在这附近等你下班?”安德鲁小声说,“我会乖乖的,不会给你添麻烦。” “现在问题不是这个……” 他话还未说完,艾瑞克便凑了过来,用八卦的眼神来回扫射他与它,语气兴奋:“盛,这是你男朋友?哇哦,他还特意来给你送伞。” 盛星河和安德鲁几乎异口同声回答:“不是。” 说完,又看了彼此一眼。 不知为何,安德鲁感觉有些尴尬。 “我知道,我都懂~”艾瑞克暧.昧地笑了一下。 盛星河:“还不上车?等下要迟到了。” 艾瑞克看了看安德鲁,又看了看他,道:“你的小男友怎么办?人家过来一趟送伞给你,马上把人赶走也太无情了吧。” 盛星河顿了一下,“我让它在附近等我。” “那多不好。不如让他跟我们一起去咯,反正车上也没有领导。”说着,艾瑞克走过去打开面包车后备箱,取了一件白大褂制服丢给安德鲁。 安德鲁手忙脚乱地接过,“这,这是?” 盛星河扫了它一眼,说:“穿上。” “哦哦。” 大概是嫌安德鲁太笨手笨脚半天套不上,他叹了口气,又俯身帮它穿衣。 安德鲁看到衣服左胸口上绣着几个字,“NCH兽医”。 艾瑞克和盛星河也在身上套了同样的衣服。 兽医? 他们不是机械电子维修师么。 安德鲁感到迷惑。 就连这辆白色面包飞车,也设计成了救护车款式,侧身贴着NCH宠物医院的字样。 艾瑞克开车。 安德鲁和盛星河坐在后座。 “等下你安静点,别乱说话。”盛星河叮嘱它。 安德鲁点头,“好的。” 艾瑞克透过后视镜瞄了他们一眼,笑道:“小盛,你男朋友叫什么啊?” “……不是男朋友。”像被打败了,盛星河说出了它的名字,“安德鲁。” “哈喽,安德鲁。”艾瑞克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安德鲁看了盛星河,观察着他的表情,这才礼貌回复道:“你,好。” 艾瑞克似乎对他们的感情生活很在意。 “你们怎么认识的啊?”他旋即八卦地问。 安德鲁选择保持沉默。 盛星河则说:“艾瑞克,好好开车。” 艾瑞克抱怨道:“盛,你总是这样,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 盛星河:“社会上的事少打听。” 安德鲁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随后车内的两人都看向它。 它立刻又紧紧抿住唇,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艾瑞克又打量了它一番,说:“盛,你朋友长得真好看。跟那些仿真人一样,是建模脸。” 盛星河:“可能它的基因比较优越。” 艾瑞克感慨,“你们真般配。” 盛星河:“……” 他现在已经懒得争辩了。 大概是先入为主的缘故,艾瑞克丝毫没有怀疑过安德鲁是仿真人。 等到客户家中,看到艾瑞克和盛星河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只损坏的电子猫头鹰回来,安德鲁终于忍不住发问:“为什么我们收治的明明是电子宠物,却要穿上兽医的衣服?” 艾瑞克哈哈大笑,眨眼道:“因为,我们就是电子兽医。” “这是为了满足客户的面子。他们想让邻居外人觉得自己养的是真正的宠物。”盛星河淡淡道。 安德鲁这才恍然大悟。 它看着躺在后座担架上的猫头鹰,一时陷入沉思。 返程路上轮到盛星河开车。 他去停车时,艾瑞克和安德鲁下车在门口等候。 安德鲁小心翼翼地抱着那只“生病”的猫头鹰,像怀抱婴儿。 艾瑞克则看着它,说:“你穿着盛的衣服。” “哈?” 艾瑞克笑眯眯道:“难怪上次维修部又高又有钱的王经理追求盛,他都不假辞色。” 什么?还有人追求过冷血怪?! 安德鲁忙竖起耳朵。:,,. ===第96章 09 同居 第96章 09 同居 09 据艾瑞克所说, 盛星河很受欢迎。 虽然他是一个除对工作外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无趣男人,但由于出众的外表,有过不少追求者。 人类世界中求偶是看脸的。 这个安德鲁可以理解。就像在貂类中, 捕食能力越强大的公貂越能吸引母貂的青睐。 “王经理喜欢他很久了。明里暗里还想潜规则, 但盛一直不假辞色。否则以盛出色的维修技术, 早就升职了……” 安德鲁:“潜规则,是想强迫他的意思吗?” 艾瑞克点了下头, “对。” 安德鲁有点呆。它有些想象不到盛星河被强迫的场面。 在它看来,对方是一个很强大且优秀的人类。 “人类的世界, 真复杂啊。” “说起来,”艾瑞克笑道:“你肯定还没去外面上班过吧。就你这脸蛋,这身材,肯定也会引起不少人搭讪的。” 安德鲁困惑道:“真的吗?” 它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外貌有多英俊。 “哈哈,你真可爱。”艾瑞克看着它,乐呵呵道:“难怪盛要把你金屋藏娇。” 安德鲁:“?” 这时盛星河走了回来。 他脱下了白大褂,穿着深蓝色的工装制服, 身姿挺拔如松。 安德鲁看着他的脸, 像在研究这个人类与其他母貂有什么不同。 “喂,发什么呆?”盛星河伸出手在它面前晃了晃。 安德鲁回过神来, 抿了下唇说:“抱歉。” “我还有六个小时才下班,你去对面的咖啡馆坐着等我吧。”盛星河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员工券递给它。 “可是, 我不能喝咖啡。” 盛星河:“谁让你喝了?你可以买一杯,坐在那里等我。” “哦哦。”安德鲁接过员工券, 小心翼翼地叠起来捏在手心里。 这次过马路时, 盛星河特意指挥绿灯了才让它过去。 “谢谢。”安德鲁回头向他挥了挥手。 盛星河面无表情:“笨蛋,以后记得看路。” 目送它离开,艾瑞克指尖夹着一支烟, 边吞云吐雾道:“盛,你对你的小男友也太抠门了吧。就一杯咖啡打发一下午?好歹再给人点个小蛋糕之类的。” “回去上班了。”盛星河懒得解释。安德鲁只是一个仿真人。仿真人无法进食。 “对了。”他叮嘱艾瑞克,“你不要把安德鲁的事说出去。” “哎呀,那可不行……”艾瑞克步履匆匆地走向店内,“你知道为什么我的外号叫大嘴吗?因为我知道了,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秘密。” 盛星河:“……” - 安德鲁坐在咖啡店内,捧着一杯热咖啡。 天气很冷,杯壁传来的温度能缓解它指尖的冰冷。 现在,它意识到了艾瑞克所说自己会引起不少人搭讪是什么意思。 就这一小会功夫,已经有不下十位人类过来向它索要联系方式了。 显然,这具仿真人外貌设计就是天生招人类喜欢的。 它的一举一动,一个微笑或蹙眉,都能轻而易举激起某些人类的性.趣。 在拒绝了那些人类后。 透过玻璃窗,安德鲁安静望着商店对面忙碌的男人。 它开始思考要怎么刷盛星河的好感度。 也就是说,它要想办法让对方喜欢上自己。 银色卡牌很欣慰,“只要你有这个想法,就是好的。” 安德鲁拨弄着手指甲,呆呆地问:“怎样,才能使人喜欢上一只貂?” 银色卡牌纠正道:“不,你现在需要把自己当成一个人。” “好吧。”安德鲁撇了撇嘴。 银色卡牌:“人类天生对同类才有性吸引力。他们不会跟一只狗,或者一头猪谈恋爱。就像你,你能想象你跟一个人类发生性.行为吗?” 安德鲁:“我可以把他想象成一只母貂。” “……” 这话题算是聊不下去了。 银色卡牌发现,就算它给安德鲁升级系统,灌入再多人类常识,它本质上依旧是一只安德鲁貂。 一只胸无大志,只梦想着被主人疼爱的安德鲁貂。 等待是安德鲁擅长并乐在其中的一件事。中间它去了一趟商店旁边的垃圾桶,想看奥斯克是否还在。但很遗憾的是,整只垃圾桶都再不见那只泰迪玩偶的踪影。不知道奥斯克去哪儿了,这令它感到很遗憾。 六个小时转瞬即逝。马上就到盛星河下班的时间点了。 王经理来到维修部,热情地邀请全部门晚上一起聚餐。 “去地下城!我请客。” 人们一阵欢呼。只有盛星河独自慢吞吞地收拾工具箱。 王经理走过来问他,“小盛,你不去么?” 盛星河:“嗯,有事。” “哎,王经理,人家男朋友在外面等了他一下午呢!”一名女同事调侃道。 “小盛有男朋友了?”王经理问。 盛星河没有否认。 如果是在从前,王经理一定会对他纠缠不休。 但这次,对方似乎放弃了。他很顺利地提着伞走出商店。在门口时,安德鲁朝他笑了笑:“我们回家么?” “嗯。” 雨下得很大,安德鲁和盛星河共撑一把伞。伞不大,他们不得不挨得很近。肩肘摩擦、腰部及腿碰撞在一起时,它能清晰感知到身侧人的僵硬。 “你为什么生得这样高大?”他抱怨道。 安德鲁想了想说:“这应该要问出厂我的设计师。” 和昨天一样,他们搭乘无轨电车。在半路上,盛星河在便利店买了一份最便宜的便当。 下班高峰期的列车一如既往拥堵。只有一个空座,盛星河理所当然地坐下,而安德鲁站在他身旁。 “对了,今天谢谢你过来送伞。”他低头看了眼地上的折叠伞。 “不用谢,先生,这是我应该做的。”安德鲁微笑起来。 它内心有点开心。这次它终于做了对人类有益的事。 快到站时,安德鲁想起什么,“今天早上房东跟我说,叫你交房租。” “知道了,你以后别理她就行。” 以后? 安德鲁愣了一下,“您的意思是……我以后都可以跟你住在一起?” “难道你不想?”盛星河反问。 安德鲁忙道:“想!我想的。” 银色卡牌说的没错,人形确实方便很多。 它知道对方突然回心转意,愿意收留自己的原因。 ——因为它现在是人了。 上次它苦苦哀求他留下自己,对方只是转手把它拆了。 而当它以仿真人再次出现时,却获得了和他同居的机会。 安德鲁有点失落,又有些喜悦。 不管如何,它的生活,即将开启新篇章。 …… 晚上,盛星河吃过饭处理完私活,洗漱,就准备上床睡觉了。 安德鲁依旧不被允许跟他上床。当然它与他睡一张床,显然是十分冒昧的行为。 他们现在的关系,更多像宠物和饲养员。 盛星河让它睡在一楼沙发上,并给它拿了一件毯子。 尽管仿真人并不需要毯子保温,尽管那个沙发空间对如今的安德鲁而言太狭小了……但它还是毫无怨言地抱着毯子闭上了眼睛。 其实撇开之前被拆那件事,盛星河愿意收留自己,它很感激。 它拥有了一个新家。新主人。 这能令安德鲁感到安全。 次日早上,盛星河去上班。 安德鲁没有再给他告别吻,只提醒他带了伞和工具箱。 盛星河说:“你自己在家,不要乱跑。” 安德鲁乖巧点了点头。 等他离开后,它在银色卡牌的指点下收拾了房间。 随后,不小心看到了还未关闭的人工智能。 屏幕上显示着对方昨夜查询的信息:#养一个仿真人,需要多少钱?# 底下回答不一,大部分都在说不用什么钱。毕竟仿真人不像人一样需要吃饭。 [除了定期维修保养,(为了卫生安全)你可能只用出套钱[狗头]] 安德鲁深深看了眼屏幕,然后弯腰将其关闭。 虽然它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被下次抛弃,但在此之间,它会尽力向盛星河证明自己的价值。 它会是一只有用的宠物! 于是此后每天早晨,安德鲁会提前从衣柜中取出盛星河的工作服,烫好叠起来放在床头。 虽然在熟练干好这活以前,它烫坏了两件工服。但盛星河也没说它什么。 它会提醒他天气预报,是否要带伞。 如果天冷了,会为他加上外套。 等盛星河下班回来,它会陪他吃便当。网上说总是吃外食对人类身体不好。它最近在学做饭,但是做得还是一团糟。偶尔他还要为它收拾小厨房的“残局”。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差不多一周。 “你不要再做饭了。”终于这一天他说。 “抱歉……”安德鲁挠了挠头,诚恳道:“虽然我很笨,但请再让我尝试几次,我一定能为你做出美味可口的饭菜。” “我说,你不要再做这些了。”他嗓音低沉。 他的声音比往常低得多。 “你生气了?”安德鲁小心翼翼地问。 盛星河:“没有。” 它确定他是生气了。因为他总是喜欢说反话。 “对不起,我做错了什么,你可以告诉我吗?” “我可以去外面买便当。你不需要为我做这些。虽然你不会感到累……我的意思是,你不必逼自己去做不擅长的事。那样不好。” 安德鲁轻声说:“没关系,这是我自愿的。” “自愿?”盛星河像是听到了什么很不可思议的事情,扭头看着它。 安德鲁:“是的。我想为你做一些事。” 盛星河移开视线,不再看它,“那你可以去做自己擅长的,比如……”打扫卫生。 他觉得这件事上它做得还不错。它总是会把房间打扫得一尘不染,很干净。 安德鲁倏地将脸凑近他,近距离凝视着他的眼睛。原本站着的盛星河像是受到了惊吓,一下后跌坐在了沙发上。 砰砰… 砰砰砰…… 它能清楚听到他的心率频率,比往常要高很多。 “比如,这个吗?”安德鲁解开衣扣,脱去了身上宽大的衣料,然后俯身跪坐在他大腿上。 “你,你在干什么?”盛星河看起来有些惊慌失措。 安德鲁歪了歪头,困惑道:“你说的呀,我本来应该最擅长这个。” ===第97章 10 教团 . 一只被植入x知识的安德鲁貂,认为它最擅长的是x行为。 这看似符合常理,却又很离谱。 事实上,安德鲁并未多想。 它只是想单纯地为对方服务,让他舒服,快乐。 记忆告诉它,人类很享受这种。 盛星河冷着脸一粒粒系好了它衬衣的纽扣。 「你平常就是这样勾引别人的?」他嗓音如大提琴般低醇,隐隐带着一丝不满。 安德鲁:「没有啊。」 它搞不懂这怎么就是勾引了。 「明明就有。」盛星河一把揪住它的衣领,令它看向自己,「你很熟练嘛。」 安德鲁无辜道:「主人,我是第一次。」 不知是哪个词触动了他,它听到他的呼吸骤然急促了几分。 「……不要再叫我主人了。」他低低地说。 安德鲁:「为什么?您会兴奋?」 「闭嘴。」 安德鲁还想再说什么。这回,盛星河直接近身堵住了它的唇。 …… 唇与唇相贴的感觉,十分奇妙。 他们的脸凑得极近。安德鲁能感到盛星河滚烫的呼吸。 这种感觉很好,它有点想持续更久。 显然,这也是它被主人宠爱的一种方式。 甚至比起被单纯地摸头,亲吻要更亲密。 就这样持续了十几秒,盛星河才松开它。 安德鲁眼神不自觉有些迷离。仿真人美丽、漆黑的双眸,就像宇宙中灿烈的星河。四目相对,他几乎立刻移开眼。 「你不要这样看我。」他烦躁道。 「不继续吗?」循着记忆本能,安德鲁将手放在了他的大腿上。 「不。」盛星河站起身,背对着它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领。 「你以后只用打扫卫生就可以了。不用为我提供……x.服务。」 在说到那个肮脏的单词时,他的声音明显一顿。 「是么,好吧。」安德鲁有些遗憾道。 「不过,为什么?」它问。 盛星河:「没有为什么。」 安德鲁:「我之前还是电子宠物时,你不要我。现在我是仿真人状态你反而愿意让我留下来,不就是为了做这种事吗?」 它的语气很直白。甚至,隐约有点冲。 到现在,安德鲁已经不打算隐瞒自己有「上一世」的芯片记忆这件事了。 盛星河能听出它对自己似乎有所怨气。 不过他什么也没解释,只是走到厨台把它弄乱的锅具和砧板给清洗干净,放回原处。 「这周休息日,我要去一个地方,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去!」安德鲁马上积极道。 盛星河:「呆在家里太无聊了?所以你也想出去玩。」 「不。」如果可以的话,安德鲁倒宁愿一直宅在家中。它看着他,认真道:「是因为我想陪在你身边。」 盛星河定定看着它一会,旋即低下头整理茶几上的东西。 但如果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他反而使得物品的摆放秩序更加乱糟糟。 「现在的仿真人电子程序……做的太逼真也不是什么好事。」安德鲁听到他这么嘀咕。 - 等到休息日这天,安德鲁早早便起床了,打开衣柜准备它和盛星河的衣物。 今天对方不用穿工作制服,它给他拿了一套黑色的毛衣长裤,以及一件连帽外袍。 除开那些 . 清一色的深蓝工装,说实话盛星河的衣服并不多。 安德鲁给自己挑了一间黑白相间的皮夹克外套。他的裤子对它而言有点短,勉强能穿。 循着记忆,它还在柜子里找到了一条盛星河的米灰条纹四角内裤。往常在家里它是不穿内裤的,但人类记忆中的羞耻心告诉它,出门最好还是穿一下为妙。 它学着人类把内裤套上,很快又滑溜了下来。 安德鲁困惑不解。怎么会这样? 它不信邪,又反复试了好几遍。 于是等盛星河起床下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它仿佛和内裤犟上了,不停地提拉裤缝,内裤顺着白皙修长的腿根滑下来,它又弯下腰气冲冲地把其提起来。 盛星河:「……你咋了?」 安德鲁抬头看到他,像见到救星,立刻道:「帮帮我,我穿不上你的内裤。」 盛星河的视线顺着它的腿根往上滑,显然,它的腰肢太细了。 仿真人身材设计往往都是黄金分割比例,为了达到夸张视觉效果,宽肩窄腰翘臀往往是标配。 但是真正使内裤滑落的元凶并不是它的细腰,而是它空荡荡的腹部下方——那里什么都没有。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一片空白。 男士内裤,往往前面要有什么东西兜着,才能稳固地挂住。 「…你没装jj。」他说。 「哦!」安德鲁恍然。它差点都忘了还有这茬。 「我可以装一个吗?」安德鲁并不知道那排这具身体的原装jj被他放到了哪儿。 「不行。」 「啊?」安德鲁眨了眨眼,像是不明白。 「装了jj的仿真人,出门容易被强.女干。」盛星河双手抱胸,淡淡道:「你出门,可以不用穿内裤。」 「好吧。」安德鲁并不了解外面的人类世界。总之,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它照办就行了。 「这条裤子不行。」盛星河打量了它一会,转身去衣柜取了一条厚棉大袄裤给安德鲁,「穿上。」 「哦。」安德鲁乖乖穿好。期间拉链半晌没拉上,还是他给帮它拉的。 「好了没?我们要走了。」盛星河看了眼时间。 「好了好了,走吧。」安德鲁紧随他身后出门,不忘检查一遍门锁。 走下楼时又遇到持刀剁肉的房东大妈。她用诡异的目光盯着两人离开,直到他们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小巷尽头。 「主人…我害怕,请保护我,让我保持安全。」感受到身后如锋芒带刺的视线,安德鲁紧紧挽住了盛星河的胳膊,口中机械式地反复呢喃着这几句话。 大概知道它这是DAS应激反应的缘故,盛星河破天荒地没讽刺什么,抬手迟疑着拍了拍它的后背。 「不要理那个疯女人。」 安德鲁:「我觉得她很可怕。」 盛星河:「住在仁晴街的都不是好人,尤其是她这种本地居民,更坏得很。」 安德鲁懵懂地看着他,「那你也不是好人吗?」 盛星河:「你猜。」 安德鲁像发现了新大陆,激动道:「你是坏人!」 「猜对了。」盛星河瞥了它一眼,嘴里叼着一支烟,凉凉道:「不过没有奖励。」 安德鲁:「我不需要奖励,你能让我陪在你身边,我就很满足了。」 「咳咳咳……」盛星河似是被烟雾呛到,猛地咳嗽起来。 「我是坏人,你就不怕我把你抓去卖了?」他忽然凶巴巴。 「怕的。」安德鲁抓紧他的袖子,小声说:「所以不要抛弃我,好不好。」 . 盛星河没再说什么。 他并没给它一个确切的许诺,毕竟他们也才刚住一起没多久。 而安德鲁,其实也并不在意答案。 人类的话语最作不得数。 它的前两任主人都说过,要养它一辈子,永远不会抛弃它。可是结局依旧如此。 走出巷子,依旧搭乘悬浮电车。 休息日的电车并不拥挤,有许多空座。 安德鲁和盛星河并排坐着。 它其实猜到他要去哪儿——上一个休息日,盛星河就是去参加圣康教团的祭祀***了。那天他没有带它去。但是他打包带回来了一袋面包,袋子上就印着「圣康教团」的祈祷手形标志。 安德鲁的记忆力其实很好。 早在第一天坐电车遇到那个老人分发广告单时,它就记住了这个独特的图案。 安德鲁并不知道这个教团是干什么的。但是它记得银色卡牌说盛星河的另一层身份是圣康教团的副会长。 「副会长的身份很高吗?」它在脑海里问卡牌。 对方回答:「是的,很高。」 安德鲁想,那他应该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物。 「您准备带我去干嘛?」它满怀期待地问。 盛星河:「蹭饭。」 安德鲁:「?」 …… 在渡山站下车的人不少。 安德鲁发现,他们大部分都穿着黑色衣服,戴着面具或口罩,一副颇为神秘的模样。 等它一转头,盛星河不知何时也戴上了獠牙面具。 它吓了一跳,「这,这个……」 「戴上。」盛星河从包里掏出一个递给它。 安德鲁乖乖戴上。 盛星河难得多说了一句:「在这里,最好别让人看到你的真实面容。」 「哦。」 顺着人流出去,它跟在盛星河身后走进了一间黑色教堂。 在路上,不时有人注意到他,向他鞠躬打招呼,态度无比恭敬。 而盛星河只是淡淡的,不冷不热,微微颔首。 「副会长,这位是?」有人注意到了他身后的安德鲁。 「新教徒。」盛星河言简意赅。 安德鲁一脸茫然。 根本没人发现安德鲁是个混入其中的仿真人,大家对它十分热情。 「来来,小兄弟,坐我这边。」 「没位置了,坐我腿上吧!」 「滚!你个臭流氓,我旁边有位置……」 安德鲁被众人包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我。」 盛星河及时出现牵住它的手,带它离开。 但他并未让它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只是给它在前排找了个空座,人便消失了。 安德鲁想,他是这个教团举足轻重的人物,大概有要事。它最好乖乖的,不要打扰到他。 随后,便有一位戴着青色鸭嘴面罩,披黑长袍的老人上台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话。 台下人们也跟着他一起念诵。 安德鲁认出他就是那天在电车上分发广告单的老人。 他当时给盛星河塞了一张纸条。它看到了上面古怪的文字:27.256°N,3.36°E,圣杯。它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直到后来被植入人类意识,才后知后觉,那应该是一个坐标。 ===第98章 11 发薪日 . 圣杯,圣杯是什么? 安德鲁在脑海中回忆筛选不出类似的答案后,便决定放弃思考了。 或许这不应该是它考虑的问题。 「你们要进窄门,因为引到灭亡,那门是宽的,路是大的,进去的人也多;引到永生,那门是窄的,路是小的,找着的人也少。」 「圣灵所结的果子就是仁爱.喜乐.和平.忍耐.恩慈.良善.信实.温柔.节制。……凡属基督耶稣的人,是已经把□□连□□的邪情私欲,同钉在十字架上了……」 台上,鸭嘴老人非常投入地诵读着。 这个念经似的***持续了大概两个小时。 安德鲁感到有些无聊,基本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要不是它不会睡着,这会兴许已经睡着了。 等到聚会结束,鸭嘴老人宣布:「接下来,是分发圣餐时刻。」 很快,就有四名穿着洁白纱袍的少女推着装满食物的推车走出来,逐一分发给众人。热腾腾的食物气味四溢开来。 原本安静的台下顿时传来骚动。 安德鲁就能清楚听到它身后的人发出咽口水的咕噜声。 它迄今不知道这个教团是干什么的。 但它感觉,这些人们信奉那个叫「圣者」的神明,来到此处听念经,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这顿「圣餐」。 事实上,安德鲁的猜测没错。 它这排座位最左侧坐着一家五口,一位年轻的母亲带着她的三个年幼孩童。仔细一看,她怀中还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她在接过食物时不停向少女道谢:「谢谢,感谢你们……要不是你们…圣康教团,也许这两天我和孩子就只能忍饥挨饿了。」 说着,她脸上流下泪水。 旁边的三个小孩也很懂事地纷纷说:「谢谢姐姐!」 「新教民?您们不应该谢我。」少女微微一笑,又另外大方地给她们递了几份食物:「这是来自圣者的馈赠。」 「是的,我知道。」母亲擦干脸颊上的湿润,双手放在胸前左右比划,做了祈祷的手势:「感谢圣者。您的伟大与慷慨,我与孩子将铭记于心。」 安德鲁也领到了一份圣餐。 两个用牛皮纸包裹着的蒜泥面包,一块半磅重卤牛肉,一瓶酸奶,一小包坚果。 它对人类的食物没什么具体概念。但听周围的人,这顿饭对底层人士而言已经相当丰盛。 甚至有人饿得顾不上这是在教堂,直接抓起面包狼吞虎咽地啃了起来。 鸭嘴面具老人见状并没有说什么。 少女推着推车回来,经过他们身边又弯腰多给了几个面包:「愿圣者保佑你。」 「谢谢!感谢圣者!」 「圣者万岁……!」 目睹这些人吃饭,安德鲁不知为何忽然也想尝尝食物是什么味道了。 它举起牛肉,闻了闻,试探性地舔了一口,而后又飞快地缩回舌头。 仿真人的口腔没有配备相应味觉。 这牛肉对它而言,就跟嚼木蜡无异。 发完圣餐聚会就结束了。 人群三三两两散去。只有安德鲁还站在原地,在等待盛星河。 它并不知道他去了哪儿。正当它四处张望,似乎找到那人的身影时,老人拄着拐杖走过来叫住了它:「年轻人,你和星河是什么关系?」 安德鲁老老实实回答:「我现在住在他家。」 老人:「朋友?」 显然,它与他的关系并不属于朋友范畴。 见安德 . 鲁沉默,老人也知趣地没再追问。 「盛星河去哪儿了,先生你知道吗?」它问。 老人说:「他去处理教团事物了,你在这里等一下。」 安德鲁:「哦。」 它打算随便找个空座坐下,老人却带它去了教堂后台,还给它拿了吃的喝的。 安德鲁摆摆手说「不用」。 他似乎对它很感兴趣,道:「你能摘 安德鲁还有点谨慎,「盛星河叫我在这里不要随便露出真容。」 「没关系。」老人温和道:「我和他很熟。」 想起他们在电车上互传纸条的那一幕,安德鲁摘下了面具。 老人端详了他的面孔半晌,敏锐道:「你是那天他口袋里的安德鲁貂。」 安德鲁吓了一跳,忙道:「不是!才不是!我是人。」 它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确定自己是安德鲁貂,困惑的同时,又很害怕。 要是被外人知道了,它会被抓起来吗? 老人平静道:「你的外表是仿真人,但内里灵魂却是一只电子安德鲁貂。我透过你的双眼看到了。」 安德鲁指了指自己,「我的双眼?」 「是的。」老人点头,「圣者说过,万物皆有灵性,而眼睛就是它们心灵的窗户。透过你,我看到了一只纯洁可爱的安德鲁貂。你叫安德鲁吧?是被仲屋先生抛弃的那一只。」 「……」 安德鲁不敢说话了。这个老者什么都知道。 他像丛林中的蟒蛇,鬼魅而神秘。 老人继续分析,「所以,是盛星河将你的芯片拆出来,放到这具仿真人体内的?真稀奇。」 安德鲁小心翼翼地问:「为什么会稀奇?」 老人:「他自己现在过得很累,每天提心吊胆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死去。我没想到,他会去养一个仿真人。」 安德鲁想了想道:「也许正因为知道可能会死,所以他才想放纵,随心所欲一回?」 老人看着它,倏地笑起来。 「有意思。」 老者似乎十分了解盛星河。 安德鲁有心想从他口中得知盛星河的更多信息。但他嘴很严,以它拙劣的聊天水平,显然是徒劳。最后,反而被他撬出了一堆他们同居的事情。 「副会长一个这么厌恶麻烦的人,居然愿意让你留下来,果然是奇迹。」他若有所思。 「盛星河是这里的副会长,那你呢,你是什么身份?」安德鲁好奇地问。 老人笑了笑,说:「我叫康清,是圣康教团的一级牧师。」 「那,圣杯又是什么?」 安德鲁注意到,在它问出这个问题时,老者的面色骤然变了。 「原来那天被你看到了。」他低声喃喃。 安德鲁:「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但…」老人深深看了它一眼,旋即严肃道:「这件事,我希望你不要打听,也不要说出去。」 安德鲁:「哦。」 它一副很百无聊赖的样子。 圣杯什么的,对其他人类或许会具有吸引力,但对貂而言,还没有一只树上的松果让它感兴趣。 …… 直到天快黑了,盛星河才终于出现带安德鲁回家。 看到它提了个纸袋子,里头装了十几个面包和五份牛肉,以及一大堆酸奶,他头一次露出赞许的神情,「你很上道嘛,还知道搂席。」 「搂席?」安德鲁疑惑地问。 盛星河:「就是夸你很聪明的意思,还知道 . 打包往家里带饭。」 安德鲁开心道:「我感觉你会喜欢吃,就多要了几份。」当然,是跟那位老人要的。对方很大方地让少女把厨房剩余的食物都装起来给了它。 平常盛星河上下班买便当需要花钱,可这些食物是免费的。 它现在算明白了「蹭饭」的意思。 盛星河揉了揉它的头,「真棒。」 砰、砰、砰。 被人类摸头的感觉,让安德鲁很愉悦。 一只安德鲁貂的幸福就是这么简单。 如果盛星河能一直这样对它……让他成为它的主人,似乎也很不错。 在车上时,安德鲁歪头陷入对未来的思考。 「不过,你是那个教团的副会长,你为什么不自己多拿一些食物回家呢?」想起那些信徒对他恭敬仰慕的场景,安德鲁认为,盛星河应该有这个权利。 「你怎么知道我是副会长?」他反问。 安德鲁便将今天遇到老者的事情告诉了他。 盛星河:「下次少和陌生人讲话。」 「哦。」 「对了,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什么?」 「为什么你不能拿食物回家?是有类似的规定吗?」 「你好聒噪,闭嘴。」 「你凶我。我有点难过。」 「我不好意思行了吧??」 「那我下次帮你!带很多很多面包回家给你吃。」 「哼哼……」 夜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在城市闪烁的霓虹灯中,悬浮列车快速驶向终点。 …… 周一,电子维修商店发薪日。 盛星河用这笔工资交了房租、水电燃气费,给安德鲁买了内裤和新衣服,以及一个崭新的折叠床沙发。旧的沙发被他扔掉了。新沙发摊开来摆在楼下时略显拥挤,不过能让它躺在上面更加舒服。 他让它躺上面先试试,如果觉得不喜欢,可以退。 安德鲁爬上去打滚了两圈,然后起身说:「谢谢,你对我真好。」 盛星河:「这并不算好,甚至称不上是一张床。是你要求太低了。」 安德鲁仰头,乖巧地望着他:「那以后我可以跟你睡在床上吗?」 「……」 沉默。久违的沉默。 「最近天气变冷了,我可以给你暖被窝,这样就可以剩下一笔暖气费。」它补充道。 过了好一会,它听到他说:「过来。」 安德鲁小步小步移动了过去。 「那我把沙发退了。」盛星河低头浏览着购物网站,说:「再给你买一个枕头。」 ===第99章 12 好感度 . 可怜的沙发刚到家里, 屁.股脚还没焐热,就被退货人员给抬走了。 枕头很快也到了。安德鲁帮忙把快递盒拖到室内。盛星河拆开包裹, 拍了拍松软的羽毛枕头, 爬楼梯放到二层上面的床头上。 安德鲁探头看了眼,这铺床大概只有一米三宽的样子,睡两个成年人类男性可能会拥挤。 它并不知道盛星河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让它和他一起睡。 但猜测, 他是害怕打雷。 夜之城常年连绵雨天,半夜打雷更是家常便饭。 每回打雷,安德鲁都能听到上边辗转反侧的动静。 「怎么还不去洗澡?」盛星河瞥了它一眼。 安德鲁顿了一下, 迟疑道:「仿真人不用洗澡。」 其实洗也是可以的。但它们有其他自洁身体的方法。 盛星河说:「去冲一下吧。」 安德鲁便只好拿着他的浴巾和新内裤, 一套睡衣走进卫生间。 仿真人的皮肤是防水的, 并且留香持久。简单冲澡过后,它乖乖地拎着脏衣服放进洗衣机。 正在工作台前维修机密仪器的盛星河摘下护目镜, 转头看它说:「你东西放着就好了, 等下我来。」 「好。」 「我还要工作一会, 你先去床上躺着吧。」 「好。」 安德鲁乖乖点头。盛星河看它, 感觉就像一个可爱的洋娃娃。 他垂眸,继续用胶水黏合手中破损的电子宠物残肢。 床上, 安德鲁正尽职尽责地暖着被窝。 它悄悄将体温调整升高, 不一会就使整个被窝充盈着暖气。 直到十一点多, 盛星河才关掉灯爬上来。 二楼隔间留了一盏小夜灯, 他能清晰地看到一双炯炯有神的黑亮眼眸, 就像黑夜中的一颗耀眼星辰,望着他,开心地弯起眉眼:「主人,你要睡觉了。」 盛星河:「以后你不要再叫我主人了。」 安德鲁歪头,有些疑惑:「那我该叫你什么?」 「随便。」 「我可以直接称呼您的名字么。」 「嗯。」 「星河。星河星河星河。」它很高兴地呼唤他的名字。 「星河, 你的名字真好听。」 它的目光温柔。 看着安德鲁,盛星河嘴唇动了动,道:「你为什么叫安德鲁?」 「因为我原本是一只安德鲁貂。这是我第一任主人给我取的名字。」 「仲屋财团的那位少爷?」 「不。」安德鲁摇了摇头,说:「我的第一任主人是一位普通人。」 盛星河:「你都记得以前发生过的事?」 安德鲁点头,「是的。」 盛星河凝视着它几乎从3D模板刻出来、挑不出任何瑕疵的完美建模脸,若有所思。 肯定是芯片的缘故。 它与普通的仿真人截然不同。它还拥有着从前电子宠物时期的记忆,却对自己曾经仿真人的记忆一无所知。 但仅此一点,还不足以让他对它萌生如此大的兴趣。 「所以,你曾经有两位主人?」他缓缓问。 「唔……这个等下再说可以吗?」安德鲁掀开一边被子,向他招了招手说:「星河,快进来,不然被窝要凉了。」 盛星河弯下腰,钻进了被子里。以往冰冷的床铺,现在却热得如同火炉。 他喉结微滚,下意识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 安德鲁往旁边挤了挤,把更多空位置让给他。 这张床本来就是人类的。它并不想霸占他睡觉的地方。 「你困了吗?」它小声问。 盛星河:「没有。」 安德鲁说:「我还是安德鲁貂时,有过两个主人。不过后来他们都把我抛弃了,我就被丢进了垃圾桶里,直到遇到你,我很感激。」 盛星河翻了身,背对着它。 「你没必要感激我。我一开始,也只是把你拆了拿出芯片而已。」 安德鲁:「可是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还收留了我呀。」 盛星河闷闷道:「这算不上收留。」如果按照他往常行事风格,大概会把这个修好的仿真人再转手到黑市卖掉,换取一笔钱财。而不是……将它留下来。 昏暗的夜晚,安德鲁侧头看着他,好奇地问:「你为什么会将我留下来?你并不想让我给你提供仿真人的x服务。」 空气安静了好一会。 它听见他说:「可能因为孤独吧。」 安德鲁:「嗯?」 盛星河:「就像这里的社会很多人会养电子宠物。资本越发达的冷酷世界,人们越留恋陪伴。我曾经以为我会是例外,但现在发现,我大概也一样。」 他极少这样直白地向它剥析内心。 安德鲁专注地倾听着,等他说完,飞快地补充道:「星河,我会陪着你。」 窗外,伴着雨落,雷声由远及近。 盛星河忽然翻了个身,抱住它。安德鲁刚想调整手臂换个让他更舒服的姿势。 「别动。」他低声说,「就这样,让我抱一会。」 安德鲁:「只是抱抱吗?如果您想要,我可以为您提供其他服务。」 「嗯,只是抱一下。你什么事都不需要做。」 安德鲁不知道怀中这个男人经历过什么。但它能感受到,这一刻的他出乎意料地脆弱。 它抬起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睡吧。」 打雷的雨夜,他们就这样抱了一会。 盛星河又开始辗转反侧。 「好像有点睡不着。」 安德鲁凑近他的胸口,听了一会,奇怪道:「你的心跳为什么这么快?」 盛星河:「我得了一种病,心律不齐。」 「啊?」安德鲁有些吃惊,随后关心地问:「这种病会对你的身体产生影响吗?」 「不会。」他说,「我已经更换了仿生心脏。现在,很晚了,睡觉。我明天还要上班。」 黑暗中,它看着他闭上眼。那感觉,就好像轻轻吹熄蜡烛。 扑通、扑通。 听着胸腔间的跳动,它更加困惑了。仿真人也会得心律不齐的病吗? 有点害怕。 安德鲁缩回刚才被人类枕着的手臂,悄悄地伸了伸它的小爪子……哦不,现在已经是人类的五指大手了。 …… 好像自从那天他允许它上.床开始,一切就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安德鲁曾以为盛星河是很冷酷无情的,但他原来也有温和的一面。 发薪日没过多久,盛星河下班过后,带它一起去逛超市。 除了购买一些日常用品、食物,他还给它买了玩具。一只灰色小河马,和一只毛绒泰迪熊。 因为他看到它站在售卖玩具的货架前怔怔发呆,便做主拿了两个放进购物车里。 「还想要什么?趁我把工资发完之前,你可以选择。」 安德鲁摇了摇头说:「不用。」 . 盛星河以为它是不好意思,「玩具这点钱,我还是出得起的。我的薪酬没这么低。」 安德鲁知道盛星河的薪酬不低。他勤于工作,私下还接活,甚至还是那个圣康教团的副会长,按理来说不会缺钱。可是这样的他,却居住在那样条件恶劣的「棺材屋」中,并拖欠房租。 他大概也有不为人知的苦衷。 「我不是想要玩具。」它说,「我只是想起了曾经一位我的朋友。」 「你还有朋友?」 「是的,我的好朋友,它叫奥克斯,是一个泰迪玩偶机器。」安德鲁骄傲道。 盛星河推着购物车往前走,「挺好的。机器之间的友谊。」 「你有朋友吗?」安德鲁问。 盛星河愣了一下,说:「在这里没有。」 安德鲁对此并不意外。 从盛星河日常的孤僻生活中,就可以感受到他并不是一个善于社交的人。 就连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热情同事,都能被他处成点头之交。 它感觉,他并不是一个容易靠近的人类。 「或许你可以交一些新朋友,这样能有效缓解孤独。」安德鲁建议道。 「不了。」 「我的朋友……都在另一个世界。」喧闹的购物超市中,他的声音低不可闻。 …… 在超市购物中的商品里有吸铁石。盛星河要用来悬挂纸张在墙上。 回到家,安德鲁翻出这排吸铁石,正打算将它吸到铁墙上去时,手中的石头却忽然不受控制地飞走了。 它找了半天,连地毯都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吸铁石。 安德鲁委屈地快哭了。 「怎么了?」盛星河抬起头问。 「吸铁石…不见了。」安德鲁低落地垂着头。它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有点惧怕他骂它。 尽管,这段时间相处以来,他还从未指责过它。 「你说这个么。」盛星河从脑门上摘下两粒黑色石头递给它。 「诶?!」安德鲁惊讶,不解:「为什么会在你这里呀。」 盛星河:「因为我有铁头功。」 「铁头功?」安德鲁重复着这个陌生词汇。 盛星河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就是,我的头是铁做的。」 安德鲁一副呆呆的样子:「真的吗?」 「真的。这是做了义肢手术的原因,我身体的所有骨骼都被更换成了铝合金钢铁。」盛星河随手拿起工作台上的一把铁锤递给它,「不信的话,你可以用这个砸我的脑袋,我完全感受不到疼痛。」 「不要!不要!」安德鲁一脸抗拒,头摇得像拨浪鼓。 盛星河挑眉,「你不是不相信吗?我在证明给你看。」 安德鲁恹恹的,「才不要,这样你会疼。」 「嗯?」他微怔。 安德鲁:「我不想弄疼你,我不想让你受伤。」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呀,星河。」它歪头,很羞涩含蓄地朝他一笑。 [滴滴滴] [玩家盛星河好感度+1] [玩家盛星河好感度+10] [玩家盛星河好感度+100] 盛星河陷入恍惚。 不可思议的同时,他又一次切身感到它的独特之处。 还是说现在仿真人的情绪给予设定,已经逼真到了这种地步吗? ===第100章 13 食欲 . [叮] [因玩家好感度提升, 现开启人外04食欲-饕餮度] [您将拥有真实人体/安德鲁貂的一个胃] 安德鲁忽然间听到卡牌提示,吓了一跳。 盛星河:「怎么了?」 安德鲁忙摇头,「没什么。」 盛星河端详着它, 说:「我总感觉你比市面上其他仿真人和电子宠物要独特很多。」 「嘿嘿。」安德鲁傻笑。 他看着它, 似乎能看透它在装傻。 与此同时,安德鲁感到腹中一阵饥饿。 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感, 将它笼罩。 这种感觉令安德鲁新奇又高兴。 这意味着,银色卡牌没有骗它。也许它真的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变成一只活生生的安德鲁貂。 「咕咕咕。」 安德鲁下意识捂住肚子。 那里, 好像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盛星河视线环绕周围一圈, 「什么声音?」 安德鲁结结巴巴道:「没、没什么。」 它真的不擅长撒谎。 但万幸人类并未察觉。 盛星河:「我要去上班了。你自己在家, 不要乱跑。」 「嗯。」安德鲁乖巧地站在玄关口,目送他离开。 等人类走后,压抑的食欲顿时如同泄洪般爆发。 安德鲁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奔向厨房,打开冰箱,拿起一个面包便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唔……好美味。 这一刻,安德鲁感到了来自食物的幸福。 它的眼角甚至因此而流出了一滴眼泪。 原来成为一只真正的动物, 是这么快乐。 一个面包, 两个面包,三个,四个……没一会,安德鲁便将上次参加圣康教团礼拜捋羊毛的面包全部吃光了。接着, 它拿起了一块牛肉。天呐!!这比那软绵绵的包子还要好吃!安德鲁瞳孔地震。 可能是肉本身就符合安德鲁貂口味的原因, 安德鲁把整个冰箱里的食物都吃光时, 还舔了舔嘴唇有些意犹未尽牛肉的味道。 「嗝!」安德鲁盘腿坐在地上打了个响亮的嗝。 厨房被它搞得满地狼藉。 它还在想,要是下次盛星河还带它去参加礼拜聚会,自己一定要再多带点食物回来。 「卡牌,卡牌你在吗?」它小声呼唤道。 银色卡牌跳出在它面前, 「怎么了?人外04。」 安德鲁认真道:「谢谢你。」 它这副天真烂漫的样子看得银色卡牌都有些于心不忍。 「你…不用谢我。让玩家盛星河增加好感度,这都是你自己的功劳,你应得的。」 安德鲁问:「那以后他的好感度增加,我也会有更多真实的动物器官吗?」 银色卡牌:「是的。」 安德鲁又是一阵高兴。 它很想让盛星河对自己的好感度更高。 但它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举动让盛星河的好感度提升。 是那句「我喜欢你」吗?可是在此之前,它也说过好几次类似的话。 安德鲁歪头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只能放弃。 它好像太高估自己的智商了。 不过一只安德鲁貂的智商,似乎也高不到哪里去。 在认清自我后,安德鲁便很愉快地决定放弃挣扎,躺平了。 就让攻略顺其自然吧。它 . 也懒得为此去做讨好人类的举动。 它相信总有一天,自己能变成真正的安德鲁貂。 银色卡牌:……好佛系的人外04。QAQ。 - 这一天,盛星河回到家,打开冰箱正准备那瓶水喝时看到空空如也的厨房,差点以为自家遭贼了。 「你今天一直都在家里?」他叫住安德鲁问。 「是的。」它乖乖点头。 「你就没看见有人进来?厨房里的食物全部不见了。」 「没有。」 「那真是一件怪事。」盛星河喃喃。 安德鲁眼珠咕噜噜转了一圈。 它决定隐瞒自己偷吃的这件事。 万一盛星河生气,导致他好不容易升起的好感度下降怎么办? 盛星河打开打包回来的炸鸡和啤酒,一边坐到沙发上浏览购物界面。 扑鼻的肉香馋得安德鲁咽了口口水,却只能恋恋不舍地望一眼茶几,随后便装作不感兴趣的样子。大不了等他吃饱了,它趁丢垃圾时再偷吃剩下的。 「你打算买什么?」它问。 「监控器。」他随口说。 安德鲁:「为什么?」 盛星河:「我怀疑家里进了贼。」 安德鲁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有点慌张。 就在这时,它忽然感到肚子一阵剧痛,忙捂住小腹蹲了下来。 「唔…唔……」 盛星河看到它面色苍白的模样也惊了一下,起身走过来问:「你怎么了?」 安德鲁欲哭无泪:「屁股…想吐。」 盛星河:「???」 「你在说什么。不会是在跟我开玩笑吧。」他皱起眉。 殊不知,安德鲁描述的就是它此刻最真实的感受。 「我是真的屁股想吐!」它神情痛苦,一只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和两只脚搭在地上像一只四肢动物似的狂奔向卫生间。 盛星河看着这一幕都惊呆了。 这是,返祖…呸,返芯片现象? 下一秒,他回过神来,赶紧跟过去。 推开门,只见安德鲁坐在马桶上,呼出一口气。 「终于吐出来了。」 盛星河:「?」 对方,这是在? 他满脸不可思议。 因为仿生人身体虽然是完全比照人类1:1设计的,但有些器官只是徒有其表,并没有真实用处。 比如它们的五脏六腑其实都是电线电缆构成,仿生人无法进食,更别提…排泄了。 许多男性情趣仿生人生产出来,它们的肛.门反而是用作生.殖器官来使用。 可现在,他竟然亲眼见证一个仿生人在排泄。 安德鲁自己也很迷惑。 但很快就想到,这也许是自己今天偷吃的缘故。 「你让开。」 等安德鲁一离开马桶,盛星河便迫不及待地凑了过来。他并没有闻到空气中的臭味,马桶里也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玩意,而是一堆……被酸水消化了的食物残渣。 仔细一看,有面包、牛肉,方便面碎屑,以及白白的粘液,应该是酸奶。 盛星河:「……」 「我总算明白今天家里的食物为何会消失了——原来是家里长了个贼。」 他盯着它,嗓音低沉。 安德鲁余光瞥到他的表情,莫名有些害怕。 它缩了缩脖子,「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好饿。」 然而盛星河并没有它想 . 象中生气。 因为安德鲁耳边又响起了好感度增加提示音。 [玩家盛星河好感度+1] [玩家盛星河好感度+2] [玩家盛星河内心:人外04安德鲁好可爱] 这回轮到安德鲁懵了。 而随后,盛星河举起茶几上的炸鸡问它:「要吃吗?」 在食物的诱惑下,安德鲁不自觉点了点头。 盛星河说:「我可以给你吃,但你等下要配合我做一个检查。」 「…好。」安德鲁不断吞咽口水,眼中仿佛只剩下了那诱貂的灿金色炸鸡。 「吃吧。」盛星河将手套和盒子递给它。 「嘎嘣,嘎嘣……」安德鲁手捧着,连骨头带肉,几下便全部吞咽了下去。 盛星河在旁边观察着它。 它的吃相并不像人类,粗狂、野蛮,更像是某种未受教育的动物。 比如,貂类? 但一只小小的安德鲁貂,胃口显然没这么大。 等安德鲁吃完,盛星河便让它躺在沙发上,随后关闭它的DAS开关,戴上指套给它做了一番开腹检查。 解剖对于人类来说十分残忍,但对仿生人而言只是一种正常维修的必经过程罢了。 覆盖在外面的一层仿真皮肉,就像电脑的外壳一样,隐藏着无数精密的机械部件。 盛星河维修过不少仿生人,其中也有最新款代的。 他自认对仿生人了如指掌,可眼前的一幕还是震撼到了他。 在一堆缠绕散发荧光的电线和电路板下方,竟然出现了一个活生生在蠕动着的血红色胃!连着食管,一路牵到它的喉咙。 盛星河屏息,轻轻用手触碰了一下,那货真价值的温热手感提醒着他,这并不是机器,而是真正属于人体的器官。 「星河,难受……」安德鲁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碰这里,你会有感觉?」 「嗯。」 盛星河喃喃,「我明明关闭了疼痛感知开关。」 安德鲁低下头,也看见了自己的胃。 它嘴角牵起,顿时很开心地笑起来。 「我要变成活生生的东西了。」它宣布,「我不再是机械电子制品。」 盛星河盖好仿真皮,重新将它的身体缝合完好。 「今天发生了什么?有人进来对你做了什么吗?」他问。 安德鲁摇头说:「没有。」 又说:「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如此非科学的事情,显然很难得到一个具体答案。 盛星河也没再追究。只是从此以后,他下班得买两份饭菜了。 因为安德鲁很馋。 它虽然不需要通过食物获取能量,但是嘴巴总是想吃东西。 盛星河经常会买肉回来给它吃。 无论生的熟的,安德鲁都吃得津津有味。而且可能它虽有胃却没有消化肠道的原因,所有食物吃进去,排出来又差不多是嚼碎的原样。那些肉的价格很昂贵。在确保安德鲁的身体是完全洁净后,他有时候也会用它吐出来的「残羹剩饭」,再加工一下自己食用。 一开始的确有些恶心……但习惯了以后,也就成为一人一貂的日常了。 毕竟盛星河的生活作风十分节俭。 似乎是担心它没有心机,盛星河再三告诫安德鲁:「你千万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 「好,我知道。」安德鲁乖巧点头,「我不会告诉别人,你每天都吃我吐出来的食物。」 盛星河 . :「……我不是说这个。是你可以吃饭,有胃这件事不能告诉别人。这个特征对仿生人来说太稀有了,弄不好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 ===第101章 14 生病 . 因为安德鲁缺乏人类常识, 它并不知道,盛星河吃自己吐出来的食物,在外人看来是多惊悚和难以置信的一件事。 不过它有问过对方, 「我们很缺钱吗?」 盛星河:「还行。」 安德鲁:「如果我们需要钱的话,我也可以出去工作。」 盛星河立刻道:「不行, 你不能出门。你最好待在家中。」 「啊, 好吧。」安德鲁想了想, 说:「我只是想替你分担一些经济压力。」 盛星河:「不用。」 安德鲁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表情, 「星河,你生气啦?」 一开始听到安德鲁说它要出去工作时,盛星河的确很生气。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想把它捆绑在家中,不让它乱跑的冲动。 但他很快便冷静下来。 「我没有生气。你自己在家天天没事可干估计也很无聊, 你想出门找一份工作情有可原。」他的语调耐心而温和,就像在哄小孩子一样。 安德鲁举手,「我不无聊!」 最近盛星河每次出门前都会叫人工智能给它放投影动画片,什么动物世界,卡哇伊貂之类的, 它看得津津有味,有时候这样一整日就过去了, 完全不觉得无聊。 「我知道。」盛星河看着它说,「我只是想告诉你, 像你这样的仿生人,除了去地下城进行x服务, 很难找到别的工作。」 「我不希望你为了这点钱,而去出卖自己。」他声音低沉。 「嗯。」安德鲁点了点头。相处久了,它明白盛星河是个嘴硬心软的人类。它并不认为对方这番话是在羞辱自己。再者,他也没说错。 离开他身边, 以它这具美丽的男性仿生人躯壳,只能为其他人类提供x价值。 「还是待在你身边最好啦。」安德鲁抱住他的手臂晃了晃,眉眼弯弯。 貌美的皮囊可以打动人心。可它的纯洁可爱和懵懂,似乎更能激发起一个男人内心最深处的保护……嫉妒,占有欲。 盛星河深深看了它一眼。从此以后,没再主动谈及类似的话题。 这个仿生人+电子貂的到来,给他的生活带来了许多变化。除了工作外,他一潭死水的生活泛起了波澜。就像往池塘里丢进一粒石头,很快会产生连锁反应,泛起层层涟漪。 不知从何时开始,盛星河开始期待下班。 他想下班见到安德鲁,和它共同分享美味的食物,看一部剧或电影。一起聊聊天,晚上再相拥而眠。 他们度过了许多琐碎平凡的日子。它的到来,令盛星河终于对这个世界产生了一些真实感。 这天吃过晚饭,他与它一起蜗居在小小却温馨的沙发上。 看着投影屏幕中播报圣诞将近的新闻,他摸了摸它的头说:「圣诞节,你想要什么礼物?」 安德鲁:「什么都可以吗?」 「当然。」盛星河点头,补充了一句:「不过最好在我经济能承受的范围内。」 他给安德鲁看了自己的存折,一共有五位数。 安德鲁对人类的金钱依旧没什么概念。而且,用人类的话来说,它的物欲很小? 光是盛星河上次逛超市给它买的玩具,它就可以玩很久。 「我没什么想要的。」它说。 「不行。」盛星河说,「圣诞节,圣诞老人给每个人送礼物是传统。如果你不指定的话,我就看着随便给你买了。」 安德鲁转头,看了他一眼。 「那你可以送我之前那只断了手臂的安德鲁貂吗?我上 . 次收拾房间东西的时候有看到,你并没有扔掉。」 …… 时间一晃又过去大半个月。这段时间开始,盛星河经常一夜未归。他跟安德鲁说的是,自己加班。安德鲁也并未多想。 月,夜之城开始降温,寒冬来临。 安德鲁总是提醒盛星河要多穿衣服,每天出门前都会给他拿保暖服、围巾和护耳帽。 可人体比它想象中要脆弱。他还是感冒了。 盛星河躺在家中一病不起,发起了39°的高烧。意识已经不清醒了。 看着床上的男人,安德鲁开始发愁。要是他出了什么事,它该怎么办? 安德鲁不得不忙前忙后,学着照顾人类。因为没有相关常识,不知道该怎么做,安德鲁让人工智能往自己脑子里植入了详细步骤。不能急得自乱阵脚。它告诉自己,要一步一步来。 它先联系他的公司说明情况,顺利请了三天假。随后,去附近街市的药店购买退烧药。因为这边人们几乎全用人脸识别支付,它在付款时还废了老大一番波折。 但幸运的是最后还是成功买到了药。 提着药袋子,安德鲁一路飞奔回家。 如果它是一辆汽车,也许身后都会冒白烟了。 无视了在嘎嘎剁肉的房东大妈,安德鲁一口气冲上楼。咕噜噜。热水已经烧开了。它关掉电源,倒出一杯热水,试了试水温又添了些凉的,然后连同药一块递送到盛星河唇边:「星河,星河,吃药啦。」 男人双目紧闭,毫无反应。他脸色潮.红,额上还不断往外沁着冷汗,看起来正受病痛折磨十分痛苦。 安德鲁在试了几次掰开他嘴唇无果后,枕头边已经一片濡湿。水灌不进去,总是会顺着他的嘴角流出来。 实在没办法,安德鲁只能自己喝一口水含着药,嘴对嘴给他喂过去。 这一次,盛星河没有抗拒。他喉结滚动,似乎是将药吞了下去。 安德鲁见状颇为欣慰。 「你要快点好起来呀,星河。」它边嘀咕,变用冷水毛巾湿敷他的额头和身体。 一整天,安德鲁都守在人类身边。 它每隔一个小时或半个小时左右就会量一次盛星河的体温,想看他的烧会不会退去,但似乎于事无补。甚至,眼见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 晚上九点,体温计飙升到了四十度。 这下安德鲁惊慌不已。记忆告诉它,人类体温到四十度以上人是会被烧傻的。 「星河,你快醒醒!不能再睡下去了。」它用力拍着他的脸颊,试图让他清醒。 人类似乎有些意识了,迷迷糊糊中说了什么。音量太小安德鲁一时没听清,等它弯腰将耳朵凑到他唇边,才听见他是在叫它的名字。 「安德鲁……」 「没事没事,我在呢。」安德鲁摸了摸他的额头以示安慰。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人工智能建议它呼叫救护车。安德鲁照办,可那头的医疗创伤小组却说:「今天夜之城发生了特大案车祸,所有医院的人手都在忙。你们是吗?」 安德鲁:「不是,但我们是一级公民。」 「嘟嘟嘟。」 通话被挂断。 无论安德鲁怎么再拨过去,都无人回应。 它茫然,又无措。 这个世界怎么会这样?不是说人类很团结,会互帮互助。可现在他们却要眼睁睁地看着星河死去。 最后,安德鲁只能联系圣康教团那位名叫康清的牧师。 它在人工智能的通讯录找到了他的联系方式 . 。 因为想到盛星河是圣康教团的副会长,对方总不至于见死不救。 康清听它说明情况,只说了声「知道了」便挂掉通话。 安德鲁以为结果会与上次一样,正坐在床边e,没过多久,门铃被按响了。 噔噔噔。 它急急忙忙跑下来开门,差点摔跤。 滴。 门打开,走进来一群披着黑袍,戴面具的陌生男子。 「副会长在哪儿?」领头那人问它。 安德鲁指了指一楼。随后,这群黑袍男子便用担架将盛星河小心翼翼地抬了下来。 它跟着他们走出去,在门口看到了康清。 老人打量着屋内的摆设以及安德鲁,溢出一声叹息:「这么艰苦的住所环境,副会长辛苦了。」 「诶?」安德鲁还是一脸呆呆的模样。 康清:「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上车再说吧。」 安德鲁和他上了一辆很气派的车。它记得这个品牌的座驾,它的霓虹前主人也有一辆。 「你们会想办法让星河退烧吗?」它小声问。 康清瞥了安德鲁一眼,「你给他吃退烧药了?」 「嗯。」 「退烧药没有用,副会长这个不是普通的感冒发烧。」 「那是什么?」安德鲁不解。 康清说:「这是身体植入义肢使用过度的后果。没关系,你不需要知道太多,接下来我们会处理。」 「哦……」安德鲁点头,想了想,说:「有任何需要我帮忙的,您请说。」 「倒是确实有一个。」康清沉吟片刻。 「嗯?」 「麻烦你等下陪在副会长身边。刚才他在昏迷中还一直叫你的名字,他大概很需要你。」 「好的。」 之后的车程,康清一直盯着它看。 安德鲁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您在看什么?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康清:「我在看你有何独特之处,能让副会长这么看重你。」 安德鲁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也没有啦。」 康清摇摇头,「你不明白。我认识副会长这么久,你是第一个他主动允许走进他生活的人。」 尽管,安德鲁实际上并不算「人」。 「这样啊。」安德鲁一脸懵懂。 康清自嘲笑了笑,「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干嘛。」 「我有一个问题。」安德鲁举手。 康清:「你下次可以直接问,不用举手。」 「哦。」安德鲁想了想,开口道:「为什么你们都叫星河副会长?既然他很有地位的话,应该不用像这样辛苦地在维修商店打工吧……」——这是一直以来都令它感到迷惑的问题。 康清缓缓道:「因为副会长是圣康大人的养子,他未来会是圣康的继承人。至于你第一个问题,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你只需要知道,总之,这与圣杯有关。」 ===第102章 15 圣诞 . 15 圣康教团有专门的地下医院。盛星河被秘密送入了顶楼的一间豪华病房。 安德鲁则在盛星河的病床前守了一夜,没闭眼。 来查房的医生都看不下去了,劝道:「年轻人,你还是去睡一会吧,等下别把自己身体也熬坏了。旁边有陪床。」 安德鲁眨了眨眼睛说:「我是仿生人,不需要睡眠。」 随后,它没有再看医生,目光继续专注地望向盛星河。 情.趣仿生人天生就有一双美丽、精致的桃花眼。 在外人看来,安德鲁看盛星河的目光是那样深情。就好像,它深深爱着他,他就是它的唯一。失去他,它就活不下去一样。 甚至盛星河醒来时坠入到这样的视线里,也下意识这样以为。 「你…我怎么在这里。」他明显愣了一下。 安德鲁温和道:「你生病了。」 盛星河:「是你送我过来的?」 安德鲁:「准确来说,是康清先生和你的手下。」 盛星河咳嗽了几声,一把掀开被子下床,穿上鞋子。 「我们得走了。」 安德鲁忙道:「医生说你的病还没好,需要卧床休息。」 盛星河:「回家卧床也一样。」 在走出病房前,安德鲁注意到他又戴上了面具。 盛星河似乎很不想让这里的人认出他长什么模样。 他离开得消无声息,连康清都没知会一声,便牵着安德鲁的手消失在了人潮涌动的电车站。 安德鲁低头看了一眼他们交握的手。这是它与他第一次手牵手。 今天的电车车厢十分拥挤。它和他差点被新站涌入的人群冲散。 盛星河薄唇紧抿着,面上看不出具体神情。但是握它的手力道却更紧了。 人类温暖的体温令安德鲁产生了一种他们好像被黏在一起的错觉。 「你是胶水。」安德鲁忽然说。 盛星河没理解它这没头没尾的话,「什么胶水?」 安德鲁:「就是,粘合剂。」 盛星河:「我是粘合剂?」 「对。」安德鲁慢吞吞道:「我被黏到你身上了。」 「……」 盛星河没说话。但安德鲁注意到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银色卡牌随机提示:[玩家盛星河好感度+10] [玩家盛星河好感度+10] 盛星河:「对了,谢谢你这两天照顾我。」 「这是我应该的。」安德鲁憨憨地一笑。 盛星河深吸一口气,「不。如果没有你…我大概挺不回来。」 安德鲁面露担忧,「你生病很难受吗?」 「嗯。不过没关系,都过去了。」 等回到家中,盛星河已经恢复了力气,从冰箱里拿出食物给安德鲁做吃的。 有肉有菜,他还叫了海鲜捞汁外卖。 安德鲁看到桌子上的美食,咽了口口水:「哇,好丰盛。」 盛星河给它摆筷子和碗,「多吃点。」 安德鲁边吃边道:「星河,你对我真好。」后遗症的缘故,盛星河并没有多少食欲。 他只是坐在一旁给安德鲁夹菜,看着它吃,目光幽深。 日子一天天过去。 在漫长且平凡的生活日常里,盛星河那天生病仿佛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但安德鲁却能特别感受到,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比如,他与它的关系。 . 如果说一开始只是「好心」收留它,同居的舍友,那么现在……安德鲁也搞不清楚了。 冬天到了,冷空气来袭,夜之城的气温达到了罕见的零度。 盛星河说暖气费太昂贵,每天夜里都抱着它取暖。他抱的力道之紧,有时令安德鲁感觉自己像一个毛绒玩具。假如它拥有动物正常的呼吸器官,想必会呼吸不过来。 而随着他好感度的不断上升,安德鲁很快也拥有了银色卡牌赠与的第二件礼物——睡眠。 它开始可以真正睡觉了,并且可以做真实的梦。 之前的霓虹主人说它可以做梦,其实是假的。就算现代科技发展到今天的地步,可依然无法改变仿生人和电子宠物无法做梦的事实。梦,是人类和一部分动物独特的生.理反应。 安德鲁一旦开始入眠就会进入睡死状态,任谁摇晃它都无法醒来。 第一天,在深睡状态前,它被盛星河抱着,有点睡不着。 现在和人类一样,如果安德鲁没睡好也会感到相同的困倦。 它揉了揉疲惫的眼睛,请求道:「星河,我可以去 「不许。」盛星河手肘撑着头,紧紧盯着它:「为什么?你并不需要睡眠。你不想和我睡一张床?」 「没有…不是。」安德鲁苦着脸,不知该怎么解释,只得又躺了回去。 盛星河说:「你应该和我一起睡觉。仿生人和人类共眠对仿生人有好处。」 「是吗?」安德鲁疑惑道:「我怎么从来没听过类似的说法?」 盛星河:「这是科学研究最近表明的数据,你不知道很正常。」 安德鲁:「那,会有什么好处?」 盛星河:「你想要什么好处,就会有什么好处。心有所想即可实现。」 安德鲁立刻兴奋道:「那我想变成一只真正的安德鲁貂!和你睡觉,我就可以变成真貂了?」 盛星河若有所思,「所以你的愿望,就是这个?」 安德鲁用力点了下头,「是的。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 「为什么?」盛星河顿了顿,补充说:「我以为你会更想变成人。」 「因为…电子宠物总是会被抛弃啊。」安德鲁掰着手指算,「我的第一个,第二个主人都不要我了。如果我变成一只真的安德鲁貂,我的主人肯定就不会抛弃我。他会很爱我,并且爱我很久。」 盛星河听了这番话,心情复杂。 「仿生人跟人类比起来,终归还是单纯很多。」他说。 安德鲁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人类不单纯吗?」 「嗯。」盛星河缓缓说,「外面的人都很坏。所以你要小心他们。」 「我,我知道。」安德鲁点头。 「乖。」盛星河揉了一下安德鲁的头,然后抱着它,轻拍着它的后背,就像在哄婴儿:「现在该睡觉了。」 「唔…好。」安德鲁闭着眼缩进暖呼呼的被窝里,感受着人类跳动的心脏。砰、砰,一声接一声,在寂静的夜晚,如同放烟火似的在它耳畔绽放。 透过恒温37摄氏度的皮肉,它发现支撑自己躯壳的内里与盛星河一样冰冷。 也许是因为他与它都是由钢铁制成的。仿生人的组成原料是碳纤钢铁,而盛星河的所有骨头,也早已被拆分替换成了强度超过100万刃的超级钢。冰冷的金属之间仿佛有一种奇异的吸引力。 怀抱着眼前这具钢铁与血肉之躯,安德鲁逐渐陷入梦乡。 这天晚上它做了一个美梦。 在梦里,它变成了一只安德鲁貂,生活在城堡和蔚蓝色的棉花糖里。 . 它的身体变得好轻好轻,就跟那些棉花糖般,风一吹,就飞了起来,飞得很高很高,然后掉进了人类宽大的手掌之间。 安德鲁不自觉咂了咂嘴。 它想,做梦的感觉真好。 安德鲁继承了安德鲁貂的特征属性——睡得很死。 任由天崩地晃,哪怕是一把刀架在它脖子上,它都难以醒来。 以至于第二天差点把盛星河吓一跳。还以为它机械出故障了,又在上班前将它身体拆开研究了一番。 但一切如常。 直到十点多,距离盛星河上班迟到两个小时,它才悠悠醒来,睁眼便看到人类一张放大凑近的脸。 安德鲁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双手抱头:「怎、怎么了星河?」 盛星河用一种很严肃的眼神看着它,「我刚才一直叫你,你都没反应。我还以为你坏掉了。」 安德鲁挠了挠头,「那个,我好像在睡觉。我都做梦了。」 大概是它之前就可以进食的缘故,盛星河很快就接受了它可以做梦的这件事。 但—— 「你为什么要睡这么久?」他质问道。 安德鲁眨了眨眼,黑亮漂亮的眼眸看起来十分无辜:「可能因为我不用上班?」 盛星河:「……」 …… 圣诞节前夕,ENBCHI电子公司给每位员工都发了一套自助餐饮券,可以邀请家人或亲友共同前往夜之城双子旋转塔顶层餐厅吃饭。那家餐厅平常的食品价格不菲,起码不是工薪阶层能消费起的。 因此得到这张套票,大家都很高兴。 因为此前节日遇到类似的双人福利,盛星河都会低价出掉换钱。很快就有同事凑过来问他卖不卖票,「我想平安夜那天带我爸妈一起去吃,我愿意出300。」 盛星河摇了摇头,说:「不出。」 艾瑞克打趣道:「盛现在有男友了,肯定要自己带他的小男友去吃,度过一个浪漫的圣诞夜晚。怎么可能会出?」 盛星河下班回到家,告诉了安德鲁这个消息。 安德鲁得知有免费的自助餐可以吃也很高兴,决定到时候要大肆进食一番。光是想象,它的胃已经开始饥饿了。 平安 夜这天,他们一起在家吃了苹果。 盛星河递给安德鲁一只礼盒,「圣诞快乐,这是你的圣诞礼物。」 「谢谢!」安德鲁激动地拆开,看到里面是一双绿色线圈棉袜,以及一只已经被修复好的电子安德鲁貂。这原本是它曾经的身体,可久违地再回到它手中,它却感到陌生。 安德鲁举起电子貂,放在灯光下比划了一下,发现自己居然还没仿生人手掌大。 「好小……」它惊叹。 「对人类来说,安德鲁貂就是这么小。」 「你留着它,是想留作纪念吗?」他又道。 安德鲁含糊地点下头,随后趁他不注意,珍而重之地把自己曾经的「身体」揣进怀里。 人类体型这么庞大,实在太吓貂了。让安德鲁很没安全感。 总有一天,它会变回去的! ===第103章 16 初雪 . 16 将电子貂维修成崭新的模样,是精细活儿,盛星河花费了不少工夫。是不知熬了多少个日夜给安德鲁准备的惊喜。 当看到对方笑起来眉眼灿烂的模样时,他瞬间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其实…你以前是电子貂的时候也很可爱。」他低沉地说。 安德鲁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如果他认为它可爱,为什么还会把它拆了用来做仿生人? 或许在外人看来,盛星河的行为没毛病,废物利用嘛。 当然安德鲁也可以理解,像他这样多层马甲的二五仔,每天都提心吊胆,人头悬在钢丝上,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死去,肯定不愿意去养一只没用的电子宠物。但是,作为那个被拆的当事貂,它总归还是不能接受盛星河这样子对曾经的自己。 就像,它记得被曾经的主人抛弃一样。这已经成为了它脑海中烙印的一道伤疤,不可原谅。 盛星河仿佛也看出它所想,解释说:「状态不一样。那个时候的我,没有心思养宠物。」 安德鲁下意识问:「那你现在怎么有心思了?」 「我没把你当成宠物。」他说。 安德鲁:「那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或者说,他与它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这是它最近一直搞不懂的问题。 盛星河深深看了它一眼。 「家人。」他轻声说,「在这个世界,你对我而言,是最亲近的存在。」 「哦……」 安德鲁能隐约感受到这一点。据康清牧师所说,盛星河是个极度冷漠警惕的人。他从不向他人打开他的心房。 可是他们却一起度过了许多个日日夜夜,共享一个房间,躺在躺一张床上,睡同一个枕头,吃一份饭。在这样的环境下,亲密是感情滋生的温床。 就算安德鲁也不得不承认,它对盛星河的确有一种异样的依赖眷恋感。 不过这种感觉,它对以前的两任主人也有过。大概是智能程序设定中宠物对主人无条件的「爱」。 「可是,我不是人啊。」安德鲁困惑道。 盛星河:「打个比喻罢了。而且在我眼里,你就是人。你有了胃,你拥有的情感,可以做梦、吃饭……或许你自己也没发现,但你确实在逐渐变成一个人类。这是科学无法解释的。」 安德鲁看着他,表情呆呆的。 若不是仿生人的外形,看着就像一只企鹅。 不过跟真正的安德鲁貂比起来,企鹅要更稀有。 早在八百年前,企鹅这一物种就因为南极冰河融化而消失在茫茫物种历史长河了。 现在的人即使有心想制造出电子企鹅,也由于缺少参照模板而不得不放弃。 盛星河抬手抚了抚它额前的乌黑碎发,「怎么了?」 安德鲁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但是,我不想变成人类。」 盛星河:「那你想变成什么?」 安德鲁小声说:「我想变回安德鲁貂。」 盛星河轻轻一笑,「你真可爱。」 安德鲁还以为他在嘲笑自己,黯然地咬了咬下嘴唇。 也是…人类怎么会理解它的想法呢。 「别又哭鼻子了,你可是男子汉。就算是作为安德鲁貂,你也是雄性吧?在人类世界里,雄性是不能轻易哭的。」盛星河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它。 「哦…嗯。」安德鲁吸了吸鼻子,用力把并不存在的眼泪给憋了回去。 「不过,为什么不能哭?」它好奇地问。 盛星河沉默了一会,道:「因为那意味着软弱,你好欺负。」 . 吓得安德鲁缩了缩肩膀,并暗自在心中发誓,自己再也不要在外人面前哭。 盛星河说:「如果你想变回安德鲁貂,我可以把你的芯片再放回你原来的身体里。」 安德鲁眼眸发亮,顿时表现出十二分的兴趣。 「不过,不是现在。」盛星河解释说,「现在情况不好,你需要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嗷。」安德鲁点点头。 安德鲁很喜欢这个圣诞礼物,对自己曾经的身体爱不释手,格外宝贝。连晚上进被窝,都要将小小的安德鲁貂郑重其事地放在床头。 盛星河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你好像还挺念旧的。」 「没有呀。」它只是始终觉得自己是一只貂。这根深蒂固的想法,并没有伴随因为它成为仿生人了而产生变化。 安德鲁熟练地钻入人类37°的怀里,找了个让自己舒服的姿势。盛星河轻拍着它的背,它不一会就睡着了。 …… 圣诞在夜之城是一个很隆重古老的节日。大部分商场公司都会放假,ENBCHI电子也不例外。 傍晚五点多,安德鲁便和盛星河一起出门踏上了去干饭的电车。 天空下着濛濛细雨,天色很快变得漆黑。但繁华的霓虹灯光让这座城市看起来与白昼也没多少差别。它趴在车窗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眺望外面的世界。 四处张灯结彩,节日氛围浓厚。全息投影出圣诞老人、绿红色项圈,姜饼人和麋鹿。还有一家售卖甜品的广告,头戴红色圣诞帽、脖子挂着金色铃铛的小猫挥粉粉的肉爪向每个路人招手,一下就将安德鲁的目光给夺走了。 「喜欢?」盛星河忽然开口。 安德鲁吓了一跳,转过身来才察觉他似乎一直都在关注自己。 「嗯……」 盛星河:「等下给你买。」 安德鲁小声说:「我想要猫咪脖子上的铃铛。」 这种精致、小巧可爱的玩意对骨子里的安德鲁貂而言存在致命吸引力。 盛星河明显停顿了一下,「得去店里问一下,看有没有。」 吃饭是首要任务。 等到双子塔顶层餐厅,安德鲁感觉周围好多人都在看自己和盛星河。 侍应生也在赞美他们的英俊帅气,「先生,你们真是登对的一对。」 安德鲁有点茫然。盛星河并没有反驳,而是含笑致意:「麻烦给我们倒一杯温水。」 「好的。」侍应生在离去时,还不断回头看了他们好几眼。 安德鲁猜想是不是它与他今天穿了新衣服的原因。 前阵子盛星河带它去商场购物,买了这身西服和长款大衣。它穿起来很合身,即便走在室外也感受不到寒冷。同样,他也给自己购置了一套一模一样的。 无暇仿生人和英俊的男人,这搭配在外人看来,格外养眼。 不过没人知道安德鲁是仿生人。 今天过节,餐厅内也有不少陪伴人类用餐的仿生人,但是几乎可以一眼看出它们的身份。 因为仿生人是无法进食的。 像安德鲁这样独一无二的存在,完全不会惹人怀疑。 在人们看来,它只是一位被上帝或基因改造吻过的俊美男子。真的很罕见人类能有这么完美的样貌身材……简直就像仿生人一样,是活生生从建模里走出来的人儿。 一位侍者端着食物路过安德鲁身边时,差点把盘子弄翻。 虽然是自助餐,但他们不需要离开位置,高级餐厅会有侍者主动端菜服务。 一盘接一盘菜接着端上来,安 . 德鲁品尝着美味,眯起眼睛,一脸餍足。 主厨手艺极佳,是真的很好吃。它吃了好多,直到肚子都鼓起来塞不下了,中途还去了一趟卫生间。盛星河却没吃多少。 「你今天没胃口吗?」安德鲁问。 「嗯。」盛星河其实有些后悔今晚带它来吃饭了。餐厅内那些人看安德鲁的视线,让他感到很不舒服。 「不知道可不可以打包。」安德鲁自言自语道。 「高级自助餐厅怎么可以打包?」这时他们身后那桌一位身着和服的年轻男子转过身来,注视着安德鲁的脸,慢悠悠道:「阁下,如果你想吃什么,我愿意请客。」 他是霓虹人。从对方说话的口音,安德鲁便分辨出来了。和它的前任主人一模一样。 它歪头好奇打量他的同时,他也在含笑望着它。 盛星河冷冷道:「不用,我们已经吃饱了。」说罢,便拉着安德鲁起身。 它有点吃惊,无措道:「星河,你还几乎什么都没吃呢……」 「我不饿。」盛星河面无表情道,「这里太闷了,先出去逛逛,我给你买铃铛。」 「哦。」安德鲁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走出餐厅。 殊不知它这副乖巧的模样,在旁人看来也是一道美丽的风景。 「仲屋少爷,您对那位漂亮的先生感兴趣吗?」 「是的。找人跟过去。」和服男子慢条斯理地用丝质帕巾擦了擦嘴,起身。 …… 因为最后没买到全息投影广告上猫咪的同款铃铛,盛星河在商场里买了一个类似的替代品。 那本来是给仓鼠之类的电子宠物用的,换在安德鲁貂上也刚好合适。 盛星河还给安德鲁买了一条红色围巾。 一开始安德鲁摆手说不用了,「给你自己吧,给我买太浪费了。只要关掉DAS,我就不会感到冷。」 盛星河注视着它,缓缓说:「没关系,我想给你买。」 他最近似乎很热衷于在它身上消费。 安德鲁只能接受。 红色围巾软糯地圈在它脖子上,衬得它的脸色更加白皙。 盛星河移开视线,忽然打了自己一下,快步越过它走到不远处的贩售机想买一瓶冷饮。 「诶,星河你等等我……」安德鲁赶忙跟了上来。 走出电车站,雨早就停了。 盛星河伸出手掌,掌心上很快落了几片莹白色的小羽毛。 「下雪了。」 「下雪?」安德鲁为这特殊且罕见的天气现象感到新奇。 「你第一次见?」 「对。」 「我也是第一次见夜之城下雪。」盛星河说。 雪越下越大,没一会地上便积累了一层薄薄的雪纱。 头顶暖黄色的路灯明明灭灭。 「好冷啊。」安德鲁呼出一口白气,抱紧了身侧人类的胳膊。 真想快点回家。 哒,哒,哒哒哒。 这时身后一直靠近的脚步声,忽然变得急切起来。 盛星河眼神微冷。 「谁?」 ===第104章 17 反杀 . 17 安德鲁也下意识转过身,入目一名身着黑衣的魁梧男子。 他右手臂露出的小半截在雪地中闪烁着金属光泽,脖子蜿蜒到下巴的图腾刺青有些吓人,肩膀上都是凸起的植入肌肉。 显然,这是一名拥有机械义肢的霓虹武者。 陌生男子后退半步,似乎在主动与他们保持安全距离,并用恭敬的语气说道:「阁下,我的主人盛情邀请您身边的先生,希望能够一起吃一顿饭。」 盛星河面无表情,「不必,我们已经吃过了。」 男子:「您可以出一个价。只要让你的朋友与我家主人共度一个美妙的夜晚,我们会为您支付您想要的任何价格。」 「滚!」盛星河冷冷吐出这个字,便牵着安德鲁的手转身离开。似察觉到它的忐忑,他揉了揉它的头。 安德鲁仰头:「你会把我送给他吗?」它清楚地记得,自己第一任主人就是为了钱,将它卖给了那个霓虹人。 盛星河说:「不会。」 安德鲁松了口气。即使被人类欺骗过许多回,这一次,它仍然选择相信他。 见他们离开,男子瞬移到两人面前,就像一座巨型小山拦路在前。 他再次道:「您开个价。住在这种地方,应该很缺钱吧?我家主人是仲屋财团的少爷……十…不,一十万信用币怎么样?」 男子自认已经说得非常明白。 盛星河:「你觉得钱在这个社会上能买到任何东西?」 男子反问:「难道不能吗?」 「起码在我这里不能。我再说一遍,滚开!」盛星河搭在裤缝边的手掌紧握成拳,抬起时带起一股猎猎破空劲风挥向他。 砰!啪——! 是什么东西爆裂的声音。 壮得如同一头熊的霓虹男人竟在瞬间被击出五米开外。薄雪在地上摩擦出一长条蜿蜒的印子。 安德鲁震惊地望着眼前这一幕。 而他龇牙咧嘴地倒在地上,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断裂的右手臂义肢:「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作为仲屋财团少爷的身边人,男子用的义肢都是西尼科技最新最昂贵的材料。碳重金属的密度绝对不是人力可以弄断的。 可现在却被一拳给崩掉了…… 难不成对方也是机械改造人?! …… 这天过后,安德鲁感觉自己仿佛又重新、再次认识了盛星河。 他的武力值,好强。 好厉害…… 再看盛星河时它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然而危机并没有就此解除。 那天之后,仲屋财团的那位少爷似乎就盯上他们。 盛星河下班回来时好几次看到无人机在仁晴街区徘徊。要不是这片区域鱼龙混杂,想必对方会直接进来搜查。 就连楼下房东大妈也提醒他,最近是不是招惹到了什么不该招惹的人。 「你要是破坏了仁晴街道的和平,那就别怪我把你们赶出去了。」她说话毫不客气。 安德鲁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因为仿生人出众的外型而惹上麻烦。 早知道不出门了。 盛星河:「我记得你以前的主人也姓仲屋?」 安德鲁挠了挠下巴,「好像吧。」 盛星河勾唇,「看来仲屋家族的人都挺喜欢你这款的。」 安德鲁有点尴尬。 盛星河看到它这副模样,反而低笑了一下,「我开玩笑的。」 「不关你的事。」他摸了下它的头,温和道:「我知道 . ,许多霓虹那边过来的财阀家族都是变.态。」 「变.态?」安德鲁重复道。 「你不用管,我会处理。」 安德鲁想大不了以后就不出门了。反正它也不爱出去。 往家里一躲,对方就找不到它。 盛星河却说事情没这么简单。 果然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那位霓虹少爷连同手下踹开了他们家的大门。 安德鲁一脸愤慨。要不是盛星河拦着,它也许就想冲上去咬他们了。 臭坏蛋!坏人类! 和服青年一进门张望了两下,「原来你们就住在这种地方。这和棺材有什么两样?」 他的手下附和道:「就是。跟了咱仲屋少爷,以后有你们吃香喝辣。」 「私闯民宅,我要报警了。你们想干什么?」盛星河眉头紧皱。 「当然是干/你……朋友了。」和服男拖长音节,邪笑了一下。他Y.欲的目光落在屋内安德鲁身上,透露着一股势在必得。 盛星河看着他,冷冷道:「现在,立刻马上滚出我家!」 「装什么?要不我连你一起办了……」和服男咂了咂嘴,视线在他与它之前徘徊:「你们是一对吧?真够火辣的,搞起来肯定比那些仿生人爽多了…」 话未说完,安德鲁便眼睁睁看到盛星河一拳打到他脸上。 和服男鼻子往下冒出鲜血,无比愤怒道:「你竟然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与此同时,他身边的三个手下也冲了过来。不过因为房间面积狭窄,他们行动受限。 趁此机会,盛星河拉着安德鲁打开窗户,跳了下去。 三层楼的高度足以让人摔断腿残废。 可他在从空中坠落时,用手拖抱着安德鲁,让它骑在自己身体上面。 砰! 他的身体碰撞到地面时,安德鲁明显听到了一声闷哼。 人类应该很痛吧……它焦急地搀扶起他,「星河,你还能站起来吗?」 「我没事。」盛星河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地跪在雪地中直起了身体。安德鲁看到他的裤子被鲜血浸透,瞬间有些晃神。他这是在保护它? 「你不用这样的。」它低声说,「反正我不是人,我不会受伤。」 盛星河看了它一眼,「仿生人的维修费很贵。」 安德鲁:「可是……」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快跑!躲到前面的巷子里。」盛星河抬头看了眼上面,随后猛地推了它一把,自己也一瘸一拐地快步跟过去。 安德鲁以为他是打算跟它逃亡,脑子里还在想出租屋里那些家当,以及自己藏在枕头底下那具原来的身体……都没来得及带。 但很快,它发现自己错了。 那群人纷纷跟了上来。 等把和服男和那批手下引入前面的深巷中时,盛星河竟然直接和他们打斗了起来! 安德鲁帮不上忙,就躲在巷子阴暗的角落里,不时抓起地上的碎石头和易拉罐垃圾丢到那些人身上,以分散火力。在打斗途中,隔壁房子有人探出窗户似乎想看热闹,被它砸了一块石子,又吓得缩了回去。 这就是生活在仁晴街区的好处。就算有人死了,也没人会多管闲事。 不知是那几个霓虹人太弱还是盛星河太强,这场战斗很快就见了分晓。 那三个手下倒在血泊中没了声息。最后只剩下那个和服男。此刻的他看起来已没有之前高高在上的贵族风度,而是满脸是血和鼻涕地跪在地上求饶:「只,只要你放过我,我给多少钱都可以……我是仲屋家族的人,要是你敢杀我 . ,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是么。」鲜血溅到了盛星河脸上。他随手抹了一把,放下手中尚存温热的尸体。 红与黑的色彩交织,在这条阴森的小巷中,他就仿佛是从地狱中走出的杀神。令安德鲁感到些许陌生。 它望着他,呆了一瞬。 「还愣着干嘛?」盛星河瞥了它一眼,说:「过来帮我。」 「噢噢。」安德鲁移步过去。 满地血腥狼藉。这残忍的一幕,如果是未经世事的人类看了大概会呕出来。 但安德鲁心中却毫无波澜。大概它的心是有机械组成的,还没有有血肉的情感。 十几分钟后,盛星河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辆冰鲜小货车。 安德鲁帮着他将尸体抬上去,看到里头专业的绞肉设备,它忽然意识到,对方也许早有准备。 「走吧。」盛星河启动车辆,打方向盘。 安德鲁坐在副驾驶座上,系好安全带。 「我们去哪儿?」它问。 「埋尸。」他的回答言简意赅。 安德鲁:「那我们还回来吗?」 盛星河:「嗯。」 他没有多说,花了两个多小时开车出城。 安德鲁侧头望向窗外,看着沿途风景从城市繁华的高楼大厦变为黑漆漆的荒郊野岭。 这是它第一次离开夜之城。 「原来城市外面是这样的,看起来好荒凉。」它喃喃。 盛星河说:「你可以把这个世界想象成一款游戏。游戏制作者只设计了城市里的建模场景,城市之外,都是野蛮之地。」 盛星河似乎事先踩过点,将车子驶上了一座荒僻高山。 路途十分颠簸。安德鲁感觉自己的胃都要被颠出来了。 「我们会不会被人发现…抓起来?」迷迷糊糊间它问。 盛星河说:「不会,这里没人。」 「噢…」 车在半山腰停下。 它跟着他下来,将尸体拖到雾气笼罩的森林深处,丢入沼泽池中。 深褐色的沼泽冒着咕噜噜的白色气泡,仿佛有生命一样,张开大口吞噬掉他们丢下的肉块。 森白骨般的月光下,四周静悄悄的,除了呼啸的风声。 终于处理完,盛星河拍了拍手站起身,说:「结束了。」安德鲁摸了下肚子,「我好饿。」 盛星河从车里拿了几个面包和两瓶牛奶,与它坐在树根下配着烟吃。 安德鲁嚼得腮帮子鼓起,像一只仓鼠。 盛星河夹着一支香烟,透过缭绕的烟雾看着它,说:「过一阵,我可能会离开夜之城。」 「诶?」安德鲁咽下去,问:「那我们去哪儿?」 盛星河:「不是我们,只有我。你还是待在这。」 「吱吱吱……」安德鲁有些急了,一时不察冒出了原来的语言。 盛星河又深吸了口烟,缓缓吐出。他似乎听懂了它在说什么,「我没有抛弃你。这是我的任务,我需要去寻找「圣杯」。事情结束,如果我还活着,那么我会回来找你。」 安德鲁低下头。假如它是一只小狗,盛星河大概能看见它垂下耷拉的尾巴。 他摸了一下左胸口。那里软乎乎的,有一种像黄油融化的感觉。 「别担心,一切都会变好的。」 安德鲁小声说:「可是我…不想离开你。」 「为什么?因为你喜欢我?」 「唔,嗯……」 「有多喜欢?」 盛星河俯身,轻 . 轻靠近,带着淡淡的薄荷烟草味吻了它。他温热柔软的嘴唇擦过它耳侧,呼吸喷薄,激起它涟漪般的颤栗:「告诉我,你有多喜欢,我。」 好奇怪。 安德鲁感到自己的身体开始变得不受控制。接着,仿生人像被触发了某个奇怪开关,作出了本能回馈的反应—— 黑暗晦涩的森林中,月光下,它与他在尸体旁边接吻。 ===第105章 18 情动 . 18 不知道是不是被银色卡牌施了「魔法」的缘故,安德鲁发现自己竟有了感觉。 这个吻从最初的两片柔软唇瓣相碰,浅尝辄止,再到后面的长驱直入,齿贝津液缠绵、互换。一开始由盛星河主导,它渐渐地也觉醒了某种仿生记忆,很快便夺回控制权。为情.趣设计的仿生人天生都是接吻高手,它的仿真舌头进入对方就像一条鱼在海洋中那样灵活。安德鲁的脑部潜意识中早就被植入了大量理论知识,只等着实践了。 而听着人类的喘息,探索、把玩着他果冻般的唇舌,这一切都令安德鲁感到有趣极了。 原来接吻是这样好玩的事情? 「唔……」 「啵。」最后分开的这道声音听起来有些羞耻。安德鲁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还想吃。」它小声说。 盛星河喘着气,伸出手想推开它,但似乎又没什么力气。 他浑身发软。 仿生人本身是无法生产口水的。它们甚至没有□□。 可是科技的力量能够做出任何模拟。安德鲁口腔中的湿液就是人造口水,尝起来就像在喝甘甜水果茶,有一股淡而清新的百香果味。 而且据说,它们的口水味道还是可以看享用者喜好改变的。牛奶味、可乐味、橘子味、草莓味、巧克力味、红酒味……应有尽有。 盛星河想,难怪这个世界的赛博人类都喜欢跟仿生人做。 曾经就有售卖仿生人的公司打出宣传广告语:跟人类接吻,可能就是接吻。 但是跟仿生人,是情调,是享受。 天知道,它尝起来就像一颗美味的糖果。 「你怎么这么会?」他看着它,语气带了几分怀疑,「你是不是还跟别人接吻过?」 安德鲁:「没有呀,我只跟你这样过。」 大抵是它的神情看起来太纯真无邪,盛星河最终什么也没说。 也是。它从貂变成人起就一直在他身边,就像一张白纸。 盛星河抿了抿唇。 他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意乱情迷想吻它。并且,真的付诸了实际行动。 安德鲁貂是没有接吻这个概念的。 甚至人类在制造电子宠物时就有意撇去了动物意识中本该存在的繁衍性观念。 因此所有的电子宠物生来就是被「绝育」的状态。它们不仅生理上不行,心理也根本没有这个想法。 但安德鲁是个意外。 在它的芯片被植入仿生人身体后,它就间接地获取了大量人类的x知识。 它不仅懂该怎么做,还十分清楚如何取悦人类。 「星河,我难受,帮帮我……」它抱住盛星河,蹭了蹭对方。月光下,它俊逸的脸上神情迷离,发梢凌乱,眼尾泛红,形状优美的薄唇湿漉漉的,仿佛在盛情邀请人类一亲芳泽。 仿生人自出厂启动起就是妖孽,这绝不是假话。世上没有一个性取向为男的男人能忍受这种诱惑。 感受到怀中炽热滚烫的身体,盛星河明显一僵。 但随后,他便把安德鲁推开了,并冷着脸煞风景地训斥道:「你不要说谎,仿生人根本不会有感觉。」 它倒是演得挺像的。 却不知真正难受的是他。被它这一下撩拨得气血翻涌,情难自禁。 安德鲁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 刚才它的确是按照被植入记忆话术来说的。如果非要说是什么,大概就是勾引吧。 厂家研究设定了一个X程序。 市面上绝大部分仿生人就是靠这番话术 . 来与人类做。 就连在床上那些话,包括喘息的频率,都源自AI规定。当然这个模式不止一套,程序设定者总结了成千上万套,几乎浓缩了人类性史上的所有精华,可以根据不同人的性格、爱好进行构建修改。 「可、可是,我爱你啊,星河……」它磕磕绊绊地说道,「你难受吗?我想帮你。」 不知道哪句话戳中了盛星河的点,他忽然就像变了个人,捏着它的下巴,声音喑哑:「你信不信我在这里就把你办了?」 「你办我?不应该是我帮你吗?」安德鲁困惑道。 为了迎合人类x需求,也防止在夜场合被强干,许多同性仿生情人在出厂时就会规定属性。 像安德鲁,它这具身体就是进攻方。它的后面纯属摆设,就像西点店门口柜台摆出来的奶油蛋糕模具一样,看看可以,并没有实际用途。就算有人想强制进入,也根本进不去。 盛星河:「……」 盛星河虽然知道自己喜欢男性,但还从来没试过。 无论心理、生理上都是***,自然也就不确定自己在上在下。 不过由于性格相对强势,在此之前他一直认为自己应该是1。 这下,撞号了。 所幸盛星河是个思想开明的人,也不会去过多纠结这种事。 既然对方无法改变,那他可以适当作出迎合。 但是,他忽然很想戏弄一下它。 「就你?你行么?」盛星河视线下移徘徊在它的腹部,勾唇道:「你现在连某个部件都没有吧。」 安德鲁:「因为你不让我装啊。」 盛星河松开它,拍了拍它的腿上沾染上泥的尘土。 「时间不早了。」 安德鲁一下兴奋,「那我们回家?我把那个东西装上,我就可以帮你了。」 「……」 「咳咳。」盛星河不自然地移开目光,轻咳几声,并包拳握住了它歪七扭八不知道摸去银河系冰凉的手,揣进兜里捂了捂。 「别胡闹,回家再说。」 「噢噢。」安德鲁乖乖跟在他身后,就像一条小尾巴。 …… 又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等他们回到夜之城时已经凌晨五点多,天色破晓。 盛星河和安德鲁到家先洗了个澡,洗干净一身泥土血污,再将衣物犯罪工具处理掉,证据彻底消弭。 狭小的出租屋内被那群人搞得有些凌乱。 安德鲁简单收拾了一下,便问盛星河这具身体的原装配件在哪里。 盛星河一开始不想给它,含糊其辞:「你一晚上没睡觉,不累吗?睡觉吧。」 安德鲁问:「你累吗?」 盛星河:「还好。」 安德鲁便翻箱倒柜,将那只盒子翻出来了。一打开,里面各种尺寸的部件都有。 考虑到对方是第一次,它谨慎地挑选了一个最小尺寸,并按记忆程序耐心地喷洒消毒、擦拭完毕,最后才小心翼翼地戴上。它比划了一下。唔,刚好合适。 部件一连接到仿生人的身体,就自动联上了通感神经。并且温度也是跟人类正常体温是一样的。 「这样可以吗?」它扭头问盛星河。 「随便。」他说。 安德鲁看着他,再次确认:「你想要吗?」 盛星河反问:「你呢?」 安德鲁一时说不出话。他明知道,仿生人是不会主观有类似需求的…… 想了一会,它说:「我爱你,所以我想让你舒服。」 程序总结的亿万人类情话精 . 华,简单却极具杀伤力。 果然,盛星河有所动容。 「我也是……」他低声说,「我不想留遗憾。」 话音刚落,安德鲁便上前,拥住他,热情地亲吻他。 盛星河第一次觉得仿生人的体温如此烫手。他的手虚虚搭在它腰上,根本没碰上,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他这下彻底成了木头人。他嘴角不自然地牵动了一下,为它熟练的服务感到卑怔和懊恼。 唯一庆幸的是,它不会觉得自己无趣…… 察觉到他的僵硬,安德鲁主动靠近他耳侧,喷薄的温热呼吸带着薄荷和果香,这股味道甘甜又辛辣,令盛星河脑袋变得眩晕,就像窜入一把旺盛的火苗,约烧越旺,直到理智也被燃烧殆尽…… 「放轻松。」它温柔地说,「我爱你,星河。」 它现在已然察觉到,类似的情话对盛星河而言有着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比任何动作、言语都管用。只是简单的三个字,就能轻而易举地在让他掀起疯狂的热潮飓风。 …… 事实证明,人类的耐受力是无穷的。 就跟弹簧一样,非常有韧性。也和大脑那样,具有深度开发的潜力。 安德鲁之前还不太明白为什么出厂方要设计那么多尺寸的部件,现在总算懂了。 今天是s,明天就可以用。换着来,就会有许多新鲜感。 他与它在床上整整度过了一天一夜。渴了就喝水,饿了就随便吃点面包干果,中间还叫了两顿外卖。 安德鲁仿生人的身体不会感到累,只要电量充足,它可以一直动到太阳系爆炸,物质消亡。 盛星河作为机械改造人,一身钢筋铁骨,体力也远非常人可比拟。 可最后还是他败下阵来。累得气喘吁吁,半倚在床头点燃一根烟,哑声道:「休息一下,让我缓缓……」 是真的不行了。 人力终归比不上机器。 安德鲁点头,给他掖了掖被角,「要喝水吗?」 「要…谢谢。」不说话还好,一张嘴,盛星河就感觉嗓子跟被河床里砂砾磨过一般,火辣辣得沙疼。 安德鲁噔噔噔爬楼梯下去给他倒了水。这时隔壁传来锤墙声,紧接着传来一个男人的骂声:「叫叫叫!叫了一个晚上还不停啊!你们不累的吗……」 好像几个小时前邻居就发出抗议了,只是那时他们在忙没注意。 这个房子的隔音效果不太好,它想。 但打扰到别人,安德鲁还是感到很抱歉。 它礼貌地抬高声音回复道:「他现在累了,而且嗓子也哑了。对不起,下次我们会注意,尽量不在休息时间打扰到您。」 「噗嗤……」 安德鲁冷不丁听到笑声,开始还以为是隔壁邻居。 它目光在室内找寻了一圈,才发现声源来自头顶。 盛星河探出头来看它,笑道:「你不用跟他道歉,之前我两边的邻居都经常带人回来,也是叫大半宿。我去敲门,他们反而叫得更大声。」 还有这种事?!安德鲁感到震惊,随即便是一阵愤慨。 它挽起袖子,爬上楼梯,「原来他们这么坏!那我们也要报复回来……」 - 接下来,盛星河将ENBCHI电子维修的工作辞了。 就算他不辞职,经理也会来找他。因为他已经整整一周没去上班了。 狭窄的出租屋,处处充满了他与它爱的痕迹。 安德鲁十分热爱这个「游戏」。总是一有空闲就要让他陪它一起玩。 看着 . 人类因它动情,它会感到快乐。 盛星河也没想到自己会就此陷进去。他本来打算第二天就离开,现在却待了快一周。 如果可以,他多希望一直跟安德鲁住在这里。 「我下午要离开了。」他收拾好行李箱,敲了敲卫生间门,打算向它正式告别。 谁知这时里面却传来一声惊叫。 「怎么了?」盛星河瞬间忘记了一切,紧张地敲着门,「发生什么了?」 「救、救救我……」 盛星河直接一脚把门踹开。他握着门板,站在一地狼藉、烟尘飞舞的废墟中,看到安德鲁握着自己的部件,一脸委屈的表情:「怎、怎么办,星河,它它好像拔不下来了。」 ===第106章 19 离别 . 19 盛星河也愣住了。 手中的门板砰地声掉在地上,掀起更大的一阵灰尘。 「我看看。」他先抹消毒液洗了个手,然后蹲下身摆弄了一会,发现果真无法拔下。「按理来说不应该啊。」他喃喃。这个部件是专门为仿生人设计的,嵌入入口恰到好处,只要轻轻向左一扭动就能将其卸下。之前安德鲁换了好几次尺寸,都没发生这样的事。 盛星河掂量了一下部件,发现比昨晚的要大。 可他分明记得,昨晚自己已经将安德鲁的尺寸换到仅次于最大一号的了。 「你自己换了尺寸?」他问。 安德鲁低下头,不好意思地低低「唔」了声。 「你为什么要自己换?」盛星河有些无可奈何,「看,现在出问题了吧。」 安德鲁小声说:「我想让你更舒服。」 盛星河:「……」 「刚才换的?」 「嗯…」 盛星河:「有时候其实不是越大越好的。这样我也会疼。」 「对不起。」安德鲁往上提拉了一下裤子,一脸忐忑地说:「是我误会了。因为我看你昨晚叫得好像很舒服的样子。」 盛星河:「……」 与此同时,他刚搞出来的动静惊动了楼下房东大妈。 房东大妈把房间大门敲得咚咚咚作响,「304,你在里面搞什么嘞?地震啦?最近老有租客投诉你们扰民,再这样我要你们提前退租的嗷……」 「没事,抱歉,以后我会注意。」盛星河回复道,并没有去开门。 房东大妈在门口站了一会便悻悻离开了。 盛星河将安德鲁扶到沙发上,自己跪坐在地上继续研究。 他自己就是机械修理师,处理仿生人的零件颇有经验。可是这会遇到它,却有点棘手。 主要这个部件……设计得太仿真了,各方面都和真的一样,让他一下无从下手。 「我看看能不能关掉你的DAS和加热开关,试试能否用钳子拔下来。」说着,盛星河去工具箱里找出了一把老虎钳。 安德鲁看着这把老虎钳,不知为何突然萌生了些退缩之意。 「能不能…不用这个?」它捂住裆部,悄悄地往后退了半步:「要是弄坏了,下次你就没得用了。」 盛星河安慰它,「没事,坏了我会帮你修好的。」 安德鲁吸了吸鼻子。它想自己已经是男子汉了,不能哭。反正也不会疼,便腿一张,眼一闭:「你拔吧。」 然而预期的冰冷金属钳并未落下。 过了好一会,安德鲁悄悄睁开眼睛,露出一条缝隙偷看他。 盛星河几乎脸都贴上去了,还不时拿手去握试温度。 本来关闭DAS开关后安德鲁应该毫无感知,可此刻它却感觉浑身烧了起来,滚烫得厉害。 「星河,我好难受。」它微闪烁着塑料光泽的人造皮肤皱在一起,看得出来是真难受。 「奇怪。」盛星河喃喃,「我明明关闭了温度开关,可你现在还是热的。」 「你不要再弄了……」安德鲁第一次露出如此抗拒的神情。它躲到沙发上把自己蜷缩成一团,磁性低醇的声音哑得厉害:「求求你,我很不舒服。」 「好好好。」盛星河也不敢再弄下去了。安德鲁的身体和普通仿生人不同,他怕真折腾出意外。 「没事,那就不拔了,以后你就用这个尺寸吧。」他把它抱在怀里,轻轻哄道。 感觉它就像一个宝宝一样,虽然有着成年人的身体,但内里的灵魂和认知都很懵懂 . 。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他其实不放心让它独自生活在赛博社会。 现在盛星河已经差点忘了自己打算跟它说下午离开。 「可是这样,你会不会痛啊,不舒服。」安德鲁仰头问。 盛星河说:「没关系,反正我骨头都是铁的了,大不了就烂掉呗,重新装一个不会坏的义肢屁股。」 「不行,不能烂!」安德鲁一下急了。 「笨蛋,我骗你的。」盛星河唇角上扬,抬指勾了勾它的鼻子。 本来对于安德鲁j部件拔不下来这件事,盛星河肯定是要深入找出问题的。 但现在时间匆忙,他只能暂时搁置。 「我晚上要离开。」他低声说。 安德鲁:「这么快?!」它有点不舍。 「是的。计划是前几天就要走,处理点事情,耽搁了。」 安德鲁不知道他在处理什么事情。 明明这段时间他们都待在一块,同吃同住。 盛星河说着,从屋内的保险柜中取出厚厚一沓钱,一个信封,一只最新款AI智能手表。他把这些东西一并装进皮包里递给它,说:「我可能会离开三四个月,顺利的话会提早回来。你后续的生活我都准备好了。这些钱你拿着,还有这个手表,戴上,我等会教你怎么用。」 「一定要走吗?」它试图挽留,「也许我们可以一起拿着钱去另一个地方生活,谁也找不到我们。」 盛星河摇头,「不行。无论我们逃到哪里,天涯海角他们都能找到我。」 「为什么?」安德鲁问。 盛星河避开它的视线,看向窗外:「我上次跟你讲过,你可以把这一切想象成游戏。只要完成主线任务的人才能逃脱,并获得奖励,有一定几率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可一旦偏离主线,等待玩家的结局,便是抹杀。」 玩家?安德鲁想到了那张银色卡牌。 安德鲁并不知道他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谁。 是圣康教团,还是西尼科技?亦或是其他的神秘组织。 不过就算它追问,恐怕也没有任何意义。 它帮不上盛星河。或许在夜之城安静等待他回来,就是它唯一所能做的了。 安德鲁多希望自己能生成一个战斗型仿生人啊。而不是专为x用途的仿生情人。 这时它已经没想到自己要变回安德鲁貂了。 一只还没人类巴掌大的安德鲁貂更没用。它应该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不给盛星河添麻烦。 「那我就待在这里等你。」它说。 「不是这里。」盛星河说,「这边房子月底到期,我不打算续租。你自己住在仁晴太危险了,我给你另外租了房子,在夜之城市中心。那边比较繁华,等我走后你就搬过去,住着也舒服点。」「噢,好。」对于他的决策,安德鲁基本都没有任何意见。 它很聪明。盛星河很快教会了它如何使用AI智能,那里也存着一笔钱,足够它的日常生活。 同时,为了避免被仿生缉捕队抓走,盛星河还给它在黑市上购买了一个身份ID,并再三叮嘱安德鲁:「如果你看见制服上印有黑鹰标志的人,一定不能接触,离得越远越好。」 「他们是谁?」安德鲁问。 盛星河回答:「专门抓不在人类身边的仿生人的缉捕队。」 安德鲁点头,「好,我知道了,我会离他们远远的。」 接下来,他们应该就收拾行李,准备离开了。 安德鲁环视了四周一圈,有些恋恋不舍。虽然这个屋子狭小到两人站在一起都显得逼仄,但却充斥着他与它之间许多美好的回忆。 . 如果可以,它多想一直住下去。 他上班,它在家等他下班,过着简单、平凡,两点一线的生活。 盛星河自己的行李早就打包好了。他就简单带了几件换洗衣物,其他留在房间的物品则让安德鲁带过去。 为了避免暴露,盛星河不能送它。他给了它一个地址,耐心道:「有AI导航,你搭乘电车过去。几号楼哪一户,包括房间密码我都写在信封里了,你到时候记得看……」 盛星河本来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可是这天,他喋喋不休向它说了很多话。 「记住了吗?」「记不住我就让AI录下来。」「不行,你不能联系我。」「……」 安德鲁:「那我想你了怎么办?」 盛星河一顿,抱着它,不自然放软了语气:「很快的,我尽快回来。」 「你都不想我。」安德鲁不满地控诉道。 盛星河放在它后背的手不自觉攥紧,衣服被他抓得皱巴巴的。可是他什么都没说。 安德鲁嗓音闷闷的,「星河,我舍不得你。」 他看着它,安德鲁也在看他。它漂亮的黑眸湿漉漉的,就像森林中潮湿的雾,在某个忽然的瞬间被阳光照射折出晶莹璀璨的光泽。 这一刻,它的眼里仿佛盛满了星河。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走。」他低声说。 从来没想过,离别会是这样痛苦的事。 光是现在已经很难受,要是他真走了,就像它所说,大概每天都会被想念所折磨。他担心它自己一个貂,一个仿生人在外面过得好不好,会不会遇到坏人,要是被缉捕队发现了怎么办…… 盛星河不敢望后想。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紧它,更紧些,力道大得仿佛要把它彻底揉进怀里。 这时安德鲁忽然说:「我想到了一个办法!你把我的芯片重新放到安德鲁貂的身体里,貂身那么小,你完全可以带着我一起走……」 「不行,那边很危险。」 「我不怕!星河,我只想和你待在一块。还是你嫌弃我是安德鲁貂?」 「没有。」盛星河眼眸晦涩暗沉,「无论你是貂是人,我都喜欢。」 安德鲁还想再说什么,他却已倾身主动索吻。 接下来发生的事,水到渠成。 气氛像浸入沸池,开始升温。 只是在盛星河将要碰它的腰带时,安德鲁有些犹豫,按住他的手说:「要不…还是算了吧。我感觉很奇怪,这个部件今天拔不下来,不知道会不会有影响。」 「没关系。」他声音喑哑含混,似已经到忍受的极限,「做吧。就算出问题,我自己会承担。」 这天他远比它想象要热情。 安德鲁所有的担心,都被他一个炽热凶狠的吻给堵了回去。 也是。这个世界很危险,也许他们根本就见不到下一面了。 这种时刻,谁会想那么多呢? ===第107章 20 新公寓 . 20 傍晚,盛星河匆匆穿上衣服离开。 安德鲁从床上起来,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萌生了一种想纠缠他再来一回的冲动。 但理智告诉它,这样没用。 因此它只是踩着楼梯下楼,帮他将行李提到了门口。 「就送我到这里吧。」盛星河转头深深看了它一眼,再次低声叮嘱:「等我一走,你就离开。我给你叫了搬家公司,你坐电车过去就行。」 「嗯。」安德鲁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盛星河穿了一件黑袍,衣领高高竖起,戴着口罩和帽子看不清神情。 可只有安德鲁知道,他衣领下脖子遍布的吻痕,以及帽子下乱糟糟的头发。 「我走了。」盛星河压低帽檐,提着箱子迈步朝走廊尽头。 安德鲁却在他转身的瞬间门抓住了他的手臂,小声哀求道:「可以…抱我一下吗?」 盛星河微怔,旋即转身张开手轻轻抱住它。 这段时间门,他与它有过许多拥抱。 大部分都是在床上。但安德鲁能敏锐地感知到,这个拥抱的意义和从前不一样。 「等我回来。」盛星河在它额头印下一个虔诚的吻。 「嗯……」安德鲁的手从他腰间门像掉落的物品无力地垂下来。 这回他是真的走了。 安德鲁站在空荡荡的走廊目送了好一会,才回到房间门。 很快搬家公司上门,训练有序的工人用纸箱将物品接二连三地打包好,运上货车。 安德鲁道了声「谢谢」,自己只拎了一个包和雨伞出门。 它并没有跟房东大妈告别。因为这没有意义。而且,它讨厌她。 踏出屋檐时,安德鲁撑开伞。淅淅沥沥的雨水击打着伞面,发出有节奏的乐声。 外面一如既往下着雨。事实上,夜之城一年365天几乎有310天都在下雨。这并不是一个宜居的城市,整个地球都不是。同样恶劣的天气情况发生在世界各地,人们习以为常。据它所了解,在那场末日浩劫之前,许多人类都已移居到了其他星球。 步行了一段距离后,安德鲁收起雨伞进入电车。 它伸出AI手表滴了一下,自动付款成功。车厢内空位有很多。它挑了一个最角落靠窗的位置坐下,将包放在膝盖上。为了防止小偷,它总是一刻不停地注意着。 包里除了盛星河给它的钱,还有那只安德鲁貂的身体,以及一张相片。 他与它的一张合照。安德鲁取出照片摩挲了两下,上面的它笑得很开心,盛星河却看起来没什么表情。他总是这样,一副扑克牌脸,好像别人都欠他百八十万一样。 那是他们有一次周末出去玩时路过一家复古照相馆时照的。 现在纸质照片已经相当稀少了。安德鲁珍而重之地又将照片放进皮包夹层。 这个社会上的人其实很冷漠。下班后一路上大家都在低头刷网,并没有人关注它。 半个小时后,安德鲁抵达市中心站。 这一站电车里涌入不少人。它费了老大劲才钻出去,一出站便检查自己的包有没有被人动过。随后,它按AI智能给的路线,顺利来到了一栋高耸入云的豪华公寓,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间门房。 与此同时,行李也差不多送到了。 屋子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纸箱,却依旧显得宽敞。因为屋顶架构很高,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官。 安德鲁打开灯,黑暗瞬间门被驱散,高饱和的色彩照得满室亮堂。这里的环境远比它想象中要好。 . 家具家电都是全新的。有一张柔软的大床、独立的开放式厨房,全身镜,沙发,书桌工作台,配备了投屏显示仪。 刚想拉窗帘,帘子便自动移开,露出巨大的落地窗霓虹夜景。外面的高楼大厦灯火通明,朦胧的烟雨给这座城市渲染上了一层蓝紫的色调。 它推开卫生间门门,发现里面居然还有智能浴缸! 安德鲁知道在寸金寸土的夜之城市中心租下这间门宽敞的公寓,肯定价格不菲。可它还是喜欢之前那间门狭小的出租屋。 想起盛星河,它不自觉有些鼻酸。 诶,不对?!它后知后觉,自己为什么会产生鼻酸的感觉。 这本该是专属于人类的感知。 「喂,喂。」安德鲁在脑海里呼叫那张银色卡牌,茫然疑惑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银色卡牌:「你才发现啊。」 安德鲁:「诶?」 银色卡牌解释道:「我们之前系统通知过你,但可能当时你正在do爱没有认真听。由于玩家盛星河的攻略值已经达到三分之二,现在你身体百分之八十都已完全变成了人类。」 「什么?!」安德鲁惊讶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这个高大健硕的人类,是它? 此时它才注意到自己源自身体的异样。它用力掐了掐手臂,那里即刻反馈痛楚。接着它拿起箱子里的一把水果刀,轻轻划破皮肤。看着伤口流出的红色血液,安德鲁终于相信了银色卡牌的话。 它即将,变成一个活生生的生物。而非冰冷机器。 银色卡牌:「你现在人类的身体很脆弱,DAS自动消失,我建议你不要随便伤害自己。」 比如,再不可能像上次那样开膛破腹研究它了。 安德鲁回过神来,想起什么忙问:「那我还能变成貂吗?」 「当然可以。」银色卡牌说,「你身体 的百分之八十变成了人,但剩下百分之二十,也就是你的脑袋,还是机械。只要重新将你的芯片取下来放回安德鲁貂的身体里,貂也会自动变成活物。」 让机器拥有生命,绝对是科技无法做到的。 安德鲁不禁感慨,「你的魔法好厉害。」 银色卡牌:「我只是给了你身体而已。其实你的思维,早在你自己没察觉时便已经超越了人工智能。」 「是吗?」 「是的。这正是我们挑中你的原因。一台定死的电子智能,可不会产生梦想。」 梦想? 安德鲁已经快忘记了自己曾经是那样想变回安德鲁貂。 现在盛星河离开,这里只剩下它。它大可以实现这个梦想,给自己找一个新主人。 可是安德鲁并不想这样做。 出厂销售规定,电子宠物是没有挑选主人资格的。哪个人类买走了它们,他就是它的主人。 但…… 现在,除了盛星河外,安德鲁不想让任何人做它的主人。 这无疑是一个大胆的想法。 安德鲁准备付诸行动。 安德鲁貂的性格执拗,且不懂变通。 它会等他。一直,永远等下去。 「对了,」它摸了摸□□,下意识问:「那我这里,也变成了人类的吗?」 银色卡牌:「是的。并且性功能也跟人类成年男子完全一致哦。现在的你,也拥有了繁衍能力。」 安德鲁怔怔发了会呆。 难怪下午拔不下来。 也幸好,今天盛星河没用钳子拔它。 不然它以后就不能给他快乐了。 . 想到这里,安德鲁又是一阵后怕。 …… 时间门一晃而过。 安德鲁在这间门公寓住了快半个月。 跟每个工作日都需要出门上班的邻居不同,它过着完全宅居的生活。 因为身体发生的变化,它现在需要正常进食,以保证体内各项器官机制正常运转。 一日三餐全靠叫外卖,每隔一段时间门会去超市采购,买些零食、水果和饮用水之类的。 这段时间门它完全没遇到过专抓仿生人的黑鹰缉捕队,也就逐渐放松了警惕。 现在的它,哪怕被那些人抓过去,也有条件证明自己是人类。 空余时间门,安德鲁除了发呆,就是用房间门里那台显示屏上网。通过网络,它了解到了更多人类知识。 很多人类活跃在网络上,辱骂、发泄,发神经,说些滑稽的话,或是撩骚排遣寂寞,等等等。 这里的人们用一款叫做赛鸟的聊天交友应用软件。 安德鲁也下载了。因为它基本上一天有十个小时都在上网,很快就交到了一批朋友。 其中它跟一个叫TUYTOA的男性人类聊得特别来。 他似乎是在公司上班的高管,有钱有闲,性格幽默诙谐。 安德鲁感到和他聊天还算有趣,打发时间门嘛。< TUYTOA:[[美食图片.JPG]我的午餐] Andre:[看起来很美味[馋贴图][流口水贴图]] TUYTOA:[你吃饭了吗?没吃的话,我给你点一份外卖吧] 要是一般人,绝对不会给网上的陌生人住址。也是盛星河没告诫过它这一点。 安德鲁却没想这么多,很快将地址输入给他。它想,免费的午餐,不要白不要。 TUYTOA:[原来你住在这么高级的公寓啊!住在你附近的邻居都是医生、公务员或律师,你的职业收入肯定也很厉害[大拇指]] Andre:[我是无业游民] 又聊了几句,门铃声响起。 安德鲁推开门取外卖。这时住在它对门的邻居下班,彼此对视看了一眼,又移开视线。 安德鲁从来没注意过自己的新邻居们。今天却发现对方衣冠楚楚,一身笔挺黑色西服,拎着公文包,想来跟TUYTOA说的一样,它的邻居职业地位都比较高,属于社会中产阶级。 它正欲关门,对门邻居犹豫了一会,转身看向它:「嗨。」 安德鲁:「……哈喽?」 邻居整理了一下领带,严肃道:「要跟我做.爱吗?」 安德鲁一脸震惊。这里的人类都这么开放吗? 它吓得赶紧缩回头,「不要不要。」 就在门即将关上的那一刻,对方问:「为什么?你不是同性恋?」 安德鲁说:「我属于另一个人。」 「你结婚了?」 「没有。」安德鲁摇头,再次强调:「但是我的一切,都属于他。」 男人沉默了一会,「有对象你直说好了,搞这出?」 说罢,走进自己家,砰地一声关上房门。 安德鲁:「……?」 ===第108章 21 黑鹰队 . 21 这一天安德鲁觉得这个邻居怎么好像不太正常。 哪有人类如此冒昧,初次见面就问你要不要做.爱的? 不像盛星河。和它一起住了这么久,相处出感情才开始更亲密的一段关系。 潜意识中,安德鲁也认为x要建立在爱的基础上。 它没有人类或动物本能的生理欲.望。 仿生人或电子貂,怎么可能会有呢?它们自出厂起就是服务于人类意识的产物。 安德鲁之所以想碰盛星河,是因为它想让他舒服。 看到他一贯的冰山脸露出融化般的愉悦神情,它也会从中获得一种别样的快乐。 但是要安德鲁去跟别人这样,它做不到。 后来安德鲁才知道,像邻居那样的人很正常。 在这个浮躁黑暗的社会,盛星河这样的人类才不正常。 这里的人们享乐至上,结婚率低得吓人。而就算结婚,出轨率也基本为百分百。***就像快餐那样普遍。在如此环境下,情感反而成为了最珍贵的一种东西。 所以比起与人交往,大家宁愿买一个仿生人或电子宠物。这是唯一能用钱买到的「感情」。 安德鲁记得盛星河说过,他很排斥这个世界人类的观。 也因此,他一度很抗拒仿生人和电子宠物。 时间就这样又过去了四个月。 盛星河依旧杳无音讯。 它还在等他。有时候听到敲门声,都会激动地一下跑过去以至于撞翻椅子。 可是基本每回都是外卖员。 TUYTOA总是频繁给它点外卖。 安德鲁倒不像人类那样会觉得不好意思。作为宠物,它习惯性接收人类对它的好。 每次对方给它点吃的,它都照单全收。想着到时候能为盛星河省下一些钱。 每天顿吃着丰盛美食,天天也不出门运动,安德鲁却半点没胖。 它的身材是仿生人规格定好的,绝对的黄金分割比例。 TUYTOA:[外卖收到了吗?] Andre:[收到了,你真是一个好人] 除TUYTOA外,安德鲁在网上还有四五个乱七八糟认识的网友。 因为它平常太闲了,他们会问它怎么不出去工作,是不是富二代。安德鲁就在几次偶尔间提起自己在等一个人。 [情人?] [差不多吧] 因为自己也不清楚和盛星河到底是什么关系,安德鲁回答得模棱两可。 这时这些网友们便纷纷劝它别等了。等啥啊?估计就算等到花谢儿人也不会回来的。 [你还是太天真了,兄弟。这种基本就是糊弄你。他说的话你还真信了啊?] [哎,谁年轻时没吃过恋爱的苦呢,体谅一下] [听姐一句劝,你有这功夫,倒不如去市面上买个最新款的仿真情人,保准给你伺候得服服帖帖的,还能提供情绪价值(我就有一个,我可喜欢他了)留在这儿做寡妇干甚么] Andre:[姐,我是男的] 对方:[寡夫寡夫,都一样嘛]一开始安德鲁对盛星河很有信心。 它坚信他说到做到,肯定会回来。 但随着时间流逝,日子一天天过去,它渐渐也变得有些不确定。 他说好两个月的,现在却足足过了四月。 ……他还活着吗?难道,是任务出了意外? 不过比起盛星河出意外,安德鲁倒更愿意相信他是抛弃了它,所以不回来。 . 它就只能怀揣着这个念想,一直等啊等。说实话等得都有点不耐烦了。 要是知道他在哪座城市的地址就好了。它想,那自己就可以直接去找到他。 安德鲁很聪明。 它想办法,甚至还偷偷在某个礼拜日去参加过圣康教团的圣礼,想试图从康清牧师口中套出话来。 但老人口风极严,任它怎么打听都不说。 没奈何,安德鲁只能继续回到公寓。 它听说这里的房租由圣康教团支付。如果盛星河不回来,它可以一直住下去。 他为它准备了这么多。安德鲁却没由来得感到伤心。 它感到自己似乎又被抛弃了。 不知道是不是安德鲁闲得蛋疼太扎眼了,还是这栋公寓有人针对它。 几日后,黑鹰缉捕队接到举报,要强制带安德鲁去所里做移情测试。 「我们接到举报,有人说你是其他星球过来在逃逸的仿生人。」 安德鲁看到那几个穿黑鹰制服的男人起初还有些害怕。但它很快想起自己如今已经无限逼近于人类,遂挺起胸膛跟他们走出去。「尽管查好了,反正我是人。」它骄傲道。 队员们沉默不语地将它拷送进车内。 安德鲁还在想自己被举报的事情。它明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还一日餐正常叫外卖、丢垃圾,对方凭什么会认为它是仿生人? 还是这边的摄像头监察已经无孔不入了么。 安德鲁实在想不通,就问车座前面一个负责看守的人员:「怎么会有人举报我?」 对方看了它一眼,说:「人家觉得你长得太好看了,不像正常人。」 安德鲁只觉得躺着也中枪。又不是它想生成这样的! 「那我是整容啊,基因改造,总之,我不是仿生人……」它身体到处扭动地念叨道。 「好了,别动!」另一名警员唬它,「你是有多动症吗?」 安德鲁只得委委屈屈地坐回去,手搭在膝盖上。 它眼观鼻鼻观心,听到前面那两个人类似在闲聊。 「应该没有仿生人患上多动症吧?」 「我是没见过。不过,这不就是系统程序设定一下的事嘛,很容易伪造。」 安德鲁:「……」 等到了一栋豪华气派的大厦,安德鲁被人带领着去了一间办公室。 它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四处扭头乱瞟。 说是办公室,其实跟监狱也差不多。四面无窗,装修灰暗,房间中间放置了一套桌椅。 一名穿黑皮包臀紧身裙的女士向它抬了抬下巴,示意它坐下。 安德鲁心里有点方,面上却没表现出丝毫,乖乖照她说的坐下了。 「名字?」「安德鲁。」 「性别。」 「男。」 「别误会,我不是在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而是现在变性人太多了。」 女人递给它一杯水,说:「喝掉。」 正好它渴了,一下端起来咕咕仰头而尽。 女人嘴角微抽,旋即站在它对面用光屏打开一份文件道:「我们接到夜之城公民对你的举报,旋即对你展开了调查,发现你的身份证明都是假的。你没有任何可以证明你是人类的身份,也没有相关批号的仿生人出厂记录——我们有理由相信,你是一只非法入境,从其他星球逃逸过来的仿生人。」 安德鲁以前并不明白,为什么人们一方面大肆开发、生产各种最新型号的仿生人,并各种宣传它们的好处,另一方面,这些黑鹰队又要缉捕它们。 后来 . 通过上网,它才知道,这一切都与资本密切相关。在资本的控制下,国家力量微弱,以至于每座散落的城市都出台了属于自己的法规法案,有独立的武装部队。由于几十年前一批智力超群的仿生人集体出逃造成□□,四处破坏都市,杀人,人们不得已这才组建了黑鹰缉捕队。 这份工作高风险,但同样也有高回报。据一名本职网友说,杀掉一个仿生人就能拿到四千块。他再攒攒,很快就能凑齐首付买到一只属于自己的活体兔子宠物。 安德鲁嘴唇动了动,小声说:「我不是。」 女人却没理他,自顾自说下去:「接下来,按照夜之城法律,你需要在我们这里做身体测试,以及移情测试。如果测试结果出来你有超过85%的几率证明是人类,我们将放你离开。」 安德鲁说:「好。」 它倒是不怕做这些测试。 很快,女人带它去了另一个房间做体检。体检很简单,基本就是照个x光,刺破手指滴一滴血,以及检查脖子后面有无厂家生产芯片标识等等。 通过身体测试,基本就可以大致分辨出来这是人是鬼。 但由于现在义肢移植和基因改造十分普遍,有的人可能全身都骨头换了,为了避免疏漏,就有了移情测试。 相比身体,移情测试几乎有百分之90的准确率。 体检做完,工作人员看着屏幕上的血肉之躯,以及它头部亮起的一排密集红警灯晃了一下神。 「你头部是不是做过机械义肢移植?」他问安德鲁。 安德鲁眼珠一转,点了点头。 对方也就没有怀疑,让女人继续给它做移情测试了。 结果出来。 相比身体测试的90%几率,它所做的移情测试却低得吓人,只有35%的分数。 综合来看,它的分数到不了85%。 安德鲁不知所措,还以为自己要接待在这里了。 没想到女人接下来就放他离开,「抱歉,是我们认错了,你的确是人类。」 安德鲁:「诶?」 女人解释道:「我们给你做了血液检查。基因显示,你是百分百的纯种人类血统。」 因为把它抓进去却误判,临走前,黑鹰队还给它送了一个日用品大礼包。 安德鲁一手提着袋子,另一只手摸摸头,抬脚离开了大厦。 顺着下班的人群,它搭电车回家。 夜之城市中心相对繁华,可由于历史悠久,高楼大厦间亦穿梭着不少低矮的老房子和深巷。 从电车站出来到公寓,恰巧就要穿过这样一条巷子。 天色已暗,这里连路灯都没有。墙面上遍布着涂鸦和广告,地上散落着垃圾和酒瓶。 就在安德鲁即将走出巷子时,一双大手忽然捂住它的嘴,又将它拖了进去。 「唔唔……」 ===第109章 22 变貂 . 22 「谁…你是谁?」安德鲁瞪大了眼睛望着眼前的陌生男人。 对方给他注射了肌肉松弛剂,随后很利落地用绳子捆住手脚。 要是从前的安德鲁,肌肉松弛剂对它无效。可由于它从机器变成了人,现在就很不幸地中招了。 倒下的那瞬,它再次重复地问:「你,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男人弯下腰拍了拍它的脸,笑道:「不认识我啦?好歹我也给你点了这么多餐外卖呢。你就翻脸不认人,实在让我有点伤心。」 安德鲁不可思议道:「你是TUYTOA?!」 「yes。ay,乖乖,你长得可真好看。」男人又摸了下它的脸。 安德鲁扭过脸去,恶心得想吐出来。 「现在是法治社会,你这样对我,我会呼叫城市银河护卫队……」银河护卫队还是盛星河告诉它的。他说,这支队伍负责保护夜之城市民的人身安全。 「你叫呗,放心,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咱混道上的,就是银河护卫队也不敢惹我们。」话虽如此,男人还是伸手进它衣兜里翻找片刻,最后摘下了它手腕上的AI智能手表。 在他检查的时候,安德鲁一颗心砰砰直跳。因为,它出门时把安德鲁貂的身体随身揣在了衣兜夹层里。 幸好TUYTOA没摸到那么里面。不知道是不是它的错觉,它感觉他手伸进衣服里时耳根有点红,旋即他就飞快地缩回了手。 「肌肉还挺硬的嘛。」他嘟囔了一句。 随后,TUYTOA把安德鲁拖出了巷子。 它本来想外面就有监控,他不敢这么猖狂。没想到巷子口就正正停着一辆灰金色面包车。显然,这些人有备而来。 「森迪,你给我搭把手。」「好嘞!」「这次货色不错啊。」 说着,就有一双手摸向了它的身体,按了按它腰腹结实硬朗的肌肉。 「TUYTOA,你把它手脚再捆紧一点。这家伙好像练过。」 感受到整辆车上的男人都用一种诡异邪恶的目光打量自己,安德鲁顿时吓得缩了缩肩膀。 TUYTOA看着它被运上车后座,从兜里摸出烟盒点燃了一根烟放到唇边,深深吸了一口,又缓缓吐出:「说好的,这次只卖它一个肾,另一个肾脏我留着有用。」 安德鲁:「……」 敢情,这是要挖它器官? 一路上,安德鲁都尽量把自己缩到角落。 车前面的男人们肆无忌惮地闲聊,也没瞒着它。 他们都游走于夜之城地下一个贩卖人体器官的组织,是亡命之徒。虽然如今义肢植入和医疗细胞技术发达,但由于西尼科技垄断,义肢价格往往都十分昂贵,尤其是心脏、肾脏这些仿生器官,普通人消费不起,而且也很容易与身体产生排他反应,便只能铤而走险用器官移植。 黑市上,一个最新款手臂骨义肢售价30,可一个肾脏,也才5出头。 市场需求强大,就有了供应。 这个组织能量强大,甚至就连黑鹰队都有他们的人脉。安德鲁就是被黑鹰内部串通起来中招的。 好像是对方给了这些人他的身体测试结果,他们觉得他的身体健康,所以才会对他下手。 至于TUYTOA之前为什么会跟它网络聊天,也是他们骗取受害者信任引人出来的一个前期手段。 比如帮点外卖,就可以轻易得知受害者的住址。 当然,安德鲁不知道的是,TUYTOA只给它点过那么多次外卖。 它胆子小,且敏锐地察觉到这群人恐怕不是 . 什么好人,在这样恐惧忐忑不安的心理下,愈发想念盛星河。 要是他在就好了。他肯定会救它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 路上有一段路格外颠簸。安德鲁记得,便猜到他们是把它带出郊外了。 随后,它便被蒙着眼睛送往了一间地下工厂。 四周很嘈杂。它分辨不出东南西北,只能认命地跟着人往前走。 「饿了没?」TUYTOA塞给它一瓶牛奶和面包。牛奶是插.好吸管的,面包也拆了包装袋。见安德鲁抿唇不吃,他说:「我要给你下毒也不在乎这一时。吃点吧,补充点热量,不然你等下可能会因为失血过多晕倒。」 安德鲁这才张口咬了几口,咕噜噜把奶瓶喝光见底。 「这才乖嘛。」TUYTOA满意地点点头,看着它说:「你也别太害怕了,我们就取你一个肾脏和一部分肝脏,外加一些血。不至于让你死掉。」 安德鲁:「……」它怎么更方了。 现在这具半人类化的身体不再有可关闭的DAS,它其实很怕疼。 安德鲁赶紧在脑海里呼叫银色卡牌。 在它眼里,这张卡牌是仅次于盛星河的安全感存在。会施魔法,无所不能。 但没想到银色卡牌此时也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现在这是在正常走剧情,我不能帮你……害,要是你攻略完成就好了,我们会随机赠送一个宝箱,可以拆出任何你想要的东西。到时候你可以通过宝箱逃离这里。」 「走剧情?」安德鲁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 难道真的像盛星河所说,这是个游戏世界?它们都是设定好的NPC? 银色卡牌自觉心虚,连忙闭嘴。接下来无论安德鲁如何追问,它都装死一言不发。 安德鲁没办法,只能自找出路。 它被绑了起来又蒙着眼睛,看不清周围环境。但听声音,旁边似乎有不少跟它一样境遇的人。 有人哭泣呼叫的,便有守卫走过来呵斥,并用什么东西堵住TA的嘴。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呜呜呜……」的声音。 人数在减少。很快也轮到了安德鲁。 对方给它注射了麻醉,但由于它的脑子还是机器制造,十分清醒。 它紧紧闭上眼,差点咬了舌头。 负责器官移植的医生打了个哈欠,戴上塑胶手套开始操刀。 他经验丰富,手起刀落很快就利落滑开了人体肌肤。但出乎医生预料的是,伤口竟然没有流一滴血! 他瞳孔猛缩,猛地扒开腹部,赫然只见一堆凌乱密布的电线和亮灯电池! 「我的上帝,这竟然是一个仿生人……」他十分无语道,「你们谁把仿生人抓过来了?」 安德鲁也懵了。 它不是变成半个人类了吗? 下一瞬。 医生一把拽掉它眼前的白布,它也随之看到了自己奇怪的身体。 就这一眼,安德鲁知道,肯定是银色卡牌施的「魔法」。它又将它变回了仿生人。 虽然对方嘴上说着帮不了它,没想到却口是心非…… 安德鲁一阵感动,在意识中小声说了句「谢谢」。 银色卡牌沮丧道:「可别谢我了。我违反了上面规定,要是被发现是要去蹲牢子。」 安德鲁:「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 也因此,它获得了一线生机。 「这些人什么效率啊。」 医生大概还赶着要刨下一个人,对它很不耐烦,随便喊了一个守卫吩咐:「 . 这是仿生人,你把它扔出去。」 守卫有点不舍,「这就扔了啊?一个仿生人也值不少钱呢。」 「我要你是想自己留着用吧。」医生翻了个白眼,自顾自说:「我是医生不是机械维修师,我不可不会修啊。现在仿生人的维修费可贵得惊人。你偷藏下来小心被头儿发现了,还不如扔掉。」 然后,安德鲁就像一个危险垃圾似的被守卫避之不及地扔出了厂子。 幸运逃过一劫。 它半撑着破碎的身体爬起来问卡牌可不可以把它的肉身变回去。就它现在这样,回城里肯定又会被黑鹰队抓起来。 银色卡牌说不行,「违规操作太频繁了会被上面发现。」 安德鲁想了想,抓起地上一块大石头就往自己脑门上砸。砰砰砰,一连砸了好几下。 「你在干嘛?」银色卡牌惊恐道。 「这我想的办法。」潜意识告诉安德鲁,它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它摸了下脑门,没流血,倒是破开了一个大洞。它手伸进去顺着这个洞摸索片刻,很快找到了一张芯片。接着又从怀里掏出那只电子安德鲁貂,一鼓作气将芯片塞了进去。 原本软趴趴的安德鲁貂,一个激灵,猛地从原地跳起来。 它看了眼地上的仿生人「尸体」,转身头也不回地朝郊外森林奔去。 安德鲁并不知道,自己走后,TUYTOA是怎样大发雷霆。以至于几乎整个人体器官工厂都被殃及池鱼。 …… 黑芒市。 自几天前在一次潜伏行动中受伤,再次在医院醒来的盛星河一睁眼,便看见自己床边围满了人。 他们全都身着黑袍,戴着诡谲面具,手中拿着经书或蜡烛,口中低低念着什么。 而他的养父——圣康教团的教皇也在其中。 「很吵,能让他们出去吗?」盛星河皱眉。 「当然可以。」养父抬手屏退众人。他没戴面具,脸上的笑容望向安德鲁时分外慈祥温和:「小盛,你有感觉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盛星河一脸莫名其妙。最近,除了食欲不振,偶尔会突然呕吐之外,他的旧伤都未曾再复发。 「我们不需要再寻找圣杯了,这都多亏了你……只要这阵子风波过去,我便会把教皇的位置继承给你。」养父的眼神愈发热切。 盛星河微怔。养父可不止他这一个养子。大家都在竞争这个位置,为什么这个狡猾的家伙轻而易举就让给了他?是阴谋…还是想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他还在思索,就听到对方笑着说:「你还不知道吧,你怀孕了。」 「什么?!」盛星河失声。 ===第110章 23 再遇泰迪机器玩偶 . 23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哈哈。没想到我们教团找寻已久的圣杯就在身边。」 盛星河看着孕检报告时,脑子里还在回想养父说的话。 对方说,他们不需要再寻找圣杯了。 因为——圣杯就是他。 …… [玩家盛星河好感度-10] [玩家盛星河好感度-5] [玩家盛星河好感度+520] 听到脑海中传来的卡牌提醒,安德鲁微愣,旋即便是一喜! 既然还有波动变化,就说明盛星河还活着! 这个消息让它心脏砰砰直跳。 安德鲁放弃了仿生人身体跑路。小小一只安德鲁貂笨拙地踩在森林中的泥土地上,身体一晃一晃,随时都会摔倒似的。为了避免被森林里的其他动物吃掉,它不得不沿着树根底下隐蔽的地方走。 变成真正的安德鲁貂是它一直以来的梦想。可当如今这个梦想即将实现时,安德鲁却发现自己没想象中开心。 甚至,它有点难过和失落。 失去人类身体,就算它和盛星河再重逢,对方也不一定能认出它了。 不。就算重逢,对方恐怕也不会再喜欢它了。 安德鲁很清楚地意识到,盛星河喜欢的同为人类形态的它,而不是一只还没他使用jj大的安德鲁貂。 不过这也正常。 毕竟在人类社会世界里,能与人外发生关系的一律被认定为变.态。 「呼呼呼。」 「呼呼呼呼……」 安德鲁不知道迈着小短腿跑了多久。跑到最后四肢都麻木了,丧失知觉,磕绊摔倒在树丛中,差点堕入猎人的陷阱。最后又强撑着起来,继续前行。 万幸的是一路上安德鲁都没遇到什么其他动物。否则要是不巧碰到一只食肉系,它可能就挂了。 不过,现在各种动物濒临灭绝。如果这座森林有侥幸存活的生物,估计也早就被动物公司抓起来当宝贝供着。 怕引起人类注意,也害怕追兵追上来,安德鲁没敢停歇,提着一口气往隐蔽的方向逃去。 就这样风餐露宿地跑了两天两夜。它饿了就啃草皮或浆果,渴了就喝露水。 安德鲁貂是人为多年培养的宠物级食肉貂类,就像养在温室里的猫咪一样娇生惯养。安德鲁吃素几次胃里翻搅想吐出来,但都强撑坚持住了。 它很珍惜现在可以进食的日子。身体上的折磨,反而让安德鲁有着活着的真实存在感。 就这样终于颠簸地回到了夜之城。 看到繁华的城市一角,安德鲁都有种想哭的冲动了。 呜呜呜,它终于肥来了。 安德鲁本来想回公寓看看能否拿回一部分东西,但它现在的身高,根本无法按门锁密码。 无奈之下,只能出门开始流浪,翻垃圾桶找吃的。 之后发生的事情就很巧合了。 几天后,在一次捡垃圾中,安德鲁很偶然地遇到了自己曾经共患难的兄弟——泰迪玩偶奥克斯。 它惊讶,旋即便是欣喜对方还活着,并且有了一位新主人。据奥斯克所说,自那次它们在垃圾桶失散后,它很快也被一个老爷爷捡走。 那个老爷爷独自抚养一个孙女。因为家境贫穷从来没拥有过玩具。奥斯克是她拥有的第一个玩具,因此她对它格外宝贝,几乎把它当成了最亲密的朋友,每天都要跟它说小话,并抱着它睡觉。 说这些话时奥斯克很骄傲。 安德鲁羡慕道:「真好。」 「 . 你呢?」奥斯克打量着它,说:「你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这方面安德鲁没多说。 「这是我的朋友……」 女孩蹲下身,好奇的眼神看向安德鲁。在她眼中,这只幼小的毛茸茸是那样可爱。没有一个这样年纪的小女孩能抗拒它的卖萌颜值暴击。 接下来,在奥斯克的请求下,小女孩几乎想也不想就同意将安德鲁也一并带回家。 她今年十多岁,还在上小学。 安德鲁有点担心,她家里家长是否会同意。 奥斯克拍拍胸脯保证道:「安妮爷爷很宠她的。放心,兄弟,以后有我罩着你!」 他们愿意收留它,安德鲁自然感动不已。 事实证明,安德鲁貂这种已经被人类驯化的宠物并不适合独自在外生存。 就这样,女孩抱着奥斯克和安德鲁回了家。 她家住在城市七环开外偏僻的棚户区,这里没有房子,人们住的都是帐篷。 安德鲁从她怀中探出头张望着四周,发现这个地方看起来比仁晴街区还破。 如今的它已然有了阶级意识。它想,安妮家境大概并不太好。 如果它要找食物,最好还是靠自己。 当然,如果能找到一个长期饭票就好了。 安德鲁又想起了盛星河。 这段时间,他总是频繁出现在它脑海里。 奥斯克还以为它是电子宠物,回到家询问它是否需要充电。 小女孩去上学了,她的爷爷也不在。此时屋子里只剩下它们。 安德鲁摇了摇头说:「我有太阳能,平常多晒晒阳光就好了。」 奥斯克嘟囔,「夜之城可没几个晴天。」 安德鲁忽然想到自己之前和盛星河在出租屋晒太阳的日子,抿了抿唇。 一开始看到它这么狼狈的模样,奥斯克便认定它又被抛弃了。 「人类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总是会辜负我们无条件的信任和爱。」泰迪玩偶一顿,说:「我的主人除外。」 安德鲁叹了口气,「是啊。」当然,盛星河也除外。 奥斯克:「你的身体是那个机械维修师修好的吗?」 安德鲁点头,「是的。」 奥斯克哼哼:「那也算他有点良心了。」 安德鲁心说,不,他没有良心。 那会它都觉得他丧尽天良了。如果当时它就会说脏话,指定要在心里问候盛星河的祖宗十八代。 但谁也没想到,后来它与他会演变成那种特殊关系。 奥斯克:「他把你带回家了?」 「对。」安德鲁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告诉它真实发生的一切。包括它被拆芯片,又变成仿生人,之后被器官盗贩团伙盯上险象环生逃生的经过。 毕竟奥斯克算是它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值得信任的「同类」了。 当然,安德鲁隐瞒了银色卡牌的存在。只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就拥有了一部分真实生命。 「……所以,大致就是这样。」它说。 而奥斯克听完已经一脸痴呆。 机器泰迪玩偶看不出什么表情变化,但此刻它看起来就像一只石化的猴子。 「干!」它震惊而敬佩地看着安德鲁,道:「你这经历,简直可以去拍电影了。我敢肯定,你是历史上活得这么精彩的一个电子宠物。」 安德鲁:「啊。」 要不是知道电子宠物不会撒谎,奥斯克都要以为这是安德鲁编的故事了。不过,安德鲁的想象力也不可能如此丰富。而且它 . 也亲眼看到了,它身体产生的变化。确实变得更像一只活生生的动物。 随后,奥斯克便拉着它继续兴致勃勃地追问起各种故事细节。 「你刚才说,你变成仿生人时人类和你上.床了?」 安德鲁点头。 「他上了你又把你抛弃,真是个渣男!」奥斯克唾弃道。 安德鲁沉默片刻,还是决定不纠正「谁上谁」这个问题了。 反正的确大部分时候盛星河都在上面。 「其实不算抛弃吧。」它小声说,「他说他完成任务就会回来找我。」 奥斯克:「别信。人类的嘴,骗人的鬼。」 安德鲁没说话。但奥斯克看它的表情,显然是还在相信,那个人类会来找它。 奥斯克想自己有义务杜绝它这个不切实际的幻想。 过了一会。 安德鲁幽幽道:「但是就我现在这个身体,就算他回来,估计也找不到我了。」 「怎么可能?!」奥斯克瞪着黑亮的塑料眼珠说,「你是他亲手修好的,他肯定认得你。」 安德鲁:「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联系他。」 它总不可能去公寓门口蹲点吧?这样不出两天它兴许就会被抓走。 「不用你联系他,让他来找你。」 「诶?」 奥斯克给安德鲁想了一个办法。它跳下椅子,从犄角旮旯中拖出一张皱巴巴的海报。 安德鲁如今已认得一些人类基础文字。它清楚地看到,上面印着一行色彩斑斓的加粗悬浮体: #索尔克生物研究所招募萌宠主播# 限制要求第一条就是必须是真实、活生生的动物,严禁电子宠物报名!! 可以是猫狗,鸟、猫头鹰,鸡羊等家养饲的任何宠物。当然,越稀有名气和待遇越高。 奥斯克说:「你去报名这个。等你火了,他要是看到肯定会来找你。」 安德鲁对此存疑。 经过被网友欺骗一事,它现在已不再相信人类,看什么都觉得背后有阴谋。 「到时候这个公司会放我离开?你不是说,人类不值得信任吗?」 别说什么直播了。安德鲁严重怀疑,这些人只等着下套,就把动物弄上钩当小白鼠研究。 奥斯克却说,这片棚户区有一个年轻人曾意外捡到一只猫咪,前阵子报名,人和猫都得到了一大笔钱搬出去过上了新生活。而且现在他每天都带着猫咪直播,无数人观看,有许多粉丝。索尔克不可能让他们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底下发生意外。 所以有时候直播反而能保障动物的安全。 「况且,你不是说那个人类武力值很厉害吗?还是什么…教团的副会长。放心,他要是真对你有心,看到直播就会来找你。」 安德鲁还要考虑到吃饭问题。它吃得虽然不多,但是真肉价格十分昂贵,不是普通人能供得起的。 去直播,说不定可以自力更生养活自己。 最后在几番犹豫下,它决定拜托奥斯克带自己去报名。 不,根本不需要报名。 当安德鲁一出现在索尔克生物研究所时,这里的人就都疯了,像围观稀有国宝一样蜂拥而至。 ===第111章 24 直播 . 24 「这,这竟然是一只安德鲁貂?!」 「我的上帝,太不可思议了……」 奥斯克一个泰迪玩偶并没有决策能力。是它的主人安妮以及老爷爷带着安德鲁去报名的。 经过一系列的筛选鉴定,在确定安德鲁就是一只活生生的安德鲁貂后,索尔克生物研究所的工作人员们就像锅里煮熟的开水,沸腾了。 自从很多年前那场末日灾难,许多物种灭绝。大量放射物质的扩散令人类苦不堪言,而没有防护的动物们更是就此消失在茫茫历史长河中。有学者说,这是比冰河世纪更恐怖的生物浩劫。 除了蟑螂,能存活下来的动物寥寥无几。 猫、狗,老鹰,鸟,狐狸,兔子,甚至是非洲豹子,老虎这些自然动物,索尔克研究所都有基因物种记录保存。几十年前是有的,不过这些年陆陆续续也死光了。 像安德鲁貂这种人为培育出来的宠物,抗灾能力极弱,按理来说应该早已死绝!这边的人们甚至都闻所未闻。谁知道,现在竟然还有活着的一只。 人们看到它,大抵就跟国宝无异了。 不过这也很正常。之前安德鲁跟着仲屋先生四处举办见面会欺骗大众时,也很受欢迎。 工作人员给安德鲁准备了一只松软的坐垫。 它懒洋洋地趴在上面,对周围无数的注目和惊叹熟视无睹。 「它怎么这么安静?它真是活的动物吗?」有人提出质疑。一般来说,这种小型动物都很容易受惊。 安德鲁耳朵动了动,并没有什么表示。 倒是旁边负责签约它的工作人员主动解释道:「是的,我们给它做了血液基因检测,结果出来是百分百纯种安德鲁貂。」 知道这不可能是假的,研究员们又是一阵惊呼。 这意味着,在它之前,这世上起码还有一对母、公的安德鲁貂。 就算可能是克隆技术诞生的产物,也非常难得了。 「你看它那鼻子,小眼睛,多可爱。现在就流行这种袖珍版的萌宠,直播间的观众们肯定喜欢。」 「而且我觉得它性格也很好,在那趴着一动不动,天生就是上镜的料……」 安德鲁打了个哈欠。立马就有一堆人夸它打哈欠可萌。 它嘴角抽了抽。 这些人类大概以为它不懂。殊不知,安德鲁完全能听懂他们说的话。 这也有一个好处。它想,如果他们在它面前算计它,它就能提前预防做好逃跑准备。 虽然是打算自力更生直播赚钱,但安德鲁可没想要把命搭上。 在奥斯克的帮助下,年迈的老爷子举起颤颤巍巍的手按章与索尔克生物研究所签订了合同。 毕竟是大公司,索尔克给出的待遇提成都非常不错。首先是动物本身的福利,包吃包住就不用说了,一十四小时专人伺候,零食、玩具、动物乐园,应有尽有。因为老爷子和安妮目前算是安德鲁的拥有者,它直播所赚的钱,他们都能分得一定比例的数额。 甚至索尔克还很大方地给了他们一笔签约金。 看到账户后方紧跟一串零的数字,老爷子震惊地张大了嘴巴。 这,这也太多了! 有种被天降彩票砸中的感觉。有了这笔钱。他就可以带着孙女搬离棚户区,从此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一开始得知孙女要往家里带一只小宠物时,他没拒绝,想着孙女平常自己独自在家肯定孤独,有个陪伴也是好的。得知小宠物要吃东西,他前两天还特意匀出自己的口粮给它吃,没想到竟有这种好报。 远远看着被人群包 . 围的小东西,老爷子激动地流下来眼泪。 他告诉孙女,这只安德鲁貂是他们的福星啊! 但是签了合同以后,安德鲁就不再属于他们了,而是隶属于索尔克公司。 …… 「它叫什么名字?」 「安德鲁。」 「哦,跟之前仲屋先生的那只网红貂名字一样啊。」 「要改名字吗?」 「不用了,就这个吧。也有一定的引流作用。」 就这样,几经波折后安德鲁住进了索尔克生物研究所,成为动物直播大军中的一员。 研究所本部就在夜之城,占地面积极大,足足有上千平方。这边居住着许多动物,也有主人带着宠物一起住的,每天光直播就有上千场。 有火的动物待遇更好。公司会为它们打造专属ip,售卖同款玩偶,或者是与ENBCHI电子合作,打造同款外形的电子宠物。克隆的真宠也有,但价格昂贵到吓人。 一开始安德鲁倒没想一炮而红或者怎样,这边竞争压力太大了,它决定躺平。躺平的日子也挺美好的。主要所里伙食好,它顿顿都有真肉吃,没几天就胖了一圈。身材圆滚滚的,格外讨喜。 安德鲁还是会经常想起盛星河,但当初想跟他离开的心情却也没那么迫切了。 也许衣食无忧真的会磨灭一只动物的意志。何况是安德鲁貂这种专门为宠物饲养而培育的生物,安德鲁本来就没多大志气。它想,要是盛星河没找过来,自己一直待在这里也未尝不可。 索尔克生物公司严格遵循动物保护法,播一休一,一天播两三个小时。 直播间也没啥技术含量。除了一些比较聪敏的动物,比如狗和猴子这种,在人类的指挥下会配合做出一些动作反应。「坐!」「卧!」「帮我去把纸巾拿过来」…… 这些安德鲁其实也能办得到。但它懒得。每天就吃了睡,睡了吃,偶尔起来扣扣手,去小型宠物乐园里晃悠一圈。 可就这样,在短短几天后,安德鲁直播间的观看人数也突破了几十万大关。 [好可爱!!] [淦,萌我一脸血] [谁懂,我对小小的安德鲁雪貂毫无抵抗力] [一只多钱?] [回楼上:把你卖了可能都买不起它] [臭不臭啊。我翻了动物历史大全,发现上面说这种貂身上都挺臭的] [不臭!!很香。安德鲁貂是人为培育的宠物,在出生以后都会做好绝育除臭,只要勤洗澡身上就不会有味道。ps:安德鲁有股甜甜奶香哦(索尔克生物研究所黄V认证工作人员回答)] [妈的,更眼馋了[流口水]] [要什么颜色的麻袋?我们组团去偷貂吧] …… 安德鲁在索尔克公司里如今也算是一个奇迹了。 从来没有过动物能在如此短时间创造五十万人数在线观看记录。 它是第一个。 当然,这和安德鲁貂在人群中的受欢迎程度密不可分。 它精致、小巧可爱呆萌的外型恰恰能激发起人们内心深处的保护欲。 之前仲屋先生的那只安德鲁貂就很火,可那是假的,电子的冒牌货。 这只真的、活生生的同名安德鲁貂,引起了空前的受欢迎热度。 自己火了。别的动物或许毫无所觉,安德鲁却很清楚。平常听工作人员来来往往闲聊,它竖起耳朵就捕捉到了许多信息量。比如,自己如今在直播平台上的粉丝已经有了十几万。 就连新闻也报道过它。 . 这样下去,也许要不了多久,盛星河就会知道它的存在。 安德鲁相信他肯定能一眼认出它的。 但,他会不会来找它呢? …… 时间一点点流逝。 就这样蹲了几天,盛星河没等到,安德鲁反而等到了它的前两任主人。 也许是真的用心饲养过它,这两人在观看直播后都认出了安德鲁,震惊过后,他们不约而同地联系索尔克公司,声称这是自己的宠物,想要回它。 索尔克生物研究所当然一口拒绝。 安德鲁的第一个主人以前是学生,现在已经毕业有了一份体面工作。他说自己对安德鲁有很深的感情,当初卖掉它只是逼不得已。他的母亲因癌症住院,需要很高昂的一笔手术费。现在他开始工作有薪水了,以后一定能好好照顾它。 他说得声泪俱下,或许很多人能产生共鸣。自己亲生母亲的性命和宠物比起来,哪个更重要,不言而喻。 但安德鲁永远不会原谅他。 至于第一位,仲屋先生。 仲屋祐太在电视上看到安德鲁时差点打碎手中茶盏。它身上有着特殊记号,是独一无一的。他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自己扔进垃圾桶的那只破损电子安德鲁貂……竟然摇身一变又成了真貂网红?仲屋祐太第一反应是索尔克公司像曾经的自己一样,在招摇撞骗。 可索尔克生物研究所这么大一个招牌,里面足足有着成百上千真实动物,不至于弄虚作假自砸招牌。 仲屋祐太就打电话过去询问它的来历,并表示自己愿意出高价购买这只安德鲁貂。 只是索尔克连财阀的面子都不给。只说一段时间后,也许会举行拍卖会,拍卖安德鲁的克隆品。想购买的抓紧时间筹备钱款。克隆品的价格之昂贵,可能财阀少爷都会有一定压力。 挂了通话,仲屋祐太气得差点咬碎牙齿。 …… 半个月后,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动物庆典。 安德鲁貂掀起的热度在夜之城空前绝后。不仅各种系列商店在售卖安德鲁的同款玩偶、电子宠物,就连中国城里四处都悬挂着它貂类样式的灯笼。 它的名气如今已经大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还有不少其他城市的达官贵人不远千里过来想一睹它的容颜。 重头戏就是今晚的网络拍卖会。 索尔克销售分公司放出消息,今晚八点半将在直播间拍卖安德鲁的克隆品,仅此一只,价高者得。 没钱的网友粉丝望洋兴叹,兜里有钱的则纷纷摩拳擦掌,只等着一会将其拿下。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